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心碎神伤不愿多留,妄言难避又起是非
“咱们,咱们要找人去拿他么?”
白尺这般问道,乙轻轻摇头,回他,
“不必了,他武艺极高,手段也是狠辣得很,没必要叫人过去送死!”
白尺问道,
“他果真这么厉害?比你还要厉害?”
乙认真点下头来,
“比我厉害很多,若都以命相搏,我更是一点儿胜算也无!”
白尺沉默下来,心中想着乙今日何等骁勇善战,他对那林梵竟有这般评价,那林梵可真是深不可测了!
童陆一直没有话,此时方才开口,
“我乙哥,这家伙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乙回道,
“也许这是老给我的旨意,要我亲手除了他!林梵得不错,我确实不够努力,想要赶上他,还差得好远!”
童陆道,
“感觉这家伙比以前厉害了许多,也不知他又经历了何种奇遇!”
月儿道,
“哥哥,你每日都有练功,已经很努力了!”
乙笑道,
“这根本不够,你可知有人一日除了吃饭睡觉拉屎,其他时间都在练功!我练上四五日,方才有人家一日之量!”
月儿道,
“那也不要量力而行,那般练法,是个人都承受不住,哥哥还是先要保证身体无恙才好!”
乙点头道,
“嗯,月儿,我知晓的,你就放心吧!”
月儿为各人倒上酒水,又道,
“今日可以多喝一点儿,以后可不能贪杯哦!”
乙笑着点头,几人又吃喝一阵,这才各自回屋歇息去了!刚一躺下,却听得门外响起了悲歌,乙又回到院中,看众人都在,于是问他们缘由,白尺叹道,
“这次,大首领应该是真的没了!”
众人沉默下来,乙也知这大首领在百姓心中的精神力量,上次死去,对百姓们的打击实在不,乙也是亲见了他死而复生,给守城军民带来的无穷力量!自己虽然只见过大首领几次,但对这位老者的印象极佳,对于他的离世,乙当然也很是难过!
白尺道,
“我得赶回去了,乙兄弟,原谅我不能亲自过去送你们了!”
白尺从怀里掏出好大两块银子,塞到乙怀中。又道,
“意思不成敬意!”
乙怎么能收,把他推了开去,白尺犟不过,转身到了月儿身边,
“那家伙不听,我也只能找你了!你看看啊,他今日差点儿把命给赔上,我也只是为了满城的百姓稍作表示,若是不收,那我们贵州城的脸面又该往哪搁!你收下这钱,一路之上多添些好吃好喝,叫他快些恢复过来!”
月儿看着乙,乙微微叹气,还是点下了头来!月儿收了钱道,
“白尺大哥,你真是太客气了,若是以后有缘再见,月儿定会亲手做上一桌叫你尝尝!”
白尺笑道,
“那感情好!等我处理完这边,你们若是没走远,给我来封信,我定会前来赴约!”
月儿眯眼笑道,
“一言为定!”
白尺告别众人,匆匆而去,作为大首领的女婿,他自然责无旁贷,只是他是乙在这贵州城中认得的为数不多的几位,还如此的仗义,想到没准就是最后一面,心头忽然空落落的。
白老叹道,
“死也死得这么风光,老家伙这辈子也算值了。”
乙三人回头看他,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向三人点了点头,
“死就死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回去睡吧!”
白老完,打了个哈切,回他屋去了。乙三人互看一眼,也各自散去。
乙躺在床上,听着外边动静,始终难以入眠。他翻爬起来,来到窗前,坐着细看那星空,这里的星辰似是蒙了一层云烟,有些模糊,空气之中也是弥漫着一股与众不同的味道。乙想了很久,他有些怀疑自己,若是自己向那在罗平面前多为夷人上几句,是不是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自己难道打心底里愿意见着他们这般肆无忌惮的杀人?这也太可怕了,乙再不敢去想。
乙趴在窗前,凝望着那点点星辰,只觉这星辰变换莫测,好难看得清楚,不久之的,便湿了眼眶。不知觉间,色慢慢亮了起来,乙稍稍挪了挪身子,却听得有人道,
“一夜没睡吧,伙子,你心事太重,这可不大好!”
是白老在话,他已经来到了窗前,乙却是一点儿都没发现!白老手中提着一根草凳,放在窗下,就这般坐了下来与乙话。
乙回他道,
“白老,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白老笑着回他,
“人老了,瞌睡少,再想睡也是睡不着了!”
乙微微一笑,又道,
“我平日里也是倒头便能睡着,今日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久,所以夜里再睡不着!”
白老道,
“乙啊,你们到哪儿去呢?”
乙回道,
“再往西走走,寻一个重要的人,我能感觉到她在那边!”
白老道,
“这边过去,不很太平,你又带着两个不会武艺的,实在很不方便!”
乙道,
“可我们一起出来,也要一齐回去的!”
白老点点头道,
“也好,也好,不一齐经历风雨,又如何同见彩虹!那我就在这儿祝你们一路平安了!”
乙道,
“多谢白老!对了白老,先前白府的院子被人抄了,现如今事态平息,你是不是还要回去那边?”
