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伊始(一)
陈上校看着崇重癫狂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崇重,西瓜军足可以镇压一个基地的连长,地位仅次于将军,甚至过不了了多少年都能够让不断积累战功晋升,到边境战线总参做参谋的存在,居然被安小语搞成了这个样子。
自己筹划的计谋变得一文不值,安小语只是轻描淡写地使出了一手,所有的阴谋诡计全都迎刃而解。就好像安小语就在地上点了一个点,然后崇重就自己兴高采烈地扛着铁锹过来,给自己挖了个坑跳进去一样。
现在,崇重已经跳进这个坑里,再也出不来了,至于这个坑要不要填,这个人要不要埋,站在坑外面的安小语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陈上校冷眼旁观,马上就看清了这样的局势。这一场权谋的争斗,终究还是安小语略胜一筹,看来今后关于云皇的边关事宜,大小方向都要看安小语的脸色来行事了。
他悄然地看了一眼就在旁边的梁破,这名儒将依然是面如白玉,温文尔雅,让你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也看不到眼神里带着什么样的光彩。陈上校不由得哑然失笑,梁破和安小语都是三千学院出来的人,你还有彼此的吗?
崇重却是慌了:“陈上校,你笑什么?”
陈上校走到了崇重的身边,伸手拍了拍崇重的肩膀说道:“崇连长,有关三千学院机甲系学生远征军的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事件明朗,数据清晰,不容置疑。我看崇连长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报假案可是个不好的习惯。”
听到他这么说,崇重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一切计谋到此为止便全都付诸东流了,一切都是安小语的算计,自己还傻傻地被安小语牵着鼻子走。
可是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如果机甲系之前并没有打得丢盔弃甲,声称与他们发生战斗的那一支队伍也没有上报告状,安小语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难道她能够手眼通天到收买附近的将领不成?
崇重在这里根深蒂固,自然知道身边的 这些将领都分属于谁的派系之下,根本想不到安小语有什么收买的可能性。但是除此之外……
他看了一眼安小语的那张脸,登时浑身冷汗,心中最后的一丝疯狂和凶残荡然无存,瞬间化为了恐惧和忧虑。安小语在他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一座看不见山仇恨和惆怅是难免的,但是他的勇气已经一朝挫败,再也提不起来。
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崇重看着安小语和梁破将陈上校他们送走,都没有注意到,在审查队伍当中,那天晚上没有赴宴的那一位还曾经回头看过自己一眼,眼神复杂,走路姿势也有些不太对。
看着陈上校的飞机远去,安小语和梁破对视一眼,梁破便说道:“崇连长,不知道你是否有空,我们来商议一下今后的战斗策略。”
崇重一愣,没想到梁破会主动叫住他,但是说商量什么战斗策略之类的,根本就是借口吧?他们互相都心知肚明,安小语虽然把他这根钉子敲了下去,但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想要让双方合作,还是太过困难了一些。
毕竟崇重注定是要被处置的存在,就算是这次的战斗当中立了大功,也不过是减轻一些罪责,轻松这样些许,与十年边关的经营相比,孰轻孰重,大家一目了然,所以崇重不给他们添乱就已经是够老实的了。
但是梁破这个时候把他叫住,让他的心里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抬起头看到梁破和安小语的表情,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他感觉到一股无穷的压力正在朝着自己的 身上镇压过来,刚刚升起的反抗心理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小语显然已经成为了他的心魔!
无可奈何,你梁破的理由冠冕堂皇,如果当中拒绝难免还会被扣上一个挂机的大帽子,于是只好答应了下来,连副手都没带,直接就到了梁破的营房之中,坐下来,等待着他们出招。
安小语和梁破看到崇重蛰伏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都是笑了一笑。安小语从兜里掏出了黑色的棋子,放在了桌面上,说道:“我觉得,崇连长应该听一听这一段录音。”
录音?崇重狐疑了起来,根本不知道安小语到底有何用意,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自己可能被安小语他们当成把柄的通话,实在是想不出有哪一次能够落入到安小语的手中。
然而录音一放出来,崇重就惊呆了。
“小人名叫刘三全,是军委里面一个小小的统筹官,隶属于军委委员兼统筹部外派办公室主任秦合。我是秦主任的亲信,是他在做排长的时候就在队伍里面看准的兵,在他升职之后,就把我调到了身边做事情。”
听到秦合的名字,崇重呆若木鸡,马上就想到了那一天晚上,说是倒时差没有过来的那名审查队的队员,看来他就是刘三全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倒时差没倒过来,而是被安小语控制在了手里面。
录音还在继续……
“秦主任一直都和朝阁的委员马生时有利益往来,虽然涉及到的利益都并不深远,但是来来往往这么多年次数也有很多,大概能有二三十次的样子,我并不是每一次都有参与,所以我所知并不多。”
“这一次的事情,是秦主任和马生时共同参与的,是为了扳倒安小语在军委当中的地位和印象里而策划出来的一次阴谋。阴谋的主要实施者是我和西方边境常备机甲军连长崇重。”
“崇重找到秦主任说,这一次安小语带领三千学院机甲系的学生外出远征,他故意将机甲系的武器装备份额占了一大半,就是为了等待机甲系吃了败仗,然后趁机生事。”
