七九 有惊无险如愿得子，喜色共生争作人父
“乙哥，你这都是些什么人？”
童陆嘴里塞满了东西，还不忘话。乙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也觉奇怪，回道，
“看这些人装束，应该都是些江湖中人！你看各人手中兵刃皆有不同，应该不是同门！这么多门派挤在此处，还真像是武林大会一般！”
童陆又问，
“乙哥，你真有武林大会么？咱们也去参加，你去弄个武林盟主当当，那多威风！”
乙笑道，
“陆陆，你真没听过武林大会？！嘿嘿，就这还敢自称江湖中人？！到这盟主啊，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底下高手众多，还真轮不到我来做！”
童陆咂嘴道，
“乙哥，你别谦虚了，我看你一年多来进步极大，若是再这般下去，嘿嘿，无需几年，蒜头葱头也不会是你对手了！”
几人吃喝起来，也不管酒馆其他人怎样。
那许多人来自不同地方，口音也有极大差别，此时各队人马正吵嚷在一起，完全听不出谁在跟谁话。乙边吃边看他们，奇道，
“他们也真够奇怪的！吵闹得这般厉害，却是没有一点动手的意思！也不知这酒馆老板是何角色，如此镇得住场！”
肖老爷终于吃得满意，端起碗来喝酒，
“这一日只吃了这一顿，哎，当真是辛苦啊！”
乙笑道，
“肖老爷子，你还想回那林子里边么？”
肖老爷正要回话，却看楼上出现一女子，他神神叨叨道，
“你看那女子，长得多喜庆！”
乙几人抬头一看，果见一位肥头大耳女子扶在二楼栏杆处。她浓妆艳抹，一身淡紫薄纱，几处肥肉忽隐忽现，看得人心头嘭嘭直跳，兴许不是被她迷住，而是被吓得不轻。童陆一口酒喷了出来，溅了肖老爷子一脸，他嘻笑着过来给肖老爷子擦拭。那肥女注意到这边，狠狠瞪了一眼，又继续俯视下方，隔了好一阵，她干咳两声，似乎要开口话！
也不这女子是何人物，她咳了两下，众人慢慢安静下来，似乎是要听她号令。肥女声音洪亮，乙几人也听得清楚，
“你们，是谁干的好事！”
马上有人回话，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干的，是我干的！”
另一波人中也有人喊话，
“不是他干的，是我，是我！”
又有人抢话，道，
“怎么可能会是他们，都是我来着！”
“他们撒谎，都是我的，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哼，他们哪有那本事，只能是我干的！”
“……”
乙几人听得脑子发懵，这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怎么人人都是自己做的呢？几人停下吃喝，看那边事态进展。
这酒馆之中又吵闹起来，根本听不清谁在讲话，那肥女却乐了起来，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干果，用牙咬开果壳，吃掉里边果肉，又把干果壳往外吐出。下边有人被这果壳砸中，却是不敢有任何反应。那肥女看了一会，又道，
“好了好了！”
众人马上停住争吵，听她继续来，
“你们啊，个个争着认错，倒叫我有些为难了！”
众人不语，她大笑起来，接着道，
“等了好些日子了吧！我看今夜便要得出个结果来！哎，总算要结束了，你们在这吃喝吵闹，我都好长时间没能睡上一个好觉啰！”
下边有人问话，
“你今夜？为何还不见动静！”
肥女笑道，
“确实是八九不离十了！若非如此，我才懒得出来见你们！”
乙见众人面露喜色，更是不解。童陆掩嘴道，
“咱们赶巧了，今夜定有好事发生！嘿嘿，累了这么久，也该看场好戏了！”
那肥女又往这边望了一眼，与童陆正眼相对。童陆吓得不轻，赶忙端起酒碗挡住脸来。肥女挪了几步，摇晃起头来。不多时，她身后房中响起了女子尖叫之声，肥女大笑道，
“我什么来着！”
这楼下众人极度兴奋，竟是各组拥抱欢呼起来！肥女又道，
“别急别急，还没生出来呢！”
乙几人已然知道是有人生孩子，可为何这些人这般兴奋，难道这孩子与他们都有关系？几人完全不知原由，只好继续观瞧。肖老爷又喝了两口，已然靠在桌之上睡熟。乙给他搭上一件衣衫，对童陆白青道，
“这么多人在此，便是等着孩儿出生！呵呵，这家伙真是好大的面子！”
白青表情有些奇怪，对二人道，
“我听那女子叫声有些不太对劲！你们想想看，一般女子生产，初时都是阵痛，哪有一上来就这般狂嚎的！”
乙道，
“你是她生这孩儿可能有些困难？”
白青轻轻点头，又道，
“这也只是我瞎猜，算不得真，不过我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童陆笑道，
