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53
是有些不情愿,但是当着人面并不表露出来。韩越叫他去做ct,他就默不作声的进去了,也不多说什么。
趁周围没人在的时候,任家远指指楼上,对韩越使了个眼色:“伯母今天在医院里呢。”
“陪我爸?”
“可不是呢嘛。你们家保姆还做了好几个菜带过来。”
韩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说:“那行,检查完了我上去看看。”
任家远看他说话神态,仿佛心里藏着什么事情,就忍不住问:“侯宏昌他们家跟你妈……这几天又去找你了?我听说司令醒来以后你也天天过来探望,老人家有没有逼你什么?”
韩越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爸倒是还好,跟我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趁还没惹出大祸之前把楚慈放了。我猜侯宏昌家里应该有什么不妥,老爷子不想因为这事跟他们家沾上关系。可惜我妈看不到这么多,跟侯宏昌他妈走得很近,据说前两天因为这个还跟我爸吵了一架。”
“这就是伯母的不是了,侯宏昌他妈能沾吗?连侯瑜都说她糊涂。”任家远叹了口气,喃喃的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韩越不像任家远那样经常网上去逛逛,对当下流行的话也没什么认识,一听任家远说这个,就直觉要瞪眼。但是他转念又一想,楚慈那本事不就是“神一样的对手”吗?侯宏昌他妈在他出事以后那种表现,不就是“猪一样的队友”吗?
这么想着,反而扑哧一乐。
他们两个站着寒暄了一会儿,门里边出来个小医生,招手叫任家远过去。
任家远一边大步走去,一边随口问:“叫我干什么啊?我这个都生疏多少年了,片子你们看不就得了。”
“不是不是,就是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最好再做一个纤维胃镜。但是这个胃镜吧起码要等半个小时……”
“只要准确,该上的检查一样不能少。”任家远拿定了主意,又转头去问韩越:“喂韩二!楚工来之前喝水了吗?”
“从昨晚开始起就水米不进了,怎么?”
“没什么。”任家远回过头,对小医生挥挥手:“先打一针阿托品,半小时后做胃镜。”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韩越一开始老想进去陪楚慈,但是楚慈又不愿意他陪,搞得韩越十分急躁,在任家远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抽烟一会儿喝茶,期间还手滑摔了一个玻璃杯。
任家远心疼得不行,捧着碎片在那叫唤:“老子的爱马仕啊……”
突然办公室的门又被叩了两下,一个小医生伸头进来问:“主任?”
任家远赶紧把碎片收拾收拾,问:“好了吗你们?结果怎么样?”
“保险起见,还是做个内镜超声吧。”小医生一边看任家远的脸色,一边迟疑的说:“胃镜也看了,但是……”
任家远突然脸色沉下来了:“内镜超声?我看是你们技术不过关,就在那折腾病人吧。胃镜还看不出来你们真该去死一死了,还不如把ct片子拿过来我看呢!”
小医生连连摆手,又向韩越那边使眼色。
韩越正低着头点烟,背对着这边。任家远一看小医生的脸色,心里咯噔了一下。
“还不赶紧去!”
小医生把门一关,蹬蹬蹬的跑了。
韩越抬起头:“怎么搞的?怎么到现在都没完?”
任家远看他一眼,不说话,靠在椅子上瞪着天花板。
韩越不耐烦的踢了椅子一脚:“到底怎么回事,给句话啊!这不是存心折腾人呢吗?”
“哎呀你踢我干什么!你怎么不好好踢踢你自己呢!”任家远一骨碌坐起来,往桌子上一拍:“你当为什么折腾这么久,因为他们拿不定主意!一般胃病糊弄你两句也就得了,反正吓不死你,但是严重的就要再三斟酌才能跟你说,你懂吗?”
“……严重?”
“怎么不严重呢?你说楚工这样的人,外边又没应酬,又不抽烟不喝酒,他怎么了会得胃病呢?还不就是因为你!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踢我!”
韩越心里一沉,直觉任家远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心里不由得微微刺疼起来。
心情压抑、情绪抑郁、作息时间不固定,都是能引发胃病的外在因素。而楚慈如果心情压抑,十有**都是因为韩家。
况且韩越当初在生日宴会上踢他的那一脚,当时就把他踢得胃出血急救去了,之后还住院半个多月,到现在想起来都历历在目。
任家远鼻子里喷着气,哼哼着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韩越叹了口气说:“没了。”然后慢慢的走回沙发边,坐了下来。
这次检查比较快,不一会儿刚才那个小医生就过来敲门,手里还拿着ct的片子,神情非常严肃。
任家远叫他坐,又端了杯水搁在他面前,问:“你们到底怎么看?”
小医生指指韩越,问:“这位是……”
“哦,病人家属。”
小医生对韩越点点头,说:“家属要做好思想准备。”
韩越一听这话,脑子里当时就嗡的一声,手脚都凉了。
他想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极不好看,但是又无力去掩饰。小医生轻飘飘一句话,就像把刀子瞬间戳在他心窝里,疼得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其实韩越没必要掩饰什么,因为任家远此时也是又惊又怒的表情:“你说什么?怎么做好思想准备?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
小医生把片子往桌面上一摊,叹了口气说:“——别慌别慌,还是中期,还来得及动手术。”
韩越豁然起身,厉声问:“什么中期?”
