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输得起的人
霎时间,大厅里仿佛有无数的拳头如雨点似的向公孙羽暴击而去。公孙羽身后是一堆酒坛,他在背已经贴到了酒坛上,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眼看吴才有的这招蛟龙出海正要攻到公孙羽。只见公孙羽忽然拔地而起,身在空中,斜向左侧飘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以别人无法想到的方式,竟然避开了吴才有的致命一击。
只听得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个不停,大厅里弥漫着浓烈的酒味。吴才有定睛一看,整个大厅仿佛成了酒的海洋。
吴才有约略一想,才明白过来:“我刚才使这招蛟龙出海时,用了八成力道,本该能击败公孙羽。但他的身法实在太快,换作常人是无法避过的,他还是避过。我这一拳里所含的内劲就全都打到酒坛上了。”
那酒坛是以黏土捏成模子,风干后经高温烧制而成,却不是钢铁浇铸的,碰着磕着都会破碎。吴才有以八成力道击出的一拳,就是水牛也给打倒了,击到酒坛上,哪里还有不破的?
物以有用为贵,平常使用顺了的工具,哪怕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对使用它的人来说却十分可贵。吴才有心中虽已预先想过,萧爻手上的珠子的价值,远远大于这些酒坛的价值。只要打赢公孙羽,就可得到萧爻的珠子,酒坛破了,可以再买。但眼看着使用了多年的酒坛忽然被自己一拳击破了六个,怜惜之意油然而生。吴才有心里又无端多了几分懊恼:“早知道,我就邀他去外面空地上打。在我酒馆里打,要顾及到酒坛桌椅,就放不开手脚。要放开了手脚跟他干,一个大意就损毁了东西。哎!都怪我事先思量得不够周到。”
吴才有正在懊悔之中,手上的招式就没再发出。
公孙羽刚避开吴才有的一击,他的心思却不在那些酒坛上。见吴才有凝立不动,这对他无疑是个转机。
公孙羽斜刺里拍出一掌,他的掌法看起来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绝难伤人。实则是绵里藏针,伤人于无形。
待吴才有反应过来时,左肩上早着了一掌。公孙羽击中吴才有的这一掌,也没听到什么响动,似乎只是好友间平常打招呼时,轻轻的拍拍肩膀,以示问候。然而公孙羽这一掌的后劲却源源不断的涌出。
只见吴才有一个矮矮胖胖的身躯忽然直贯而出。重重地撞到了柜台,把柜台也一并撞翻。吴才有哇的一声,呛出一口鲜血,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吴才有软倒在地。
萧爻见状,不及去想这是如何发生的。道:“吴才板,你没事吧?”三脚两步奔到吴才有身旁,将他扶了起来。
萧爻道:“我早就说过,叫你们不要动手。有什么事呢,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的慢慢商量,偏偏谁都不听劝告,以为自己本事高强,非用武力取胜,才能让对方心服口服。现在好了,酒坛打破,自己打伤,弄了个满堂彩。”
吴才有听了这话,弄得哭笑不得。看了萧爻一眼,从萧爻神态上看来,似是在说:你之所以受伤,皆因不肯听我劝告,完全是咎由自取。
萧爻看着公孙羽,道:“公孙大哥,你下手也太重了。比武较量,用意该在互相切磋。况且你跟吴老板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怨,你将他成重伤,实在不应该。”
公孙羽道:“小兄弟,你要是这么说,可就是你想差了。你又不是没有看到,他刚刚击我那一拳的力道,比我攻他这一掌的力道可要强得多。要不是闪得快些,只怕已被他打死。你不懂武功,不要妄下断言。”
吴才有忽然说道:“不错,这位小兄弟确实不懂武功。他说的话,却每一句都是大实话。哎!”脸上已有懊悔之色。
萧爻道:“吴老板,你也不用太过自责了。事已至此,还是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处置才是。”
吴才有道:“在比武之前,我跟公孙公子立有赌约。既然胜负已分,我按着赌约,答应公孙公子就是了。”
公孙羽道:“吴老板信守承诺,在下佩服!”说完,向吴才的深深一揖。这翻敬礼,却是出于至诚。
吴才有摆了摆手。道:“公孙公子不须如此客气。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请教公子,望公子能如实答复。”
公孙羽肃然道:“吴老板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就是。只要是在下能答的,必定知无不言。”
吴才有道:“如此谢了!我想请问公子,以真功夫而论,我这劈空拳法,公子自信能破吗?”
公孙羽道:“劈空拳法乃是青城派镇派神拳,我对青城派很是敬重。今日领教高招,实已不胜荣幸。凭心而论,我破解不了劈空拳法。单就功力而言,我也不是吴老板的对手。我所以能打伤吴老板,实是因为吴老板疼惜酒坛,分神之际,我趁机击出一掌,才得侥幸,这一点,我不得不认!”
吴才有道:“好!你能如此坦诚,就不是虚谈妄论之辈。我输给一个心怀坦荡之人,我输得起!”吴才有咬紧牙关,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输得起’这三个字说出来。毕竟‘输得起’这三个字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说得出口的!
吴才有虽然是输的一方,却因公孙羽将决定这场打斗胜负的原由坦露出来,对自己的侥幸坦然承认,对战败一事也即释然。
公孙羽向大厅里看了看。道:“吴老板,弄得你这堂堂皇皇的吴记酒馆一片狼藉,我也有不是之处。这事我来定了,这么着吧。这锭黄金,权当吴老板清理之费。”他一边说话时,已从兜里拿出了一锭黄灿灿的黄金,足有十两,递给吴才有。
吴才有伸手一挡。道:“打破了六只酒坛和六坛酒,如果要十两黄金才能赔偿,那是在讹诈了。我吴才有是个生意人不假,我也承认我以做生意牟取利润。可要我去干那讹诈欺骗的卑鄙勾当,却万万不能!”吴才有这翻话说得十分响亮。他向萧爻看了看,萧爻的脸仍然是那张方方正正的脸,脸上只有一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眉宇间英气朗朗,此外再无一点多余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