白老摇头回道,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呢,若是有那福气,便要这儿终老,若是没有福气,那我就回我的雷州去!”
乙道,
“原来白老是雷州人士!我听人,过了雷州,便到了琼州,再往南走,就是茫茫大海,船行百日,也未必能够见着陆地!那儿就是这下的终极之地!”
白老笑道,
“你倒挺有见识,若是有机会去往雷州,到城中一问,便能寻到我白家了!只需对他们提起白尺和我,必然就有人好生招待你们了!”
乙笑道,
“我们一路蹭吃蹭喝,都觉自己脸皮厚了不少!”
白老问道,
“你们什么时候走?”
乙回道,
“等月儿和陆陆起来,我们便走!”
白老点头道,
“姑娘与你一样,一夜未睡,这陆子倒是睡得安稳!”
乙探出头来,往一侧看去,果见月儿那间窗半开着,隐约有人不住眨眼!看来果真和白老的一样,她一直默默在那儿观察,却不愿被乙知晓,她只想这样陪着乙,就已经心满意足。乙走出了门,月儿被乙发现,也是跟了出来。月儿故作轻松表情,嘻嘻笑道,
“哥哥,你起得可真够早的!”
乙呵呵一笑,也不忍揭穿她来,只道,
“月儿,你准备好了么,咱们这就出发吧!”
月儿使劲点头,回道,
“早就准备好了!我去取那包袱出来,哥哥,你去把陆陆哥叫醒吧!”
乙走进童陆那屋里,把正在熟睡的家伙拧了起来,童陆在睡梦之中还在骂人,乙也不管他,把衣服给他穿上,然后捏住他脸,直到他睁开了眼。
童陆又眯瞪了一会儿,方才清醒了过来。
“乙哥,你这是疯了吧,还这么早!”
乙道,
“快些走吧,别到时候又出了问题!”
童陆看月儿扛了两个大包袱出来,呵呵一乐,对她道,
“月儿,你背得动么,还是让乙哥来吧!”
乙接过包袱,向白老告辞,白老咧嘴笑起,乙看他口中已然没剩几颗牙齿,这般看来,好似又老了几岁!他有些心疼,白老却似看透了他的心事,只道,
“快走吧,走西门出去吧,那儿应该也是放行了”
乙三人谢过白老,出了门来,门口拴着三匹好马,应该也是白尺早就备好的,他这般善解人意,难怪人缘如此之好!三人上了马来,慢慢往西门去了!一路之上痛哭之人不少,三人不好再有叨扰,于是从远处绕行而走,若真无法避开,则是下马慢慢经过,并未影响到对方!直到那色全都亮起,三人这才到达了西门!
一夜之间,这门已然被修好,看来只要你想要做,那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守卫们个个头拴白布条,城门也是拉起了白色帘布,看上去好不庄重肃穆,三人下马,慢慢通行,对方也问询几句,也并未为难三人!顺利出城,三人朝南而去,而后顺着大道,直往西方。
一路之上,三人没多少话,大都些这一带的风土人情,奇闻奇景之类!不知觉间,三人又已到了那梨缘!乙已然来过许多次,此时过来,心中也是没了任何波澜。这梨缘外边没有一船一马,冷清至极,只怕是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景象!三人进了梨缘,一人脱了上衣趴在桌上,他身上脸上都是清紫,另一人正在倒些酒水,为他按抚涂抹!趴着那位,正是乙认得的那位伙计,另一个乙没见过,不过看他肥胖身形,应该是那后厨了!
二人见着乙三人进来,很快把自己收拾好,伙计又见乙,也是异常亲切,问道,
“看到你啊,我就知道没事了!你和高大强,真是我们贵州的大救星!我们这里被那夷人打劫一空,只剩这半坛酒水了,你们若是不弃,就把它拿去吧!又或,在咱们这儿住上半月,自有新酒出来!”
乙笑道,
“怎么能被打劫一空?你二位还在,必然能够东山再起!至于这酒嘛,我便倒上一些,咱们有酒同饮,方才更显豪迈!”
伙计笑道,
“好,好!我这就给你倒上!”
伙计取了个精致的酒葫芦出来,打开它,把酒灌了一多半,然后盖上盖子,递送过来。乙接过,笑道,
“那就多谢了!我看你这身伤也是不轻,还是好生休养才是!这刚到正午,我们也多赶些路才好!那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伙计也是见惯了江湖场面,抱拳回道,
“后会有期!”
那胖胖的大厨一脸憨厚,也是直向乙三人点头,虽然没有话,但乙也能猜得到他的意思!出了门来,又骑上了马儿,继续往前赶路!这路也不知还有多远,乙很是迷茫,他不时取出酒葫芦出来,观瞧一阵,又放回腰间!
这般行了两日,初时偶尔能够见着路上有一两人走过,此时人马却是多了起来,还能见着经商队伍通过!看着远处城池,规模虽然比起贵州城来差了不少,可此时看来,却是生机勃勃,与此时的贵州城形成了鲜明对比!
童陆指着前方道,
“乙哥,你这儿是否就是高大强家族统领的地方?!”
