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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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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仿佛能吞噬一切的东西终于吸收至极限,下一刻,一团气轮在枯竭的丹田突然出现。它比原来的气轮黯淡许多,蕴藏的真元却多出数倍。更让程宗扬意外的则是它远远超乎想象的零乱和厅杂,仿佛整个气海回归到天地初始的浑沌状态,奔涌的气息不住汇聚,最后重新凝出真气。   与此同时,手中的屠龙刀仿佛变得轻了许多——不是分量减少,而是一种纯粹出自本能的感受。打个比方,可以想象一台装满各种类型a片、内涵深邃而厚重的硬碟,突然被格式化之后的苍白。不过刀身一无异状,刀锋锐利依旧,仍然有无坚不摧的犀利。   “那是什么?”剑玉姬的声音中有一丝少有的凝重。   “想知道吗?”程宗扬退开一步,趁机调息,厉声道:“跪下问我的鸟吧!”   剑玉姬如水的目光凝视他,毫不犹豫地举剑刺落。   程宗扬在生死间走了一遭,这会儿信心十足地挥起屠龙刀,心里大喝一声:   干!   刚一运气,程宗扬顿时哀号,好不容易凝练的真气混乱十倍有余。气轮中细小的光点除了那些他早已熟悉的气息,周围还多了一大堆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虽然真元的充沛多出数倍,但彼此牵制之下,能运用的真气比原来还少,若不是屠龙刀锋锐如常,这一剑就让他当场出丑。   剑玉姬冷笑一声,剑势一改当初的淡雅,陡然变得凌厉。此消彼长之下,程宗扬应付得越发吃力,即使仗着屠龙刀的神威也越来越难以抵挡。刚才丹田的变化只是弹指一瞬间,程宗扬暗自掂量,用不了几下,他这匹下驷就会被上驷干掉。   更让程宗扬提心吊胆的则是寺外。算算时间,易彪等人早该闻讯赶来,但至今毫无动静,用脚后跟都能猜出剑玉姬这贱人肯定另有后着,除了寺内,还藏有伏兵!他的直属营虽然比不上星月湖老兵,但锤炼到现在,比起一般的江湖好手已经堪称百炼精钢,如果出现折损,哪怕只有一个也够他肉痛的。   眼看自己这匹下驷等不到郭槐回援就要马失前蹄,程宗扬不再迟疑,拿出一块黑白分明的玉佩奋力摔下,喝道:“蔺老贼!还不滚出来!”   剑玉姬闻声攻势略微一缓,接着如飞鸟般向后掠去,拉开数丈距离。   程宗扬一脸狞笑,那块玉佩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毫不意外地碎成八瓣,可等了足有一分钟,周围却没有半点动静!   程宗扬当场傻眼。为了除掉西门庆,他除了邀来郭槐,还暗中联系太乙真宗的新任掌教蔺采泉,联手对付黑魔海这个双方的共同大敌。蔺老贼当时拍胸脯答应得无比爽快,谁知事到临头却放了自己鸽子。   程宗扬在心里狠狠把蔺老贼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一遍。这老东西说的比唱的好听,什么见物如见人;君子一诺,千金不易;剿除邪道,虽匹夫匹妇,亦有责焉;公子首倡大义,我太乙真宗愿附骥尾;公子掷佩为号,蔺某应声而至……一番慷慨激昂,原来都是放屁啊!   