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救人
两人还未进城,便看到路边往来的商贾中平白多了很多胡人,虽说这十几年两国通商渐渐多了起来,但这街上的胡人比往常着实多了太多。李温侯眉头一皱,看来情况比想象的要糟。
进城走了一段,街上明显不如往常热闹,李温侯和星河来到城主府前,只见大门紧闭,平日的护卫也不见了踪影,李温侯略一思忖,回头对星河说,“你潜入侯府一探究竟,莫要惊动府内护卫。”
星河一点头,换了个僻静之处,脚尖一点,便翻过院墙,李温侯找了侯府对过的一处客栈,上楼要了靠窗的一个座,不动声色,静静地喝起茶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几个胡人大汉匆匆上楼,进了一处雅间,李温侯屏气凝神,隐约听到大事告成,今夜动手,雄厚的内功让他耳朵也比常人更加灵敏,细微的声音,李温侯也能听到一二。
李温侯眉头紧锁,看来等援兵是来不及了,城中这么多胡人,凭他一人不可能力挽狂澜,看来只有寻机将萧亦寒救走了,日后再做打算吧,打定主意,李温侯便下了茶楼,寻到一处僻静之地,也翻过墙去。
刚一过墙,便看到几个仆人神色慌张,提着药箱匆匆穿过走廊,李温侯悄然跟着几个仆人,来到一处卧房,卧房门口的守卫神色紧张,竟然无人发现队伍末端的李温侯。
李温侯无奈苦笑,看来萧亦寒定然情况危急,导致侯府群龙无首,一时慌了阵脚。李温侯站在门前一声咳嗽,守卫才惊然发觉侯府有生人闯入,立刻拔刀指着李温侯“大胆,何人擅闯侯府!”
“在下李温侯,来解侯爷之急。”
“你怎么知道我家侯爷……”侍卫正要说话,被旁边的统领打断了。
“不知这位公子所谓何急?”统领不紧不慢地说道。
“侯府面临何急,想必各位比我清楚。”李温侯刚话音刚落,只见星河从屋檐一跃而下。
“什么人?”统领有些头大,刚混进来来一个,又飞下来一个,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发觉。
星河走到李温侯身边,低声说道,“我观察四周,侯府前门、后门各有三处暗梢,连院墙外也有移动哨,大约半个时辰轮一次岗,唯一能不惊动胡人的方法,就是解决侧院外的哨卡,从侧院翻出去,向东不远就是一条河,可沿河出城。”
侍卫大惊,“阁下所言可真?”
星河两眼一翻,也不回话,仿佛和自己无关。
李温侯苦笑一下,星河还是一如既往的孩子心性,半点吃不得亏,刚才被侍卫喝问,还记着仇呢。
“先领我们去看望一下侯爷吧,想必情况不容乐观。”
侍卫统领略一犹豫,便起身让开一条道,“有劳这位公子。”
李温侯进得屋来,只见一老者愁眉紧锁,在桌边不停叹气:“侯爷这是中的西域奇毒,老夫行医三十载,也不曾见过这般厉害的毒。”
李温侯见得候爷双目紧闭,显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但是一搭脉搏竟然和常人无异,再掀开袖口,前臂铁青,胸口也如前臂一般,显然毒气攻心,不容乐观,李温侯略一思忖,便从怀中取出三枚银针,刚要施针,忽然被屋内一老者拦住。
“你要干什么,小娃娃,这针可不能乱施,老夫行走西域数过三十载,也解不出这毒,你安敢在此施针?倘若这毒气受针影响,汇入心脉,那可就回天乏术了。”
“你可有良方?”李温侯也不反驳,静静地看着老者。
“这……”老者一时语塞,以他见闻,虽然能察觉此毒乃是西域奇毒,但是凭他手段,是解不了此毒的。“那也不能在侯爷身上乱试,老夫自然无法确保能解开此毒,但你能看出这毒的门道?”
“此乃西域千机寒毒,取自西域雪山上百种寒药,又加以蝎子等毒物,熬制而成,毒发时浑身如浸冰窖,血脉缓慢,面如冰霜。”
“这……”老者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温侯,眼前这少年年级轻轻,竟有如此见闻。
“不妨让他一试。”厅中不知何时走进一人,“家父如今情况糟糕,不妨让这位先生一试,未尝不可。”
“少爷,这……”老者还没说完,便被进来的年轻人打断:“在下萧川宁,先生放心一试,如有不测,川宁愿保先生平安。”
“你信我?”李温侯盯着萧川宁的眼睛。
“信!”萧川宁目不转睛。
“好!”李温侯说完,头也不抬,将银针扎入百汇穴,又按照针法依次行针,半个时辰后,李温侯衣服已被汗水浸湿,从怀中有拿出一瓶药粉,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到萧亦寒口中,又和着温水,给他服下。
“静养一个时辰就能醒来。”李温侯给侯爷盖上被子,“我身上无药,只能暂时止住毒性,可保侯爷半月内不在复发,但侯爷一身内力怕是不能施展,内力一发,毒走全身,神仙难救。”
“多谢先生!”萧川宁大喜过望,没想到眼前年纪轻轻的少年真的身怀奇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噗通……”刚才神态骄纵的老者直接给李温侯跪了下来,“先生神医圣手,小的眼拙,先生刚才使得,可是回魂三针?”
