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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决定好了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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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霂祁看得出来,唐一叶是认真的。

或者说……唐一叶每次出口的话,都是确凿的,他从来没有虚情假意的时候。

然而唐无影却摇了摇头:“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他如是问道,唐一叶就是一怔。

对啊,他和唐无影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如果真的要说区别……那么自己的内力定然是不如自己的师父的。

唐门,从来都不是以内力为绝学的门派。

唐无影就无奈地笑了笑:“我没事,出去吧。”

唐一叶还想坚持,却是直接撞进吴辉的怀里。

吴辉有一瞬的尴尬,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怎么?”

“我怕师父伤势未愈。”唐一叶叹道:“还是我来比较好。”

吴辉蹙眉看唐一叶:“你怎么打算的?”

“我师父赶我……”唐一叶非常无奈。

“我去试试吧。”吴辉忽然道。

唐一叶一怔:“啊?”

“我从前练了很久的内功,用来催化药力应该并不难。”吴辉的语气很轻松。

然而唐一叶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

做了这么久的打友,他比谁都要明白吴辉那两下子,吴辉的内力放在一般人眼里还算能看,可是现在太久疏于练习,怕是早就差出了太多。

“你……别逞能啊。”唐一叶往回扯他:“万一出问题了怎么办?”

“出问题?”吴辉的神情有点茫然,他回过头来将手指轻飘飘地搭在唐一叶脉上,内力毫不客气地输入进去。

唐一叶竟是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没问题吧?”吴辉收放自如地收回内劲,笑了笑。

唐一叶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忽然发现,有些时候吴辉执拗起来,自己竟然也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

吴辉就那样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毫不在乎的表情。

而唐一叶看在眼底,却总觉得有点不放心:“筋脉逆行就糟糕了,你有多久没运功了啊?”

吴辉瞪眼睛:“当然是每天都练了。”

“既然这样……”唐一叶还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吴辉忽然问道:“你是在担心我么?”

唐一叶怔住了。

他看向近在咫尺的吴辉,这是个多么简单的问题,唐一叶脱口而出:“是啊。”

“谢谢。”吴辉微微笑了笑,有点如释重负的模样,似乎还像是说点什么,就见旁边不知何时陆小凤已经走了过来。

陆小凤道:“如果说最合适的人选,怕还真是吴兄。”

唐无影看过来,他其实是赞同陆小凤的话的,毕竟在场这几位,自己也好,唐一叶陆小凤也罢,严格算起来都是外功,顾惜朝虽然功夫卓绝,面对戚少商时情绪总会不那么稳当,这样严苛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他来冒险。

而选来选去,好像只有吴辉这个内力平稳的人比较靠谱一点。

唐无影看向吴辉,却没有打算为难他。

吴辉一直以来都不是严格意义上己方阵营的,现在跟了一路,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唐一叶的坚持。

而现在,吴辉看清了形势,往前踏出一步,笑了笑:“皇上,还是我来吧。”

曲霂祁犹豫的功夫,就听吴辉苦笑着补充了一句:“我会竭尽全力的。”

原来他是在想这个。

不知为什么,唐一叶忽然觉得有点心疼。

在大家担心吴辉不会愿意帮忙时,吴辉心底顾忌的,却是自己之前的背叛。

唐一叶忍不住伸手想去拉吴辉,像是那么多次自己挣扎时吴辉做过的那样。

然而这一次,吴辉却轻轻躲开了,他回头看向唐一叶,表情是那么地平静:“出去吧,事不宜迟。”

唐一叶伸出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停在半空,他沉默片刻,揉了把自己的头发:“那你小心,对了我才想起来,武林大会言崇之要是没死估计也会去,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啊。”

“……好。”吴辉沉默片刻方才弯起唇角笑了笑,笑容有种难言的味道。

“如果筋脉逆行了,一定要及时停住。”曲霂祁叮嘱道。

“如果停下了,戚大侠会有危险吗?”吴辉敏锐地问道。

曲霂祁摇头:“会有一点影响,但是不要紧,”他似乎是看出了什么,立刻警告道:“一定要说啊,你不说的话我救不回来你。”

