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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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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难道袁震海听到了什么风声?不可能吧。我总觉得袁震海的行为有点异样,还是想不透其中的道理。

我把报告的草稿交给马厅长,马厅长不高兴说:“那我只好周末加班来弄它了。”话不重,可比打我一个耳光还难受,我这个助理是怎么当的?袁震海的过错,难道要我跟他扛着?我只好把几次催袁震海的事说了,但没敢说打了马厅长的旗号去催的情节。连我这个厅长助理稍有怠慢都堵在心中沉沉的一块放不下来,碰了马厅长一下那还得了?我汇报了,就等于说他的绝对权威不那么绝对了,这话好听?马厅长听了说:“知道了。”我不再多说。

我总感到马厅长“知道了”三个字是有份量的,但想不透。马厅长会不会想着我是一个小人,为了保自己就把别人推了出来,所以他不置可否地说了这么一句?如果这样我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后面也许还有什么内容,他明白了,但不点破。那内容又是什么呢?我得想想,好好想想。

在听了马厅长的报告之后我深受鼓舞。我的草稿中谈的是今年的工作思路,可马厅长作了重大修改,把时间推上去了,连以后三五年的规划都谈到了,准备盖新的办公楼,准备把后面皮箱厂的地征进来,准备研究出几种能在全国打开市场的中成药,等等。信息是明确的,他马垂章今年不会下台。只要他不下台,我就有足够的时间积蓄资历,就有了缓冲的机会。当然这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的事,肯定有人是很不高兴的。我去看孙副厅长的脸色,也看不出什么。

可几天后的厅办公会议又使我的信心受到了动摇。本来马厅长准备把中医研究院医政科的左科长调到医政处当副处长,这件事他也跟我透过风。可办公会议开到一半,准备讨论人事问题的时候,孙副厅长说:“马厅长有一种意见我觉得很好的,很正确的,厅里提拔干部,主要从厅里内部解决,这是对厅里广大干部的关心,谁工作得好,就有机会,这条政策虽然从没形成文字,但厅里在马厅长的领导下,长期以来是这样做的。厅里能够做到人心安定,工作顺利展开,用人的思路是一条很重要的原因。”孙之华的话让我吃了一惊,这不是先发制人堵着马厅长吗?会场上的空气一时有点紧张,没有人接下来说话。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这两分钟比两个小时还长。马厅长说:“我原来有个想法,想把左文松同志调到医政处来帮助袁震海同志工作,是不是合适,大家可以议一议。”又沉默了一两分钟,我觉得自己是非站出来不可了,反正没有马厅长就没有我,我豁出去了,就说:“左文松同志因为跟我的专业比较接近,我还是了解他的,不论从专业水平还是工作能力,他都还是可以胜任的。”我刚说完袁震海马上说:“我们医政处如果能来一个懂得西医业务的人,可能更好一些,开展工作更顺利一些,毕竟我们的工作对象大多数都是与西医有关的,不然就不太成比例了。”他在暗示厅里的干部学中医的太多,他敢!他居然敢!看来他也是豁出来了。十来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这件事,可真有点站队的意味了。马厅长说:“这件事有不同意见,暂时放一放,大家先议一议药品检查问题。”

事情很快就在厅里传开了,马厅长在六月份的去留,本来似乎不是一个问题,现在却成为一个问题了。大家每天上班,私下里隐隐约约闪烁其辞但意义却非常清晰的议论也多了起来。星期天我去少年宫送一波上书法班,人事处贾处长正好送女儿上舞蹈班,见了我神秘地说:“你注意没有,领导上这一次没拍板,把事情搁下了。我在人事处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这后面莫不真有点什么风声?”我说:“你说呢,你搞人事的总该知道一点。”他说:“我正想问你呢,你在省里有没有人?我方向不明夹在中间,做人容易吗?”我说:“没想到袁震海的胆子这么大,他敢站在领导的对面。”他说:“也有人说你的胆子大呢。”他又说了几句,匆匆去了。

贾处长的话使我的危机感陡增。按政策马厅长是下定了,他下了我就完了。袁震海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赌宝似地在孙之华那里一赌。马厅长下了,不论将来孙之华是否能主政,他都是赢家。真到那一天,我就如股票撞上跌停板了,还可能是连续几个跌停板。这时我又感觉到周围的人对我的态度有了一点变化,没别人的时候依然亲热着,可在公共场合就摆出一副不咸不淡的嘴脸,他们骑在墙上观察风向,骂他们小人吧也有点冤枉了他们,混了几十年才混出一点眉目,一点生存空间,谁敢拿这点可怜的本钱去赌,去主持正义?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啊!

