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主此人

正月是夸父山上的猎人。

她是人?妖？精魅?

没有人知道，正月也不知道。

“正月”这个名字还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因为从她为数不多的下山经历来看，这是人类社会最热闹的时候。

为了方便讲她的故事，咱们就暂且认为她是个“人”吧。

热闹多好啊，正月想。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夸父山上的一间茅草屋上，过着采集狩猎的生活。夸父山上情况很复杂，各种动植物混居，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来源，但也不乏山精鬼魅。以她生存的经验来看，只要捕到的猎物不会口吐人言，基本就是没成精，可以作为食物而不必担心来自族群的报复。

她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只是从有记忆的某一天起，就已经在这座山上了。她唯一残存的印象是这座山是有主的。

一路摸摸索索地往上走，她在一处悬崖上发现了山神庙。破旧的小木屋摇摇欲坠，丝毫没有享用供奉的模样。

她走进去，发现里面空无一物。这真的就是一间空房子。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是山神庙呢？正月想不明白。她只知道，即使是看起来那么破旧的房子，也能替她遮风挡雨，在这危机四伏的大山里带来温暖。她席地睡下了。

夜里，她恍惚中听见猛兽的嘶吼，风雨的拍打。夸父山上总是很危险的，她迷迷糊糊地想，万一被吃了就吃了吧，现在真的好困啊。一道雷“轰隆”劈下来，正中木屋旁粗壮的酸枣树。那巨大的枝干干净利落地断了一截，晃了两下就往木屋上倾斜。

但是那破旧的木屋居然别样坚强。它稳稳地接住了被劈下来的古木树枝，甚至不堪重负似的抖了两抖，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压下来的巨大力量，那酸枣枝“碰”地砸在了旁边的地面上，迅速溅起满地灰尘和深深的凹陷痕迹。

木屋里的正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了怎样的危机，只觉得很吵，皱了皱眉头，翻身继续睡了。

第二天的第一缕晨曦透过木头缝隙照在正月脸上时，她醒了。

金色的光芒里出现的是妙龄少女一丝不挂的身体。她赤着脚四处跑着，感受着阳光在身上温柔的抚摸。她看到倒在木屋旁巨大的酸枣树枝，惊奇地跑过去看，觉得一大早就收到了礼物。她摘了上面零落挂在枝头的酸枣，放进嘴里咀嚼，又皱着眉吐了出来。

正月觉得日光灼热了起来，照在皮肤上的感觉逐渐不适。她四处转了一圈，找到了几片巨大的芭蕉叶。她摘了两片，把自己裹成一团，找了根不知名的藤条在身上绑了一圈，把蕉叶固定住了。

嗯，很好。正月美滋滋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装。她又开始四处跑。除了一些硌人的小石子儿，地面还是很舒服的。脚跟土地有着最亲密接触的时候，正月觉得非常亲近。就好像……它是自己的一部分。

她开始在以木屋为中心，探索着周围。正月发现了什么呢？除了那棵酸枣树，还有芭蕉，还有很多不认识的果树。她几乎算天生地长了，压根没有受过任何管教或者教导，不管遇见了什么，第一反应就是眼前一亮地跑过去尝尝看。她只分“好吃”和“不好吃”，从不知道还存在有毒这种事情，但是万幸居然一直安然无恙。她还摘过花吃，但是很涩，入口就丢下了，蜜吸起来倒是很甜。

甜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啊！正月心想。它让我好高兴，好像飘飘悠悠在空中一样。我喜欢甜!

山神庙周围一圈儿植物不多，很快被正月吃遍了。她好像视察自己领地的国王，开始摩拳擦掌地往外探索。

当她在溪水边喝水时，第一次看见一只正在吃草的白兔，她震惊了!这是什么东西，那么白白的外皮，好像雪!哎，雪是什么……她手上动作快于思维，在白兔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就接近了它，然后伸出了邪恶的手，一把提起了白兔两只绒绒的长耳朵。

它这么软!正月边惊叹边把白兔往嘴塞，在它的皮毛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住，住口啊！”白兔的声音在打颤，三瓣儿嘴一溜烟儿地往外吐着人言，“我我我会说话，我成精了，你不能吃我!”

“哎?”正月感觉到白兔的挣扎，又在它身上咬了一口，含混不清地问，“你会说话啊！我能听懂哎！为什么不能吃你？”

“是是是山神大人说的!成精的了不算猎物!你快放了我，不然我爸爸妈妈姑姑舅舅爷爷奶奶姑奶奶不会放过你的……”白兔继续挣扎着，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段话，把正月都听愣了。

“爸爸妈妈姑姑舅舅爷爷奶奶姑奶奶是什么意思？”正月松了嘴，依旧提着白兔的耳朵，假装看不到着它徒劳地在空中蹬腿，不懂就问。

“你先放开我放开我!”白兔冲她呲牙。

“爸爸妈妈姑姑舅舅爷爷奶奶姑奶奶是什么意思？”正月又问了一遍，顺带晃了晃手里的白兔。

“呜呜呜，你是什么妖怪啊?求求你放了我这只小白兔吧!”白兔开始呜咽，边眨眼看正月边哀嚎，“我好惨啊……”

“你的眼睛”正月在白兔眼睛周围比划了一下，“本来就是红的。爸爸妈妈姑姑舅舅爷爷奶奶姑奶奶是什么意思？”

白兔呆了，忘记了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