吴辉自然点头。

屋里很快清场,连唐无影都出了门去。

唐一叶就盘着腿在门口坐着,见唐无影出来立刻站了起来:“师父……”

他的表情有点无措,唐无影微微一怔:“怎么了?”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唐一叶嘀咕着:“要不我还是进去看着吧?万一不行我也能搭把手。”

“要是能搭把手我就不出来了。”唐无影无奈:“在这儿呆着别进去添乱。”

唐一叶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门口转来转去:“师父师父,我怎么总觉得我临走时候吴辉那表情不对劲啊。”

“就隔着一扇门。”唐无影彻底无奈了。

他发现自己这个徒弟还真是……

“真的不对劲啊。”唐一叶努力表述着:“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你和言崇之怎么回事?”陆小凤凑过来问。

他本来和顾惜朝站在一起,孰料顾惜朝也真是看起来极为心大,这么重要的时刻,他竟然跑去集市了。

陆小凤没了办法,只好跑回来跟着唐无影唐一叶凑热闹。

唐一叶将事情说了一遍,又忙着补充道:“我是觉得吴辉和言崇之有点像,所以想介绍他们认识的。”

这种事唐无影自然不好说什么,只好摇着头叹了口气。

倒是陆小凤笑了笑:“你觉得吴辉和言崇之哪个比较好?”

“当然是吴辉啊,我和言崇之性格不怎么合得来的。”唐一叶非常耿直。

唐无影在旁边这个无奈啊。

刚刚是谁说吴辉和言崇之性格像的?

你和吴辉怎么就那么合得来呢?

感情的事,外人不好插手,话已至此陆小凤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追回自己的两条眉毛还是如何。

这一等,就是从早上等到日落,出来的人却是曲霂祁。

“不太好。”他脸色苍白,却是极为凝重。

唐无影一怔:“怎么?”

然而唐一叶已经冲进去了。

屋里躺着两个昏睡着的人,地上躺着碧蝶凌乱的尸体。

戚少商的断臂看起来完好无损地恢复了,而吴辉……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丁点血色。

唐一叶的脸色瞬间惨白:“这是怎么了?”

唐无影从来没见过唐一叶这样失态的模样,他下意识看向唯一的知情人曲霂祁,曲霂祁脸色极为懊恼:“他没有开口,我没有及时发现他的筋脉逆行,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现在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恢复,只能等。”

唐一叶手有点哆嗦,从兜里掏那颗药丸,颤颤巍巍地就往吴辉的嘴里塞,动作到了一半方才想起来:“水,快来水。”

“不用担心,”唐无影的手稳稳送了一杯水过去:“既然皇上说等,那么等就一定……”

唐一叶伸手接过水,手上的动作却奇迹般地稳定下来。

唐无影看着,心底竟是有点心疼。

唐一叶真的很不容易,他好像已经习惯了生活中的所有变故,然后下意识在第一时间调整好自己。

即使是面对这样的吴辉,即使……他已经紧张到差点托不住那颗救命的药。

救命的药?

唐无影想起曲霂祁的态度,有些疑惑地转头,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真的只是等就好了,能做的我都做了。”曲霂祁有点无奈:“没有大碍。”

中华语言博大精深啊。

曲霂祁一句话,把唐一叶差点吓没魂,其实只是字面意思?

唐无影伸手抓了一把曲霂祁的指尖:“嗯?”

“嗯。”曲霂祁笑了笑,眼睛微弯:“我也好累啊。”

两人默契地仿佛打哑谜,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竟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然而唐无影和曲霂祁却是了然,曲霂祁……想要尝试帮这两个人理出点头绪来。

吴辉在屋里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平静,平静地仿佛已经有所决定。

曲霂祁这才发觉……其实吴辉这人,对待自己的时候也是相当狠绝的。

习武之人没有人不知道筋脉逆行的危险,可是吴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沉默地咬紧牙关,沉默地选择了一条绝路。

为什么?

