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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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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认人是马超去的,人带回局里之后,那个打麻将的,叫宋铁的,也来隔着玻璃认了,没错的。”

罗韧嗯了一声,顿了顿说:“你继续。”

陈向荣记得,工友当时鼓励干警不要气馁:“要狠狠打击犯罪分子的气焰,不能跟她好声好气的讲,要严肃!严厉!抗拒更严!”

在局里外包两年,工友说话都一套一套的,可以直接拿来做报告。

那干警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那边:“头儿现在在跟她讲呢,她年纪轻,我们也是本着挽救的原则,希望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三条,即便被告人不供述,证据确实、充分的,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而且现在不止一个证人,两个!两个人互相不认识,不存在串供可能,证言可以互相印证,形成证据链。所以她如果还这么不配合的话,后果自负。”

陈向荣说:“可不是呢。”

那干警又说了几句,回去了。

说巧也巧,陈向荣这边交班收工的时候,又遇到木代了。

前后都有警察,她低着头,夹在中间,慢慢的走,脸色有点苍白,偶尔抬起眼睛,失神又茫然。

陈向荣起了一点点的恻隐之心,他停了有几秒钟。

就是这几秒钟的间隙,让他看到了事情的全过程。

在经过一间门开着的办公室时,木代向里看了一下。

那是局里靠内的一排办公室,因为她看,陈向荣也看了一下,办公室当然有人的,两个文员,埋头写着什么,大概因为天热,窗户是完全打开的。

紧接着,发生了叫他瞠目结舌的事:木代突然就向这间办公室冲了进去。

这里是三楼,出口在走道前后尽头处,所以防逃跑一定是防前防后,没人提防她会进办公室。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她速度那么快,那两个文员还没来得及抬头,她已经从窗口扑了下去。

陈向荣看罗韧:“没想到她有功夫,真没想到,我还以为都是电视里瞎摆忽,所以那时候,我都不以为她是跑,我以为她跳楼了。”

他真是这么以为的,还失声大喊了句:“跳楼啦!”

他没有那个机会冲到窗边去看,都是后来听说的,说是,第一个冲到窗边的干警低头的时候,她已经在地上了,然后几乎足不点地的冲到围墙边,一个上翻。

等大家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完全不见了。

这是南田县这几年来,出过的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案子,尽管上头说要尽量不外传,但这是个小县城,桥下摔死个人都有一拨拨的人要去看事后的热闹,更何况是这么稀奇的事儿呢?

罗韧多给了陈向荣一百块钱,让他打车回去,自己就不送了。

陈向荣挺高兴的,反正路不远,他把钱小心揣进内兜,一路走回去。

经过桥边时,和那些看事后热闹的人一样,他也探出头去,看了又看。

罗韧在车上坐了一会。

陈向荣不是他找的第一个人,在这之前,他和郑梨聊过。

郑梨挺紧张的,开始,大既以为他是来调查的,不住撇清和木代的关系。

“我跟她也不很熟的,”她说,“她到饭馆打工也才几天,她是哪里人,过去干嘛的,我都不知道,问了她也不说。”

但到底是个小姑娘,经不住他话里的试探和牵引,慢慢的,话里话外,都在担心木代了。

——“我木木姐身上没什么钱,我在长途大巴上遇到她,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包都没拎一个。也没钱,后来姑妈给她支了点,但是也不多。”

罗韧听在心里:身上没钱的话,不大可能在短时间跑路。而且她那么明目张胆跳楼跑了,公安会有防范,第一时间会彻查进出的车站,所以木代现在的位置,最有可能还是在南田。

“她在南田,还有什么朋友吗?”

郑梨想了一下:“没有。她也没说起过她家里人,只说有个男朋友,人长的帅,好像也挺有钱,对她也好。”

罗韧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动了一下。

“她一直要找人,说是二十多年前住在拆了的老楼里的,一个喜欢穿红色高跟鞋的女人。不过好像也没找着。”

从郑梨这里,似乎也得不到更多信息了,离开之前,罗韧最后问了一句:“她精神状态怎么样?”

