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对战专钓王八
萧爻本意是戏耍许显纯,没想他竟会使这么大力气,见他倒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不由得心中歉然。暗暗责备自己:“我一旦与人过招,为何也变得这么心狠手辣,收不住手?学了武功真是害人不浅。”
只听当的一声,绣春刀落到地上。众人一看,见刀口卷曲,弯折变形,很像一根猪大肠。
傅应星看了看那柄变了形的绣春刀,脸上隐隐透出怒气,涨得脸也发红,他瞪视着萧爻。过得一会儿,大袖一挥。道:“我们走!”
众锦衣卫武士护着傅应星朝大门走去。
周保昆道:“难道英雄云集,此等盛会,可是千载难逢。好戏才刚刚开始,傅大人何不多看会儿再走啊?”
傅应星冷冷地扫了一眼周保昆。道:“本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周保昆抱拳道:“既如此,傅大人慢走啊。”
傅应星甩开袖袍,气岔岔地走了。走出几步,又向萧爻瞪视,萧爻凛然不动。傅应星领着众人走出了周家堡。
众人议论了一阵,有的称赞萧爻做得好,锦衣卫欺压良善,这次在周家堡栽了跟头,也算是为那些被锦衣卫欺压的人出了口恶气。有的却认为锦衣卫受此挫折,断然不肯善罢甘休。萧爻惹上锦衣卫,今后要必定灾祸重重。议论一阵后,也就把这事抛之脑后。重又回到比武定盟主的事上来。
只听一声呼啸,一人从人群里窜上比武台。萧爻凝目一看,见是游龙帮帮主姜百钩。在镇江边的快活林中,漕帮司空贤率众攻打游龙帮,萧爻当时便在场帮忙化解,出力不少,与姜百钩颇为投机。
只见姜百钩穿一身浅黄锦褂,面上颇有风霜之色,手中拿着一根钓竿。他的外号叫作‘专钓王八’,不是说他不会钓鱼,而是说他手中的钓竿很是厉害。
姜百钩抱拳道:“多日不见,萧少侠仍是这般风采照人。”
萧爻抱拳笑道:“咱们在快活林中就是朋友了。帮主专钓王八,想必钓得不少吧?咱们兄弟比过之后,不管谁输谁赢,帮主可否请我吃顿大鱼,不要王八。”
姜百钩哈哈大笑。道:“游龙帮不缺大鱼美酒,就缺萧兄这样豪气干云的好朋友。比过之后,老哥在扬子江边摆下全鱼宴,再摆上十七八坛女儿红,恭候萧兄大驾。”
萧爻笑道:“光是听说十七八坛美酒,兄弟我就醉了。我没学过醉拳,帮主可要手下留情。”
姜百钩道:“兄弟何必如此谦逊,你的功夫深不可测,刚才你怎样将那许的摔下台去,我可是半点也没瞧出来。”
萧爻心中想念着林佩蓉,他与许显纯比武之时,只当林佩蓉在旁边看着的,一招一式都是耍给她看。到后来,他跟许显纯比力气,甩出许显纯。虽然取胜了,但他的真功夫没怎么显露。
萧爻笑道:“雕虫小技,不足一哂。”
姜百钩见他不愿透露,也不便勉强。道:“好,来吧!”姜百钩使出钓竿,嗖的一声响,点向萧爻的大包穴。
萧爻心知姜百钩身为游龙帮帮主,钓竿上的功夫造诣非同小可,绝非许显纯辈可比。凝神对战,不敢掉以轻心。侧身让开,使一招踏雪摘梅,反击姜百钩左脸。
姜百钩迅捷地一矮身,立即使钩攻向萧爻的气海穴。他一招上手,后发之招接踵而至。他那钓竿是共有四节,第一节最粗,第二节略细,第三节又比第二节略细一分,以此类推下去,第四节比第三节细一分。平常时候,为了方便携带,他把第四节嵌入第三节,再嵌入第二节,一节一节嵌套下去,将四节钓竿都嵌入第一节中。短小顺手,可当判官笔使,认穴打穴。若按动机括,便会激发出第二节、第三节……,能当齐眉棍,能当九节鞭,变化多端,极是灵活。单是制造这根钓竿就颇费心思,再将每一节钓竿的武功修炼打磨,使各种武功毕集于一根钓竿之上,就更加不易办到。
萧爻沉着应对,由于对方钓竿变化繁复,又有机括控制,武功种类繁多。与姜百钩一人过招,如同与多位好手较量。萧爻一面化解,一面反击,采取稳扎稳打之法,并不冒险抢攻。