除了唐一叶,曲霂祁相信没有人会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结果这个决定,曲霂祁却成了最悲剧的受害者——

好不容易救回了戚少商,又要去救唐一叶。

唐无影看得出来曲霂祁眼底眉梢的疲倦,伸手揉了揉曲霂祁的发顶:“我给你拿烤兔肉。”

“真的能做?”曲霂祁眼睛顿时一亮。

他就是那么一说,没成想唐无影还真的放在了心上。

“皇上,”唐一叶的声音已经稳定下来:“吴辉他……大概还有多久能醒?”

早已看穿一切的陆小凤站在旁边,摸了摸鼻子。

曲霂祁道:“一天,总不会超过两天,”他的神色有点自责:“朕应该早点发现的。”

唐一叶摇了摇头,轻轻拨了一下吴辉有点凌乱的发丝:“戚大侠没事了吗?”

“已经无碍了。”曲霂祁说了下去。

就见唐一叶微微笑了笑:“那就好。”

自打那颗药喂进了吴辉的嘴里,唐一叶就变得异常地安静,他不再像是以往一样没完没了地嘀嘀咕咕,也不再有活泼跳脱的表情,他就那样坐在吴辉身边,盯着吴辉的眉眼发呆。

别说,还挺耐看的。

唐一叶想着,唇角微微弯起来。

这样的气氛实在是不宜久留,陆小凤无奈地往外走,顺便拍了拍还在门口站着的唐无影和曲霂祁。

出了门去,陆小凤皱眉问道:“顾兄还没回来?”

“没有。”唐无影也皱眉。

一整天了,顾惜朝就这样一去不复返,实在是让人心怀忐忑。

“他会不会就这样一去不复返?”曲霂祁也跟着问。

唐无影摇摇头:“我所知道的顾惜朝,不是会逃避的人。”

每个人都知道顾惜朝心底对戚少商的在意,却不认为顾惜朝会逃避结果逃避到直接跑掉的程度。

当日稍晚,就在戚少商醒来后没多久,顾惜朝果然回来了。

他看向从门口走出来完好无损的戚少商,破天荒地沉默了许久。

倒是戚少商先笑了笑:“谢谢。”

顾惜朝失笑:“这句话好像不该对我说。”

“里面的人我都说过了,”戚少商往前走了几步,这一次准确无误地站在了顾惜朝身前,紧紧地伸出双臂把顾惜朝笼进了怀里:“谢谢。”

顾惜朝沉默着,沉默着,最终顺应地闭上眼,伸手回抱过去:“还好。”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戚少商有点想要湿了眼眶。

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又错过了太久,而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拥抱时,空气仿佛都是暖的。

“接下来武林大会,还要一起去么?”走出门来的唐无影问道。

戚少商看向顾惜朝,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顾惜朝无奈:“自然一起。”

“嗯,好。”唐无影伸手指了指屋里:“吴辉的事情,不用担心,皇上自有分寸。”

“我很抱歉。”戚少商脸上透出几分歉疚来。

戚大侠平生因为顾惜朝而负过的人不少,而现在又要添上一个吴辉。

唐无影挥挥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倒是顾惜朝问了下去:“接下来我们要直奔武林大会么?”

“等吴辉醒来吧。”唐无影面色有点凝重:“但愿还来得及。”

唐一叶手中的掌门印,再加上西门吹雪手中的江湖令和武尊旗,这三样便是此次的江湖三宝,唐无影打心底也很好奇江湖人打算闹点什么名堂出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唐一叶就出现在唐无影门口:“师父。”

他的神情有些疲惫,面色却是凝重非常:“吴辉不见了。”

不见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消耗了众人大量的脑细胞。

因为没有人能够理解什么叫做不见了。

吴辉消失了,消失地彻彻底底。

这一路来,他本来就没什么行装,也正是因此让他的消失变得极为容易。

唐一叶一夜就睡了没几个时辰,昏迷着的吴辉不知什么时候就行了,然后悄无声息地收走了东西离开。

他的离开,仿佛是一种蓄谋已久。

唐一叶神情极为平静,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隐忍,他看向唐无影:“师父,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唐无影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倒是曲霂祁摇了摇头:“他只是需要自己想通一些事罢了……别担心。”