忽然巫嬷嬷一声惨呼,被郭槐的龙爪手拧住手臂,凌厉真气势如破竹地一路逆行,将她的经脉尽数震碎。巫嬷嬷的双腿仿佛无法支撑身体重量,跪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剑玉姬却不动声色,似乎对得力臂助的生死漠不关心。   郭槐的双手拢在袖中,佝偻着腰身过来。程宗扬暗暗松口气,有老太监在身边,至少他不会死那么快。   檐角的剑玉姬风姿如画。程宗扬不知道剑玉姬在郭槐眼中是什么模样,但在自己眼里,剑玉姬绝美的身形似乎每时每刻都有细微变化,时而多了条轻纱,时而多了一双丝履,甚至连她的位置都飘乎不定。   剑玉姬的幻术被郭槐喝破,程宗扬曾短暂地见到她的真身——但那个火辣身影转瞬即逝,再次出现时,剑玉姬身上多了一件轻柔的白色丝衣,让程宗扬怀疑他方才所见究竟是剑玉姬的真身,还是她又一个幻影?   看到剑玉姬从容淡定、一副情况尽在掌握中的鸟样,让程宗扬禁不住十二分火大。   “哈哈哈!一块玉佩就把仙子吓得找不到北,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剑玉姬对他的嘲讽恍若未闻,忽然间飞身而起,剑前人后,姿势有说不尽的婉妙动人,去向却是寺庙内的一堵矮墙。   “无量天尊!”   矮墙后,一抹剑光如骄阳般绽放开来,刹那间将剑玉姬的身影笼罩在剑光下。   剑玉姬斜过身一剑递出,两柄长剑剑尖相抵,剑身弯成弧形,接着一弹,彼此分开。   剑玉姬退回檐上,一道身影则轻飘飘地后翻出,无声无息地落在矮墙上。   他穿着淡青道袍,剑眉朗目,神完气足,却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道人。   程宗扬看着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召唤出来的高手,愣了半晌才道:“你是谁?”   程宗扬瞧着不熟,剑玉姬却不陌生,冷冷道:“原来是太乙真宗的米道友。”   米远志还未答话,程宗扬就抢先打个哈哈,抱拳道:“原来是米道长!早听蔺掌教说起过!久仰久仰久仰啊!”   米远志稽首道:“可是程公子?宗门传来急讯,掌教真人不得已返回龙池,特命贫道赶赴小瀛洲,一来向公子道歉,二来是为诛除黑魔海的妖邪。贫道登岛之后却未见公子,方才正与人交手,忽然感应到掌教玉佩才姗姗来迟,还请公子恕罪。”   原来蔺老贼脚底抹油,一声不响就溜了,不过好歹还派人来,多少留几分情面。   程宗扬顾不上扯什么恕罪,急忙问道:“你刚才和人交手?是谁?”   米远志道:“当是一些匪寇,为首的是一名黑衣女子。贵属结阵迎敌,尽可以支撑。”   果然是那个没有现身的齐姐!程宗扬心头的一块大石离地,齐姐已经露面,黑魔海在宋国的底牌多半出尽了。如果露面的不是齐姐,而是剑玉姬打出的一张新牌,他就该头大如斗了。   “米道友,”剑玉姬淡淡道:“你师兄王圭死在江州,你却要为杀兄仇人效力吗?”   米远志平静地说道:“王师兄弃教出门,与我太乙真宗再无瓜葛。米某奉掌教之令剪除黑魔海妖邪,虽死无恨。”   “你师门一系在太乙真宗数代郁郁不得志,难得你们这一代出了几个成材弟子,却是一个比一个愚直。”剑玉姬叹道:“辗转思之,若非如此愚直,也未必会有你们师兄弟的成就。”   米远志表情略有变化,显然被剑玉姬这句话说中心事,他沉默片刻,拔剑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请。”   