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赤猿
大爷听到声响，缓缓转过头来，面色在晦暗的光影中显得愈发阴沉。盯着林枫眼睛一瞪，眉毛皱起，随即低声骂道：“臭小子，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吓老子一跳。
“你这么看我丶干嘛？莫非以为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能把他们弄成这样？我带你进来，是想让你一会儿帮忙照看一下他们。
“这几个人都是被外面的怪物弄伤的，跟我可没有关系。我是见怪物走了，才把他们背到屋里来的。他们也都没死，不过都处于昏迷状态。”
“那您把他们藏在这里，就不怕怪物跟进来？”林枫将信将疑道。
“怕？”大爷眉毛挑动，话音拖得老长，林枫以为他会矢口否认，但他却摊了摊手道：“当然怕，这世上真不怕死的，又能有几个？
“但活在世上，有些事情，总归要有人去做。
“任由他们躺在街上自生自灭？我做不到。”大爷自嘲的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不是想说自己比别人高尚，事实上，我也是普通人。只是，我有着不得不帮人的原因。”
说到这里，大爷停了下来，情绪明显变得低落，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年轻小伙子，脸上露出唏嘘的神情，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因为有些话，他确实憋在心里太久了。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家里穷，一直到三十岁才结的婚。
“我满以为结了婚，就有了希望。但我熬了一年又一年，熬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我老伴才怀上身孕。
“十年，我以为这是时来运转，以为这是希望的开始。我以为自己会当好一个丈夫，做好一个父亲。但去了医院检查，医生告诉我，我老伴年纪偏大，产道异常，不适合生下这个孩子。”
大爷的声音明显变得低沉沙哑，整个人看上去老了许多，他佝偻着身子，继续说道：
“出于自私，我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并没有觉得这事有多严重，也没有劝她打掉孩子，她也没有拒绝，她知道我想要孩子。后来，孩子出世了，她也去世了。她走的时候，没有一句怨言。
“我以为我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以为我能当好一个父亲。
“在我孩子十岁的那年，他想学游泳。但是，我拒绝了他，还打了他一顿。
“因为我自己也不会游，我自认为河里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会游泳不是好事。所以，我没有带他去游，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后来，他赌气私自去湖里游。他淹死了，他走的时候，我甚至没看到最后一眼。”说到这里，大爷泪眼朦胧，声音愈发哽塞，口中依旧喃喃道：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想事情就知道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自己都是对的，从未考虑过、倾听过他们的感受。我是一个只会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们的遭遇，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
“从那以后，我想了很多，也想通了。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我应该试着改变，多做善事，多为大家着想。
“所以，别人卖早餐，价格涨得很快，但我没有，因为我们这片街是东区最后的平房，住在这里的人都不容易。
“但事实上，我也喜欢钱，我也想挣很多钱，我也不想每天早上四点钟就起来准备材料，做早餐……我也怕死……我也有很多事情不想做。
“但我必须要做……我只想证明给他们娘俩看，我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林枫静静聆听着大爷的讲述，看向他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复杂。期间，他有注意到躺着的三人，身上的伤口的确都有经过包扎处理。事实证明，自己的确是错怪了大爷。
许久，大爷擦了擦眼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伙子，让你见笑了。”
林枫摇了摇头，认真说道：“大爷，您真的不用太自责。您的妻儿若是泉下有知，肯定早就原谅您了。”
“希望吧。”大爷叹了口气，从林枫的身旁穿过，走向外屋，蹲在了窗户边上，林枫不解，也跟着走了过去。
大爷的住所和林枫的租屋在同一片平房中，只不过前者住所靠近街道，后者则在小巷最里侧。此刻，二人蹲在窗户边上，透过窗角能看到街道上的情景。
街道上，灯光昏黄。没过多久，两个全副武装的武警出现在二人视野中，武警战士一边身形后退，一边端着手中的枪械回头射击，枪口不断喷出一条条火舌，同时响起鞭炮般噼里啪啦的声响。
但让林枫感到奇怪的是，他所听到的枪声都只是从武警手中的枪械发出，他们的目标却并未开枪还击。难道说，他们的敌人真的是怪物？
随着武警的后退，随后，林枫看到了答案。视野中，武警射击的目标，竟然是一只浑身赤红毛发的猿猴。赤猿两腿站立体型高大，身高约莫两米，浑身肌肉壮硕凸出。尽管它身高体胖看似笨重，但事实并非如此。
每当武警拔枪射击时，赤猿的身形都会变得飘忽不已，犹如电视中修炼了“乾坤大挪移”的张无忌般，身后拉出一串影子，提前闪躲子弹的轨迹。
不过两位武警的枪法也是不俗，尽管对方移动的速度极快，仍旧有子弹打在了它的身上，溅点血花。只是可惜似乎并未击中要害，赤猿虽然龇牙咧嘴，仍旧上蹿下跳。
出于对两人手中的枪械的惧怕，赤猿明明可以凭借自己的高速移动快速靠近两位武警，但仍旧一直左右闪避，并未直直向前扑向二人。
“班长，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这片街区都是平房，我们不能把危险带给群众！”其中一名武警忽然朝另一位喊道。
另一位战士做了一个手势，接着两人身形开始靠近，并且加速后撤，希望能将赤猿带离这片街道。
只是这时，赤猿距离二人的距离已经不算太远，它速度本就极快，在这一瞬之间忽然再次猛然提升，犹如幻影般瞬间冲至二人身前，肌肉高耸的双臂肆意甩动，两只沙包大的拳头分别轰击在两位武警身上。
“砰砰”两声闷响，轰击之处瞬间塌陷，紧接着，二人犹如沙包般倒飞了出去。一位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另一位则倒飞出去六七米，双双不省人事。
赤猿蹦蹦跳跳的跑到电线杆面前，没有管地上的武警战士，而是捡起落下的枪械，似模似样的扣动扳机，射丶出一条火舌。但没过多久，子弹就倾泻而尽，猴子使劲扣了扣，发现没有后续，撒气般将枪械砸在地上，扬长而去。
林枫二人大气未喘，目睹了整个过程。
此时，林枫的心在剧烈的跳动，他的内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呼喊着，让自己冲出去帮忙。但他的双丶腿却好像有千斤般的重量，始终难以迈动。
尽管他曾经直面过妖蟒，也面对过死亡。但那是在穿越世界，在死亡尽头、穷途末路之时，他的内心仍旧抱有侥幸，认为自己死去很可能不会真正的死去。因此，他敢于回头拼命。
但现在，他胆怯了。
他自认为自己是打不过两个持枪武警的，更别谈，对面那只猴子。况且，他躲在屋内，没有被猴子发现，也暂时没有危险。
在死亡的抉择面前，林枫承认自己畏惧了。
时间再次过去五分钟，窗外已经恢复了宁静。这时，大爷动了，他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蹲得有些发酸的膝盖，朝着屋门走去。
“你在里面等我，别出声，我去去就来。”大爷低声吩咐道。
“大爷，我去帮您。”林枫知道大爷要去干嘛，羞愧的站了起来，跟上大爷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