“青青，你就别在瞎琢磨了！咱们啊，喝酒看戏最是惬意！”
白青挤出一个笑来，
“希望如此吧！”
肥女不时看向这边，童陆汗毛直立，心情也是坏了大半。乙笑道，
“陆陆，那女的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童陆回嘴道，
“去去！别瞎！”
乙又道，
“如若不是，她又为何老是看你！哈哈，她这般强势，可是不太好对付哦！”
童陆“呸”了一口，回道，
“我宁愿出家作了和尚，也不愿被她欺负！”
几人笑一阵，童陆这才平复了心情。
那屋内女子叫声惨烈，这外边众江湖人士齐声呼喊，内外之声相互呼应，冲击力极强！这外边人声也有不同，有些高亢有些低沉，有些婉转有些脆生，真似那重声叠唱一般！乙三人听到，也是咧嘴大笑起来！这笑声有些突兀，被众人怒视一眼，便停了下来。
又过好长时间，那女子仍旧叫唤个不停，肥女不时回头，却也没有进去看看，兴许她也知晓，这一道鬼门关是每个要生孩子的母亲必须要面对的！
忽的，肥女身后房门打开，窜出一个丫环，她眼泪挂在脸上，大哭大叫，
“姐姐，姐姐，她流了好多血！”
肥女一听，赶忙进到屋中！底下众人乱了起来，声音也再无之前那般有力！几位性急的，便要冲上楼去，还好被同伴拦住，这才没有坏了之前规矩。
白青早就站了起来，乙陪她一齐来到楼道边上，两位伙计过来拦阴，白青大喝道，
“快些让我上去！我是大夫，我是大夫！”
那人有些犹豫，乙一手一个把人挪开，白青便上了楼去，乙也不太好上去，只对白青喊道，
“青青，有什么需要尽管出来！你也别太心急，我们这么多人，定会有办法的！”
楼下众人听到有大夫在此，心头稍宽，乙已然被众人围住，
“那姑娘真是大夫？我看她年纪不大，是否真有那本事？！”
“你们从何而来？让我们如何信你！”
“大人孩子都一定要保住啊！”
“你别愣着啊，快话啊！”
“……”
乙被人摇得头晕，好容易喘过气来，
“我们自当尽力，大家先别着急，不要影响到大夫救人！”
众人一听这话，方才住了口。乙长吁一口气，看这许多人神情紧张，却是不敢再多一句。
童陆最喜欢这样场合，又是他能表现的时候，他站到桌之上，对众人道，
“咱们无需太过紧张，我们的大夫也曾救过好个难产的妇人，都是母子平安，对这方面还是满有经验的！”
有人轻声问话，
“这位哥，那我们现在能干些什么！”
童陆道，
“你们啊，就等着孩子出世呗！若是有襁褓尿布之类，那就赶快准备好给孩子用！”
那人一拍脑门，道，
“哎呀，我怎么这么傻，连这东西都忘带了！”
有人拿出了尿片，足有百十来张！另一人捧着十来张裹布出来！还有人准备了拨浪鼓之类玩具，也不想想，这刚出生的孩子哪里会用得着！童陆一看众人似献宝一般，集起好多东西，他也是忍俊不禁，轻笑起来，
“好了好了，大家先别急，咱们心中默默为他娘俩加油便好！”
众人攥紧了拳头，整个酒馆之中，除了那屋内叫喊助力之声，便只听得众人急促呼吸之音。众人紧张程度一点不亚于屋内产妇，还好有童陆在旁安慰，这才稳定住众人情绪。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那屋内女子叫喊之声渐弱，众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里。女子嚎声又起，若是有心病，只听这声，便要发起病来！如此反复嚎叫几次，众人情绪也随之起伏，之后便是女子长长一声叫唤，孩童啼哭之声响起，甚是悦耳动听！
屋内孩童大哭不止，屋外众人欢呼雀跃。乙被人抱住，只听得他们大声叫喊起来，
“我当爹了！”
“我当爹了！”
“我当爹了！”
“……”
乙真个人都懵了，这孩子的爹究竟是谁？怎会这么多人都自己当了爹！那些人叫唤不停，也不再管是否跟自己一伙，见到面前一人，便抱了上去，大叫“我当爹了！”。有时两位都“准爹”，一齐叫唤，发觉不对，又迅速分开，去找其他人。
童陆拉住乙，笑得前仰后合，
“乙哥，你他们都疯了么？”
乙也被这气氛感染，大声回他，
“他们疯没疯我不知道，我倒是快要疯了！”
又有人过来向他二人报喜，
“我当爹啦！”
他们刚对那人“恭喜恭喜”，又有另一人过来！二人难以应付，便脱身到肖老爷子身边坐下，远离那是非之地！
肥女抱着一个大红襁褓出来，眼睛通红，朗声道，
“是个子，哎，长得俊得呢！和他娘一样！”
有人回道，
“像他娘好！像他娘好！”
众人附和，这次倒是有了统一意见！那肥女又道，
“孩子太，可经不起折腾，你们声一些，挨个过来看上一眼！”
二十来人排好队来，依次走上楼去，看了孩子一眼，又换另一人上来！每人一见那孩子，都是期盼中带着惊喜，表情都是出奇的一致！众人看完，肥女一刻都没多留，又回那屋里去了！又过好长时间，白青总算出了门来。众人一见她出来，都抱拳致意，看那架势，若是白青想要，自己的脑袋都能如愿奉上！乙接她下楼，问他道，