“没想到机甲系居然真的出事了,而且还闹了一个大乌龙,和附近基地的队伍遇到,然后先行出手,兵力相差无几却丢盔机甲狼狈而逃,帝国最尖端的武器装备也全都遗失在了山林当中无法找回。”
“于是崇重就联系到了秦主任,让他帮忙安排人进入到朝阁和军委组织的审查队里面,煽风点火,将事情闹大,尽量把所有的罪责都按在安小语的头上,彻底打压一下她的发展势头,能够给自己和马生时委员都争取到一点喘息的余地。”
“这次我过来的时候,秦主任就已经……”
“够了!”崇重大喊一声,录音的播放戛然而止,安小语饶有兴趣地看着崇重的脸色。先是憋成了酱色,然后又转而为青,瞬间又变得刷白,冷汗从额头上滚滚而下,几乎没有断绝。
安小语见他迟迟都不开口,于是将黑子收了起来,轻声说道:“秦合现在以扰乱超纲,泄露机密,插手边关的罪名,被军委控制了起来,我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招供,但是如果这段录音上交上去……”
最终,他的身子委顿了下来,靠在椅子背上,看着安小语他们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们尽管说吧。”
安小语笑了一下,说道:“这次真对云皇的战斗,所有的细节都要我和梁连长制定,你不得插手。”
“可以。”
“有关觉醒兽、星能、西山伯辉和针对西山鬼的态度,全都由我们说了算,你不能质疑,不能反对,还需要带领你的队伍大力配合。”
“可以。”
“这次边关战斗的所有事宜,都以你和梁连长的名义来做,三千学院机甲系的学生从三九军和西瓜君的编制当中撤出,可以独立行动,与你们再无关联,不与统属。”
崇重愣了一下,但是还是没有犹豫,点头说道:“可以。”
“还有最后一点,你才是边境上面真正的利益分割参与者,这次与其他外围派和西山鬼的谈判,全都由你来负责,但是不能够违背我们给你提出的谈判要求。”
“可以。”
四个条件,崇重全都答应了下来,他知道,就算自己不答应,安小语也会有其他的计划能够取代自己的位置,现在他是有把柄在安小语的手里,不得不低眉顺眼,反抗又能有什么好处吗?
垂头丧气地从梁破的营房里面走出来,梁破一直都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安小语就能够洞悉一切。
为什么她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伪装出一幅战败的样子,而自己又不知道她将武器装备藏在了什么地方?
为什么她能够伪装成和其他的队伍相遇然后大战了一场,风言风语传得煞有其事,却没有任何一支队伍站出来投诉她?
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会找人在审查队里面安插钉子,想要搅风搅雨,而且还能够比自己提前知道这个钉子是谁,偷偷抓起来威逼出证据来?
为什么她可以无视自己在边境十年的经营,只需要一招就将自己的所有摧毁殆尽,让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崇重不明白,梁破也不明白。
安小语笑着说:“一切计谋都是人想出来的,一切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我们的世界不管怎么改变,都是人的世界,所以只要搞清楚人的心里到底再想什么,提前一步也并非难事。”
然而梁破却摇摇头:“想要勘破人心,何其困难,恐怕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天才和怪物才能够做到这一点吧?”
安小语耸耸肩:“至少就我所知,还是有很多人比我做得更好,值得让我去学习的。”
安小语说的,当然是管理员,是关觉,是车梓畅,是左丘之左、裴虎这些掌控者帝国上层的人物,和他们相比,安小语的这些计谋,确实是上不得台面的小道而已。
从梁破的营房里面离开,安小语回到了三千学院机甲系的营地,和冉夜他们沟通,将三千学院机甲系的归属权收回,所有的归属都划到两名带队老师的名头下面。
冉夜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安小语脸上是似有似无地带着一些筹谋的神光,让冉夜不寒而栗,于是问都没问就去办交接手续了。没过多久,三千学院机甲系学生远征军的名头就彻底落实了。
当然,除了名头不一样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还照常。他们的营地依然还跟梁破的连队在一起,一样还吃着三九军的伙食,之前的武器装备也没有收回,梁破之前推迟的那一批装备也送到了营地里面。
魏卿玄和许何为看着安小语的样子,知道她还有什么其他的筹划,但是显然,这些筹划已经和三千学院机甲系无关了。
就算他们是帝国机甲军的预备役,就算他们拥有战斗能力,但是这样凶险的战斗,对抗十级觉醒兽的云皇,在几十名宗师水平高手的混战当中打生打死,还不是他们能够做到的事情。
而安小语没有跟她们透露一点点的想法,也正好证实了这个猜测。安小语害怕他们像上次一样,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她狙击一个西山鬼,然后让自己逃脱出来。
这次和上一次是不同的,上一次只有一个宗师,而且还被云皇给死死地牵制在了天空中。这一次,管山桐手下的二十名宗师且不说,西山鬼那边战斗力不详,加上几百台机甲和一个云皇,这片山区即将化身修罗地狱。
而且这一次,安小语有了友军的支持,再也不是孤军奋战,自然不需要这两位大少爷亲自上阵去帮忙了。
魏卿玄和许何为隐隐猜测到,安小语将三千学院机甲系彻底剥离出来只是为了方便她今后的行动,或者是为了觉醒兽,或者是为了西山鬼,这些都说不定,他们也猜不出来。
他们只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魏卿玄在学生营地里面维持着秩序,虽然现在条件也不艰苦了,也没有任务要去做了,但是他们还有日常的值班任务,还有文化课需要学习,平常也要跟着营地里面的正规军出队列。
许何为则全心全意地观察着已经重新变得奄奄一息,但是睁开眼睛之后总喜欢看个不停的小羚羊。
他们给小羚羊取了一个很不错的名字,叫做萨姆塔,在当地的土语当中,意思就是“形成的孩子”。
也可以翻译成“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