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草草成亲
问心没有谁懒觉的习惯，无论是忙与闲，都是天刚破晓便起了床。帘子后面一有动静，外间的月桂立时惊醒，迅速在外面道:“郡主可是醒了，奴婢进来伺候。”
问心将手中最后一只发钗插进发髻，听得她的声音不由得怵眉，开口道:“不用，我已经拾掇好了。”而后起身，拉开了帘子。
“郡主，您这是？”月桂看着问心今日的着装大吃一惊。明明昨日还是姑娘装扮，今日为何突然绾了妇人发髻。身上一身大红衣裳，显得格外的刺眼。
将月桂的表情尽收眼底，问心淡淡的答了一句:“我想今日与存远哥拜堂成亲，嫁他为妻。”据说，山里的童养媳是没有拜堂成亲这一说法的，卖进了谁家就是谁家的人，受尽白眼，无限凄凉。所以说，自己是幸运的 ，遇到了顾存远，遇到了秦氏。
眼下，进京怕是势在必行了，京城是什么样子，素家是什么样子，自己一无所知。这样做只不过是安自己的心，安顾存远的心。只有名正言顺的成了夫妻，自己那个王爷祖父才能歇了心思。
“郡主，这样是不是仓促了些？”月桂自知自己是个奴婢，不敢多言，心里却想着如何阻止这件事情。皇上的意思她不敢妄自揣测，可太后的意思是明显的说出来的。四大亲王的女儿或者孙女没有一个有郡主的尊荣，皇上此举另有深意。至于什么深意，月桂不敢想，皇上年纪大了，提防皇子提防亲王府，这时候册封的郡主，用处大了去了。
问心没有理会她，径自出了屋子。
秦氏和顾有权也才刚刚起，睡眼朦胧看着问心此刻的装束，残存的睡意顿时荡然无存。
“问心，你这是……”后面的话两人没敢问出口，问心的身份与他们天差地别，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从南山河里捞出来的小丫头。
问心装作没有看见两人的异样，轻声询问道:“存远 还没起来吗？我想着今日和他拜堂呢？”故作风淡云轻，微微发红的脸出卖了她心中的窘迫。
顾存远刚刚起身，脚还没跨出门口便听见了问心的话，当下心中一喜，一把拉开门，一阵风似得冲到问心面前。
“问心……”眸子闪呀闪，看得问心的心软成了一片，话未尽，一切不在言语之中。
月桂心中大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给一早在门口守着的宫女递颜色。那宫女倒是伶俐，趁院子里没有人注意，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别家姑娘成亲，就是再怎么寒酸，那也是三媒六聘，礼数周全。问心从小便定给了顾存远，她自己心也定在顾存远身上。仓促的成亲什么都没有。她一袭红衣，及臀的长发绾成了妇人发髻，顾存远连喜服都没有，匆匆忙忙换了一身新衣了事。
两人跪在地上对着顾有权和秦氏拜了三拜，又彼此叩首，便算是礼成了。
梁员外与吴公公到的时候，问心和顾存远交拜已成,只是还未起身。
“问心，你来，老夫有话对你说。”刻意忽略了她如今的郡主身份，梁员外一脸的铁青，这丫头，主意太大了。
问心迟疑的看了顾存远一眼，而后跟着梁员外身后出了院子。
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梁员外背对着她道:“老夫问你，从你来顾家村开始，老夫可曾薄带过你？”
问心闻言身子一僵，继而迅速回答道:“不曾，梁爷爷在问心心中和祖父一样。”这话半点不违心，自来到顾家，梁员外对自己处处照顾，便是亲祖父，也不过如此吧！
“自第一眼见到你，我便觉得你聪明伶俐，即便是你阿姊，老夫也不曾花过那么多的心思。只因为初见时，你的懂事，你的隐忍打动了老夫。老夫的书房里的书从来都是由着你翻阅，只是想让你日后做一个断文识字，明事理的人。问心，你告诉老夫，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何为孝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为人子女呢？”
问心闻言却突然凉凉的来了一句:“梁爷爷忘记了，问心父母早已经不在了。”
梁员外猛然转身，眸子里满满全是失望:“父母不在了，那祖父呢？都说血浓于水，即便当年你爹爹负气离家，那也是上辈人的事情。他那么大年纪，千里迢迢来寻你，你竟连半分动容都没有，问心，你太让老夫失望了。”
问心心中一抽，不自觉的后退两步，蠕动了几次双唇，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见她有所动容，梁员外心中了然，再度开口道:“你心中有结老夫知道。可当年的事情即便是你爹爹，他也不能说你祖父半个不字。天下无不是父母，他只是不知而不是不认。问心，老夫不觉得你是铁石心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祖父。”
“我没有，我没有不认他。”问心被戳穿了心思，备敢羞愧，一脸煞白，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有，祖父健在，你不思早日前去尽孝，反而一再一意孤行，拿自己终身大事当做儿戏。你轻贱了自己，辱没了素家和你祖父。”女子成亲是何等的大事，怎么可以就这样草草揭过。
问心死死咬着嘴唇，直至嘴中有了一丝血腥味，她总算有了再度开口的勇气。
“梁爷爷，人无信而不立。顾家与我有救命之恩，有养育之情，没有他们，我怕早已是白骨一堆，这样的恩情我不能不报。不能因为他们是庄稼汉，就辱没了我辱没了素家。天地伊始，人不分三六九等，没有谁比谁低贱，也没有谁比谁高贵。”
“没有说他们低贱，也没有说你报恩不对，可你成亲你祖父连消息都不知道，你这样草草了事，将他至于何地。锦华郡主，老夫郑重的告诉你，你的亲事，没有他点头，谁说了都不算。你趁早歇了自己那些小心思。”言罢，衣袖一挥，再也不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从小便知道她是个有主见的，竟不想拗执自此。只是只要自己在，总是要看着她，不会让她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