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杀青

陈宁越这一代的导演都有一个通病，不接地气。

他们年轻的时候从电影学院毕业，分到了各大制片厂，拍电影对他们来说只是工作。

不用考虑回本，也不用考虑观众，反正单位每年都要完成拍片任务，不拍白不拍。

这种宽松的创作环境，反而成为了孕育那一代导演的土壤，他们拍出了很好的作者电影。

后来市场化的浪潮来临，陈宁越脱离了体制内，反而变得不会讲故事了。

你说他讨好观众吧，他又总是想要讲个大道理。

你说他坚持自我吧，拍的东西又总是脱离时代语境。

虽然靠着早年累积的口碑，票房还不错，没有亏本，但口碑逐年下滑，观众们开始不接受了。

陈宁越的上一部影片《月下起舞》，是他三年磨一剑拍出的诚意之作，一水的大牌明星，铺天盖地的宣传，垄断性的排片，本来信心勃勃想冲击华语圈年度最佳影片，选送参战奥斯卡，没想到上映后骂声一片，最后票房六亿，虽然也不低，但比起他的预期可是相差甚远。

市场认可，确实是陈宁越心里的痛，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时代抛弃了。

“我拍商业片确实不太成功。”

在自己儿子面前，陈宁越终于承认了这一点。

“我就是怕你走我的老路，我看了你的《蓝色焰火》，灵气十足，特别像年轻时的我。”

陈恃白了他一眼，心想我开始拍电影的时候，我还在玩泥巴。

“商业电影，节奏很重要。”碍于这个人目前是自己的老爸，陈恃还是只得耐心给他解释。

“《阳光姐妹淘》不是一部有着深刻内涵的电影，它讲的就是一群女孩的青春。成年这条故事线，是为少女的故事线服务的，要求的就是表达精准，克制，而不喧宾夺主。”

“虽然成本只有四千万，但我还是想把它拍成一部能票房大卖的电影，你要相信我的判断，照我的方法拍，一定能行。”

陈恃看着陈宁越的眼睛说道。

“好吧。”陈宁越最终还是答应了，“那我严格按照你给的分镜稿拍。”

“那就好。”陈恃笑道，“还有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陈宁越瞪了他一眼，“你放心，你真要拿到六亿票房，我说到做到。”

“我陈宁越，一言九鼎。”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陈恃哈哈大笑。

......

《阳光姐妹淘》的拍摄终于在九月底杀青了。

一场热热闹闹的酒会后，大家各奔东西。

莫姗姗和尤娜如约去了综艺。

谭湘楚继续她的话剧巡演。

刘桃和李欣有了新的工作。

陈恃则一头扎进了剪辑室。

虽然他信奉“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但这次的影片可不容有失。

虽然不愿意，但自己还是得亲自上手。

剪辑室内，蒋川瘫倒在座椅上，看着陈恃在剪辑机前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了。

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就是剪片，陈恃的这种工作状态就像入了魔一样，蒋川就没见过这么不要命工作的人。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一坐到监视屏前就犯困的陈恃吗？

蒋川对陈恃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陈恃的这种剪片风格，是蒋川以前从没见过的。

他先是将所有素材通看一遍。

然后在剪辑软件里快速地粗剪一遍。

再将剪辑后的版本又看一遍。

然后又重新剪一版。

蒋川看着他剪了有七八版，每一版都不一样。

有一版甚至剪成了一个惊悚片。

为什么要这样，蒋川很疑惑，他相信以陈恃的水平，脑海里是有一部完整的电影的。

毕竟他的分镜那么完善，都可以直接当做漫画出版。

既然有底稿，那么把素材按照脑海中所想的剪出来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

蒋川猜想得没错，陈恃脑海里是有完整的电影画面。

但他脑海里的《阳光姐妹淘》，有七八个版本之多。

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一个好，所以只得全部粗剪一遍，然后来选。

“好了。”陈恃放下鼠标，长呼了一口气。

他终于剪出了最完美的一版《阳光姐妹淘》。

“来看看。”他招呼蒋川过来。

蒋川将椅子搬到了电脑前。

这一看就两个小时过去了。

“导演，你真的太牛逼了。”蒋川是红着眼眶说这句话的。

《阳关姐妹淘》这部电影，蒋川是看着它、从剧本，到拍摄，到剪辑一步一步诞生的。

如今当最终的面貌呈现在屏幕前，蒋川觉得它就该是这个样子。

还能怎么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陈恃给出了最优解。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的工作完成了。”陈恃打了个哈欠，他现在急需回去补觉。

“放心吧导演。”蒋川认真地点了点头，关于配乐和后期这些工作，陈恃之前跟蒋川聊过他的想法，蒋川自信自己虽然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但锦上添花的能力还是有的。

“觉得怎么样，我们的电影。”临出门前，陈恃突然转过身来问蒋川。

蒋川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凶狠：“我为我们同档期的对手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