我准备趁春节去朱秘书家拜个年,看能不能摸到一点风声。如果大势去了,我还得到孙之华家去拜个年。门难进,那也不得不进,至少我还没跟他撕开脸吧。门再难进也得进啊,只要他不把我拒之门外,看一看脸色也是应该的,不然我就真的撞跌停板了,玩完了。玩完了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想都不敢想。到了正月初二正准备去孙之华家,钟天佑打电话来说,明天同乡聚会,要我在随园宾馆门口等。我忙问:“小朱去不去?”他说:“有空他就来了。”我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到了随园宾馆,口袋里装了四千块钱,准备抢着买单,不一会钟处长开车来了,招呼我上车,谁知旁边还有两个人也是上他的车的,上了车我说:“不在随园?”钟处长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又说:“文副省长今天可能会来。”到了城郊的丘山酒家下了车,已经来了几辆车。我说:“我还不知道这里有一家家乡的酒楼。”就上了二楼。朱秘书果然在,我想,这是天要助我啊!老板来了,对着我们几个抱拳打拱,说:“今天大家看得起我一个做生意的人,让我作了这个东,这是给我脸啊!我特地请了做国宴的厨师来了。”中午就我们两桌,其它人一概不接待。大家相互认识了,大都是厅长一级的人物,只有我最不起眼。我的名片有上拿和下拿两种拿法,我把一叠名片拿出来,从下面抽出来,是博士导师,跟大家交换了。大家说着话,等文副省长来。我凑到小朱身边说:“卫生厅最近有一点小风波,你们在上面知道不?”他说:“也知道一点。”我说:“不知道风到底哪边吹?你不知道我们办事的人有好难,踩一步都是地雷,今天不爆明天也是要爆的。”他说:“省里还没讨论。”我说:“有那么一点点意向也是好的。”他指了钟处长说:“那你要问他。”钟处长说:“还没讨论。我们到时候提了方案,等上面批了,还要考虑人大会议能不能通过。”我说:“钟处长透一口气给我们办事的人,我们也好做人一点。”钟处长说:“真没有什么气可透的。”小朱说:“池处长你按组织原则办事,今天谁当家你就听谁的。”我觉得这句话倒有了一点意味。人家做干部工作的,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有这么一点意思,就算一个信息了。我也不再追问,反正是不去孙之华家了。

等到一点钟文副省长还没来,大家都很有耐心,没有人催饭。崔老板不时地过来斟茶递烟,很知趣地不坐下来说话,他明白这里没他说话的份。到一点半钟文副省长来了,大家都拥到门边,文副省长说:“来迟了,好不容易才从梦泽园脱身出来,来看看大家,酒是不能再喝了。”又抱拳说:“这就给各位老乡拜年了,也代表梅书记给各位拜年了。”我想着既然梅书记的秘书能到这里来,文副省长跟梅书记关系肯定非同一般。上来的第一个菜是烂炖牛鞭,接下来是红烧鸡冠,油卷兔耳,卤牛鼻,法国蜗牛,清炖山鸡等,都是没见过的菜,酒是xo。崔老板亲自布菜,却不上桌,也没人喊他入坐。我想着自己带四千块钱,真要我付钱,连酒钱都不够。喝着酒气氛就亲热了,议论起省委省政府的事情,毫无顾忌,说到自己还想进步的愿望,也毫不掩饰。在这里大家想什么说什么,倒也不失一份真诚。平日里这些人将自己最大的愿望缄口不提,口口声声要有服务意识公仆意识,老百姓虽不傻,却也习惯了这些表白,不去认真,谁敢?我看着这些人微醺的神态,竭力想象过了春节又坐在台上慷慨陈辞该是一副怎么样的模样?财政厅牟副厅长提起自己几年没动,说:“钟处长你是处长管厅长,你把我当作被爱情遗忘的角落了。”钟处长说:“找我不管用,要找他。”指指另一桌的文副省长。大家过去跟文副省长敬酒,文副省长望了我说:“你就是小池吧,钟天佑跟我说起过。”我几乎感动得要掉泪,自己的名字居然从文副省长的口里说出来了!我鼓起勇气把名片呈上去一张,趁势鞠了个躬。回去的时候我把车门边的纸袋向钟处长示意了一下悄声说:“别人送我的,我也不抽,你拿两条给小朱。”纸袋里是四条大中华烟,我一早买来的。钟处长说:“那就……”

