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长寿客栈二
萧爻心想:“反正我正愁没地方宿歇。丁兄盛情相邀,不便拒却,跟他聊聊倒也无妨。”道:“丁兄,那我的马呢?”
丁照伦道:“萧兄放心,我立刻找人给你喂养。”刚踏进大门,丁照伦便吹了声口哨。立即便有一名身穿灰衣的老头迎上前来,老者约摸六十来岁,双眼如豆,闪烁不定,一副精明干练的神色。
那老头满脸堆笑。道:“少掌柜有何事吩咐?请尽管讲来。”
丁照伦介绍道:“马叔,这位萧公子是我的好朋友。”
马老头抱拳道:“萧少侠一表人才,能结识你这样的少年英侠,实是老朽三生有幸了。”
萧爻还了一礼。道:“愧不敢当,马叔言重了。”
丁照伦道:“马叔,你把萧兄弟的马牵去马厩,用上好的饲料,精心喂养。”
马老头点头道:“我立刻照办,请少掌柜放心。”又向萧爻打了声招呼,便伸手来接萧爻手上的马缰。
萧爻一笑还礼。道:“马叔请等一等,在下有话要说。”
丁照伦道:“萧兄,咱们今天算是不打不相识,理应好好喝上几杯。其他的事交给马叔办理就行了。”
萧爻道:“丁兄盛情相邀,原不该拒绝。但在下心中有不明之事,若丁兄不说清楚,请恕在下难以从命。”
丁照伦顿了一顿。道:“萧兄弟,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问。”
萧爻道:“马叔刚才叫你少掌柜,请问这家客栈是你老爹开的吗?”
丁照伦见萧爻面色沉重,忙解释道:“是啊,我爹叫丁长寿,原来是个生意人。他开这间长寿客栈的时候,我还没出世呢。”
又道:“萧兄弟,我虽是这间客栈的少主,但我们是好朋友,你可别因此多意,不肯交我这个朋友。”
萧爻道:“咱们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不过是个浪荡江湖的浪子,身无长物,更有什么值得少掌柜如此器重的地方呢?丁兄弟若不先说清楚,在下这就告辞。”萧爻说完,便要走开。
丁照伦忙道:“天下梅花是一家,萧兄,你我同为梅花拳派的传人,今日相识,该好好庆祝一下。就让我作东,略尽地主之谊。”
萧爻道:“丁兄,你若还不肯老实说明,我当真走了。”
丁照伦叹了口气,又使个眼色,让马老头避开。这才说道:“萧兄弟眼光真是毒辣,我盛情相邀,让萧兄留下,是想结交萧兄你这位朋友,在下确实尚有一事相求。只是才和萧兄认识,不便就此开口。”
萧爻道:“你是想等和我喝过了酒,成了好朋友后,才开口求我,对不对?”
丁照伦脸上一红。道:“萧兄弟快人快语,果然豪爽。我确然就是这样想的。”
萧爻嘿嘿一笑。道:“我说过,我只是个漂泊无根的浪子,我对丁少掌柜能有什么帮助呢?这不是开玩笑吗?”
丁照伦又叹了口气,双眼直视着萧爻。道:“萧兄弟,老实说吧,经过刚才跟你比了一场,我发现你是位武功高手。”
萧爻笑道:“丁兄过誉了,花拳绣腿我还会两下,但说到高手,那就不敢当了。”
丁照伦急切地道:“嗨!我丁照伦生平从不向人服输,也绝不佩服任何人。可我跟你比过之后,那是真正佩服你了。萧兄弟,你是真正的高手,若再谦逊下去,可叫我无法措辞了。”
萧爻笑道:“那么,丁兄弟所求何事呢?先说过,若丁兄所求之事,有违侠义道,纵使与丁兄翻脸,我也是万万不会接受的。另外,若丁兄求我的事,我办不到,丁兄便不能强求。”
丁照伦的眉头皱得很紧,好不容易忍耐着听萧爻讲完条件。就急忙说道:“萧兄弟,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我生平最为敬重的便是你这样的大侠士。又怎么可能求你去做违背侠义道的事呢?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求你的事,一定容易之极,而且绝不违背侠义二字。”
萧爻见丁照伦说得实诚,便也相信了。叫道:“马叔,请你把红马牵去,劳烦今晚给它补点饲料。明日一早,我可要靠它办事呢。”
马老头向丁照伦瞧了瞧,那意思是在询问丁照伦,该这样做吗?
