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 山水之间纵情挥毫,元神归位不食自足
“这山这水,果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难怪这许多人住下便不再愿意走了!”
童陆立在水边,看着远处绝美山水,忍不住叹息出声。热风从水面上吹来,带着些许湿气,也算是稍稍缓解了一些燥热。
乙回道,
“是啊,这水在山中,山在水里,却又显得这般和谐,我只来 了这一会儿,也都不大想走了!”
童陆又道,
“你,他能画出这山水的神韵么?!”
乙看着不远处外的安静作画的男子,直摇头道,
“似乎是个高手,画作出自他手,也应该不会太差!咱们啊,还是等他画完,再去与他道!”
童陆抬起头来,看着顶上的树叶,并不太多,因而阳光也是寻到不少缝隙直透下来,仍能把人的头皮晒得发烫!
“哎,还好有这树,要不非得晒脱一层皮来!”
这气实在太热,可作画那人却是在日头底下挥毫,动作幅度不,似乎是那狂野画派!那人纸莫二十来岁年纪,虽然穿着普通渔人服饰,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是精神得很!他向前支起的桌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二人这般守了少时,梁多便赶了过来,见二人躲在远处,也没上前打扰那人。三人躲在树下,觉得热了,便去水边轻轻洗个头脸,又回到树下斜靠起来。没一会儿,童陆和梁多都睡了过去,只有乙一人清醒而已。乙眼皮直往下掉,不过还是强忍着没有完全闭上。那人全身湿透,又被那烈日晒干,他竟然还能够忍受得住,真是叫乙钦佩不已!
也不知这瞌睡是要传染还是怎样,过了半个多时辰,乙两眼再也睁不开来,沉沉睡了过去。三人互靠在一起,大睡起来,这树干上坑坑洼洼,三人却是睡得极好,也是头一夜发生太多事情,没能好好睡上一觉吧!也不知睡了多久,乙忽的醒了过来,他下意识觉出不好,轻喝一声,
“哎呀,怎么睡着了,都快要黑了!”
童陆和梁多被他这一声惊醒,努力睁开眼来,也都很是吃惊,没想,他们三人竟在此处整整睡了半日!
童陆指着那方,道,
“你们看,那家伙还在那里画呢!”
果然,那人还在水边作画,不过,他此时动作极是轻微,似是在进行细致雕琢!
童陆一脸无力,又道,
“这家伙不会一直这在那儿画着的吧?!”
乙回道,
“我也睡着了,哪里知道!”
色渐暗,那人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他往后后退了两上,哈哈大笑起来,
“完美,完美!哈哈,哈哈!”
他把手中墨笔往地上一扔,双手摊开,弯下腰来,往他那桌边缘扶了过去。乙三人已然来了跟前,童陆笑着来,
“大哥,你这画的什么呀!”
那人被这一声吓得够呛,双手一紧张,竟然把那画作从中撕扯成了两半!乙三人被惊得不轻,这家伙怎么这般胆,竟是被这一句吓成了这个样子!
乙连忙赔个不是,道,
“真是对不住,我们也是无心!”
那人一手拿着自己今日辛苦所作,各看一眼,然后双手放了开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不吭一气。乙把那画作拾起,递到他面前,
“多少钱,我们赔,咱们明日再画上一幅,我也一并收了可好?!”
那人听了这句,抬起头来,似乎有话要,可又没能出口来!乙直摇头,看了一下手中画作,差点儿没把自己噎着!童陆和梁多在旁偷笑,乙又把两边合在一处,他仔细看了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人坐在地上,看着远处发呆。乙把那画放到桌上押住,往后退了老远方才停下。
童陆有气无力道,
“这就是他忙活了一的成果?!”
梁多回道,
“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啊!”
乙也道,
“今日还真是长见识了!”
三人各一句,一齐咬住了嘴唇看着前方。那人还在桌旁难过,看他那模样,是真的伤心了,不过,这也是三人无法理解的地方。
眼看这就要黑了,干不叫人随意点火,所以还是早些回去才是!乙见那人还没有起身的意思,正要上前帮他收拾东西。可刚走出两步,旁边传来叫喊之声,
“范哥,快黑了,该回家歇息了!”
