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狗子，你该懂事了
其实，如果没有上进心也没有羞耻心的话，任教13和14班还是很轻松的。
反正学校对这两个班的成绩也不强求，老师的最大责任大概就是维持一下课堂纪律，别吵到其他班上课就行。
原本还在各科教学组办公室的时候，大家或许还会因为自己所教班级的成绩垫底而颜面无光，时刻感觉低人一头。
可现在调整了办公室之后，除凌闻霄和梁静怡两个新老师外，其他六人仿佛是解开了某种枷锁，教案之类的工作也不做，可劲儿地在那里闲聊起来。
“哎！老王可惜了啊！都快带毕业了还出了那事，今后连老师都当不成了！”叶益青老师开启了话头。
接下来，顺着这个话头大家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说，一个个的都是激荡莫名。
“老王的教师资格证真的被吊销了啊？什么时候定下来的？”典型地中海发型的谢毅峰接茬道。
“就是暑假时候的事，我前几天遇到老王才知道的！”叶益青唏嘘道，“真糟心啊！你们是不知道，我当时差点没认出他来，老王看上去老了都十岁不止。”
“唉！老王确实是太可惜了！我当时就劝他不要听王国忠的忽悠，这14班班主任哪那么好当？可他偏偏不信邪，都快退休的人了还去冒那个险，真不知道他现在后不后悔！”张明哲叹息道。
“是啊，也不知道吊销了教师资格证之后，他今后的退休金还能不能拿得到，要是拿不到的话，他可真是亏大了啊！”刘勇军看问题比较实际。
“我看悬！运气好的话，五年后重新考证还能把工龄续上去。但出了这事，到时候他拿不拿得到证都是问题。”朱悦无比惋惜地说道，“况且，五年后老王都过了退休年龄吧？”
作为同样临近退休的人，叶益青估计是有些兔死狐悲，抱屈道：“哎，也不知道这一次上面怎么下手这么重，学生斗殴跟老师有什么关系？
“要我说，这事学校也有很大责任！那几个混球在校时就很不安分，大错都犯过好几次，老王每次都跟政教处申请开除他们，可结果呢？处罚最重的一次也就是留校察看！”
“这不是乱搞嘛！”
王啸估计是不敢顺着叶益青的话编排校领导，而是转头朝凌闻霄和梁静怡两人说道：“你们两人也别太担心，虽然往届13和14班确实难带，但今年出了这事，学校肯定会狠抓校风校纪的！”
他们几人的谈话没头没尾，凌闻霄也摸不着来龙去脉，所以王啸的安慰听上去反倒更让他不安。
直到继续听几位老师吐槽了一阵，他才搞明白个中的究竟。
在这他们的口中，因为八中分班方案太过极端的缘故，14班的入校成绩是全年级最低的。
换句话说，整个14班全部都是学渣。
虽然学渣不等于人渣，但八中往届的14班总是出状况却是事实。
而且到目前为止，八中历届14班的班主任没有一个善始善终。
被学校解聘的、被问责处罚的、甚至像他们口中“老王”那样被吊销教师资格证的……
总之担任这届高一14班班主任，凌闻霄是要担风险的。
不过凌闻霄刚来八中，对“14班”的无序程度也没有切身感受。
再加上这一届高一14班的学生还没开学报道，他也不想先入为主地对自己的学生失去信心。
只是，当他从教务处拿到学生资料后，信心就立刻受到了重挫。
14班最拔尖的学生中考总分三百九十九分，比13班最差的学生还差了九分。
而14班的总平分是三百七十八分，比13班整整差了五十分。
这成绩甚至连那些职高的录取分数线都达不到吧？
难道八中已经沦落到为了招满生员，不得不把录取分数线降这等地步了吗？
就算这样，把科目平均分都不及格的学生全部集中到14班就过分了啊。
别的班都是四十五个学生左右的正常班级，凭什么到他这里，就成了五十六学渣聚义？
分快慢班也不是这么分的吧？
难怪大家提到14班都谈虎色变，感情不是14这个数字不吉利坏了风水，而是这个班堕落因子太多，先天就不足啊！
是，成绩差确实不能说明品行差。
但学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连百分制六十分及格都做不到，只能说明他们初中阶段就是在混日子的。
全班五十六个学生，除了极个别学习能力确实不行的外，那么多老油条让老师怎么管？
这个问题让凌闻霄很头疼，下班时甚至都没心情邀请办公室的同事聚餐拉拉关系。
他租住的还有点远，坐过二十来站的公交之后还要步行很长一段路才能到。
从晃悠悠的公交车上下来，凌闻霄便看到一条很有年代感的老街。
有卖烧烤、卖关东煮、卖手抓饼的手推车队列；也有卖针头线脑、日用百货、廉价玩具的地摊大军；还有卖蔬菜水果、爆竹糕点以及修车补胎的窄小店铺。
