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各中纠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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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宁相思于朝会之上公布了先帝的那道赐婚遗旨以及当场驳回了摄政王霍苍漠的退婚奏折，属于十六岁女帝即将来到的大婚就这么紧锣密鼓的在世人的期待之中进行了婚前筹备阶段。
就因着这么一道几乎可以说是从天而降的遗旨，不少的早有自己把儿子送进宫中给女帝做男妃的大臣可谓是瞬间被伤透了一颗精于算计的琉璃心，也击毁了不少关于坊间私下流传着的关于三大摄政王多年不娶其实是因为先帝让他们摄政之初便以让人为他们净身不能人道的私下传言。
要知道，当年出身商户之家的宁岚王兄弟娶共妻将他排除在外时，这明里头暗里头可是有不少人在埋汰甚至直接参本颜则岚仗着势力庞大不守礼法呢？如今，倒是一切都已真相大白了。
人家憋了这么多年不娶，可不就是为了等小女帝长大嘛。真真是熬得起等得起，也莫怪这三大摄政王这么多年一点野心都没有就这么忠心耿耿的辅政了，他们几个未来的孩子可都是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名正言顺的天子。
真是他们这些人修也修不到好福气啊，甚至有些精于算计小算盘一肚子的大臣们都已经开始在揣测盘算起了这几位摄政王日后究竟是谁的孩子即位的可能性比较大好站对阵营了。
这女帝尚未大婚倒已是有不少人可以预见，这以后有了孩子三大家族为了夺嫡会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了。不过，那大约合该也是数十年以后的事了。
而对于这京中关于自己和三大摄政王的种种流言蜚语和传闻，作为当事人的宁相思却是一星半点也不曾知道只一心的沉浸在婚前筹备的繁琐当中。
“相思，往日里瞧着你和骁骑王那水火不容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当真是讨厌他到了极致呢。却没想到，你心里头竟然是喜欢着他的，你这丫头委实也是藏得忒深了些”。上官瑶红笑容蔫坏的走进了宁相思的寝殿，对着正在备嫁的女帝打趣道。
“外头传言和我所说之言不过权宜之计罢了，表姐这般聪慧又何须特来戏谑与我呢”？听见门口的动静，宁相思放下了自己手中正在抓紧时间恶补的《女则》，万分无奈的看向了上官瑶红。
这段时间为了她能够顺利出嫁学会为人妇之道，那般老古板的臣子可谓是大出血大放送了。一次性就免掉了她婚前所有要处理的政务，就连婚后也是为她准备好了一个月的假期......好让属于安陈真正的男嗣能够尽早出世。
至于，这段时间的政务则是全然由整天喊着腰酸背痛要养老的那帮大臣如同她十五岁亲政之前那般同三大摄政王共同协商处理。
“戏谑？权宜之计？”上官瑶红转了转眼珠，单手支起了下巴，古灵精怪，道，“我看不尽然吧。现下外头可都是在传，陛下虽是表面上与骁骑王不睦但心里都可是喜欢他喜欢到了极致，每次同骁骑王争执都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打情骂俏呢”。
暂时摆脱帝王的枷锁，宁相思无奈的朝上官瑶红翻了个白眼，对民众坊间的想象力表示深深的钦佩和无语。
就她这和霍苍漠这赤果果的针锋相对拳脚相向，他们也能脑补成欢喜冤家打情骂俏。这是多么丰富而神奇的想象力啊。更神奇的是，这种一戳就破的搪塞话居然还真有不少大臣子民信了，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早就洞悉一切比她这个女帝还要更早知道先帝遗诏内容的顾命大臣。
“而且，坊间现在都已经开始压庄下注了，开始赌博你生得第一个孩子到底会是谁的？所有人可都是押在了骁骑王身上，就连我哥都去凑了个热闹呢”。上官瑶红绘声绘色的向困于深宫之中的宁相思描述起了，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国家对于女帝大婚的高涨热情。
见她说得高兴热闹，宁相思心底却是不由自主的为这举国高涨的热情而感到了一丝落寞，全然没有一丝新嫁娘合该有的欣喜。
男嗣，男嗣。整个国家都在通过这种沸腾的热情来侧面的告诉着她，他们需要一个男嗣作为继承人来替代她的位置，她宁相思终究是多余的。难道男女之别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作为女子的自己就真的不可能成为他们心目中合格的帝王吗？
等到孩子出世，他们又该将自己这个女帝置于何处？大婚在即，宁相思却不由得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了迷茫和手足无措。
“相思你说，你的第一个孩子是会同谁生的呢？好让我现在赶过去押一把，赚一笔，杀杀我哥的威风”。上官瑶红掩唇轻笑着，轻拍宁相思的肩头，玩笑道。
“我也不知道”。宁相思苦笑，眼角眉梢尽是化不去的落寞。真是不知道做了十来年的女帝，若有朝一日有了孩子不能再做，自己的人生又该何去何从？
莫不是等到孩子出世，她宁相思也要去同世间女子一般去安安分分的束缚住自己相夫教子不成？这样的日子一定是曾高高在上女帝的她无法想象和接受的吧，眼角余光不经意落在床上被自己随手放置着的《女则》之上，呐呐的想着。
