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漕帮内斗
张十全向李春阳瞪了一眼,才转头看着司空贤。道:“请帮主明鉴,不是属下先要吵嘴,是白衣秀才李春阳跟我过不去。”
李春阳道:“我跟你过不去?我是好意提醒你。”
张十全道:“我要你提醒?我称环山兄弟为二当家,已有十多年。这十多年来,不光是我,帮中其他兄弟,谁不是这么称呼他的?”
李春阳喝道:“张十全,我再说一遍,绍环山背叛我帮,已经被除名,我们漕帮,再也没有绍环山这号人物。你如此惦记着一个叛徒,你难道也想做叛徒?”
张十全听得李春阳称绍环山为叛徒,只恨得咬牙切齿,双眼圆瞪。大声道:“绍二当家不是叛徒。你再敢污蔑二当家,我要你的命!”说着话时,张十全已捏紧了手中的刀。
李春阳道:“绍环山背叛我帮,他不是叛徒是什么?我称他是叛徒,那已经很客气了。”
李春阳的话还没说完,张十全却忽然出手,扯出大刀,向李春阳砍了一刀。
李春阳向来了解张十全,知道张十全心情激动之下,必会出手,由是他早有防备。见张十全的大刀砍了过来,当即向后一退。使出折扇,绕了个圈,点向张十全的大包穴。
张十全喝道:“绍二当家功不可没,他岂能是叛徒?”说话之时,已让过一招,随即将手中大刀一翻,斜劈李春阳的手臂。
李春阳哼的一笑。道:“当真动手吗?好,我就跟你玩玩,让你知道,我们坐镇后方,也不光全靠脑子,手底下若没有三两下,我岂会得帮主重用?”说话之时,李春阳已避过一刀,将折扇一卷,斜刺里点向张十全的肩井穴。
司空贤连忙喝止。道:“都给我住手!”
张十全与李春阳此时是怒火上冲,非发泄不可,一旦斗了起来,单凭司空贤空吼几句,两人势难收手。
张十全喝道:“我与兄弟们在外面拼命时,你这王八蛋却躲在后方安享太平,谄媚帮主。到头来,分到的薪俸还比我们多。我今天就杀了你这卑鄙小人。”张十全心下愤怒,说话之际,手上却丝毫不缓,又向李春阳砍出一刀。这一刀砍向李春阳的颈部,砍得又急又狠。
李春阳双足一点,又向后退开三步。
司空贤见两人越斗越狠,连连喝止,却无济于事,像是他们都没听到。自己手下的兄弟,竟然当着自己的面火拼,还劝不住。自己一帮之主的威严何在?不由得也怒了。司空贤狠狠地跺着脚,只差没把地板踩断。不断吆喝:“反啦!反啦!这两个王八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帮主?”
张十全与李春阳一个攻得紧,全神灌注。一个躲得急,不敢分神,当真谁也没空来搭理司空贤了。
张十全使的是少林寺的罗汉刀法,他使出一招罗汉降魔,猛地砍出一刀,被李春阳使巧劲躲了开去。这一刀没砍中李春阳,却实实在在地砍到了仓房中间的一根大松木上。咔嚓嚓一声响,竟将一根半抱粗细的大木柱从中砍断了。
张十全这一刀砍歪了,他自己也不由得有些吃惊。心下暗想:“我的功力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一刀砍断一根半抱粗的大松木,这可非同寻常啊。”
张十全习成了武艺后,为了探明自己内力的深浅,曾经带着大砍刀,为一财主家砍柴。借着砍柴的机会,打熬自己的内力。但一刀劈断一根扎实的大松木,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由此他便以为自己的内力还很浅薄。
哪想刚才竟然一刀砍断了一根很粗实的大松木,这当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了。那却是因为,他这一刀砍出,出了全力,全无顾忌。加上他心下愤怒,愤怒之下出手,力量比平常时候大了许多,才会一刀砍断大松木。
张十全面上的惊讶之色,也是一闪而过。心道:“我刚才这一刀若是砍在这秀才的身上,还不早将他劈为两??”心中这么一想,便以为自己功力深厚,自信满满。出手之时,更是干脆利落,只想三五刀,将李春阳砍翻在地。
李春阳与张十全过招时,却也察觉到不时有刀风扑面,冰冷的刀锋自面颊旁划过时,只刮得脸上隐隐生疼。李春阳一直谨慎,这时,见对方攻得猛恶,不敢轻敌,更不敢有丝毫大意。
李春阳腾挪闪避,守得多攻得少。每得空隙攻出一招,却都攻在张十全必守之位。虽处被动,却凭着折扇点穴的功夫,多次化险为夷,侥幸未败。
萧爻瞪着两眼,在屋外瞧着。心中暗想:“想不到这两人说不合就会动手,哎!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总觉得天下没有不可说合之事。凡事只要能静下心来,仔细研究几遍,多揣摩几次,总会化干戈为玉帛的。哎!可人之好斗,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合的?”