西门庆被老和尚救下,青面兽和金兀术掂掂自己的分量,估计是抢不过来;有心和小豹女搭讪,人家又不理不睬,两头大牲口只好搔眉搭眼的回来。   青面兽拄着长枪,若有所思地望着静善,那点心思心全写在脸上。金兀术还有点脑筋,一头扎进倒塌半边的大殿,过会儿才钻出来,沉痛地说道:“死矣。”   青面兽回过头,一脸同情地说道:“官人节哀。”   程宗扬黑着脸道:“秦会之是死是活关我屁事!况且他还没死呢!”   金兀术瓮声瓮气地说道:“没气矣!体甚硬,脸甚黑。死透哉,死透哉。”   程宗扬听得直翻白眼:“闭嘴!我说没死就是没死!”   金兀术一脸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程宗扬差点噎死。秦桧要是这么容易被干掉,生死根怎么可能全无反应?死奸臣肯定有什么保命绝招,但这两个大牲口一副他新死了小妾的模样,让他恨不得一人给他们来一刀。   顾不得教训这两头牲口,程宗扬迅速用内视检查气海。丹田内的气轮原本光点毕聚,灿若星河,此时却稀疏许多,仔细审视并不是光点少了,而是有一半的光点转化为无法看到的东西,它们与仍然存在的光点相生相伴,一对对如角力般旋转着,形成新的平衡,难怪他感觉气海比以往充盈,能施展的真气却少了许多。   光点以及与它相伴的东西凝成气轮,此外还有大量浑沌气流,阴阳不分、虚实兆难辨,但用内视仔细检查,不时能看到其中闪动的五彩华光。除此之外,气轮并没有其他异状,仍和以往一样能运转、催动,聚敛真气。   程宗扬无法理解这些变化,索性不再理会,但丹田的异变,自己到现在还吃不透,一时不敢再出手,不过能出手的人不是没有。   程宗扬回头望去,只见巫嬷嬷粗胖的身体在地上缩成一团,口鼻鲜血直涌,虽然还有一口余气,但已无反抗之力。   程宗扬皱眉,对郭槐道:“为什么不杀了她?”   郭槐躬着腰道:“物尽其用。”   程宗扬明白过来。“你想拿她钓剑玉姬那条大鱼?剑玉姬要是不管呢?”   “再杀不迟。”   程宗扬好奇地问道:“你有把握赢过剑玉姬?”   郭槐没有回答,眼中却流露出难以名状的信心。   剑玉姬优雅地一抬手——是否真的抬手,程宗扬用眼睛分辨不出——淡淡道:   “已死大师,请。”   老和尚一扫刚开始时老掉牙的糊涂相,两眼凶光闪动,手掌摩着光头,匪气外露地狞声道:“太乙真宗!好好好!”他双掌一推,隔着丈许距离,米远志立足的土墙像被一双巨掌拍上般轰然倒塌。   米远志一声长啸,如流星般从墙上一跃而下。他右手执剑,左手捏着剑诀,剑锋未至,剑气已经犹如江河奔涌而出。   已死老僧双手握拳,篷的一声击在地上。铺地青砖如波浪般涌起,米远志双足仿佛陷入泥潭,速度陡然降下来。他踏住一块青砖,身体猛然拔起丈许,接着双手握住剑柄举过头顶,笔直地朝已死老僧脖颈刺去。   已死老僧半蹲着身体,双拳没入地面,眼看长剑要透颈而入,他肩后的僧袍忽然破碎,伸出两条淡金色手臂,一手握着铜铃,叮地挡住长剑;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柄六寸长的金刚杵,朝道人的手掌钉去。   米远志左掌一翻,按住老僧淡金色的手掌,借势退开,面色变得凝重至极。   “叵密!”已死老僧低吼一声,肩后接连又伸出两对手臂,连同他本来的双臂,一共八条手臂,每只手掌都握着一件法器,如神如魔。   米远志浑身一震:“八臂魔僧!”   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这家伙是妖怪吧?