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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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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有些日子没有读书了,先前那位万师傅,我瞧着就挺好的,学问也深,你非不要,把人撵了。中秋宴上你可听见皇后说了?要给你新选个师傅,这功课是不能不学,书是不能不读的。你看看你,自从万师傅走了以后你整天不是在玩就是在瞎闹,也是乐敏小子,整天不说劝着你拦着你,反倒比你闹的还起劲,哪天我非得说说他不可。”

李沁搀扶着林氏的胳膊,洗耳恭听着教诲。这新修的太子府比原来大了两三倍,花园也大了一倍,此时满园的秋菊怒放,姹紫嫣红。林氏歪了身往那汉白玉石桌旁坐下。

李沁乖乖的在后头给她捶着肩膀,又听林氏道:“昨日在清风殿见着皇后,皇后说要让苏繁召进宫来,给你当师傅,这事跟皇上说,皇上也许了。就这几日,他大概便会进宫来。”

她转头冲李沁笑了一笑:“让苏繁给你做师傅,皇后这意思你也该明白,苏繁是皇后的侄子,以后咱们跟皇后,跟马家算是拴在一条绳子上了。上次还说起你的婚事,皇后的意思,是想将宿卫郎将马韫的女儿指配给你。”

形势变化的有点快,李沁感到有点措手不及。皇后马氏他一向是知道的,马氏的哥哥马繇是大将军,手中重兵,权势鼎盛,朝中的许多重要官职都是马家的人在担任,算是除了李家之外最大的豪门望族,正因此,马氏虽然没有诞下皇子,但她中宫皇后的位置却无人能动摇。太子李顺的母亲,敬夫人,因为一直得皇帝李卞的宠爱,马氏对敬夫人和太子一直很厌恶,连带着对李沁也很厌恶。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去年开始,东宫这边同皇后的关系竟然缓和了,这会又是联姻又是师傅的。

李沁蹲下,皱着眉,握了林氏手,面有忧色:“母亲,皇后不见得就是在帮我们,他们马家的人也不见得就是安于本分的,母亲何必要与虎谋皮呢?儿子并不想去争那些,只想平平安安的同母亲在一起便好了。”他垂下了眼睫,忽而低了声:“父亲身体不好,将来如何,母亲想必是早就心中有数,这桩争斗,咱们不去搅和,便是他皇后跟晋王之间的争斗。依儿子看,皇后是争不过晋王的,哪怕是将来晋王即位,他到底姓李,总不至于亏待你我。可是咱们若真要和皇后一系,母亲有没有想过,将来若是晋王胜了,晋王必定会因此憎恨我们,咱们还能好过吗?再者,若是真让皇后打败了晋王,对咱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晋王虽野心勃勃,可对外,咱们都姓李,都是一家人,唇亡齿寒的道理母亲不会不明白。”

林氏道:“你想的太多了,皇后没有子嗣,她除了支持你,没有别的选择。”说到这她停了停,若有所思:“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晋王这些年权势太盛了,手段也过分强硬了些,已经引起了许多豪族贵姓们的不满,也不光是皇后和马家。”

李沁道:“母亲指的是徐况那件事?”

去年冬出了一件大事,徐家的二子徐况杀死了自己的妻子,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因为女方家里告官,徐家没遮住,闹了出来,徐况因此被下狱。晋王李献坚持徐况应该处斩,然而徐家是豪门贵姓,徐况的妻子却寒门出身,李献的态度并没有得到其他贵姓大臣的支持,连同平日于他交好的朝臣都表示了缄默,于是现在徐况在牢里,杀不能杀,放不能放,已经关了有大半年了,这案子悬而未决。

林氏微笑道:“这件事已经闹的是人仰马翻了,不也还悬着吗,晋王平日说一不二,这回可是高估自己了。”

李沁有些头痛:“晋王殿下做的并没有错,杀人偿命,更何况徐况是杀了自己的妻子,论罪处死也是应该的,朝廷上那帮人成天瞎嚷嚷,说的毫无道理。不过这事跟我也没关系,只是请师傅这件事,还望母亲三思。”

林氏斥责道:“这叫什么话,难道你要进宫去回了皇后吗?”

李沁严肃着脸:“母亲若是执意如此,恕儿子不敢从命。”

这话出来,林氏意味深长瞥了他一眼:“又说蠢话,谁做你的师傅,你以为这种事是我决定的吗?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力,虽然是皇后提出的,可这也是皇上点了头的,皇上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你当咱们皇上糊涂呢?”

李沁听到这话,就彻底沉默了下来。

林氏叹口气,摸摸他的头:“这孩子,真倔强。”李沁心烦不言语,林氏搂了他头抱进怀里,声音幽幽道:“怕什么,你不争,别人也要争呢,你忘了你是李家的嗣子吗?”

