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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被玩坏的小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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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霂祁忍不住看了一眼唐一叶,唐一叶被众人的目光一集中,立刻有点忐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娘怎么了?”

吴辉有点看不过去,唐一叶这样的模样,倒真是很久没见到了。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唐一叶的跳脱,他的无所畏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然而现在,唐一叶忽然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他自己还没怎样呢,吴辉倒是不习惯了。

吴辉伸手拍了拍唐一叶的肩膀:“不用担心,现在还没有确认。”

众人俱是诧异。

按理说,吴辉应该是最讨厌唐一叶的啊,当初是唐一叶偷偷摸摸跟上去破坏了吴辉的计划,而后来吴辉更是被唐一叶吃的死死的,每天一点消停都没有,怎么现在看来吴辉好像也没有很不高兴?反而还来劝慰唐一叶?

这改变有点大大家需要缓缓。

唐一叶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感动,他非常冷静地看向唐无影:“师父?”

他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吴辉缩回手去,觉得有点尴尬,刚刚那一下完全就是自然而然动作,而唐一叶的无视让他愈发无措起来。

自己刚刚……实在是太失态了。

为什么要去理会唐一叶呢?吴辉在心底骂自己一顿。

唐无影有些无奈,他发现自己这个徒弟和冷月完全不同,冷月是那种不太会寻根究底的人,他能够理解什么时候要沉默,更加能够理解什么时候应当开口,简而言之,就是很识时务。

而唐一叶……他对于重要的事情有一种莫名的固执。

偏偏唐一叶问的是唐无影,这位师父同样不擅长说假话。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很可能是这样。”

“哦……”唐一叶垂下眼去,回家带来的兴奋情绪在这一刻消弭殆尽。

他忽然发现,原来也没有那么多值得高兴的事情,自己想的带着锦衣卫的名声,带着自己厉害的师父,不错的打友回去给娘亲看,其实不过是一个很没必要的事情罢了。

自己的娘亲,自己居然没有那么了解……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唐一叶不太高昂的情绪,一众人就这么沉默着往前走,谁都没说话。

说起来这个队伍里,还真没有谁是很擅长劝解的,唯一一个能够说服人的顾惜朝,此时完全没有将注意力放到唐一叶身上的觉悟。

所以一行人就真的沉默着赶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路上,吴辉看了身旁的唐一叶好几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这是怎么了?”

唐一叶定定神,有点抱歉地笑笑:“抱歉啊,刚刚我不是……”

“我是说你。”吴辉冷冷道。

唐一叶怔住,不解地看向吴辉:“我没怎么啊。”

他这话说的真是底气不足,现在就连地上跑的小影都忍不住偃旗息鼓,生怕触到唐一叶的霉头,唐一叶现在……走路的姿态像是一个移动炸药包,简直是一点就着。

吴辉不在乎,不仅不在乎,他还要亲手去引燃他。

“你这个样子太难看了,”吴辉皱眉头:“就算你娘是药王谷后人又怎么了?你自己还不是一跑十多年这才回家吗?就算是再亲的人,之间有点隐瞒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娘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倒好,跑出去十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因为这种破事闹情绪。”

唐一叶的脚步越走越别扭,他沉默良久,竟然神奇地发现胸口不堵了。

吴辉的话……他真的听进去了。

许久,唐一叶忽然抬头,对吴辉笑笑:“你这是在关心我啊?”

“我只是不习惯。”吴辉冷淡道,绝对不承认自己这是在关心!

“谢谢。”唐一叶没有理会吴辉的外强中干,认真地颔首道谢。

吴辉沉默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别人真心实意地对自己说一声谢谢,好像在仕途走了太久,自己就这样被潜移默化地带偏了。

曾经的执念也好,梦想也罢,全部都被自己的固执打败了。

从前,吴辉觉得所有人都一定会深陷泥沼。可是现在,吴辉发现自己正在被唐一叶一点点改变着。

这种改变来的微妙,却又猝不及防,他看着唐一叶真诚的眼,莫名说不出一句嘲讽的话。

败给他了啊……

吴辉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挥手:“不客气。”

前面,曲霂祁又一次偷偷摸摸地余光瞥了一眼,对唐无影低声笑道:“解决了。”

“嗯,”唐无影难得露出一点释怀的表情:“他们两个在一起气氛不错。”

“那和我们比呢?”曲霂祁不服。

唐无影沉默地将纱巾兜紧一点,笑而不语。

曲霂祁偏过头来,正好看到唐无影笑意微微的表情,他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蛊惑众生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啊,曲霂祁喜滋滋地想着,蛊惑我一个就够了好么!