“青青，里边什么情况？孩子母亲如何？”
众人也十分关心，没有一人开口话。白青见这情形，也吓了一跳，吞吞吐吐道，
“母子平安，恭喜恭喜！”
众人乐得把牙都快咬碎，愣是没人喊上一声！乙对众人道，
“大夫忙活好长时间，此时也是累了，让她歇息片刻可好？”
众人哪敢不从，放他二人出来。乙心头好笑，把白青拉到一旁，问她道，
“真是难产了？”
白青笑道，
“家伙长得太胖，又太过调皮，屁股先出来了！还好救得及时，没甚大碍！”
白青贴到乙耳边，又道，
“里边除了稳婆之外，还有一位大夫，他可一见那血，就直接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寻来的！”
乙回问道，
“是男的女的？怎会这样！”
白青又道，
“当然是个女的！这女子生产，有男人在场总是多有不便，不过她也太过胆，哪里像个大夫！”
乙道，
“不论如何，这母子性命算是保住了。青青，你可又救了两条命哦！”
白青很是开心，回他道，
“姐姐的没错，救死扶伤的感觉真是太过瘾了！”
二人笑几句，便有伙计过来回话，
“已经为恩人安排下了住处，请随我们来！”
乙童陆和肖老爷子也是沾了白青的光，再加上连日辛苦，当然不再客气。伙计带他们上了二楼，一人一间，安排妥当，又端来热水洗脸洗脚，童陆想要沐浴，也是无条件满足了他。那外边众人一点没有嫉妒之意，心甘情愿守在桌边等候。乙倒头便睡，睡得极香极甜。
没睡几时便已亮，乙再睡不着，便出了门来。往下方一看，众人还和夜里一样，各自围坐在一起。看到乙出门，也是肃然起敬。乙有些不太习惯，下楼跟众人打招呼。
“恩人好！”
“恩人早！”
“恩人要不要吃点什么？”
“恩人……”
“……”
乙尴尬笑道，
“千万别叫我恩人，我叫安乙，叫我乙便是！”
马上有人抱拳回话，
“乙兄弟，多谢了！”
“多谢了，乙兄弟！”
“乙兄弟，若有需要，尽管向哥哥来！”
“……”
乙只觉头大如斗，这么多人一一来，岂不是要把自己烦死！他干脆张大嘴，打了个哈切，找个犯困的由头回屋去了。
肖老爷子倒是起了个大早，乙刚一上楼，他便出了门，被乙一把拉进客房之中。乙急忙问他道，
“肖老爷子，你以前来过这儿么？是否知道这酒馆？”
肖老爷子道，
“我倒是听叶老哥提过这儿，却没有亲自来过！”
乙道，
“这儿定然很不简单，快看！”
肖老爷想了想，这才慢慢道来，
“这万里长江，险滩多不胜数，这儿呢，也算是一处！有人叫它老虎口，行船若不心一些，就似进了虎口一般，再难保全！出事的多了起来，这儿又高皇帝远，因而出现了一批江湖浪人，以打捞沉船为生。官府初时还派人过来，后来见他们也不止捞取财物，还能救上不少人来，这之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作为了。这酒馆便是他们所开，在这峭壁之上依地势而建，视野极好，又无水患困扰。初时，大都只是熟人过来，可到后来，名气越来越大，好些行船人便把此处当作歇脚点了。”
乙道，
“来历还真不简单！”
肖老爷又道，
“这是自然！这儿生意好起来，江中的财宝也捞得差不多，于是便主营吃喝住宿了。当然，你若想要寻个船，打探个消息，那也绝对不会有问题！”
乙点头，又道，
“打探消息这事儿也管？”
肖老爷回道，
“别看这里偏僻，但消息灵通得很！这儿算得上通往蜀地的咽喉，东西两地官府都不来管，因而江湖中人最是信得过！”
乙想着没准能在此处问出些消息，于是又问，
“这儿的管事，难道就是那胖女人？”
肖老爷嘴歪到一边，回他，
“那个胖女人？应该不是！叶老哥是个绝色美人，是从他爹手里接下的酒馆。这胖女人虽然长得喜气，但又如何能被称为绝色！”
乙道，
“绝色女人？这里好像没有几个女人哟！咦，难道，难道生孩子那位才是？！哎呀，没准就是了！不过这许多男人又是怎么回事，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肖老爷昨夜昏睡过去，一点不知发生了何事，乙又简单与他讲了一遍，他方才明白过来，只道，
“兴许是这女子太过美艳，人人都想要争个名分！哎，这女人和酒最是麻烦！”
乙笑道，
“肖老爷想必也是被这两物困扰多时了吧！哈哈！哈哈！不过话回来，以往只听过女子索要名分的，今日所见，却是整个颠倒过来！”
二人笑一阵，便有伙计送来热水给二人洗脸，连那毛巾都拧干水分送到脸旁。完事之后，又有美食送来，筷子直接放到手上。乙受宠若惊，他这辈子也没被人这般伺候过，当真受用得很！
二人慢慢吃完，这才出了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