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回、趁人之危卑鄙无耻

百里逐电与嬴春雷分开后就不停的动脑筋，「姐姐会去了哪里呢？」

他虽然聪明绝顶，但只认识了章雅男几个时辰，对伊人并不是非常了解，任他扭尽脑汁也想不出半点头绪，只得以那小面馆为中心，不停的以高明的轻功在周围飞奔，希望能够找到一丁点章雅男去向的蛛丝马迹。

百里逐电浪迹江湖已久，追踪术确实不错，在他细心观察之下，竟然发现了貌似章雅男的脚印。

他欢喜若狂的快步跟下去，可惜路上脚印渐多，章雅男的脚印很快就与其他人的脚印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来哪些是她的了。

「他奶奶的！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姐姐！」

百里逐电一边嘴咒，一边继续飞奔。

他痴恋赵无瑕多年，没想到一夜之间发现她原来不值得爱。

万念俱灰的他无意中遇上了章雅男，被性格开朗，英姿飒爽的她深深的吸引住了，漫天密布的乌云才一扫而空。

感情，是培养出来的；而爱情，却是突发的。

在章雅男身上，百里逐电找到了他这辈子都缺乏的认同感，加上两人翻云覆雨时的销魂，更是令他对伊人死心塌地。

刚刚到手的幸福突然之间就消失无踪，叫他如何不心急呢？他暗自发誓，哪怕是走遍南七北六十三省，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章雅男找回来。

他不停不休的奔跑，不经不觉中天色已渐白，改变了他命运的这一夜终于过去了，而他也来到了苏州城一个行人众多的街道上。

他从小就在市井上长大，此时听见了小贩的叫卖声，一早起来买新鲜蔬菜的市民与菜贩讨价还价的声音，妇人们与不听话的丈夫的打骂声，林林总总代表着普通老百姓的声音令他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也许江湖生涯并不适合我……待我找到了姐姐之后，我们俩就退出江湖，找个地方双宿双栖。我每天早上起来都会为她烧早饭，把她服侍得妥妥当当，过着虽然平澹如水，但甜甜蜜蜜的日子。唉……她看起来正处于情感纠纷之中，那个雷霆万钧摆明了就是想讨好她，想获取她芳心。而除了那个大胡子之外，她心中还有另一个令她放不下的人。我在她心中的地位是否胜过这两人呢？」

他千思万绪一起涌上心头，一时之间不由痴了，顿然停下脚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痴立。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危机已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边了。

一个挑着扁担的中年汉子匆匆忙忙的在赶着路，嘴里还不停的说快要迟到了。

一个满脸笑容的老妇人，一边牵着小孙子的手，一边向路过的亲朋戚友打招呼。

一个文士打扮的高瘦男子，一直皱着眉头往前走，走不到几步路就顿了顿，嘴里念念有词，看来是诗兴大发，正在街道上吟诗作对。

这三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原本是各走各路，但却同时经过百里逐电身边，而异变也在那一刻发生。

挑着扁担的汉子突然抽出两把薄如纸片的柳叶刀；老妇人笑容一敛，双手齐出，十根黑漆漆，又尖又利的手指甲带着一股腥风出击；那文士手上多了两把匕首，一声不吭的就出刀。

他们使用的都是短兵器，便于近身伏击；三人一起出手，三种不同的武器一起往百里逐电身上要害招呼过去。

他们在出手之前毫无预兆，加上与百里逐电只有短短一两尺距离，按理说应该是十拿九稳，眨眼之间这闻名江湖的电光火石就会横尸街头了。

可是他们碰上的是一个拥有野兽般警觉性的人，他们三人手一动，百里逐电就察觉到有异了，痴想章雅男到几乎要出窍的灵魂马上回归原位，双手以最快速度握住了短剑。

短剑一在手，方才那个魂不守舍的落魄江湖人摇身一变，眼神如电，变成了一个绝代剑客。

老妇人眼前寒光一闪，手腕一阵刺痛，一双手齐腕而断。

她以为自己淬了剧毒的手指甲快将刺入百里逐电胸口时，一朵血花突然在她面前绽放。

她惨呼一声后就犹如一摊烂泥般的倒在地上。

百里逐电的剑式是带着巧劲，那老妇人的一双手被砍断后各分东西，右手朝着中年汉子飞过去，而左手却落在那文士面前。

那两人是老妇人的同伙，晓得她手指甲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眼看她断手迎面而来，都大吃一惊，马上侧身闪避。