一瞬——

唐无影偏头,准确无误地吻上了曲霂祁的唇瓣,厮磨辗转,却是缠绵。

“唔……”曲霂祁难耐地哼唧了一声,唐无影立刻松开,往后躲了躲,一脸正直无辜的表情。

身后众人默默望天,觉得今天天气真好啊。

所以我们真的只是在看白云什么都没看到!

陆小凤默默扭过头,决定下次一定要给这两位准备一条厚实一点的纱巾,简直是太太太过分了!

解开心结说说笑笑的,不多时就到了唐一叶的娘亲家。

这里依旧是旧时模样,坐落塞北的小镇,看起来宁静而祥和。

唐一叶离家这么久,却也丝毫没有忘记路线,带着一行人走走停停,没多久就准确无误地停在了一个小院门口。

门虚掩着,唐一叶犹豫片刻,竟是踟蹰了。

“是这里?”吴辉问道。

唐一叶点点头,又伸手想要拦住吴辉的动作:“唉……”

晚了。

吴辉雷厉风行地敲响了门。

不多时,木门背后听到了一声:“来了。”

唐一叶就在那一刻手足无措起来,整个人都有点发抖。

吴辉没多想,只是下意识想要稳住旁边的人,所以他非常自然地伸手,一把摁住了唐一叶的手!

就在这一刻,门开了。

美丽的妇人站在门口,有点诧异地看着一众不速之客,而最显眼的,当然还是站在最前后手拉着手的吴辉和唐一叶。

……

妇人似乎是怔了怔,眼底有泪水慢慢泛上来:“一叶?”

唐一叶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扑了上去:“娘。”

那怀抱依然带着熟悉的温暖,让唐一叶感觉无比安心。

过了不一会儿,妇人松开手,含笑地拍了拍唐一叶的头,又看向吴辉:“这位就是……”

她没有说出口,唐一叶又岂能不懂,他连忙解释道:“不不不娘这是我最好的打……朋友吴辉,吴辉,这是我娘。”

“……”吴辉有点犹豫,他拿不太准应该叫什么。

孰料面前人已经自动自觉地把这步省了,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吴辉娘亲微笑着开口了:“既然是一叶选定的,那随着一叶叫娘亲就好。”

……

等等哪里不对。

吴辉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根本不是自己理解的这个意思对吧?

曲霂祁在后头幸灾乐祸:“好玩了。”

唐无影有点无奈地望望天,身边这位死死拽着自己的手,似乎是生怕自己冲上去解围。

当然,唐无影其实也没打算去解围,自己徒弟还没说什么呢?

唐一叶听起来像是丝毫不在意一样,就在那里站着等。

吴辉尴尬啊。

他可不像是唐一叶脸皮那么厚,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脸红,并且连忙辩解:“伯母我,我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这听起来真是欲盖弥彰。”秉承着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的原则,曲霂祁笑眯眯地和唐无影咬耳朵。

这次两人的动作可算是被唐母发现了,唐母也不去逗弄脸皮薄的吴辉了,索性转头看向这两人:“这几位是……”

这次顾惜朝没等唐一叶开口,倒是先开口维护了:“伯母,这几位是黄云,唐子清,戚少商,我是顾惜朝。”

还在等着被介绍的陆小凤卷简直一脸血。

他发现自己最近真是被忽视地有点厉害,非常凄惨。

悲剧的陆小凤只好自己凑上去:“伯母,我是陆小凤。”