“他的伤……”唐一叶忍不住问道。

曲霂祁笑笑:“只要醒过来,问题就不大。”

唐一叶没再说话。

他忽然发现,他好像有点不习惯吴辉不在身边的日子,在娘选择回药王谷时,唐一叶还没有那么伤怀,或许就是因为那时候身边还有吴辉陪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吴辉的存在,习惯了两个人的形影不离,习惯了每天他承受着自己的聒噪,习惯了他别扭的关心。

而在吴辉悄无声息离开的今天,唐一叶竟然莫名地有种被抛下的不甘。

“他还会回来吗?”唐一叶问唐无影。

唐无影看向自己这个徒弟,摇摇头:“如果你想,应当是你找他回来。”

“这样啊……”唐一叶拿着一封信,表情有点茫然。

简简单单的辞官信,显然不是留给他的。

好像只有在这一瞬,失去的感觉才愈发明晰起来,吴辉走了,临走的时候居然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自己。

吴辉这样的人,有心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偶尔有些自负。

可是现在……

唐一叶对着那封信笺出神,他是在逃避什么吗?

那样骄傲的吴辉也会对感情不确定,而选择逃避选择放弃吗?

如果吴辉真的放弃了自己,那么……是不是两人转身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唐一叶尽量回想着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脑海中像是被闪电贯穿了一样——

言崇之。

吴辉当时的表情,好像真的是很介意。

早知道就该说明白了,就算是言崇之,也不过是一个故交罢了,哪里能比得上吴辉重要呢?

吴辉的陪伴,早就在自己的脑海中生根发芽,谁也抵不过了。

如果这次追回来,就对他再好一点吧。

唐一叶在心底笑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包裹:“师父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唐无影:……

陆小凤恨铁不成钢:“什么叫做什么时候上路?”

唐一叶茫然:“什么时候出发?我有点赶时间。”

“赶时间做什么?追媳妇啊?”曲霂祁在旁边促狭地说着。

这一路走来,曲霂祁从来没摆什么皇上架子,就像是一群朋友一样走着说着,实在是舒坦的很。

此时唐一叶却沉默了,他纠结了半天方才一把拍向自己的大腿:“对啊,吴辉是不是把自己当成我媳妇了啊?那我真得对他好点。”

众:……

你妹啊。

什么叫做当成你媳妇了,不是你自己成天哭着喊着要拉人家陪你见家长么!

你到底有没有半点自觉啊?

众人的目光转了转,最后转到唐无影身上……

这徒弟教的,怎么师父的情商完全没有半点传承啊?

担当重任的到底还是陆小凤:“可是吴辉已经走了。”

唐一叶却半点没有懊丧的模样,只是认真道:“我会找到他的,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不用这样喊口号啊,听起来很像是仇家有没有啊!

曲霂祁对唐无影这徒弟……实在是很无力。

“走吧走吧,戚大侠你需要再休养一阵吗?”曲霂祁问。

顾惜朝想了想:“不如我们在此处停留几日,待得稳定一些再赶上。”

“好,时间差不多。”曲霂祁丝毫没有打扰人家二人世界的意思,直接看向陆小凤:“陆兄呢?”

这是要赶人么!

陆小凤看了一眼唐一叶,非常愉快地摇头:“我没什么事。”

“那太好了!”唐一叶一脸欢欣:“我们什么时候切磋一下吧?”

陆小凤迅速地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刚刚应该果断地说有事的。

闹闹腾腾的一行人,到了这里却骤然变成了四人组。

好在四人组以后赶路倒是快了不少,唐一叶却没来由地觉得有点寂寞。

他很怀念吴辉在的日子,那时候的每一天,都有人听着自己叽叽嘎嘎地说着没什么用的废话,彼此的挖苦现在想起来都如此怀念。

可是现在,只剩下他自己了。

自己师父和皇上之间的氛围实在是插不进去,唐一叶和陆小凤又不那么熟。

仔细想来也是奇怪,为什么明明不是自来熟的性格,却能很迅速地和吴辉打成一片呢?

现在的唐一叶回想起来,到底还是有些茫然。

可惜,吴辉走了,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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