“快起来吧。”李温侯扶起老者,“先生莫要折煞小子,我使得不是您说的回魂三针,这是我师父教我的,不过这三针下去,即使命若游丝,也能把魂吊回来。”
“那就没错了!”老者一口咬定,“二十年前我云游西域,曾亲眼见一仙师,仙风道骨,施展这回魂三针,起死人,肉白骨,妙医圣手,定是华佗再世。”
不知怎的,李温侯忽然想到自家师父,这个老头子好像和仙风道骨也不搭边。
“先生收我为徒吧,学无长幼,达者为师!”老者说罢又欲磕头,李温侯一把扶住,“你若是想学,我教你便是,您这长我得四十余载,若是收您为徒,可是折煞了我。只不过这针法要用纯阳内力配合,以针为引,引导内力注入四肢百骸,打通患者身上的经络,只怕老先生……”
老者听完,怅然若失,李温侯所说的纯阳内力,没个十年八年,是难有所成,看来自己和此医术无缘,行医三十载,实属遗憾,便也不再搭话,怅然若失地走了出去。
萧川宁望着老者出去的背影,对李温侯说道:“这位老者是西域神医王阳,号称百药子,素来孤傲,但见多识广,深知各种古方,在西域悬壶济世,不为达官显贵折腰,我父亲曾在商道救他一命,有感于家父恩惠,这才来我府上,为家父瞧病。本来连他都束手无策,我以为萧家在劫难逃,不想先生……请受川宁一拜!”
李温侯上前扶起萧川宁,“大敌当前,不必据于繁文缛节。”
此时,侯府外,一处院内。
“萨姆吉尔,你说国师只让我们围住宅子却不攻是什么意思?奶奶的,我打了半辈子仗,头一回来这西凉城,本以为能大开杀戒,大肆掳掠一番,没想到这么憋屈!”说话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满脸络腮胡,来回在屋里踱步。
“我说大统领呐,您今天可问了我八百回了,这国师乃是我拜月神教第一等聪慧的人物哟,您这让小的怎么猜国师的心思哟。”
“哼,难不成把这围的铁桶一般,把里边的人饿死不成?哼,听说国师已请来吉木巫师给那西凉侯下了猛药,只怕此刻那威风八面的西凉侯早该归西了!”
“大统领呐,我们就负责把这围好,您可不要违背了国师的意思,您知道要是不按国师的意思办,可是什么下场……”
虎背熊腰的大汉听后一阵冷汗,一挥手,“萨姆吉尔,你跟我来,我们上茶楼再去看着,要是人丢了你我都得完蛋!”
一个时辰后,西凉侯萧亦寒铁青的肤色逐渐恢复,又过了一阵,缓缓睁开了眼。
“老爷醒了!老爷醒了!”一个丫鬟激动地跑出去告诉少爷,萧川宁一听,赶忙跑上前来,“爹!”
“我这是昏睡了几日?”萧亦寒艰难地撑起胳膊,坐在床上。
“爹,您昏迷了三日,我请了西域第一神医百药子王阳,可还是没能救醒您,幸亏府上来了一位公子,识破您中了千机寒毒,把您救了过来。”
“人呢?没有好生感谢人家?”
“在下李温侯,侯爷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公子见笑了。李公子可是我西凉人?”萧亦寒虽是大病初愈,但是多年杀伐果断的威势不减,紧紧盯着李温侯,想从李温侯眼中看出一二。
“在下云游四海,山野粗人,一介布衣。”李温侯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真是我萧某人的福气了,多谢李公子救命之恩。”萧亦寒说罢哈哈一笑。
“王爷您身上还中着千机寒毒,我只是暂时帮您压着毒性,切不可用内力,此处已被胡人包围,弄不来药,待出去后找齐药材,方可解毒。”
“胡人?”萧亦寒眼光一寒,倒是把李温侯吓了一跳,这战场的磨砺果真不一般,若不是李温侯从小修炼纯阳内力,根基深厚,怕是刚才一瞪,今天就要出大丑了。
“哼,老夫坐镇西凉,他胡人十年不敢来犯,我倒要会会胡人是出了怎么一个杰出人物!”
“侯爷切莫动怒,胡人已是渗透到这西凉城,这候府四周怕是早就布满了胡人眼线,侯爷此刻不能施展内力,怕不是动手的好时候,胡人既敢明目张胆的在西凉城活动,怕是除了侯爷中毒外,这城中定有内应,胡人定是对王爷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萧亦寒听罢若有所思,深以为然,喟然长叹一声:“老夫半生戎马,一身所学报效朝廷,护这城中十年安宁,不想怎会有人吃里扒外!实在令人心寒!”
“侯爷不必自责,自古以来,人心难测。多少英雄,葬送于人心险恶。”
“那阁下可有良策?”萧亦寒问道。
“胡人围而不攻,似乎是在等什么人,而此刻城内局势复杂,侯爷府上被围三日,城中尽是胡人,也不见西凉军有何动静,怕是此间必有蹊跷,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先救侯爷出去,驱除寒毒,再从长计议。”
萧亦寒沉吟片刻,踱步走到院中,抬头望向天空,一轮明月挂在当空,这是他养成的习惯,多少年来,每当夜间行军或是遇到麻烦,他总是会望着这一轮明月,悠悠的月光洒满大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西凉的战场是孤独的,孤独的背后是他们守护的家园,这是使命的选择,是他萧亦寒的江湖。
“走吧。”萧亦寒叹息一声,英雄也有末路,只是十年间渐渐让他遗忘了失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