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两可之端（二）
小安去警备队那边看过一次楚惮他们，出人意料的，楚惮居然没有生气，只是对于安小安是安小语的人，有些实在是遗憾，说道：“以你的天赋，如果进入身修的领域，将来必定是……”
“当初那些从东云省会离开的人也这么说。 ”小安打断了楚惮的话。
楚惮愣了一愣，突然就笑了，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原来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少宗的安排！可惜啊……可惜……”
安小安看着楚惮在监牢里面笑的像一个疯子，最后竟然痛哭流涕，就跟真正的神经病人没有什么分别。楚惮越哭越伤心，越哭越难过，但是小安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悔恨、是伤心亦或是愤恨。
突然，楚惮抬起头来看向小安，颤抖着声音问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安想了想，点头说道：“你问吧！”
“我就想知道，少宗到底是想要让身修变成什么样的？这一次我们身修到底是正好碰上了，还是注定要被历史淘汰掉呢？少宗之后还会不会，会不会在其他的地方，也对身修出手？”
安小安纳闷了：“可是这是三个问题。”
楚惮愣了一下，苦笑着说道：“那你就告诉我，你是为什么来我们这里做卧底的？”
小安笑了，很开心地说道：“因为好玩啊！”
楚惮看着小安的笑脸，哈哈大笑，状若癫狂。再次笑了好久，楚惮才趴在栏杆上面，对小安说道：“我懂了……我都懂了！这下我就放心了！你真的没有想法要做身修吗？”
“以前是有的，但是我姐姐说，身修是一个有缺憾的修行道路，所以不让我涉及太深。其实我体会也不多，你跟我说，身修修行到最后，到底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呢？你知道吗？”
楚惮叹了一口气，说道：“修行路漫漫，我还没有到达那种境界。”
先懂了，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问，看着监牢里面的这些身修，安小安突然说：“我姐姐让我告诉你们，现在有一个让你们全都活下来的机会，就看你们想不想抓住了。”
楚惮听到小安的话之后，还没反应过来，里面那位曾经装病的白发老头就说道：“少宗好大的口气，想要让我们全都活下来，除非彻底打败东云的财团，然后再让我们离开东云！”
小安耸了耸肩，说道：“我姐姐也知道你们会这么说，她还说，如果你们接受这个提议，她就可以彻底打倒东云财团，让他们再也抬不起头来，到时候把你们弄出东云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
几个身修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生的希望。
吕四的调查队来了，来了便没有再走得了。
所有人都不清楚，楚惮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死去的，所以只能将死亡的原因归结为财团调查队的到来。毕竟谁也不能说是警备队员杀人了不是？何况还是这么重要的证人。
如果你们说不是，那你们怎么解释你们的人来了他们就死了？为什么他们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事而不是在其他的时候？什么？有人诬陷？那你把被诬陷的证据拿出来啊！
于是吕四派来的调查队就此被逮捕，而吕四本身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呆愣了片刻，在屋子里疯狂地走来走去。
他担心的并不是调查队的那些人会暴露自己，而是担心从此之后，吕四这个名字就再也不属于财团了。那天大哥已经说过了，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机会，而吕四搞砸了这个最后一次，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再也没有机会意味着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经过调查之后，财团各家纷纷发表声明，向警备队证明他们根本就没有向这一支调查队下达命令，更没有让他们对那些身修采取任何的调查或者伤害举动。
那事实就很清楚了，既然大家都没有下命令，那么下命令的还有谁？
就只剩下吕梁朝了。
想到这里的吕四浑身冰冷，但是他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就算是财团放弃了自己，也不会放弃这一次和安小语的斗争，如果财团最后获胜，自己的下场或许会好一些？
或者……
吕四的心里渐渐有一种可怕的想法产生，但是很快地，吕四就将这种想法给扔到了千里之外，浑身冷汗地坐在沙发上面，心里面几乎崩溃——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秦斡看着坐在上首的秦苦和于五，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电子板，说道：“很显然，这就是安小语在背后的布局，而且我们尚且还不知道她有没有后续的手段还在等着我们。不只是吕四，就连我们都被安小语骗了，从吕四揭穿你小安开始，到后来的赌局，都是安小语的，为了让我们认为，她真的是一个不会使用阴谋的人。但是这一天之内的所有攻击，显然都是安小语早已经准备好的，让我们措手不及。”