他是什么来历?”   郭槐低咳一声,“已死僧又称八臂魔僧,虽然是佛门弟子,但声名狼藉,因为接连犯下十余桩奸杀大案,逃入龙宸。有传闻说他是叵密门下,十方丛林多次派人追杀均无功而返。”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就他的身子骨还犯奸杀案?”程宗扬道:“他们和太乙真宗有什么过节?”   “十方丛林与太乙真宗分执佛、道两家牛耳,互以正道自居,互通声气。当日剿灭叵密外道,太乙真宗也曾派出数位长老。”郭槐道:“皇城司数日前收到消息,说有巨寇潜入临安,想来就是这位八臂魔僧。”   “他不是一直在寺里修行吗?”   “所谓坐禅多半只是掩人耳目。”   程宗扬明白过来,又问道:“姓米的那位呢?”   郭槐垂着眼睛道:“米远志是太乙真宗旁支,与王圭、秦仲越系出同门,论辈分是蔺掌教的师侄辈。”   程宗扬对王圭记忆犹新,他是禁军重将,修为直逼谢艺,在江州之战被孟老大、侯二哥联手击杀。如果米远志拥有相近实力,倒是得力的臂助。   程宗扬笑眯眯地道:“大貂珰身在深宫,对江湖掌故倒是了如指掌啊。”   郭槐面无表情地说道:“皇城司是朝廷鹰犬,陛下耳目,岂敢闭目塞听?”   程宗扬迅速衡量双方实力:己方虽有六人,但秦桧生死未卜,金兀术和青面兽各自负伤,能够一战的,除了自己就剩下两名邀来的帮手:郭槐和米远志。   黑魔海一方与程宗扬这边的情形居然差不多,巫嬷嬷和西门庆一蹶不振,剑玉姬以外,还剩下已死老僧和静善。论实力,程宗扬一方占了上风。   程宗扬的心头涌起强烈杀机,机会难得,剑玉姬算无遗策,除了布下翻江会和齐姐的局,还请出八臂魔僧师徒,本人更是亲自出马,对这场鸿门宴下了偌大赌注。   如果仅凭他手上的实力,这会儿早已一败涂地,但她无论如何也算不到他会请来大内和太乙真宗的帮手。目前占了六成胜算,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往后再想引剑玉姬出面可就难了。   程宗扬向郭槐暗暗递个眼色,一边叫道:“老和尚!你不是想要袈裟吗?拿去!”   已死老僧状如疯魔,八条手臂如车轮般挥舞翻飞,将米远志逼得步步后退。闻声他神情微动,被米远志抓住这一线机会,长剑如闪电般递出,刺向已死老僧的心口。已死僧的四条手臂同时一收,抓住米远志的长剑。   这时一股冰寒气息袭来,程宗扬犹如一头猛虎,屠龙刀狂劈而下。   叮的一声,已死老僧手中的金刚杵应声而断,淡金色手臂绽开一道尺许长的伤口,接着被刀锋的寒气凝冻,肌肉像冰雕一样扭曲着。   “大日如来!”已死老僧背后的一只金色手掌蓦然胀大,带着炙热的气息一掌拍下,击在屠龙刀刀背上。   砖石飞扬,程宗扬的屠龙刀像切豆腐一样劈进地面。已死老僧的四条手臂握住米远志的长剑,一臂受伤、一臂按住屠龙刀,剩余的两条手臂一拧,转到身前。   已死老僧犹如金刚怒目,厉喝道:“金刚萨埵!”一只捻着佛珠的手掌在空中张开,抓向程宗扬的而门。   程宗扬的屠龙刀被拍进地面,一时无法拔出,眼看已死老僧一掌抓来,手肘往地上一撑,像跳街舞一样横飞起来,双脚连环踢在老僧的掌心。米远志也一声清啸,长剑刺向已死老僧的右眼。   程宗扬出刀的同时,剑玉姬也没闲着,迎敌的却是金兀术和青面兽。两人一使重槌、一使长枪,全力迎向剑玉姬。   大貂珰郭槐则身形一闪,骈指朝委顿在地的西门庆眉心点去。