一直神色自如的唐一叶娘亲听到这一番介绍,脸上的表情也有点挂不住了。

她让开门:“快快里面请。”

顾惜朝主动靠近了曲霂祁一点:“黄少爷,有点不对劲,至少是知情人。”

药王谷一夕覆灭,如果说不是人为的,怕才是更让人难以接受吧。

那是一个时代的覆灭,没有人相信是自然而然的。

也正是因此,刚刚顾惜朝宁可抬出众人的真正名头,也不愿让曲霂祁实言相告。

顾惜朝始终是谨慎的。

他的谨慎不仅体现在了曲霂祁的名讳上,更将唐无影的名字也顺手给改了,避免这个最近大出风头的人成为了对面人的靶子。

对此,曲霂祁只有感慨。

看来把顾惜朝拉来自己的阵营,还真是做了一个特别正确的决定。

“听说我娘在嫁人前就喜欢用药,没想到一直喜欢到了现在。”唐一叶看着周围的药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吴辉却发现,其实唐一叶……是紧张了。

他的紧张让他喋喋不休,根本停不下来。

然而此时此刻,吴辉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安安静静地陪在一边,像是等着最终的审判。

很快,唐一叶的娘亲款款地走了出来,手中托着一个茶盘。

“这茶里面加了安神定气的药草,来来来,都尝尝。”唐一叶的娘亲笑吟吟地劝道。

没有人动。

倒是陆小凤捧了一盏,带了三分小心地轻轻嗅了嗅。

没有异样,然而让陆小凤有点恐慌的事情发生了——

这盏茶,竟然没有半点熟悉的药草味道。

似乎是跟着西门吹雪做朋友做久了,耳濡目染地,陆小凤对不少药草也有了了解。

可是现在,唐母加入的这些药草,陆小凤真真是一样都没见过。

一屋子人尽是沉默。

唐一叶垂下目光,不太知道怎么打破这样的寂静。

吴辉说的话在他脑海里翻来滚去,唐一叶却始终没有找到开口的时机,他这才发现……十年的罅隙,他和自己的娘亲之间早就不是儿时无话不谈的氛围。

他开始觉得陌生,开始不知所措。

而这一切,让他更加惶恐。

“一叶……”正在大家不知道怎么开口时,唐母却率先说话了:“你们,可是因为那几颗药丸而来?”

唐一叶豁然抬头,眼底竟然有泪:“娘真的是药王谷后人?”

药王谷从来不收徒弟,药王谷中的所有人,都是药王谷的后人。

就这样世代传承,直到覆灭,

而现在,唐一叶没有迂回没有战术,就这样明明白白地把问题抛了出来。

唐母笑笑,伸手轻轻摸了摸唐一叶的发顶:“你的脾气,和你爹真像。”

唐一叶不记得自己的爹,打他有记忆以来,他就只有一个娘,温柔如水的娘,身上带有好闻药草香气的娘。

现在骤然听自己的娘亲提起自己的爹,居然也会觉得陌生起来。

“我叫百里清沐,这个名字,也许各位就有印象了。”百里清沐微微笑笑,将手缩了回来,她的目光依然万分温柔,却是看向了曲霂祁:“这位……可是当今圣上?”

又是沉默。

皇上虽说是摆出了南巡的门面,却大喇喇地来到了这荒凉的塞北,除了找到西门吹雪履诺以外,当然也是为了会一会唐一叶的娘亲。

让众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位百里清沐就这样猜了出来,丝毫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唐无影下意识向前靠了靠,将曲霂祁掩在了身后。

曲霂祁心底百感交集,他忽然意识到,在上一次西域蛮王大战中,唐无影也是以这样一种强硬的,不可撼动的姿态,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逃生的机会,无比坚定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唐无影……从来都是他的盔甲他的盾牌。

而曲霂祁想要,并不仅仅是这样啊!