心中暗自想了想,又瞧着大厅中的战况。萧爻在屋外瞧得清楚。见张十全的刀招全是大开大阖的打法。每一刀砍出,都含着千百斤力道。船舱中的桌椅板凳,磕着就破,擦着就损。李春阳身法矫捷,有时躲避不过,就顺手拉过桌椅来挡。这样一来,张十全只使了二十多招刀法,没伤到李春阳,却先把仓房里的木制品伤损了十多样,船舱中满地残木屑。
萧爻向船舱中望着,一切尽收眼底。却见司空贤神色淡定,丝毫不以眼前的恶斗为然。先时还听他呼喊了几声,到这时,他竟冷眼旁观了。
萧爻心中也很是诧异。暗想:“司空贤作为一帮之主,自己手下的兄弟恶斗不止,他不加劝阻,也还罢了。怎地还能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山观虎斗,这可不对劲啊。”
仔细瞧去,却见司空贤手捻胡须,脸上显出一股沉思之色。萧爻又想:“这位司空帮主还真是从容淡定。他手下人打得天翻地覆的,他却是没那回事。”
司空贤呼喝了好几次,没能劝阻二人。眼看二人越斗越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且这两人在帮中都不是泛泛之流。张十全虽是一位舵手,但出海的经历十分丰富,是帮中海上生意的领头人,不可或缺。
李春阳数十年来,为漕帮的振兴事业出谋划策,对漕帮十分重要。这两人无论是谁受伤,对漕帮的未来都是一种沉重的打击。司空贤本来十分不情愿看到两人斗得两败俱伤。喝止无效时,也曾想过出手止住二人。
以司空贤的武艺,要阻止二人,只须三五招便可办到。但他忽然犹豫了,司空贤捋着胡须。心道:“我堂堂一帮之主,属下帮众相斗,喝止不了,帮主之威何在?若再亲自出手阻止二人,我这帮主的权威更是荡然无存了。”想了想之后,忽然喝道:“来人呐!”
司空贤一声令下,仓房外面,顿时涌进来二十多名漕帮汉子。一个个身穿灰衣,手持大刀。
刚刚冲进屋子来的人,却分成了两帮。张克新、张克用二人领着一队人手,站在司空贤的左边。李初来领着一队人手,站在司空贤的右边。
张克新、张克用兄弟二人原是司空贤的随从。先时,这二人负责护送茹芸等五名女子回舱宿歇。完事后,便随侍在司空贤的仓房外。但也只能是二人随侍,绝不会有这么多跟班。
李初来更是一老早就去宿歇了的,这时候也不该出现。何以这许多帮众全都来了?
司空贤十分诧异。问道:“李初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李初来回道:“回帮主,属下等已在外面恭候多时。自从绍环山脱离我帮,我听到帮主召集张掌舵与李秀才时,我们就过来了。”
司空贤冷冷地瞥着李初来。道:“不等我伟令,你竟私自来屋外偷听。你该当何罪?”
李初来忙躬身回道:“启禀帮主,属下等不传自来,实是因为,绍环山突然脱离我帮之后,我听到了一些不利我帮的言语。明知是触犯帮规的,也赶了过来,正要禀告帮主。不想恰才在外面听到张十全与李秀才因绍环山之事,起了争执,听得与我帮有关,一时就没离去,并非故意偷听帮中机密。”
司空贤面色阴沉,双眼冷冷地瞧着李初来。又向那刚进屋来的二十多名漕帮汉子逐一瞧了一遍。问道:“你听到了什么不利我帮的言语。”
李初来道:“请帮主原谅,属下以为,此刻不便告知。”
司空贤犹豫了一下。心道:“李初来在加入帮已有八年。这八年当中,可从来没做过一件有损我帮的事。他说此刻不便告知,莫非还真有什么事不便当着众人之面说破?”略一沉吟。道:“我不管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我会给你机会说的。但你没有命令,私自出动,亦不可轻饶。”
李初来道:“帮主,你若是听了属下的话,就不会再责备属下了。”
司空贤道:“住嘴!”
李初来遭到喝止,情知再说下去,便会令帮主颜面无存,越浓越僵。只好将话缩回肚子里,再不敢开口了。
司空贤这才向张克新张克用二人道:“这张十全与李春阳,私相争斗,我多次劝解。可这二人,竟然不听我劝告,将我视若无物,实在罪不可赦。张克新,张克用,你们将此二人拿下。”
张克新在屋外之时,就已听到张十全与李春阳的争论,也早已听到二人打斗的声响。二人自从被传唤,走进仓房里来,便时时留意着张十全与李春阳的打斗。然而,却万万没想到,帮主竟会将这样一个十分为难任务交给自己。
张克新只得应道:“是!”转头看着。只见张十全攻得十分凶猛。刀光闪闪,刀风令人生寒。
张克新向身后之人喊道:“此二人不听帮主号令,全都拿下了!”
