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江初没说话。
他什么都不想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对吵了半辈子的前夫妻俩,在某些方面有着神奇的相互理解和默契。
“你也别挂个脸,弄得跟多大事儿似的,”江连天瞪他,“我们又不是把他往回赶。”
“房子买了给他搁那儿,以后放假回来他想自己住自己住,想去你那儿住两天就住两天,”他说着,还是没忍住朝江初小腿上踢一腿,“有什么好不能管的?我不能管他我还不能管你了?”
这确实是最正常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的安排。
江初没法跟江连天解释自己为什么“小题大做”,更没法跟他说自己烦的不是覃最还能不能跟他住这个表象问题。
站在两边家长的角度,谁都不能明白。
他甚至刚想起来自己忘了“庆幸”老妈没跟江连天说别的,虽然老妈从来也不会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跟江连天干仗。
“随便,你们看着办。”江初心烦地摆摆手。
夹在一个爹一个妈之间,连覃舒曼这个亲妈都给覃最买好房子了,他什么决定也没立场做。
“别跟我说,也先别跟覃最提。”江初转身从书房出去。
第88章
江初来江连天家吃饭基本没喝过酒, 今天喝得覃最老想转脸看他。
倒也不是多,就觉得他不对劲。
“吃饭。”覃最给他盛了碗粥,把江初桌上的小酒盅给捏了过去。
江初过来之前还在家喝了一听啤酒。
就他那点儿猫尿似的量, 这么两杯混下去, 过会儿就得脸朝下砸在饭桌上。
“没事儿。”江初看了眼小酒盅, 嘴上这么说,他也没要再拿走。
覃最给他碗粥,他就搅两下开始喝粥。
果然,就这几小盅,等吃完饭起身要回家的时候,他还是打了个磕碰。
“没事儿。”江初扶着椅背朝底下看了眼,踢出一小咕噜黄瓜段,“踩着它了。”
“我送你俩回去?”江连天在旁边看着他问。
“覃最会开。”江初胳膊朝覃最肩头上一搭。
“带本儿了么?”江连天又问了句。
江初也没看他,跟覃舒曼打个招呼, 直接开门出去了。
“带本儿了么?”一直到进了电梯,江初才又冲着覃最重复一遍江连天的问题。
“你看呢?”覃最看着他。
“那咱们怎么回去?”江初笑了。
“没本儿又不是没我。”覃最给他拽拽衣服。
车还是扔在江连天家车库了。
覃最叫了个车到小区门口,把江初往后排一塞, 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
等到了家, 江初抹了衣服就要往床上砸, 被覃最拽着胳膊给扥了回来。
“今天没神了。”江初刮刮他的脸, “你自己玩儿,大奔给你买的菲鸡杯还在那屋呢。”
“你爸跟你说什么了?”覃最问。
“没说什么。”江初打个呵欠,随口乱扯, “问我钱够不够。”
“你妈呢?”覃最继续盯着他。
“不说了么,问你是不是早恋……”江初边说边摩挲着覃最的背。
“她专门给你打电话说这个?”覃最打断他。
江初看了覃最一会儿, 心里既纠结又混乱。
他是真不舍得覃最难受。
上回江连天和覃舒曼冷不丁问覃最要不要搬出去, 这小狗回家都跟他上牙了。
但是看覃最盯着他不挪眼的神情, 江初突然又觉得,他老想着什么也别跟覃最说,心里的念头是不想让覃最不高兴,本质不是跟老妈和江连天一个意思么?