他不仅想要唐无影的软肋,更想成为他的护甲他的武器,他们并肩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想到这里,曲霂祁伸手轻轻拍了拍唐无影,毫不在意地将自己暴露在百里清沐面前,而曲霂祁的神色是那样的谈笑风生:“百里药王,久闻大名。”

百里清沐,这是被记载在药王谷上最后一任的名字。

药王谷姓百里,所以每一任的药王,都被尊称为百里药王。

“唐大人自可不必如此紧张,”百里清沐却是笑着,笑得有点凄凉:“毕竟是我亲手断送了药王谷的未来,这也就意味着,现在的百里清沐,只是唐一叶的娘亲而已。”

陆小凤定定地看着百里清沐,想了半天忍不住转向顾惜朝:“你觉得有几分可信度?”

“七成。”顾惜朝神色肃然,却给出了一个颇高的答案。

“我也这样想。”陆小凤正色:“如果不是这样的原因,我也很难想象药王谷被人打击一夕覆灭,如果真的有这种事,江湖门派一定会当做吹嘘的资本。”

“最关键的是,”顾惜朝说下去:“如果百里药王想要隐踪匿迹,决计不会将三颗代表身份的药丸交给自己的儿子。”

而这意味着,百里清沐一定没办法继续藏匿下去。

她就在这里,等着众人找上门来。

众人谈论这一切可谓是毫无顾忌,除了一个人——

吴辉。

他就这样坐在唐一叶身边,听着众人小声地谈论这一切。

没有人意识到这对于唐一叶,对于百里清沐是一种怎样的残忍,而他感觉得到。

因为唐一叶自始至终都很沉默,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垂着头安静地坐着。

从吴辉的角度,能够看得到唐一叶微垂的眉眼,他沉默地过分。

没有了往常的聒噪与跳脱,只剩下死寂一样的沉默。

“我是不是不该带人来?”唐一叶满脑子只余下这样一个念头。

他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应该自责,在娘亲将三颗救命的药丸交给自己以后,自己就这样傻乎乎地交了出去,交给了自己最信任最感激的师父,却也因此将娘亲毫不保留地暴露出去。

唐一叶几乎要被自己逼疯了。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认识了唐无影,他始终对唐无影抱着最深的感激与爱戴。

可是这一刻,他怀疑的不是唐无影,而是自己。

是不是……自己一直都太没用了?

一个死心眼的人,一旦陷入了思维的死胡同,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拉的出来。

除了吴辉。

吴辉看着唐一叶自己将自己绕了进去,然后说什么也走不出来了,唐一叶咬着下嘴唇的动作越来越用力,看起来……竟然像是要哭出来了?

吴辉顿觉压力很大,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唐一叶的手背,僵硬着声音问道:“你……”不会是要哭了吧?

唐一叶忽然抬头,笑吟吟地看了吴辉一眼:“干嘛?”

吴辉怔了怔,又一次骂自己手贱。

干嘛要管唐一叶呢?

唐一叶这种混蛋,怎么可能要哭出来呢!

何况如果唐一叶被逼地哭出来,自己不是应该高兴么被虐了那么多次?

可是下一秒,本来打算扭头的吴辉忽然没办法动作了。

因为唐一叶的牙齿都在发抖。

这个固执无比的青年,到底还是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对面在忙碌交谈的唐无影没看到,曲霂祁更是不会注意到唐一叶细微的变化。

至于顾惜朝戚少商,正和陆小凤说着话,自然也没发觉。

百里清沐目光清明,却丝毫没有帮把手的意思。

所以说,现在能够帮唐一叶这个忙的……好像也只有自己了。

吴辉微微咬牙,终于还是低声开口了:“你可真没用。”

这句话声音有点大,众人都听得分明。

所有人当时就傻了。

这是煽风点火还是添油加醋啊?

吴辉这恨唐一叶恨得有点明显啊?

只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唐无影就已经看了出来……

唐一叶不对劲。

自己的徒弟,自己实在是再了解不过。

而现在唐一叶的表情,实在是让人揪心的不行。

然而在吴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后,唐一叶却不说话了。

他沉默着沉默着,竟然挤出了一个笑:“对啊,我怎么能这么没用呢?”

这是气傻了?

然而吴辉知道,不是。

唐一叶他,终于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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