李沁拧着眉:“孩儿宁愿不做这个嗣子。”

林氏拍他脑袋:“傻话。”

她叹息道:“母亲为你好。”

李沁只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沁站在曲栏边,荷池里的荷花将要凋谢了,只有疏疏落落几朵,他吹了一会风,乐敏从亭子后绕出来。

李沁面向他:“母亲跟你说什么?”

乐敏笑了笑,白皙的脸颊上有些不自在:“娘娘说我呢,过几日马苏繁要进宫来给你做师傅,我也得听训。”

李沁脸上显露出一抹惆怅:“我实在担心这件事,那个马苏繁,我记得他是马繇的幼子,至多也不过二十来岁吧?也就长我三四岁,他当什么师傅,来监视我还差不多。”

乐敏沉吟道:“这倒不见得,他名气挺大的,说是蜀中第一才子,也不能全是吹出来的,应该有点真本事。”

“你见过他?”

“这倒没有。”

“问题不在这里。”李沁道:“若是他真成了我师傅,或者真让我娶了那马韫的女儿,咱们可就真跟晋王府结仇了。”

乐敏侧头看他:“殿下的意思是?”

李沁道:“你知道,我一直同晋王府走的近,不愿意搅和进这些事情里。”脚步顿了一顿,他叹道:“没多大意思。”

乐敏附和道:“晋王毕竟是殿下的生父。”

李沁摇了摇头:“也不全是因此。”

“晋王殿下却有贤能,这是满朝都有目共睹的,这些年皇上不大理政了,朝廷的事情都是他在决断,他是手段刚硬了些,多少遭了些忌讳,可咱们李家也数他最果然英明,能担得大事。我自知不是担当大任的材料,何必。”

乐敏感慨道:“殿下也太妄自菲薄了些。”

李沁道:“这是实话。”

他思量了一下:“你说我要不要给晋王殿下写封信,或者去府上拜见他一下?说清楚,免得他误会。”

乐敏无奈叹了一声:“你虽封的是郡王,可在太子殿下这里这里,你是太孙的名分,你去拜见他,这叫什么话呢?再者,你要同他说什么?说你虽然拜了马苏繁做师傅,跟马家联姻,实际上还是站在晋王府那边?这是明显的脚踩两只船,小人行径,你觉得晋王殿下会作何感想?他不但不会信你,还会在心中认为你人品不堪,殿下千万别了。”

李沁倒:“那要怎么办?”

乐敏道:“这个马苏繁,名过其实,我看过他写的文章,学问却有几分,也没到他们吹嘘的那份儿上。倒是皇后可着劲儿的捧他,年纪轻轻的才二十来岁就给捧到天上去了,等他来了咱们好好考考他,杀他一杀,他要真没二两墨水,咱们就奏禀皇上,让他滚回家去别来丢人现眼。”

李沁笑:“这个得靠你了,你去杀他一杀。”

乐敏挤眼笑:“你瞧着吧。”

两人边说着话边回到了住处,柳桐猗捧了茶来,乐敏瞧见她今天穿了素色交领小袖,外面罩着件红底团花图案的锦制对襟半臂,十分清新可爱,忍不住促狭,伸了一只脚挡她。柳桐猗迈过她横出的脚,将茶放上桌。

李沁捧了茶喝了一口,抬头张望道:“云鎏呢?”

柳桐猗道:“她还能在哪,在殿下的书房里呢,书呆子一个,我中午叫她吃饭她都不吃,把饭给她送过去,隔了半个时辰过去看,还放在那,动也没动。”

李沁好奇道:“她忙什么呢?”

柳桐猗道:“还不都是看书,殿下,云鎏这丫头最近越来越懒了,都是你给惯的,你可要说说她,连我都叫不动她了呢,说句话半天不答腔,气死我了都。”

李沁笑:“随她去嘛,这院子里整天呆的无聊,又没事做,她喜欢看书打发时间也好。过几天带她出去玩玩。”

柳桐猗道:“她没事做,我事可多着呢!你就护着她。”

乐敏见柳桐猗跟李沁说话,只不理他。他抿了口水,插嘴笑道:“你要有本事让殿下宠你,你也不用伺候人了。”

柳桐猗道:“我倒是想来着,哪晓得殿下看不上我。”

李沁笑:“瞎胡说。”

他放了茶盏起身,笑盈盈说道:“我去瞧瞧她。”

李沁出去了,柳桐猗好笑,李沁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对云鎏总是摆出一副厚颜无耻的德性,其实对不相干的人他脸皮薄,开不得玩笑。柳桐猗提着漆盘要出去,乐敏拽了她手,轻声笑道:“哎,你怎么总不理我啊?”

柳桐猗瞪他一眼,面有不悦斥道:“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人,枉你称什么宋玉之才,怎么总是一副登墙越户登徒子的样子,这般轻浮孟浪,像是个没教养的,你看看殿下有跟你似的吗?又是几天没挨打了。”

乐敏翻了个白眼:“脾气也太坏了,你看别的丫头哪个像你似的,逗一下都要拉脸子,没趣。”

懒洋洋也起身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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