姜百钩先用的只是一节钓竿,使认穴打穴手法攻击萧爻的穴位。但萧爻认穴精准,每当姜百钩有所行动,便即察觉姜百钩要攻哪个穴位,防御得极是严密。
姜百钩使打穴手法攻出二十多招后,料知一节钓竿奈何不得萧爻,于是按出第二节,只听嗒的一声,姜百钩手中的钓竿变作两节。当作短棍,姜百钩大喝一声,使一套少林伏魔棍法。上剃下滚,时而圈打、时而击扫、时而是敲、时而是粘、连、沾、随等等。圆转自如,刚柔并济。
萧爻不识棍法,又是赤手空拳以对,不免有些吃亏。但他练过龙象心法,身子轻盈灵动。姜百钩的棍法虽快,萧爻的步法变化更快。每次姜百钩将要扫中他身上时,给他轻灵快捷地一闪,便躲了开去。顺势反击一掌,非迫使姜百钩后退相避不可。
两人一交上手,都是以快打快。比武台上只见两道影子来回穿梭,姜百钩的铁棍上金光闪闪,萧爻一对肉掌掌影翻飞,掌风呼啸,衣袂飘飘。一个如鱼跃龙门,钓竿翻腾,搅动水族世界。一个似燕子抄水,脚步翩跹,招有余而力无尽。
两人斗了百余招,台下却是静悄悄地,竟没人发出半点声响。台下观看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瞧着,心向往之,如痴如醉,连喝彩鼓掌都已经忘了。
姜百钩使了一路棍法,不见有任何收效,又按动机括,将第三节钓竿也发出来。他的钓竿每一节长约两尺,三节钓竿发出,成了一根六尺来长的铁棍,陡然一变,却是以棍当枪,击刺萧爻。
萧爻于兵刃功夫不熟,但擅长查找对方武功中的破绽。与姜百钩又斗几招之后,渐渐看出姜百钩枪法中的漏洞。
姜百钩以棍代枪,却没有枪头。而他所使的枪法中,圈字决不够纯熟。每每使到回枪走马之时,动作颇显僵硬。
萧爻心道:“姜帮主知不知道他有这个疏漏?我如是抓住这个漏洞,抢攻几招,姜帮主只怕避不了。可我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岂不成了卑鄙无耻之徒?再者姜帮主为人不错,我跟他切磋较量则可,却似乎不必分出输赢,将他打败,令他难堪。”萧爻一时迟疑起来。
姜百钩心道:“萧兄弟在想什么呢?比武搏斗之际,分神他顾可是大忌。”姜百钩大喝一声。道:“萧兄,你可要当心了。”
萧爻道:“姜帮主,你……你的……。”他本想提示姜百钩,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姜百钩的钓竿已刺向面门,这一刺来得十分猛浪。
萧爻只得侧身避让,一瞥眼见姜百钩回枪,动作僵硬,十分滞笨。腰眼里露出一个大破绽。
萧爻若是趁此良机,发掌急攻,姜百钩只怕立即败阵。可他心中犹疑不定,站在当地,没有抢攻。等姜百钩缓过这一手,再攻来之时,他方才斜身相让。左手使一招金燕横空,切向姜百钩左腋。
姜百钩收回钓竿,斜扫而至。萧爻往他钓竿上一按,借势而起。一个灵猿翻身,从姜百钩头顶上跃过。萧爻身在半空,发掌拍向姜百钩后背,这一掌却是八卦神仙掌中的摘星换斗。掌力绵绵不绝,初时霸道,却是刚中有柔,继而全成柔和之力,非伤人致命之招。
姜百钩转过身子时,只感到一股磅礴之力如惊涛骇浪从上向下压迫而来,呼吸为之滞塞,像要断气似的。
姜百钩脸上惊骇,按动机括,发出第四节钓竿,只听嗒的一声响,跟着又是叮铃叮铃之声不绝于耳。只见他第四节钓竿上挂满了鱼钩,叮铃铃地响个这不停,却比普通鱼钩的钩子大了数倍,由铁丝连缀。金光耀眼,数十根鱼钩齐向萧爻飞刺过去。
萧爻悬在半空,无着力之处,不能再往上跃,眼看无法避过那数十根钩子,非给钩得遍体鳞伤不可,萧爻脸显骇异。忽然,只见姜百钩向后倒退,原来萧爻适才发出摘星换斗,掌力已送达姜百钩身上。虽非伤人致命之掌,却能把姜百钩往后推倒。那数十根将要刺中萧爻的钩子也跟着后退垂下。
姜百钩退了五步,奔袭向他的掌力才有所减弱。姜百钩后脚用力往地下一踏,止住了倒退之势,才得站稳。却把比武台上的青石板踏碎了两块,足见他这一踏之力也是极强。