春节过后厅里的局面就明朗了,孙副厅长跟马厅长摊了牌,万事不合作。我没想到孙之华做马厅长的副手十来年,竟会闹到这种地步。人们私下里传说孙副厅长跟马厅长摊牌的经过。孙之华说:“你五十八九了,你就是这几个月半年不到的事了,我五十才出头呢。”传说无法证实,但在厅办公会上,马厅长点了孙副厅长的名,指出他春节动用公车回家乡的事实,应该出一百一十七元油钱。孙之华马上反驳说:“我往家里跑一趟该出油钱是不错,但有人十多年来用公车往家里跑几千趟,那该出多少钱.也请同志们算一算。”空气一时紧张得能够点燃,有两个人装着上厕所出去,走到门边夸张地解着皮带示意着,躲开了。我想起钟处长“今天谁当家就听谁的”那句话,也顾不得孙之华当年是帮过我的,咬牙撕开脸皮说:“这倒不是一回事,平时用车是上下班。”袁震海马上说:“一样是公车,一样是回家,一样烧油,哪点不是一回事?”我捏了捏拳,奋不顾身似地说:“省里的领导上下班谁不是公车接送,你的意思是还要给省里的领导提意见?”袁震海马上说:“那省里的领导出去度假是开自己的车烧自己的油?”

会议不欢而散。我痛切地感到世界上的道理真是个讲不清的东西,话语权在谁手中,道理就是谁的。人不抓住印把子可不行啊,没有这个东西,人不可能有自尊,也不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么人还是人吗?历史上有那么多人豁出命来拼这个东西,以前想着不理解不值得,今天看来是太理解也太值得了。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后面是万丈深渊。人除非不走上这条路,走上这条路心态就变了,感觉世界的方式也变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什么叫做你死我活?

想一想人都是可以理解的。马厅长他不谋求连任,五十八岁要他回家养老?孙之华五十二岁了,他已经等了很多年,再等一届就过气了,他不跳出来殊死一搏?连袁震海也是可以理解的,马厅长把机会给了我,他忍得下这口气?人嘛。

接着厅机关和省直卫生系统流传着一封信,署名是部分群众。信上除了列举马厅长的五大错误,还说出了两个事实,一是马垂章在某年某月在省人民医院安了心脏起博器,二是据十年前省内出版的一本叫《厅长访谈录》的书上记载,马垂章的出生年分是1937年,而不是现在大家认为的1938年,他今年已经五十九了。信上号召大家大胆站出来,向上级反映自己的意见。

在厅机关的中层干部中有一个地下表态运动,你在这场冲突立场如何?表了态的人就有义务向省里反映自己的意见。丁小槐在第一时间就出示了父亲病危的电报,要请假回家乡去。而我明知他在逃避,但电报拿在手中白纸黑字,也只好让他去了。

这时工会组织全厅干部去大叶山春游,内容之一是登山比赛,分老中青三个组,连马厅长都报了名。我为马厅长捏一把汗,连夜打电话给沈姨,沈姨在电话中就哭了,说:“这不是要把我家老马往死里整吗?谁料得到他身边还盘着几条毒蛇?”马厅长执意要参加比赛,我只好安慰沈姨说:“我和工会陆主席会作好安排的。”就在登山比赛前对老年组作了安排,比赛结果,五十岁以上的老年组十三个人参赛,马厅长是第二名。想起三十年前毛主席几次横渡长江,那种意义不可低估。春游回来之后,厅里的风向果然有了一点变化。

省委组织部钟处长带人来厅里搞干部考察,问到那封信,孙之华坚决否认与信有任何关系,那是群众意见,自己并没有看到过。钟处长找很多人谈了话,就回去了。过了不久章副部长又带人来了,开了两个小型的座谈会,又把全厅干部召集起来,口口声声说要听取群众意见,每人发了一张表进行民意测验,就回去了,测验的结果后来也没有公布。好在大家也习惯了,知道自己的意见是不管用的,并没有谁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也没有谁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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