乙往那边一看,见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往这边赶了过来,她身着寻常妇人衣装,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一眼见着乙三人,也是笑着向他们打了个招呼。那人听到妇人话,并未有何反应,乙三人迎上前去,想从那妇人口中了解一些那人的情况。
妇人稍显肥胖,看来日子好了,百姓也能多些油水了。妇人笑起来,双眼便成一条线,乙三人还未开口,她却是问出口来,
“你们是来看他作画的吧!”
乙点头道,
“是的大姐,我们在这等了他半日,他刚画完,我们虽是无心,但真是把他吓着了,他一紧张,把自己的画作给撕毁了!”
妇人听了,微微一笑,却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乙不知他二人间的关系如何,也是不敢胡乱猜测。
妇人回道,
“他是个怪人,不过人倒真是不错!他每日都在作画,这画也没什么人要,我们邻近的这些人家中,谁没个几十张的!他现在这个样子,并非在与人生气,而是在进行思考,咱们现在过去话,他也是听不进去的!”
乙问她,
“他不是本地人?”
妇人点头回他,
“当然不是,他来这儿几年了,我们只知道他姓范,除此之外便是一无所知了!他每日坚持作画,在我看来,真是比那干苦力的还要辛苦!”
乙又问,
“那他的画,也都是那个样子?”
妇人呵呵笑起,拍打着肥胖肚皮,回道,
“他现在画的,也差不多都是这样!”
乙又问,
“听你这话,难道他以前画的,与这有些出入?”
妇人道,
“他刚来的时候,画的画那叫一个精致,简直就是把这山水拓印下来一般!他可以送我们这些邻居一些,只是换点吃的便好。我们当然愿意啊,这画若是拿到集市上去,可是能值不少钱的!我家男人拿了一幅过去,竟是换了二两银子,对方还道若是还有,那便有多少收多少!他们既然这般,那这画可绝对不止值这二两!所以后来,这邻里各家也都换着来为他送菜送饭,他也毫不保留,把每日画作全部送掉,一件不留。有时他一连数十日才作下一幅,被赠之人,可是连做梦也要笑醒!没过多久,我们也都清醒过来,若是靠他来赚取钱财,既不是长久之计,又把自己变成了无用之人。所以,我们不再卖画,他赠送过来的,便心收好,若是有朝一日他需要换钱救急,那便全都还给他,我们只是当帮他保管了!当然,我们答应过的事情,当然也必须要做下去!邻里算了算日子,又商议一番,最终定下了半月轮换照顾范哥。现如今大家的生活都好了,一年供他免费吃上两月,都没什么困难,何况只是这半月呢!”
乙赞道,
“大姐,你们可真够义气!”
妇人听了,哈哈大笑,又道,
“也不知他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还是受了什么打击,他画的画,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
乙笑道,
“我怎么看也不像是画的这山这水!”
童陆补充道,
“还有,从这画里如何看得出画功来?就是个三岁孩,只怕也比他画得要好看一些!”
梁多笑道,
“我看啊,不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了!”
童陆也呵呵笑了起来,
“是啊,最可爱的是,他那作画时的表情动作,与他的画作相对比,这种感觉,真是太过诡异!”
妇人笑道,
“梁哥,你舅舅可还好啊?!”
妇人突然插上这句,倒是让乙颇感意外。梁多当然知晓她早把自己认了出来,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回她道,
“舅舅身子一向安好,有劳大姐挂心了!”
妇人又道,
“你可不知,当年我们是多么贫苦,多亏有了你舅舅,我们才能有这等好日子!既然今日见着,你们啊,便随大姐一齐回去,让我好好招待招待你们!”
梁多想要拒绝,可手臂已然被妇人牢牢捉住,妇人的笑容很是自然,真是让人无法拒绝!梁多干笑两下,也就从了她了。乙和童陆当然也是沾了他的光。
童陆指着那范大画家,问道,
“那他怎么办?”
妇人道,
“那就好了,一定跟我一齐回去!这眼看就要黑了,我去背他,你们呢,帮着收拾一下东西便好!”
乙自告奋勇道,
“大姐,这等粗活,交给我便是了!”
妇人没有反对,乙则走上前去,把那范大画家背了起来。他一点儿都不重,背在肩头,显得十分轻松,妇人看了,也是对乙大为欣赏。几人把这里的东西收拾起来,由那妇人带着,往远处的那一点儿星火行了过去。
童陆边走边问,
“不是不让点火么?”