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浓浓的市井生活气息扑面而来，让凌闻霄一下子就忘却了工作上的烦恼。
可惜他这个外地佬暂时还没融入这边的生活，在路边摊简单买了些菜后，便继续往回走。
拐过街尾，便是一条长长的静谧巷道，在巷口就看到一大片老旧的建筑群。
有青瓦红砖的低矮老房子，有砖混结构的水泥平房，有私自搭建的石棉瓦棚屋，也有见缝插针的彩钢活动房。
杂乱无章的城乡结合部，永远难以治愈的脏乱差。
再加上这片区的住客大多都是外来打工者，鱼龙混杂的环境着实不是什么安居之所。
行步间，突然从旁边的窄巷中窜出一条肩高米许的魁梧黑狗，一个腾跃便跳到了凌闻霄身前。
那庞大身躯带来的威压极为骇人，比百兽之王似乎还要凶恶几分，完全当得上虎虎生威的形容。
不过凌闻霄并没被吓到，因为这条狗儿就是他养的，匪号胖虎。
准确说，胖虎是他豢养的试验体，曾经参与过他很多次灵魂试验。
若不是要带着它，凌闻霄完全没必要住到这么偏僻杂乱的地方。
实在是这狗儿的体型太大，市里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胖虎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欢快地绕着凌闻霄脚前脚后地转圈欢迎主人回家。
转了一会儿后，狗脸上突然人性化地露出得意之色，朝着来时的方向叫唤了几声。
俄顷，便见那条巷子后面快出窜出一溜的狗儿，如同下属一般被胖虎召集了过来。
不过这些狗在看到凌闻霄之后，仿佛见到天敌般在三米开外就纷纷刹定，然后又屁滚尿流地钻回了巷子。
“汪！汪汪！”
看到小伙伴们全部逃离，胖虎并没有追过去，而是很拟人地做了个幽怨表情，朝凌闻霄叫唤着。
看那样子，就好像是在怪主人把它的朋友吓走了一般。
前些天刚来这里看房子时，凌闻霄就和这些狗儿在这巷道中狭路相逢过。
当时，他毫不留情地用精神力鞭挞过它们的灵魂，成功在这群狗子们心里树立了恐怖大魔王的威严。
对于胖虎的些许抱怨，凌闻霄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脚步都没有停留。
他租住的地方是一户人家在后院搭建的几间保温彩钢房，和户主家的正屋后墙只间隔了米许，形成一条不长的走廊。
走廊两端封闭，最里边是彩钢板搭建的厨房和卫生间，而临路的这一头，则是用铁管焊接成的“院门”。
如果不计较地方大小，这里也能得上是“独门独院”，比其他地方杂居的出租房更有私人空间的感觉。
只是，凌闻霄看到那大敞四开的铁管门，耳中立刻就响起了一段魔改歌词“我把家门常打开，欢迎小偷进来……”
好在卧室以及隔壁的书房门还锁着，不像是进了小偷的样子。
嗯，其实就算进了小偷也没什么损失。
他现在所有的家当就是临出门前父母给的两千块钱生活费，而且还在存在银行卡里没取出来。
屋里也就几本书和几套夏季换洗衣物，估计就是真的有小偷光顾，大概率也会被穷哭了吧？
简单检查了一下，没发现有好心的贼给他留点东西后，凌闻霄转身就朝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狗子训道：“胖虎！我不是跟你说过出门前一定要锁门的吗？”
“忘！忘！”
胖虎是个诚实的孩子，勇敢地承认错误。
可惜语言不通，完全没法交流啊！
真的只是语言不通！而且还只是单方面语言不通！
这狗子是能听得懂人话的。
虽然没经过测试，但凌闻霄预计胖虎的智商绝对不会比十岁小孩低。
因为这是一条灵魂多次变异了的狗子，是非常聪明非常有灵性的狗子。
其实单单是看它的体型，就知道胖虎不是寻常的狗子。
倒不是说它是什么什么名贵品种，事实上它本身就是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草狗。
然而能长成一米多高，那就不是普通的中华田园犬了。
而这所有的异常异变，都是凌闻霄不断在它身上进行灵魂实验的结果。
目前看来，结果看上去都是好的。
因为胖虎不仅身体健硕，充满了力量美感。本身的智慧也让人咋舌，绝不是那些只长个子的憨货可比。
在凌闻霄经手过的大量实验体之中，它是最成功最完美的成功，也是仅存的一个实验体。
但，就算这条狗再珍贵，也不能不听话。
“胖虎，你已经长大了，也该懂事了！”
作为老师，凌闻霄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教胖虎做人……哦不，是做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