他们两人都是高手，虽然闪躲毒手，但招式不变，依然朝着百里逐电刺过去。

饶是如此，他们两人的刀式依然顿了一顿，而百里逐电要的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

四朵血花在三人之间暴起。

百里逐电那一身白色袍子一共有两处被鲜血染红，但都并非重要部位。

相对而言，那两人却糟多了，那挑扁担的汉子脖子上多了一个窟窿，鲜血不停的喷出来；那文士也好不了哪里去，两眼之间被百里逐电刺了一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但目光呆滞，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百里逐电得手后也不理那两人死活，继续踏步往前走。

那两把短剑再次消失不见，也不晓得他藏在哪里。

他拍一拍身上袍子，彷佛想要把身上鲜血拍掉，但他心中知道的很清楚，就算袍子上没有血了，洗不掉的血却是永远残留在自己手上的。

他不想问这三人是谁派来的，毕竟他在江湖上结怨不少，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数之不尽，但他相信这三个杀手最大可能就是赵家派遣来取他一命的。

「赵无暇，你如此薄情寡义，哼，枉我多年来对你一心一意……」

想到此处，百里逐电忍不住暗自咒骂昔日的恋人。

他也因此疏忽了，忘记了一个要点，一个足以令人送命的要点～方才那些杀手并非三个人，而是四个人。

除了挑着扁担的汉子，老妇人和文士之外，还有一人尚未出手。

等到他后心突然感到一股寒气时，他才醒觉到那第四人的存在，「与老妇人手牵手那个小童！」

他及时往左一闪，敌人的武器总算没有命中要害，但依然入肉三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身上的鲜血在往外喷。

他飞快的往前一冲，与敌人武器分离。

鲜血随着他的脚步不停的洒在地上，形成了一条血路把附近的人都吓坏了。

百里逐电晓得命悬一线，顾不得为自己止血就转身出剑，两把短剑闪电般的向敌人攻杀。

他此时已经看清楚了，偷袭他的正是那个小童。

那小童手握尖刀，刀锋上沾满了百里逐电的血，嘴边竟然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看见了这一幕，百里逐电心知肚明了，那人绝非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而是个永远长不高的侏儒。

「童杀！」

百里逐电猜到此人是谁了。

听说此人天生残疾，虽然已是四五十岁，但面貌与体型却停留在五岁。

他因此经常以小童打扮出现，趁暗杀对像不防备就施毒手，是个非常难缠的杀手。

江湖中无人知晓他真姓名，都以童杀称呼他。

近年来，据说不停的招兵买马的魔尊已把他收归于旗下，看来这传言完全属实。

此时童杀阴阴一笑，并不与百里逐电硬拚，而是转身开熘。

百里逐电想要追上去，但他伤势委实不轻，竟然无法施展他闻名江湖的绝世轻功。

他当机立断，反手把后背几个大穴都点了，先把血止了再从长计议。

「先出手那三人只是为了掩护真正的主力杀手～童杀！」

百里逐电强忍着身上的痛楚，走入在一边旁观的人群，疾步离去。

「我现在受了伤，他肯定不放过我，会在暗里继续找机会给我致命一击。我失血过多，剑法已经没有之前快，情况不妙！为今之计，我必须要化明为暗。」

百里逐电路过一些售卖衣物的摊贩，以空空妙手顺手牵羊，偷了一件袍子，然后跑到一条窄巷子里把满是鲜血的旧袍子换掉，同时也把伤处包扎一下。

他留在巷子里闭目打坐运功疗伤，过了好一阵子后总算恢复了一点元气，脸色不再惨白如纸。

百里逐电歇了挺久，等到他睁开眼睛时，已到了与嬴春雷约好的时刻。

「若是我出现于近月楼，童杀或许是赵无尘派出的其他高手必定尾随而至。哼！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既然已经和那个大胡子约好，不管有没有找到姐姐，两个时辰后都在近月楼会面，那不管那里是龙潭虎穴也好，刀山火海也好，我都必须要如约赴会。再说，若是大胡子找到姐姐，而我却因为受了个伤而畏首畏尾，错过了与她重聚的机会，我百里逐电岂不是终生遗憾？」

他咬一咬牙，把伤处重新包扎了一次就赴约去了。

百里逐电走了约莫一盏茶时分就来到了近月楼。

他不想给人看出自己有伤在身，所以特意挺胸抬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上了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后，他就点了一桌子的菜和五斤女儿红，一个人自斟自饮，对他人好奇的眼光视若无睹。