妇人回道,
“这灯点在水边,没甚关系,更何况这边住的人少,即便是烧起来,也不会波及到他人!”
几人很快到达,那江边摆着一张桌,桌上摆有四五个菜,份量虽然不大,却是十分精致,一点儿也不像是普通农家平日所食,看来,这是妇人专为范大画家特意准备。妇人让几人坐下,又回家取了些冷食美酒来,几人倒上酒,却只有乙童陆各喝了一口。
妇人劝道,
“梁哥,你倒也喝点儿啊!”
梁多双手拦下,回她道,
“千万别要!我酒量甚浅,一喝便醉!明日便要继续干活,可是一点儿马虎不得!”
乙问他,
“怎的,才歇息一日便要再去,这也太过辛苦了吧!”
梁多笑道,
“每十日歇息一日,算不上辛苦!比起舅舅全年无一日来,又怎么算得上辛苦呢!”
乙问他,
“黄大人竟是这般勤奋,真是叫人倾佩!”
妇人道,
“可不是么,黄大人便是我们的青,有他在啊,我们便什么都不怕了!”
乙又问,
“对了大姐,你们可曾听过那邪教之事?”
妇人开怀笑起,回他,
“可不巧了,昨夜有一个家伙过来劝我,了好长时间,我不应允,他竟然要来威胁我,我哪受得住这气,便将他一通好打,那家伙怕是现在还起不得身呢!”
乙奇道,
“咦,不是是这范大画家被人欺负了么?”
妇人笑道,
“那家伙是先找了范哥,再来寻我的!我男人没在家,以为我好欺负,嘿嘿,可他没想到,我一个就能打翻他这样的三五个!他吃了大亏,我也不想再与他为难,也就没留下他来!后来问了范哥,他竟是被人威胁了,我这才有些后悔放他走了,所以才报了官!”
乙问道,
“那你可曾记得那人长相?”
妇人摇摇头,回道,
“我与他相会是在夜里,他蒙着面,只一双眼珠子露在外边,看他眼神,倒还真不像是个坏人,所以我才听他了这么长时间!”
妇人看众人都不曾动筷,急道,
“怎么,这菜不合胃口?那我再去弄上几个来!”
乙赶忙拦下,
“我们只是听得入了迷,忘了吃罢了!”
几人开始吃东西,这胖妇人做的菜倒还真是可口,没几下,几盘菜便都被清理得干净!妇人见几人吃得欢喜,也是打心底里的高兴。那范大画家用筷子支起下巴,盯着前方,不过,他的眼神始终没有动弹过一下,也不知他是否真的见着!众人正在话,他却突然觉醒,双手拍到桌面之上,差点儿没把那桌打翻过来!
几人一齐看向他,很是不解,不过,胖妇人却似早就习以为常了,只道,
“他很快就能恢复了!”
果然,胖妇人这句完,那范大画家醒转过来,看着空盘空碗,却是一脸的满足,
“哎呀,这一顿吃得可真够痛快的!”
他什么东西都没吃,却是这般话,而且从他的言语之中,似乎也听不出假话来!乙几人直盯着他瞧看,他挨个看过了几人,并无任何抱怨,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事没了任何印象。
“嘿嘿,我今日吃得这般痛快,原来是有这许多新朋友在啊!来,来,咱们喝上一个!”
胖妇人给他倒上一口,那么一口,怕是还不够乙塞牙缝的。他一口喝完,深感痛快!
“我姓范,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他还是没透露自己真名,乙几人倒也不多加追问,也是简单介绍了一番,众人方才聊起了今日前来的目的!
乙问他道,
“范兄,听有大胆的邪教徒想要蛊惑于你,若是不从,还要用强制手段威胁?!”
范大画家笑道,
“是有此事,不过,你们又是如何知晓的?!”
胖妇人笑道,
“你与我了,我想着他们既然能够找上我们,必然还会牵扯到其他人,这样一来,岂不是会有更多受害人了么!所以,我去报了官,让他们彻查这些人!”
范大画家不住点头,回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可是要多谢胖大婶了!”
胖妇人笑得合不拢嘴,又道,
“你的这是什么话!你先等会儿,我再去弄些吃的过来!”
范大画家回道,
“我今日吃得甚好,不用劳烦了!”
胖妇人示意乙几人与他先着,自己抚着肚子,往回走去。
乙问他,
“那人长得哪般模样,你可曾记得?!”