丁照伦听得萧爻不再提离去之事,如此吩咐,那便是决意留下了。心下一喜,脸上却不露声色。道:“马叔,就按萧兄弟的吩咐办理。”马老头得丁照伦的命令,唉唉连声,伸手接马缰。
萧爻这次才肯将马缰交到马老头手上,马老头自行牵红马去了马厩。
丁照伦道:“萧兄弟,咱们这就喝上几杯,然后,我再求你指教我几招梅花拳法,这事不算违背侠义道吧?”
萧爻道:“这个事啊,丁兄何不早些说出来,那很容易。”
丁照伦道:“很容易?”随即又道:“萧兄是武学奇才,不管学什么武功,自是一学就会。我武学根基很差,又生来懒惰,单是学这梅花拳,就学了十几年,才有这点成就。”
萧爻见丁照伦皱眉沉思,又道:“我的意思是说,和丁兄参研梅花拳法,这事我绝不会拒绝的。”
丁照伦‘哦’的一声,说道:“原来是这回事,我可又想岔了。”丁照伦又朝马老头去的方向喊道:“马叔,你叫催大厨子做几样拿手好菜,再带两坛女儿红,一并送到我房里来。”
只听得马老头苍老的声音自马厩那边传来:“好嘞!包管叫少掌柜满意。”
丁照伦在前领路,萧爻随后,进了客栈大门,到了迎宾阁。萧爻抬眼望去,只见迎面是一间四合院式样的牌楼,东西南北分为上下两层,排列着数十间典雅的客房。却见正北面二楼的一间雅阁里,还亮着油灯。
萧爻心想:“看来这长寿客栈生意也不是太好,直到此刻,还只一位客人来占了个房间。不过地势宽敞,环境清幽,却十分难得。”
突然,只听得铮地一声,一缕琴音从那雅阁里传了出来。萧爻停下了脚步,向那雅阁观望过去。心想:“此人只怕将要抚琴,客旅孤寂,何妨听一曲,以消永昼。”却见丁照伦也停了下来,双眼直直地瞧着那间雅阁,脸上显出崇仰之色。
萧爻问道:“丁兄,那间房里住着什么人呢?”
丁照伦以手搭在唇边,显得极是小心,示意萧爻不要张口说话。
萧爻心下有些奇怪,丁兄这般小心翼翼,竟连话也不让说,莫非那雅阁住的人地位十分高贵?当下也闭上了嘴,凝眸望着。
跟着又是铮铮地轻响了两声,声音短促而颇为急迫。
萧爻又道:“丁兄,这里离得远,我们何不走近些,也好听得更清楚些。”丁照伦一把拉住萧爻,又打手势让萧爻噤声。悄声说道:“萧兄弟,站在这里听就得了,千万不要靠近。”
萧爻心中甚是奇怪:“这是你家的客栈,你是主人,干嘛要怕一位客人怕得这么厉害?”却道:“丁兄,为何不可靠近?”
丁照伦扒开颈圈上的衣服,给萧爻看视颈圈上的伤疤,萧爻这次看得更加清楚,只见他颈圈中红了一块,印着一个大脚印,是被人用脚踢中的。只要那人下脚时再歪半分,必会踢中丁照伦的咽喉,那样的话,只怕丁照伦已一命呜呼。
丁照伦又指了指自己左脸,萧爻见他的左脸颊也被人踢了一脚。
丁照伦道:“我是吃了亏,怕兄弟你重蹈我的覆辙,才好意提醒于你。”
萧爻问道:“难道你是被雅阁中的人踢伤的?”