在张克新身后的帮众中,有的与张十全交厚,有的与奉李春阳的大哥。听到命令,全都冲上前去。有七八个人便围攻李春阳,又有十来个人围攻张十全。
本来是拿下张十全和李春阳的,如此一来,更加混乱了。
那拥护张十全的,见对方十多人围攻张十全,纷纷放下李春阳,转攻来围攻之人。另外一边,拥护李春阳的人也是这般心思。
拥护张十全的嚷道:“我跟随张大哥出海过江,十余年来,多受张大哥救护,才保全这条命。你们对张大哥无礼,就是跟老子过不去。”
那边的人也说道:“李大哥乃是帮中的智多星,承蒙李大哥照顾,我在帮中才过得滋滋润润,受人尊敬。你们这些王八蛋,竟然要对付李大哥,让我先给你一刀。”
七嘴八舌,闹得很凶,两边二十多人顿时群殴起来,乱成了一锅粥。
司空贤大吃一惊,实在想不到自己手下的兄弟,竟然在背着自己另分派别。叫道:“反啦!反啦!统统给我拿下,带回总舵问罪!”
但这时,除了仓房里二十多人互相争斗之外,仓房外面,又有数十人正挤进来。这些帮众,互相之间,若非沾亲带故,便是好友兄弟。平常时候,早已分为两派,一派是绍环山、张十全带出来的。这一派的,常跟随绍环山、张十全出外办事。共历患难,出生入死。
另外一派是跟随李春阳留守漕帮总舵的,负责为漕帮的大业出谋划策,彼此结为知己。平日里就彼此瞧不起对方,口角也不少。这时两边一旦动手,从口水战成了真刀真剑的打,一时间,船舱里刀光剑影,喊杀声闹得沸反盈天。
萧爻无意间看到漕帮的这场内斗,十分纳闷。可仓房里人太多,根本无法阻止。叹息了一声。心道:“这都是怎么啦?漕帮怎么会乱成这样?”看到不少人倒在了血泊中,萧爻只觉得十分不忍。
忽然,只见一个身穿红色外衣的女子东躲西藏地,正向船舱里走来。那女子正是茹芸。
在茹芸身边,时时有三五柄刀剑飞着,随时都有可能磕到她身上。茹芸满脸惊骇,在人缝里穿行,处境十分凶险。
萧爻瞪大了眼睛。急喊道:“茹芸姑娘,这儿危险,你快走开!”但船舱里闹得很凶,他的呼喊声被盖过去了,茹芸根本没能听到。
只见一名漕帮帮众举着刀向另一名汉子砍出,另一人却提剑与他相斗。那人一剑刺出,正刺向茹芸。
萧爻见茹芸将被那剑刺杀。当即使出一飞冲天式,如断线的风筝,如离弦的利箭。嗖的一下,窜进了船舱里。
说时迟,那时快。那长剑即将斩到茹芸时,萧爻已到。
萧爻轻舒猿臂,拉开茹芸,躲过了那一剑。茹芸早被吓得面无血色,竟连害怕都忘记了。怔怔地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六神无主。
船舱里十分混乱,几十名帮众互砍互斫,刀来剑往,喊杀声、咒骂声,痛苦惨叫之声,乱成一锅粥。
萧爻刚拉开茹芸,便有三柄刀向自己招呼过来。萧爻眼疾手快,抢在三人之前,使出空手夺白刃之技,在三人的手腕上各点了一指。当地一响,三柄刀几乎同时落地。
那三人没了大刀,却合身扑上,一齐向萧爻扑过来。
萧爻一手揽住茹芸,空出一手,使一招流星赶月。一招三式,一拳打在一人的胸前,一拳打在肩头,一拳打在腹部,将三人击倒在地,立即又有五人围了过来。
见船舱里的人如疯虎、如恶狼。萧爻虽武艺高超,心下却着实惊惶。这时候根本没想到要击倒那五人,萧爻只想快快离开。
但那五人却已围到萧爻身前。萧爻无暇多想,使出上清罗天功,砰的一掌,将五人打伤,夺路而走。
只闻到一股牛油的味道,跟着便是焦糊味。跟着有人大喊:“着火啦!着火啦!”萧爻转头一看,只见船舱里已燃起了大火。乱斗之中,不知是谁碰掉了墙壁上的牛油灯。船里全是木制品,一点即着。到这时,火势已成,万难熄灭了。
萧爻喊道:“大家快跑!”船舱中人有不少着火的,被烧得惨叫着。纷纷攘攘,在船舱里乱窜着。也有的被挤下了船,跳进了大江里。
那火越烧越大,萧爻携着茹芸,踏上了甲板。刚到甲板上,底层的火已烧了上来。萧爻向四面一看,见甲板上还有一只小艇。
萧爻灵机一动,将小艇扔进江里,携着茹芸跃下江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小艇里。萧爻的脚刚踏到小艇上,便见漕帮的大船整艘都已烧了起来。赤焰冲天,大江上一片赤红。
只见那大船正在向自己这边倒下。萧爻将茹芸放在小艇里,两手用劲,划动小艇,飞避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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