“启禀陛下，黄大人代骁骑王前来商议大婚事宜，如今正在殿外求见”。桂公公轻叩门框，加大了音量在门前禀报道。
“那便有请黄大人进来吧”。宁相思骤然回神，抬眼扫视了下身侧的上官瑶红觉得她也没什么不能听的，这才吩咐道。
双方长辈婚前议亲是安陈自古以来的习俗，宁相思丧父且贵为女帝可自行斟酌，而三大摄政王身份再大也是大不过她去。所以，纵然是皆以无父也需得请一位族中长辈来议亲的。
而这黄大人则正是霍老将军年轻时拜了把子的好兄弟也是霍苍漠的亚父，前几天颜家和谢家长老陆续进宫议亲的时候宁相思还在估摸霍苍漠会请什么人来议亲怕他会当众下自己面子呢。却没想到，霍苍漠这人平日里虽是有些嚣张狂妄，但大致情理上却还是通的。
见来的人是黄大人，宁相思也算是松下了悬在心头的那么一口气。在进行了一系列的关于婚礼问题的繁琐商谈以后，直到听到上官瑶红都开始有些打哈欠黄大人才打算起身告辞。
出于客套和礼仪习俗，宁相思只好在解决了这一系列的关于婚礼的麻烦事以后亲自送这位老人家到了宫殿门口，日后成亲他便是也称得上是自己的亚父了。
“陛下可是不知道，苍漠那孩子表面上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那心里头可是着紧陛下着紧的很呢。旁的不说，就说陛下及笄那日他为了能够赶上为陛下绾发可是一下了战场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京城七天七宿都不曾合眼呐”。黄大人到了门口，却仍是口上不休，道。
不同于霍苍漠的桀骜不驯，他的亚父黄大人却是一位礼数极其周到的老人家。虽是，没拿着她当做帝王般尊敬，但却绝对是拿她当儿媳妇看的。拉着女帝就没完没了絮叨起了这霍苍漠对于宁相思这个未来媳妇的看重和珍视起来。
起初他说些什么再怎么说霍苍漠对于她怎么情深意切，宁相思也是拿他当做客套话和虚礼加夸张联想来看的。可当宁相思听到黄大人说起自己及笄那日的情形，再联想到自己当时前几天接到战报的时候还显示着霍苍漠人在边疆的状况，却是不由得愣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霍苍漠要这么辛苦的在战场上下来就赶到自己的及笄礼上为自己绾发，打仗不是会很累的吗？他不休息赶回来做什么，就真的那么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作为摄政王训斥自己的机会吗？还是......宁相思不敢细想，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这种无比荒谬的可能性揣测。
“七天七夜......他赶回来该是很辛苦吧”。不愿深想，可宁相思的脑海当中确实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当日霍苍漠归来之时风尘仆仆的情形以及自己当时吼了他的回应，自己都有些毫无所觉的便这么问出了声。
“可不是嘛，苍漠当时身上才刚受了箭伤连伤口都是草草包扎了一下，就那么火急火燎的赶着要回京城。我们一个个可都是当这孩子疯了呢！才刚受了伤就敢这么颠簸伤口，也就他有这天大的胆子”。黄大人听她这么一问，便更是火急火燎的补充，把自己对霍苍漠的心疼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他受伤了”？宁相思惊诧，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不只是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就在自己后来和霍苍漠的那么多次对峙当中却也是一星半点也不曾在他脸上看出他的不适的。
“陛下，不知道这件事吗”？这回轮到黄大人诧异了，他这几天可是在这京中听说这对未婚夫妇夫人感情可是好得紧的。
“他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可能是不希望我担心吧。我明天去问问他好了”。宁相思觉得自己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似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似的，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就连同黄大人的对话中也是连“朕”这个自称也忘了用的心不在焉。
“是了，苍漠这孩子从小就是爱逞强是连一点软弱也不愿意暴漏在旁人眼前，舍不得让家人为他担心。如果，他没告诉过陛下的话，那就是不希望陛下担心了，陛下还是不要去问他好了”。黄大人见宁相思这般说，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也不知是哪里生出的这么副倔强脾性”。
和宁相思寒暄了许多，聊了许多自家干儿子的好后，得到认同的黄大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只留下来宁相思尚且站在原地，从怀里掏出那支自己个及笄礼上霍苍漠亲手为她绾上的簪子，垂眸细细的把玩凝视着，却也不知道她心底究竟是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