西门庆刚刚醒转,见状狼狈地打个滚,一边叫道:“救命——”静善冷冷瞥了他一眼,还是如雪豹般跃起,攻向郭槐的侧面。老太监无论眼、手、身、意都锁在西门庆身上,出手一往无前,看似要将狗贼一举毙于指下,静善刚一动,他凌厉的攻势却像是大堤决口,转而朝静善席卷而去。   静善终究比不上老太监阴险,如果说与巫嬷嬷交手,郭槐还留几分实力,这一招则是他蓄意施为,引静善主动来攻。静善只觉劲风割面,完全是本能地侧身跃开,试图避过老太监的攻势。   西门庆双目寒意大盛,忽然一掌拍在静善的背心,把她掷向郭槐,接着手中的幻天魔伞化成十余枚白骨短剑,射向另外一端的米远志!   米远志道袍下真气涌动,剑光如电,凌厉无匹,显示出至少六级的修为,然而面对已死老僧这个八臂魔僧却没占到半点便宜。   “嗡!”   已死老僧口诵真言,八条手臂空着手掌捏出指诀,其余手中的法器齐鸣,将米远志的剑势生生压制住。   “班!”   十余枚白骨短剑从已死老僧臂间穿过,闻声速度陡然提升一倍,发出尖锐的啸声。   “匝!”   已死老僧那条受伤的手臂迎向屠龙刀,毫不意外地迎刃断落。   “萨!”   已死老僧断臂五指箕张,一掌拍在程宗扬胸口。   程宗扬收刀护身,攻势为之一缓。   “哞!”最后一声佛咒诵出,已死老僧剩余的七条手臂同时击向米道人。   米远志身形一缩,长剑织出一片银白光幕,犹如一只蚕茧护住身体要害。疾射的白骨短剑虽然声势惊人,却没有一枚穿透光幕,被剑网尽数格飞。   “天上地下!”暴喝声中,已死老僧一臂劈进剑网,随即被剑气割出无数交错的伤口。但米远志严密的剑网也因为这条手臂而被撕开一角,紧接着两条淡金色手臂从剑网缺口探入,一只手掌抓住米远志的面门,另一只则握着一柄圆环状的法器,从他喉头一掠而下,直切入腹。   鲜血横飞间,已死老僧诸臂齐张,犹如狂魔,喝道:“我佛独尊!”   程宗扬将那条断臂绞得粉碎,纵身往米远志扑去。米远志由胸至腹绽开一道巨大伤口却没有当场毙命。他盘膝趺坐,双手按住胸腹伤口,掌心射出一屋朦胧的黄光,用上太乙真宗秘传的行气存神之术稳住伤势。   已死老僧顾不得取米远志性命,如鹰隼般朝郭槐掠去,声色俱厉地喝道:“老阉狗!放下老僧徒儿!”   静善被西门庆一掌推出,身不由己地撞向郭槐,她胸前的念珠猛然分开,呈扇形朝郭槐击去。   郭槐双目低垂,衣袖微微一晃,将十八枚金星紫檀念珠尽数收入袖中,接着一掌抹在静善肋下;静善像断线风筝一样飞出,左侧肋骨尽数折断。   已死老僧双臂捞起庭中一只石香炉朝郭槐砸去,另外五条手臂各自程出法印,暴喝道:“怒!”   郭槐瘦小的身形像被狂风卷起一样飘出丈许,忽然袖口一荡,飞出一条黑黝黝的细鞭。夕阳仿佛黯淡下来,天地间只剩下一条暗黑鞭影。   八臂魔僧手中的石香炉轰然破碎,石屑如雨点般飞开。两条淡金色手臂被鞭影缠住,骨骼一瞬间扭曲、折断,寸寸碎裂。   鞭影凭空消失般的收回袖中。郭槐落在地上,他佝偻着腰背,布帽下露出萧索的白发,木讷的神情像一件不起眼的家具。   程宗扬这时才惊觉这位大貂珰的真实修为远远超过估计,凌驾在米远志之上的八臂魔僧竟然一招败北,输得干净利落。   已死老僧冷冷盯着郭槐的衣袖,忽然仰天长笑,“哈哈哈哈!”   笑声未落,已死老僧腾身而起,一手抓住静善:“大官人!你敢害我徒儿!此仇必有报之!”   西门庆阴声道:“伤你徒儿者,老阉狗是也!关我西门何事!”   “呸!”已死老僧毫不客气地啐回来,“老阉狗已经是废物!老衲何苦找他麻烦?仙姬小心!老僧去也!”已死老僧挟着徒儿越墙而出,接着两道庞大身影同时飞起,如巨石般重重跌在地上。   