换位想想,如果他是覃最,肯定宁愿什么都第一时间知道。
绝对不想像这样问点儿什么问题,都被糊弄来糊弄去。
“给我拿根烟。”江初在心里叹了口气,拍拍覃最的屁股,在床尾坐下。
覃最去给他点了一根,直接夹着指尖怼进江初嘴里。
“坐。”江初眯缝着眼拍拍旁边。
覃最又把桌上的烟灰缸拿过来,搁在自己腿上冲着江初坐下。
“他俩想给你买个房子,不为别的,就是觉得早晚都得买,”江初斟酌着语言,“以后你也用得着,放假想来我这儿就来我这儿,想自己待着也不愁没地方去。”
“然后呢?”覃最“嗯”了声,接着问。
“没什么然后啊。”江初朝他呼了口烟。
他这会儿自己说出来,也觉得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儿。
想不明白怎么刚才听江连天一开口,整个人竟然会那么上火。
“你不想让我搬出去。”覃最说了个肯定句。
说点儿屁话。
江初弹弹烟灰,看着覃最懒得搭理。
“你妈那边又是怎么回事?”覃最捞过来江初一只手,搁在腿上一下下搓着玩儿。
“她放完东西不得跟我说一声么。”江初也搓搓他,还是没把老妈那边的情况说出来。
现在老妈那头的状况,不是他跟覃最说不说就能有什么改善的。
江初自己都不敢往后面想。
“没了?”覃最又撩起眼皮望向他。
“要不干脆你想听什么,你说一遍我给你学得了。”江初“啧”一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我想你以后有心烦的事而直接告诉我。”覃最扣着他没松开。
“这话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了?”他问江初。
“哎,我这不履行了么。”江初脑子里晕乎劲儿上来了,烟抽得有点儿恶心。
他把剩下半根烟递给覃最,等覃最接过去,就敞着胳膊往后一砸,闭着眼仰躺在床上。
“去洗澡,小狗。”他抬起条胳膊压在脑门儿上挡光,“洗完过来让哥抱着睡觉。”
覃最像是很轻地笑了笑,起身拽过小毛毯搭在江初肚子上。
这一晚上他俩谁也没睡好。
覃最冲完澡回来,江初已经保持着仰面朝天的造型睡着了,胳膊都没挪动一下。
他托着江初的脑袋给他垫了个枕头,自己又去写了会儿论文。
等到快半夜的时候,覃最刚想睡熟,江初撑着床沿坐起来,去卫生间吐了一轮。
江初没开灯,怕把覃最晃醒,蹲在马桶跟前活活把自己给吐清醒了,还保持这么个造型发了会儿呆。
脑子里转来转去还是白天那些事,从白天到刚才梦里,又追到现在,他不想去想都止不住地重复。
没有头绪地重复。
江初蹲在那儿琢磨会儿老妈,琢磨会儿江连天和覃舒曼,又琢磨了半天覃最。
最后琢磨到自己身上,他发现自己还冲马桶趴着呢,简直臭一块儿去了。
叹了口气,他顺便把自己扒光冲了个澡。
覃最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江初带着一身凉飕飕的水汽躺回来,拽着被子把两人裹了裹。
再到后半夜,他手臂往旁边一划拉,挨上江初发烫的后背,上一秒还在想空调开高了?下一秒,他就皱着眉睁开眼。
“哥?”覃最低低喊他一声,撑起上半身试试江初的脑门儿。
滚烫。
他把床头的小夜灯摁开,把江初从背对他的姿势给翻平,又在江初脖子上摁了摁。
“几点了?”江初被折腾醒了,皱着眉问。
“没几点,你发烧了。”覃最给他拉上被子,把空调摁成换风,去客厅电视柜底下找温度计。
“发烧?”江初还一脑袋瞌睡劲儿,抬手试试自己的额头。
“难受么?”覃最把温度计塞他胳膊底下,“量量。”
“没感觉。”江初干巴巴地感受了一下,好像是有点儿烫,别的什么也没觉出来。
他上回生病都得往两年前倒了。
还只是个重感冒,被覃最跟报时器似的盯着灌了好几天感冒灵,最后去泡一趟温泉就泡好了。
江初都想不起发烧是什么滋味儿,就觉得脑袋晕。
像是有根麻绳从两个太阳穴之间穿过去打了个结,把他吊起来晃荡,晕得浑身恶心。
“喝酒喝的,睡一觉就好了。”江初示意覃最把灯关上。
“你睡你的。”覃最调暗两度,听见饮水机烧好了,又去给江初倒了杯水。
估摸着时间掏出温度计一看,他差点儿想把江初叠起来直接往医院里带。
“都38度了,你跟我说没感觉?”覃最皱着眉拍拍江初的脸,这回他直接把空调给关了,开窗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