乙估算了下,应该不会有错,于是回他,
“应该是了,按时时间来算,他应该就是从这里寻得援兵,咱们走得慢些,当然不能与那急行军相比!哎,他这次立了大功,也不知能不能功过相抵,留得一条命来!”
月儿道,
“那日我见高大强带着援军回城支援,真觉他一下高大了许多,真希望他们能放了他,即便是叫他回来务农耕田,那也是极好的呀!”
乙笑道,
“就他那身板,还能耕得动田?”
童陆道,
“你可别看了人家!人家可是把大首领的女儿都娶到手的人物,万万不可觑!我想啊,这高大强没准真能活!这次高家救了贵州城全城百姓的性命,他们再如何,我想也不至于杀掉这个最重要的使者吧!”
乙心想也是,只是究竟要如何来处置高大强,那也是他们自己内部的事了,不由他来考虑!
月儿看乙又陷入了沉思,向童陆挤了挤眼睛,童陆轻笑一声,又道,
“我看这城不错,咱们不如进去玩玩吧!这两日虽是骑马,那屁股也是承受不住,还是找个好点儿住处歇息两日才好!”
乙听了,也道,
“也好,也好!那咱们就去住上两日!”
三人直往那城而去,可没走多远,却听得身后马蹄声急,三人回头一看,都是一惊,只因马上这人三人都是认得的!那人见着三人,如同见着了亲人那般,他用尽全力扯住缰绳,马儿吃痛急速停下,这来势太猛,那人差点儿从马背之上翻下,摔成重伤!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善使流星锤的罗五,应该是罗五!他与乙几人见过面,也是并肩作战过,他身上好些处伤,不过还不至于要了性命!见着乙三人,大喜过望,一边喘气,一边道,
“终于叫我追上你们了!”
乙问他,
“罗五大哥,你怎会过来?!”
罗五用责怪的语气话,
“你们要走,也不与哥哥们上一声,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乙摸着后脑,回他,
“只怕会打扰到大哥们,所以没有知会!对了罗五大哥,你找我们,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罗五一拍额头,故意压低了嗓音,道,
“快,快跟我来!至于为何,待我们到了地方再!”
这罗五异常勇敢,直来直往,乙早就看在眼中,他这般话,也必然会有他的用意,这一点,乙是不会怀疑的!罗五跑起马来,在前方带路!不过,他也不能行得太快,免得月儿无法跟上!
走了许久,见着一处密林,几人弃马进入林中,走了许久,又顺水走了很长时间,只听得水声声势越发大了,那罗五方才停了下来!乙三人跟在后头,童陆不时催问,可他却是始终卖着关子,看他始终面色凝重,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
罗五指一旁大树,道,
“这儿有个树屋,你们先在这儿住上一阵!里边常备有食物,都藏在了竹筒之中,应该够这半月食用了!”
乙疑惑问道,
“罗五大哥,你这是要让我们在此处避祸?!我们,我们究竟犯了何事,怎会需要如此?”
罗五叹了口气,回他,
“你可是认识那个叫林梵的恶贼?”
乙点头道,
“当然认识,还差点儿与他同归于尽!”
罗五又问,
“大战之后,你是否还与他一齐喝过酒?”
乙也未作隐瞒,回他道,
“确有此事,不过,这又有何关系?”
罗五哎了一声,回道,
“乙,你的为人,我自然是清楚的,可是那老赵家来的使臣,可不会相信我们的话!”
乙一惊,又问,
“你是朝廷的使臣?!他又如何知道这事的?!”
罗五只是摇头,回道,
“谁知道呢!只是那林梵当真凶狠,一人杀了我们数十守军,这才助对方破了城门!他若真与你喝了酒,你二人还相安无事,那必定会叫人起疑!不过,一个把自己性命都豁出去不顾,一心为救城救百姓的大好男儿,却还要被人怀疑,转眼间成了朝廷钦犯,又跟谁去理?!”
乙沉默下来,思考是从哪里走露了风声!
童陆气得直跺脚,怒骂道,
“那狗 娘养的贱货,屁 眼儿长疮的脓包,竟然这般栽赃陷害于我们!我下次若是见了他,定要把他肠子扯出来,然后拿根大木棍子,把它们全都反塞进他嘴里去!”
乙问罗五道,
“是白尺大哥让你过来帮我的么?”
罗五摇摇头道,
“他早被关进大牢,哪里有机会做这事!这是高大强让我来的,他这次立了大功,那使臣见了他,也是满心欢喜,这命啊,应该是保住了!哦对了,这里的树屋,也是他教我如何过来,是从未见过其他人过来!我刚才也检查了一下,此处应当安全!”
月儿好生难过,扶住了乙的手,童陆也是抱住的双手,咬紧了牙关,只有乙十分从容,
“罗五大哥,你先回去吧,别叫他们发现才好!我们就在此处住上一阵,待形势好些,再一齐出去!”
罗五长叹一声,向三人告辞,
“我先去了,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赶来!你们三个,多多保重!”
罗五袖子一甩,往来时方向急步走去!
三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了许久,再抬头看,月儿悠悠了一句,
“哎,这怎么又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