郑梨听不懂。

罗韧换了个问法:“你觉得,你木木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厉害呢,还是软弱的那种?”

郑梨说:“我木木姐怎么可能软弱,她可厉害了。”

想了想,又补充:“我也说不清楚,有时候你觉得她凶吧,转头她又会对你很好。就是那种,外头是硬的,里头是软的的那种。”

罗韧开着车,在南田县兜了一下午的圈子,每条街每条巷都经过,不止一次。

有时停车下来买杯东西,转身又扔掉,城郊也去了,车子飙过去,一路的尘土。

他有点怀念在小商河时,一路飙过戈壁,沙丘冲浪,旋车激起扬沙,嗖呦一下,像扬起的风。

他一直兜圈到很晚,然后去了夜市,买了些日用品,买了酒,啤酒、白酒,荤食,烤鸡、烧鹅、盐虾,几样拌素菜,装了白饭,经过水果摊时,又买了几样水果。

然后开车,进了白天兜逛时看中的小旅馆。

是真小,简陋,也没什么人,身份证登记是用手抄的,也没有什么摄像头,洗手间甚至不是燃起热水,是热水器,要用烧的。

罗韧入住,先烧了水,然后开了电脑,定了网页,最后把饭食在桌子上摆开,并不动筷,打开了电视去看,信号也不好,屏幕在跳,沙沙沙的杂音,当地的新闻碰巧在报昨天的案子,主持人抑扬顿挫地说:案情已经取得重大进展。

夜半12点过,有节目的频道都少了很多,罗韧随便揿到一档情感节目,播的是见惯的原配与外遇之争,面部打着马赛克的男人稳坐钓鱼台,原配泣不成声说:“当年你追我的时候,也是掏心掏肺……”

嗯,昨日掌中玉,今日口中痰,两相撕破脸皮,恨不得唾在地上。

有叩门声,很轻,夹在主持人苦口婆心的叨叨中。

罗韧却立时警醒,下一刻关掉电视,顿了一顿,走到门边,伸手搭住门扣,轻轻拧开。

晕黄色的走廊灯光下,木代就站在那里,总觉得她好像更瘦了,带着很大的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像虽然受了惊吓但没有恶意的小动物,眼睑下睡眠不足的暗影。

她说:“我看到你的车,在街上转啊转的,我想,你大概是来找我的。”

罗韧向前走了一步,木代很敏感,马上后退。

罗韧笑了一下,说:“木代,我之前搂过你、抱过你,也亲过你,你要是觉得这病是近距离接触就能传染的——现在才防范,是不是太晚了些?”

木代没说话,头略略低下,长发从前头拂下,露出细致白皙的脖颈,苍白的,又脆弱,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折断了一样。

罗韧问:“这两天吃饭了吗?”

她想了一下,然后摇头,衣服有几处蹭破了,破口边缘还有灰,也不懂她这一日夜,是藏到哪去了。

罗韧伸手,拉住她胳膊进来。

屋里的味道不同,食物的香气,刺激着闭缩了好几顿的味蕾,木代的目光落在那一桌子夜宵上,大都是塑料餐盒盛着的,但于她,已经是铺开的盛宴了。

目光被隔断,罗韧站过来,挡在她和里屋中间,示意了一下洗手间:“洗澡。”

木代说:“我没有衣服换。”

“我听说了,一件行李也不带,一分钱也没有,带了脑子带了手,自己觉得挺潇洒是吧?”