丁照伦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他身为长寿客栈的少主人,竟然被住店的客人打伤。这事传扬出去,实在太没面子。
萧爻忍不住暗觉好笑。却又不得不佩服那个踢中丁照伦的人的腿功。
丁照伦转头又道:“萧兄,这是件十分丢人的事,我为了不让你步我的后尘,才告诉你的。你可得答应我,千万不能跟别人提起。”
萧爻正色道:“丁兄放心就是,我很快就会忘记的。”
丁照伦这才放心,又转头瞧着那雅阁。
萧爻又问道:“丁兄,你为何惹上了雅阁里的人?你被人家伤成这样,又为何还痴痴迷迷地要听人家的曲子?”
丁照伦瞟了萧爻一眼,并不答话,又转头瞧着雅阁,脸上显出一股膜拜的神色。
萧爻见他那模样,觉得很是惊奇,丁照伦对雅阁中人如此膜拜,难道雅阁里住的是大罗神仙?也不再多问,转头瞧着那间雅阁,心想:“里面住的是何方神圣呢?待会儿想个法子,去瞧瞧。”
这时,雅阁里传出一阵紧急的琴韵,铮铮铮、铮铮铮响个不停。韵律又短又急,却充满了征战杀伐之意。萧爻的心思为那韵律所带,听得几声,仿佛置身于一片辽阔的旷野之上,放眼一看,千军万马,横列两边。马鸣啸啸,号角呜呜轰鸣,擂鼓赫赫而响。一声呐喊,两军交战,顿时杀得人仰马翻。凶残血腥,前所未见,直叫壮士胆寒。
萧爻被那琴韵所带,只听得心中砰砰乱跳,全身血脉喷张。竟忍不住想要披上铠甲,征战四方。忽然间心中一惊,我何时变得这样残忍好杀了?立即警觉过来,明白了是被那琴声蛊惑。萧爻随即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琴声隔绝开来,调息片刻,心神方才安宁,头脑也清醒了。
琴弦撩拨,放出来的尽是浓浓杀意。萧爻缓缓睁开眼,却见丁照伦拿着一根木棍,正在乱挥乱舞,嘴里不住叫道:“杀!杀!杀!哈!哈!哈!老子天下第一,战无不胜!”他已为琴声迷惑。神态癫狂,双眼里充满了仇恨。
萧爻吃了一惊,极快地在他胸前点了一指,丁照伦慢慢委顿下来,软软地垂了下去。萧爻道:“那琴声甚是奇怪,常人是听不得的。”
突然,只听铮地一声急响,跟着雅阁中传出撕裂的声音,琴弦断了一根,琴声戛然而止。
萧爻朝着那雅阁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上一沉。喝道:“你是人是鬼,为何以琴声迷人心智。岂有此理?不拆穿你的西洋镜,我就不叫萧爻。”正想冲上雅阁,去找他算账。却见马老头提着一只篮子,抱着两只酒坛,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马老头见丁照伦倒在地下,急叫:“少掌柜!少掌柜!”放下篮子和酒坛,矮下身去,急伸手去探丁照伦的鼻息。又问:“萧少侠,少掌柜这是怎么啦?”
萧爻见丁照伦没有醒转,也实在放心不下,蹲下身,查视丁照伦,见他双眼紧闭,昏迷不醒,须立即施救。朝那雅阁喝道:“暂且放你一放!”至始至终,雅阁里的人从不回答一句。
萧爻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事。又道:“马叔别担心,丁兄不过是暂时昏迷,过会儿自会醒来的。先把他背进屋去,让他歇一歇。”
马老头道:“是,是。哎哟,这刚才还好好的。眨个眼皮的功夫,就成这样子了?可真叫人操心呐!”一边说,一边扶起丁照伦,放到背上,向西厢房走去。
萧爻心道:“那间雅阁甚是古怪,先将丁兄安置妥当,再来计较。”跟在马老头身后,走往西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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