秦苦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问道：“吕四现在状况如何。”
“我觉得他还是不可能出卖财团的，毕竟他和那些身修不同，他是财团的人，而且财团的胜利对于他来说有绝大的好处，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让吕四出卖财团的任何信息，所以可以先放着不管，至于之后……”秦斡的意思不言而喻。
于五果断开口说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是！”
所有人都是心中凛然，已经多久了，东云财团掌握东云的经济大局，已经多少年了，他们都忘记了上一次财团被迫放弃自己家族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而现在他们居然要选择放弃了吕四。
秦斡看到了周围人的表情，心里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继续说：“我觉得接下来我们应该转变方式了，这件事情已经闹得太大，如果在三天之内没有解决掉，不管是对于东云还是对我们都没有好处。甚至于如果超过三天之后我们胜利了，那帝国最终要算账的还是财团。”
“为什么这么说？”一个家族的长老问道。
“因为根本上来说，这件事情是我们挑起来的，安小语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不管是灵药，还是和安小语的战争，我们从一开始都是主动的姿态，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要在机甲大赛海选之前，给出一个结论，不管是灵药，还是身修。否则到时候机甲大赛结束，新闻热度马上就要上来，安小语到时候抽身而退，财团必然遭到帝国的警示。”
听到秦斡的话，其他的人都是心头一凛，问道：“所以你打算如何？”
“首先转换思想，想要快速解决这件事情，就要将所有的事情摆在明面上，我与安小语对局，一战定胜败，到时候无论结果如何，我想不管是我们，还是安小语，都不会在这个关头继续追究了。”
“那之后呢？”又一名长老问道。
“以后的事情，徐徐图之，要根据今后的主战场还有主要利益来看，但是不管我们是胜是败，最终的结果都要将灵药的配方交出去。这是在东荒军进入东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结果了。灵药交出去之后，安小语还会与我们针锋相对吗？毕竟想要面子的还只是我们而已。”
那位长老沉默了，另一位长老再次提出了下一个问题：“战场怎么样转换？”
“让安小语将自己的手段全都用尽，只要我们不出手，明天一天，安小语必然会将所有的准备都施展出来，到时候所有的阴谋都烟消云散。只要我不使用阴谋手段，安小语也必然不会使用，到时候就是一战定胜负的时候。”
“好！”那位长老肯定地说道。
其他的长老也都是紧跟着同意：“好！”
秦苦看着下面的这些长老，又看了看站在中央的秦斡，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长老们都同意了，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记住，务必不能够让安小语对财团真正的核心利益造成更多的损失，至于其他的东西……”
秦斡心头微动，没有让这位老人说出有损颜面的话，接过来说道：“孙儿明白，至于吕四那边，还应该去提醒一下，至于人选的话，想来大家都已经有了定论，我就不多说了。”
“嗯，去吧！”秦苦闭上了眼睛。
李七见到吕四的时候喜笑颜开，说道：“没想到吧？四哥！在这个时候来见你的，来给你最后通牒的人，终究还是我！是我李赶！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吗？你不是喜欢落井下石吗？财团选择来踹你最后这一脚的是谁？呵呵！是我李赶！”
吕四抬起头来，看着得意洋洋的李七。在房间里面关了这么长的时间，吕四的脸上长出了胡须，头发也没有时间打理，也没有心情睡觉，眼窝深陷黝黑，就像是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鬃狗。
“呵呵……”吕四看了看力气，低声地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李七就在旁边看着这个好像失心疯一样的人，内心当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如今的两个人，一个衣冠楚楚得意洋洋，一个失魂落魄满身苍凉，不是大快人心？
吕四笑罢，喘了两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李七：“你真的以为财团要重新重用你了吗？重用你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不要异想天开了！他们之所以选择了你，只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愿意来踹这一脚的人，也就只有你这种杂碎而已！你以为你在他们的眼中是什么？笑话！”
李七却并不生气，反而是承认道：“我是个杂碎，我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我多优秀，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比你们更加的优秀，你！大哥！都是我知道永远都赶不上的人。我喜欢赌博，我喜欢女人，我喜欢偷懒，我不会勾心斗角，不会阴谋阳谋，打了个照面就被安小语坑的小板凳都没剩下。行啊！我认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个成大事的主儿，不过李家已经没有了其他的人，我只能是被赶鸭子上架，你以为我愿意坐在那个位置上？现在好了，大伯发话了，我现在一身轻松，可以随便地赌博，可以随便地玩女人，可以随便地偷懒，没人再埋怨过我什么！我是个废物，但是我是废物我现在开心啊！可是你呢？”