他拿了衣服给她,男式的,还有超市里买的一次性旅行换洗内裤。

然后推她进洗手间:“洗澡,洗完澡吃饭,然后说事。”

☆、109|第13章

郑水玉家的洗手间只巴掌大,用水又俭省,不知道每天是不是按照配量来,水头从来小小,每次洗完澡的感觉,都像久旱的地才湿了表皮,浑身不舒服。

所以,这大概是这些日子洗的最舒心的澡了,水量充足,水温也滚烫。

擦干了身体出来,先撕开包装穿了内裤,又抖开罗韧的衣服看,半新不旧,叠痕整齐,凑近了,还能闻到洗干净的衣服特有的味道。

比划了一下,真大,衣袖长出她胳膊一大截,直接套头进去,整个人像罩了个麻袋。

她低下头,袖子裤脚都连挽好几道,才打开门出去。

走到桌边坐下,筷子就在手边,木代犹豫了一下,觉得宾主毕竟有别,还应该等罗韧说一声再开动。

谁知罗韧先把笔记本电脑先递过来,说:“先看完。”

木代接过来,屏幕往下压了压。

两个打开的网页,两篇文章,都是讲艾滋病的,关于原理、症状、潜伏时间、传播途径等等。

她手指滑在触屏上,一下下翻着看,头发上的水滴在泛亮摁键边上。

看完了,她把电脑递回去,罗韧接过了放在一边,说:“今天我问过了,中心院就可以做抗体检查,你要是不放心,找时间我给你抽血,然后送进去验……先吃饭吧。”

木代闷头吃饭,人也奇怪,开始饿过劲了,什么都不吃也不饿,真的开始有东西裹腹,反而越吃越饿。

中途罗韧开了酒,木代自己拿了罐啤酒,咕噜噜一口下去一半。

据说长的饭局总有一两个停点,通俗讲就是“吃累了,歇一歇,再战”。

这半罐酒就是第一个停点,木代把啤酒放回桌上,筷子也搁下,沉默了一会才问:“大家都还好吗?”

“挺好。”

“凤凰楼……开张了吗?”

“开了,当天下大雨,一桌客也没有,曹胖胖差点哭了。”

木代想笑,笑容刚出现就隐了,总觉得好多糟心的事好像在边上虎视眈眈的脸,说她:还有心情笑!

又问:“那凶简呢,现在应该第四根了吧,凤凰鸾扣有指引吗?”

罗韧说:“没人关心凶简。”

这话是真的,每个人都在自然而然的懈怠,总觉得凶简这事虚无缥缈、师出无名、无关痛痒、并不迫在眉睫,无利可图又凶险莫测。

做一件事,要么有动机,要么有动力,他们都没有——神棍形容的没错,就是拉磨的驴,鞭子不抽的狠了,不切实吃点亏,都是不想动的,炎红砂因为新奇好奇成立的“凤凰别动队”,过了起初那股子劲,现在挺有各回各家的架势。

更何况,现在有更紧迫的事情。

罗韧终于问到正题:“为什么要跑?”

木代没吭声,过了会把啤酒拿起来,又灌了一大口。

“头脑一热,看到开着的窗户,觉得能跑掉,就跑了。”

罗韧说:“起初,你很配合调查,要想跑的话,在饭馆时就跑还更容易些,犯不着到公安局才跑。”

“木代,你是害怕了吧?”

木代不说话,过了会,她把面前的碗盒推开,胳膊撑在桌面上,垂着头,双手捂住了脸。

罗韧听到她吸鼻子,鼻尖泛着红,轻轻咬着嘴唇,但是不拿开手。

她不像从前那样想哭就哭了。

罗韧把抽纸盒推过来,说:“别慌,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

木代没看他,还是低着头,伸手抽了一张,胡乱擦了擦脸,然后揉了团扔进垃圾桶。

“有目击证人,我开始跟他们说,半夜发生的事,天那么晚,马超可能是看错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笔录的时候,第二个证人隔着玻璃看过我了,也说是我。”

说着又去拿酒,罐里差不多空了,拿起来很轻,一摇哗哗的响,只好又放回去。

其实还有白酒,但是罗韧先不给她开。

他又问了一遍:“那你害怕什么?”

木代低着头,说:“那天晚上,我睡的很好,连梦也没做一个,特别沉,所以,连我自己也不确定……”

罗韧接过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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