范大画家回道,
“我也不知,夜里极黑,我哪里能够见得清楚!还有,他似乎从头到脚都用黑布包裹着,即便能见着,也是看不出任何东西!”
乙点头,回道,
“与你胖婶儿的一样,看来那人可早就有备而来!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范大画家自己倒了半杯酒,这次不敢一次喝完,只是抿了一口,方才回他,
“他与我了好些拜火神教的教义,我可是一句没听懂!不过我这人有个缺点,但凡别人有什么观点,我都会附和几句,所以,我们的对话似乎进行得相当顺利!听他的言语,似乎也很是欢喜。最后,他拉着我,向火神宣誓,又是要死,又是要活的!我哪里会信那什么教,所以没有同意。他大怒起来,竟是把刀架到了我的脖颈之上!我只是一个作画的啊,与所有人都无冤无仇的,我真是太委屈了!既然以命相要挟,那我也就顺着他来了,可那家伙却是翻脸了,我糊弄他,对不起火神怎样怎样!你们,我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是,这可如何是好。我与他商量了好长时间,他终于松口,要我三日给他一个明确答复,若是不能让他满意,他便要对我用强!我好,让他等着去吧,到时他若真的来了,我便虔诚一些,应该能够把他糊弄过去!他走后,我却是难得睡了个好觉!胖婶儿白日里过来问我,我把这事告知于她知晓,没想到,她也是遇到了那人,还把人家打了个半死!我想啊,既然他受了伤,那三日之约自然而然也就作废了。心情一好,今日作画真是信手拈来,浑然成!”
乙几人忍住不笑,童陆认真问他,
“我范大哥,你这画作太过深奥,我们可都看不大懂哦!”
范大画家回道,
“哎,我就奇怪了,我的画越画越是精练,为何所有人见了,都看不懂呢!”
童陆半眯着眼,问他,
“如何个精练法?!”
范大画家笑道,
“这个就要用心来体会了!”
胖妇人回来,带着些冷食,
“邻里就这只这些了,你们将就着些!哎,年轻果然好啊,一人顶得上三四个!”
几人谢过之后,又是吃喝了起来,乙对那人仍有不少兴趣,又问胖妇人道,
“胖婶儿,你可知那人往哪个方向去了?!还有,你是用什么东西伤着的他,具体伤处又在哪儿呢?!”
胖妇人回道,
“那家伙出了门去,好像是往城里去了,你们也知道的,城里人口密集,随便猫在一个地方,只怕也很难发现得了!至于我嘛,也就是用双拳打的,他一只手被我掰了一下,胸口挨了一拳,哦对了,脸上也被我糊了一下,听着响声,他的牙应该是断了!”
乙又问,
“刚才你们都,听了那人了好些话,也不知是否真被教义感动?”
胖妇人道,
“我哪里听得懂,他的话,从我左耳进去,立马又从右耳出来!他得太过乏味,差点儿没把我给睡着!后来我们意见不同,这才起了冲突!”
乙看那范大画家也是频频点头,想必二人的体验也都差不太多!哎,乙始终坚持拜火教绝对不会是人们口中经常提起的邪教,而他们的教义之中,也必然会是如何教化世人!
胖妇人想了想,补充道,
“哎,你不,我还真是忘了!似乎他的,也都是劝人向善之类的话!嗯,没错,就是这样!不过具体有什么话,我可就记不起来了!”
乙又问,
“他可曾过,若是你们加入到教派之中,是否需要为他们提供好处?”
胖妇人立时回话,
“这倒没有,如果过这话,那我肯定会有印象,他呢,一个劲儿的着好处,什么生啊死的,把我头都给晕了!”
有了他这句话,乙心头也是好受了许多,他早就明白,若是那人真是拜火教徒,定是其中的激进之徒!从二人的描述来看,那人绝不会是教外人士假扮,他定是个虔诚的拜火教徒,只是他发展教友,宣扬教义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拙劣!乙心道,那人既然与范大画家定下了三日之期,以乙猜想,即便是他受了伤,又或是明明知晓有官兵在此处候着他来,他也绝对不会失约!
不再提那拜火教之事,几人又了一阵,乙三人方才告辞,摸黑回走!走了一阵,夜里的繁星明亮起来,照亮归家的路,没有一点儿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