萧爻缓缓落地,见姜百钩愣在当地,神色古怪。道:“姜帮主,咱们再打。”
姜百钩回思着刚才的激战,心思起伏不定,过得片刻,他长长地吐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打了。兄弟你的武功已能达到刚柔相济的境界,最后拍向我的那一掌,刚强之中夹带着柔和之力,虽霸道而宽和,气势虽盛,却无凌驾他人之姿。武功如人,我想你的武功和你的为人一致,高明浑厚,却不以武凌人。我就算从此刻起不吃不喝、不休不眠地练到老死,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姜百钩神色郁郁,最后这句话,充满了灰心失落之意。萧爻心塞不已。暗想:“要不是我逞强好胜,姜帮主也不会心灰意冷。”萧爻道:“姜帮主,我刚才使的武功叫作八卦神仙掌,是伍仲侠伍二前辈传授给我的。帮主若是想学,待此间大事一了,我便传给帮主。”
姜百钩眼睛一亮。道:“八卦神仙掌?你肯传给我?”
萧爻向台下观望,却没见到泰岳四侠的影子,不知那四人跑到哪里去了。道:“只要帮主肯学,我便传给帮主,我也不要你拿万两黄金酬谢。只要请我喝顿美酒,我醉态飘飘之际,便传授给你。”
武林中人要学武功,先得拜投名师。交纳了拜师费,行过了拜师礼,再由师傅传授武艺。朋友之间,切磋较量、以资互补的大有人在,却少有人私下传功。萧爻不但答应传授姜百钩,还不须什么酬劳,这又是绝少会发生的。
姜百钩欣喜不已。道:“八卦神仙掌,八卦神仙掌?”忽又皱眉问道:“萧兄弟,这八卦神仙掌是否包含八卦排列之理?”
萧爻道:“有的,八卦序列只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系辞,卦爻解说。”萧爻说得兴起,便随口念颂:“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是故刚柔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日月运行,一寒一暑。”
萧爻所背的乃是《系辞传》中的一段,他每念一句,姜百钩的眉头就皱一皱,背了这一小段时,姜百钩眉头深皱,额头上已是沟壑纵横。
萧爻笑道:“我只学了点皮毛,刚好能够修炼八卦神仙掌。哎!易经八卦,包罗万有,是学不尽的。姜帮主若要学的话,我把会的都传授给你。”
姜百钩摇了摇手。道:“罢了罢了。萧兄弟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那易经八卦深奥无比,我连字都认不全。我今年四十二岁,喝酒赌钱我倒在行,其他事上总是丢三落四,还是不学了。”
萧爻道:“姜帮主不必气馁。老话说‘勤学如春起之苗,不见其增,日有所长’。又说‘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要时常观览,常下功夫领悟,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终将有所成。”
姜百钩沉吟了一会,忽又长长地叹口气。道:“学八卦神仙掌之事,不过是一时痴想。哎!与其钻研八卦,我不如去喝酒赌钱来得痛快些。萧兄弟无须多劝,我的武功不及你,输得心服口服。”
姜百钩一抱拳。又道:“此间大事一了,别忘了去扬子江边喝酒。”
萧爻道:“兄弟一定前往。”姜百钩走下比武台。
姜百钩刚走下去,见周保昆缓缓走上比武台。周保昆抱拳道:“适才在台下观战,我见萧少侠武功高超,心中便想,少侠表现果然应了那句话,英雄出自少年。见到武功高强之人,我就技痒难耐,想跟少侠切磋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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