剑玉姬曼妙的身影凌空走来,双足悬在尺许高的空中,足尖不染纤尘。虽然知道这只是她的幻身,仍不禁让人惊叹她绝美的风姿。   剑玉姬淡淡笑着,玉齿间轻轻吐出三个字:“荡星鞭。”   郭槐身形愈发佝偻,低低咳嗽几声,没有说话。   “武穆王从敝宗夺走的荡星鞭,果然在郭大貂珰身上。”剑玉姬如释重负地说道:“教尊得知,必定欣喜非常。”   郭槐不言不笑,荡星鞭如蛇般从袖中探出尺许,在身前微微浮动。   “岳贼把这荡星鞭交给你,想来是让你保护刘娥。”剑玉姬轻笑道:“他倒舍得,可惜此鞭虽然神妙异常,用之不当却难免噬主之忧。大貂珰咳嗽不止,想必是妄用此鞭,伤了肺经。”   郭槐冷哼一声,荡星鞭先扬后抑,刹那间仿佛将空间撕开一角,鞭影下仿佛露出一片闪烁着星光的夜空。   剑玉姬美妙的身影像风一样流逝,接着现出她艳光照人的真身。   荡星鞭笔直挥出,与剑锋交击的刹那,鞭身波浪般弯曲起来。庭院中的青砖早已被已死老僧双拳震飞,这时鞭风掠过,厚重的青砖像风化一样变成碎粉。接着一道细细的鞭痕透入剑身,像小蛇一样在剑内游动着,朝剑玉姬的纤指掠去。   剑玉姬唇角的笑意凝住,玉指一紧,将鞭影从剑中逼出。一瞬间的变招,她已经失了先机,被滚滚涌来的鞭影罩住。   郭槐慢吞吞地道:“当日武穆王用此鞭绞杀西门夫人,收了她的一魂一魄置于鞭中,还请仙姬当心。”   忽然一声清啸,如潮的鞭影蓦然退散,剑玉姬犹如一只艳光四射的孔雀从鞭影中飞出,长剑微微一旋,从郭槐肋下刺入。   郭槐身形一闪,整个人从衣间滑出,失去支撑的衣物仍保持原来形状,接着被剑光绞碎。   “好一招金蝉脱壳。”剑玉姬道:“大貂裆再接奴家一剑。”   郭槐神情微变,厉声道:“你哪里学来的剑法!”   剑玉姬妙目生辉:“大貂珰好眼力,正是华妙宗的玄元仙剑!”剑上泛起一层绚丽而神秘的光华。   “去死吧!”程宗扬一声狂吼,屠龙刀划过数丈空间,眨眼间劈到剑玉姬身前。   那抹绚丽剑光在屠龙刀的寒光下凝住,散为无数流星。   剑玉姬连发丝也没有动一下,程宗扬却连人带刀整个弹飞,被郭槐在背后一托才稳住身形。   剑玉姬道:“果然是太一经,难怪游婵会上你的当。”   郭槐往前踏了一步,荡星鞭平平伸出,速度虽慢,撕开的空气却发出尖锐的啸声,犹如鬼哭。   剑玉姬手臂平举,劲气交击的刹那,她曼声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剑气纵横交错,如蛛网般攻入荡星鞭最薄弱的一环。   暗黑色鞭影一瞬间荡出无数圆环,将凌厉剑气逐一化解,接着鞭梢猛地挑起,刺在剑玉姬肘下。   剑玉姬雪白的手臂溅出一朵血花,长剑锵然落地。这时郭槐的手臂一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身后一柄长剑如鸿羽般飘落,变幻的剑势如诗如梦,轻飘飘穿过荡星鞭最后一个圆环,从郭槐右肩刺入,没有半点停顿地直没至柄。   郭槐佝偻的身子不堪重负般的单膝跪倒,干枯的白发溅上血迹,右肩上多了一只剑柄,剑锷是一串繁复的鸟篆,剑柄只有一手长短,形式古朴至极,质地非金非玉,只有一抹淡淡的莹光在柄上流淌。   握着剑柄的女子,赫然是他对面的剑玉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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