看着吕四那双愤怒的眼睛，李七笑着说道：“你，吕梁朝，东云财团吕家的继承人，财团排行第四的大少爷，从小就是光环加身，除了大哥，你就是财团里最优秀的年轻人！是的，你眼光长远，你胸有丘壑，你理想远大！但是现在你什么样子？我什么样子？你的眼光，你的求和，你的理想，这些给你带来了什么？带来了……”
他四下环视了一下这个软禁的小屋，轻蔑地笑着说：“给你这一张破沙发？加在一起不过三百块钱的床上用品，秃了毛的地毯，还有十三块钱一份的标准餐，连瓶便宜的酒都没有！今天之后呢？你又可以有什么？”
“三十年河东……”吕四咬着牙说道。
“我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李七打断了吕四的话说道：“但是四哥你别忘了，这些对我都不重要，你对我说这句话更加的没意思。我是个小人，小人报仇就只有这一瞬间，我来踹你最后这一脚，也只要这一脚，这就够了！足够了！我是个杂碎，我踹了你我赚到了！我可以看着你痛苦挣扎，看着你继续往前爬，或者有一天你还能站起来，到时候你回头看我，我还是那个财团养的纨绔！你还有兴趣对我出手吗？我太了解你了！哈哈！”
吕四知道，李七说的都是正确的，他只是来踹自己这一脚而已。家族给他的任务，就是让他知道财团的决定，知道财团已经放弃了他吕梁朝，交给你告他什么都不要说，告诉他，就算他死了，也要得到财团的允许才能够变成鬼。
于是他坐了下来，痛声笑了两下，不说话了。
李七看到他的这个样子，也是兴味索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四哥，从你决定和安小语作对，甚至不惜派出了那么多身修到机甲大赛里面引安小语上钩的时候，你就已经败了。”
吕四摇头：“我哪里知道，少宗原来是这样的难以对付，我在现场安排了那么多的人，收买了那么多的证人，甚至操控舆论，制造伪证，让我们的人去演戏假装身修被武修打压，甚至都没有让安小语露过一次面。”
李七说：“这就是安小语的高明之处了。安小语用阴谋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小人。而你们用阴谋的时候，是假的小人。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不是真的，也永远斗不过真小人。”
“是啊……”吕四感叹道：“安小语用阴谋的时候，就是一个真正的小人，用个阳谋的时候，也是一个真正的少宗，我比不上他。”
“至于你这一次让财团损失的这些身修还有资金，家族已经不打算追究了，你已经付出了代价。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你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下场了。从刚开始和安小语的赌局，让财团失去的三个承诺条件开始。再到你在机甲大赛里面利用金钱收买的一百二十四名机甲大赛工作人员，十八名身修驾驶员，两个驾驶教练，还有后来被你煽动去做假示威的，隶属于财团的三百余名以身入道修行者，这些责任，你都承认吗？”
吕四低垂着头，说道：“我承认。”
李七突然就放下了手里的终端，突然就绽放除了极其灿烂的笑容：“既然你承认，那我就好交代了……各种意义上。”
各种意义上？吕四愣了一下。
突然，他忽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抢上前了一步，就朝着李七抓了过去：“将你的终端交出来！”
李七本身就是个纨绔，虽然吕四没有修为在身，但是平常的时候参加运动和健身自然也不少，一下就将李七扑倒在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最终吕四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终端，却发现录音文件已经发送到了另一个通讯地址那边。
“哈！哈哈！”吕四终于承受不住了，从李七身上站起来之后，摇晃了两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李七也是喘着粗气，从地上坐起来，笑着说道：“我说过了，四哥，我就是要来踹你最后这一脚的。我也说过了，我是个小人，小人报仇，就要把仇人一脚踹下悬崖，再也不让他有爬上来的机会。你将来爬起来的时候，或许没有兴趣对我再出手，但是我会放心吗？”
“你把刚才的录音发给了安小语？”吕四扔掉了手里的终端，除了认命之外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李七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褶皱和尘土，捡起了自己的终端，看着失魂落魄的吕四，摇头说道：“她给我的，只是一个报仇的机会而已。”
吕四看着李七大笑着离开了房间，终于哭出了声，蜷缩在了沙发的角落，心里那种可怕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了起来，渐渐地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神。
我要不要指认财团？
他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