「以我这磅礡的气势，应该不会有人过来惹事吧！」

他特意虚张声势就是想给人一个大爷并没有受伤的感觉。

可惜，他这如意算盘打不响，他坐下来不久就有一群又一群提剑带刀的江湖人走入，他才喝到第二杯酒就有两个蓝衣青年一脸敌意的走到他面前。

那两个青年一脸傲气，若非世家子弟就是大派门下。

他们站在百里逐电身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番，然后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大两三岁的青年才开腔说话，「你就是电光火石百里逐电？」

百里逐电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听说你的剑很快？」

依然是那个年纪大一点的青年发言。

「不敢当，这只是江湖上的朋友过誉了。」

百里逐电心里有数了，很明显的，童杀把他刺伤后，赵家就把他的行踪以及他受了伤一事传遍整个苏州城，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他在江湖上名气挺大，一旦知晓他受了伤，自然会有不少好勇斗狠的剑客想趁此机会挑战他，藉此扬名立万。

如此一来，赵家不需动用一兵一卒就可以置他于死地。

此时那年纪比较轻的青年也开口了，「看来你也有些自知之明，晓得是过誉了。」

另一个青年接口说，「我们就是峨眉派的逍遥双剑客。我是徐逍，他就是杨遥。」

他大声的报上自己名号，而且一脸自信，显然认为百里逐电必定听过他们的名字。

百里逐电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两位就是名震江湖的逍遥双剑客……」

徐逍和杨遥两人听见百里逐电如此说，不由傲笑了几声。

没想到百里逐电这小子接下来说的话却使他们火冒三丈，「……可惜大爷却从来没有听过。看你们俩印堂发黑，双目无神，哪配得上逍遥这两字呢？不如改名叫做混账双剑客好了！」

百里逐电出身卑微，最讨厌他们俩这种不可一世的名门弟子。

他伤势尚未复原，一身功力只剩下五六成，原本不想在这种时刻与人结仇，但他一听徐逍杨遥傲气冲天的腔调就忍不住要讽刺他们一顿，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有没有伤了。

杨遥年纪比较轻，火气比较大，狂怒之下，剑已出鞘。

「百里逐电，我要与你比剑。」

徐逍也恶狠狠的说，「你有没有胆与我们俩比谁快？电光火石，我呸！我们兄弟俩待会就要在电光火石之间把你毙了！」

百里逐电斜着头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俩说，「你们是要和我比剑还是想要杀我？先把话说清楚点。」

杨遥忍不住气，手上剑已出击，「我们既要与你比剑，也要杀了你！」

他出剑了，徐逍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也与他一起挥剑攻击百里逐电。

两人练的是双剑合璧，一招双宿双飞，分从左右朝着百里逐电脖子刺过去。

百里逐电眼看他们两人一出剑就是杀着，不禁暗怒，「我与你们俩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但你们这两个名门正派一出手就想要老子的命！手段未免太毒辣了吧？」

他虽然只有五成功力，但应付这两个峨眉高徒依然绰绰有馀，只见两道寒光从他袍子里飞出来，后发先至，割伤了逍遥双剑客手腕。

徐逍杨遥两人手腕一痛，手中剑就落到地上了。

他们两人一向心高气傲，一直以为自己剑法在江湖上乃是数一数二的，没想到今日却连百里逐电一招都接不住。

两人顿时间面色惨白，连后退也不懂，只是呆若木鸡般的继续站在百里逐电身前，直到后者向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去，才掩着脸转身飞奔而去，连自己的剑也顾不得捡起来。

百里逐电露了这么一手，之前蠢蠢欲动，也想要挑战他的一些江湖中人纷纷脸色大变，断了想要趁他受了伤，想要占他便宜的心了。

可是击败百里逐电对于江湖中人而言，依然是个绝大引诱，于是又有人走过去向他挑战了。

这次来的是两个三十来岁，一脸阴鸷的汉子。

他们一走过去就开门见山，道明来意，「我们兄弟俩是死在你剑下的灵蛇堂主的结义兄弟，我是青竹蛇，他是赤练蛇。今天收到消息，知道你身体抱恙，所以特意趁人之危，来取你性命。」

百里逐电仰天大笑三声，「呵呵呵，看来江湖上无耻之徒真的不少！」

赤练蛇阴笑着说，「百里逐电，我们知道你伤的不轻。你方才出剑还是挺快的，但我们并非那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我们看得出你出剑后呼吸急促了一点。换句话说，方才那一剑已经影响了你的伤势。」

