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风气在变(元旦快乐!)
2020啊,你咋来的那么快呢?
……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jīng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chā,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
随着辽东捷报一封封的传入汴京,整个中原都仿佛洋溢起一股军中男儿的热血。这就是战争的激励,比之苍白的文章口号来,诱惑力高涨的太多太多。
便就是繁华的汴京城内的勾栏瓦肆,这些日子里也响起了铿锵有力的边塞曲,而少了很多缠绵反侧的靡靡之音。
书生也有英雄气嘛!
他们在赵构这样一位尚武的皇帝手下讨生活,士大夫们便是依旧蔑视武人,面上也要做好样子不是?
加之,一样水养百样人。读书人基数那么多,什么人都有。
有那歧视武人的,也有那亲善武人的。先前时候,前者吃香,后者被排斥。但现在却是后者得了势头,前者被bī着压着来改头换面。
这就好比后世的‘政治正确’。不管你背地里如何的男盗女娼,表面上却都要一副道貌岸然。
汴梁城就尤其的如此。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一曲李太白的《胡无人》方歌罢,后头接着就是李贺的南园十三首·其五。
歌舞章台似乎真添上了两分豪气,三分血气。
楼上阔间里,一群身着各sè儒衫,头戴幞头的男子们在举杯欢笑,身边还各有姿sè出众的粉头作陪,歌声悠扬高亮,引得众人拍掌叫好。
“好好好!不愧是大晟府的手笔。将李唐边塞诗谱写得如此壮阔,实让我等自惭。”
“官家重复大晟府,不尚雅乐,而置行军歌、边塞曲,重振汉家威仪之心,世人皆知啊。”
语气有些感慨,说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而是非常之复杂。
赵构尚武,纵然并不抑文,却也很难让士大夫们对之真心实意的高唱赞歌。看着昔日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如今竟然与自己齐肩而立,那滋味是能要人抓狂的。更别说文人士大夫这两年里还被武人隐隐压过一头来。
他们如何会真正的崇拜赵构?就是有,那也是很少的。
但赵构如此作为的同时,却能扫荡胡尘,先复燕云十六州,再收河套河西,如今又兵出榆关,打的几年前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金虏节节败退,一扫中原二百年之晦气,让无数男儿扬眉吐气,重振汉家雄风。这却又是无可分辨的赫赫伟功,叫人不得不拜服。
所以,读书人士大夫对赵构的感情真的很复杂很复杂啊。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天威直卷玉门塞,万里胡人尽汉歌!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这儿显然不是只眼下一座酒席,说话中旁边的雅阁里就隐隐传出了《秦王破阵乐》。
与此同时,秘书监宇文虚中府上,郑樵和郑厚两兄弟正跟宇文虚中喝的畅快。
尤其是郑樵,喝得脸上cháo红,只勉力维持着架子,把话说的清楚流利。
谁能想到他这个当年在汴梁城中失意而归的八闽子,如今竟然成为了官家预定的宫廷老师,挂着贴身秘书郎的牌子,整日的泡在大图书馆的内庭。
图书馆是赵构设置的一项措施,在文化氛围高涨的赵宋,一经推出就立刻得到了朝野上下的欢迎。
如今已经遍布大江南北的州府县城了。
很多地方的官造图书馆都已经成为本地最是热闹的一‘景点’了。
而汴京城内的国家大图书馆,更是收藏了数以百万的书籍、文本,那不仅是有官家之力,更是因为有无数人的追捧和奉献。
光大图书馆外的鸣谢表碑上,就已经刻了三百多名字了,全都是有名有姓的人,一个个非富即贵。
他们的捐赠和献书,那也是大图书馆藏书的主要来源之一。
而大图书馆的内庭就是图书馆所需的编纂组了,他们的任务就是编撰著书,涉略经史子集,饱含三教九流,内中宿老名儒无数,郑樵这么个而立之年的小年轻,能以如此年纪置身其间,这都是皇恩浩荡了。更别说他还能从一干老前辈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史书组的领头人。
这待遇,宇文虚中看的都目瞪口呆,官家对之真是青睐有加啊。
当然,郑樵本人的才华,宇文虚中也是认可的。
当初哲宗继位,金人南下,郑樵和从兄郑厚接连两次联名向时任枢密院事的宇文虚中上书,陈述二人的抗金的意志和才能,虽得到宇文虚中的赏识,但由于上头的当权者畏敌如虎、无所作为而未得偿所愿。郑樵由此看透了仕途,回去了闽地老家,决心放弃科考应试而以布衣身份为国家写一部集天下书为一体的宏伟大作。
这人的心气还是很高很高的。
要是宇文虚中真就把他遗忘在脑后了,郑樵保不准至此真就隐姓埋名了。但宇文虚中的记忆力显然很不错,在局势大定后,就立刻向赵构推荐了郑樵和他从兄郑厚。
对此二人,赵构显然是一无所知的。不管是21世纪还是在明末时候,他都没听说过郑氏昆仲的名头。
但赵构对宇文虚中还是认可的,使人召二郑觐见。发现这俩人还真是不错的人才。
首先,那年纪较大的郑厚,天资聪明,四岁读书,过目不忘。七八岁jīng通四书五经,所作诗文援引经据典,下笔成章,其文采令诸多老先生自愧不如。尔后志向远大,学问渊博,诸子百家,无所不通,词赋典雅秀丽,文辞高古奥博,议论自成一家。
可以说,如此人物在先前的社会风气之下,那是很容易混出头的。
然而郑厚却‘舍本求末’,不以满腹jīng华和一手好文章为豪,而是立志“使厚司台谏,则世无豺虎迹;使樵直史苑,则地下无冤人。”,想做一个魏征那样的谏官,以扫除天下贪官wū吏,还世道朗朗乾坤为志。
这种人天生就是谏官,天生就是修法立法的坯子。
赵构转手就把他送去了大理寺,而不是御史台,想叫他多接触些实事,历练历练,然而再修宋法。
虽然这事儿,极可能等到他‘死’的那一日都不会有结果——郑厚到时候都不见得成熟呢。
而郑樵呢,更被赵构看重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郑樵的学风——郑樵的学术思想主要是“会通”、“求是”和“创新”。“会通”表现为他主张修史要据“司马迁会通之法”,不赞成编写“后代与前代之事不相因依”的断代史;“求是”和“创新”则表现为他重视实践的经验,反对“空言著书”,认为有许多东西是从书本中得不到的,要通过实践才能得到——这是对义理之学的一大补充和进步啊。
所以,郑家两兄弟全得以重用,甚至宇文虚中能踢开无数个竞争者最终能走上秘书监一把手的位置,都跟此事有一定的关系。三人也借此机会成为了知己好友。
不管是宇文虚中还是郑家兄弟,对女真对金虏都一百个厌恶,如今辽东战场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外头的那些人是不是真的高兴不说,他们仨是真的高兴。
“……酒酣xiōng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宇文虚中吟着苏轼的江城子,一手举杯,“二位贤弟,干了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