小医生见过各种各样的病患家属,因此也一点不慌,冷静的说:“胃体穹窿部癌中期,中分化腺癌,简而言之就是胃癌中期。不要紧张,放松心态,建议接受两三个疗程的化疗之后再做一次钡透,情况好的话可以接受手术。”
韩越一时间耳朵里嗡嗡直响,只听见小医生在说话,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突然他感到眼前晃了一下,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脚下一软,不由自主的坐在了沙发上。
“病人非常年轻,身体底子也还好,没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手术风险会被降得很低。幸亏发现得不算晚,真到晚期可能连全胃切除都不管用了。”小医生迟疑了一下,又说:“主要是病人心态,心态好的话胃癌中期根本不算个事,心态不好……中期也能拖死人的。”
任家远此时不比韩越好到哪里去,他虽然心里有些预感,但是预感毕竟跟事实是两回事。
“主任,治疗方案咱们再商量商量?”小医生看他脸色不好,忙打开ct片子。
任家远勉强笑了一下,点点头说:“……啊。好,好。”
“你们先说着,我去看看楚慈。”韩越突然猛地站起身,大步冲到门口,哆嗦着双手就去开门。刚拧开门把,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站住了脚,回过头来盯着任家远,目光非常绝望。
任家远知道他要问什么,便定定的点了点头,说:“你先不要慌,在家里也能做化疗的,总能找到办法!”
韩越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颤抖着点点头,猛冲了出去。
午后医院的走廊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阳光从窗口迤逦而下,大片大片涂抹在雪白的墙壁上。楚慈孤零零的坐在长椅上,头发被映成浅浅的金棕色,看上去竟然非常温暖。
韩越本来脚步仓惶,看到他的瞬间突然停住了动作,然后慢慢的、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把他的头轻轻搂在怀里。
楚慈叹了口气,问:“是胃癌吗?”
他说这句话之前,韩越本来满心恐慌,脑子里嗡嗡直响。但是一听到楚慈的问题,他又突然平静了下来,就像一股凉水从焦灼的肺腑中淙淙流过,整个人都突然镇定、坚决、理智起来了。
“你别怕,医生说了是中期的,可以手术解决。我会调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韩越低下头去,亲吻着楚慈的头发,喃喃的重复:“……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我没有害怕,”楚慈认真的解释,“我就是有点遗憾。”
“遗憾?”
“嗯。以前上学的时候,想着等日子过好了,就要做这个做那个,还有好多梦想没有实现,没想到人生一下子就完了,快得我都有点措手不及。”楚慈顿了顿,又笑了一下:“不过这么说挺矫情的吧,我还曾经自杀过呢,认真的。”
韩越心里痛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就仿佛心脏被狠狠的攫住了,被穷凶极恶的挤压揉碾,直到化作一滩淋漓的血泥。
“听说化疗过程挺痛苦的,还不如去公安局自首呢。反正结果都一样的。”楚慈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脑海中对比这两者的区别,半晌轻轻的叹了口气:“你要是送我去自首,还能在家人面前交待过去;你要是非要让我化疗,说不定我心里不感激你,你家人还要发作你,真是件两边不讨好的事情啊。”
韩越听着这一字一句,仿佛都是在为他着想,却不知为什么就像尖厉的刀子一般,每个字都是一把刀插在他血淋淋的心上。
“……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要。如果我连你都没法保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韩越说完这话,用力的吞了口唾沫,喉结很大幅度的上下滑动了一下,“——好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个问题,咱们回家吧。”
楚慈久久的凝视着他,目光非常平静,完全看不出喜怒。半晌他吸了口气,点点头说:“……嗯,回家吧。”
虚假
虚假
后来韩越想起那段回忆,简直就是他一生中最幸福,最美好,最充满希望的日子。
楚慈被诊断出中期胃癌的时候,身体素质比较差,不能立刻动手术,必须先做两到三个疗程的化疗。韩越从外地找来两个肿瘤科医生,专门买了房子安置在自己楼下,有需要就随时随地请上来。基本上,楚慈身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有医生待命的。
这些事情都严密的瞒着外人,韩越不敢留下任何让侯家发现端倪的机会。
事实上那个时候通缉楚慈的人很多,不仅仅是侯家一路人马,但是侯宏昌他们家最急迫,最疯狂,最有实力。
韩越有把握打发掉大部分通缉楚慈的人,但是侯家却轻易沾惹不得。侯宏昌的父母尚不足为惧,关键是他有个当将军的伯父,也就是侯瑜他家老爷子,跟韩老司令是多年战友,韩越见到也是要尊一声长辈的。
楚慈看韩越那严防紧守的样,就老是不以为然,该玩游戏玩游戏,该吃动词吃东西。服药之后他食欲反而好了点,下午经常端着一盘零食钻进书房,对着电脑组副本打怪,直到天黑才出来。
韩越虽然对游戏没有半点兴趣,但是想跟楚慈挨在一起,就总是找碴过去打扰他,跟他说话,给他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