青竹蛇说，「所以我们兄弟俩决定了，打铁要趁热。必须要趁你还没回过气来就出手。」

他话一说完，剑也出招了，两人的剑犹如毒蛇一般，向着百里逐电吐信。

百里逐电应付逍遥双剑客是游刃有馀，但这两条蛇的剑法比那两个峨眉剑客高出不止一筹，他不能如之前那样，一剑退敌了。

三人以快打快的交换了好几剑，剑与剑的交击声响个不停。

百里逐电以两把短剑应对两个敌人，以一敌二，两条蛇依然奈何不了他，但他也无法击败对手，只落得一个难分难解的局面。

赤练蛇大声疾呼，「百里逐电，你真气不足了！不然的话，我们兄弟俩早已死在你剑下了！」

青竹蛇也加油添醋，「百里逐电，打下去你只会越来越弱，越来越慢！你今天逃不过一个横尸街头的下场了！」

他们两人晓得与高手对决，除了武功高低之外，心理因素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就不停的动嘴皮子，以此影响百里逐电的战意。

百里逐电暗自思量，「若不能快速的解决这两条蛇，在场的其他高手就会认定我伤势已重，力不从心了。接下来他们就会一群又一群的过来挑战我。为今之计，只能快刀斩乱麻，以杀手？处决了这两条烦人的毒蛇。」

他再挡了两条蛇几剑后，突然右手一挥，手中剑已经飞出去。

青竹蛇和赤练蛇以为他把短剑当成飞剑使，都纷纷先避其锋。

两人的心思是一模一样的，「百里逐电这飞剑并没有命中目标，他只剩下一把剑了。我们再加一把劲就可以复仇了！」

他们没想到那一剑是含了巧劲，可以说是百里逐电毕生功力的总汇。

短剑越过两条蛇之后竟然回旋，在他们俩全力攻击百里逐电时从后而至，卡擦一声，把青竹蛇的头砍下来后再次回到主人手里。

百里逐电一接剑就倾力出击，把惊魂未定的赤练蛇杀得措手不及。

「中！」

百里逐电忽然大喊一声。

赤练蛇闷哼一声，胸口已经中剑。

若非百里逐电伤势不浅，恐怕他已经命丧当场了。

到了这一步，赤练蛇心知肚明了，晓得自己今天是敌不过只剩下一半功力的百里逐电了。

一股寒意从他心中升起，心惊胆跳的他再也顾不得报仇雪恨了，连场面话也没说就转身飞奔逃生去了。

百里逐电呵呵一笑，「赤练蛇，老子姑且饶你一命！日后在江湖上听见老子名头，你就要夹着尾巴开熘啊！」

其实他刚才那一招回旋剑已经把他内力耗得七七八八了，他并非想要放赤练蛇一条生路，而是力所不及，无法赶尽杀绝，所以才故意如此说，好让其他人以为他是手下留情。

百里逐电笑声还没停下来，脚底下的地板突然四分五裂，一双大手从地板下伸出，一把抓住他双腿。

近月楼里的一群武林人士看见他受制于人了，如此天赐良机，哪可错过？一共六个一直在观战的高手抢着出手，誓要让电光火石在风雨雷电里面除名，以此扬名江湖。

百里逐电原本是要出剑把抓住他小腿的手砍断，但面对着流水般汹涌而至的敌人，他逼于无奈，只好举剑先应付这些趁人之危的卑鄙之徒。

可是他行动受到限制，赖以成名的绝世身法根本就施展不开，只能挥舞双剑尽可能把敌人来招一一挡住。

在这种此消彼长的情况下，他陷入了苦斗的死局。

时间一久，他不免会被对手击杀。

「难道今日就是我归位之时？没想到我并非死于武功比我高的人，而是死在这一群下流无耻的正派人士手下……唉……」

他奋勇搏斗，虽然也伤了好几个敌人，但自己已开始力不从心，撑不了多久。

他把一个敌人逼退后，两个使着钢刀的高手已经杀到。

他短剑刚挥出，一时之间来不及回剑自保也不能施展轻功闪避，顿时间就到了生死关头。

「姐姐，看来我是无法照顾你一辈子了。希望那个混账大胡子把你找到，好好的照顾你。嬴春雷，你可要对姐姐千依百顺，不然的话，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在心中默默的为章雅男祝福后就准备迎接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