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叩拜敬茶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出宫回府的越青晏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就被休掉了。
她肚子里窝着火，只觉得这趟入宫的是身心俱疲，最后还把自己卖给了皇后——虽说她并不后悔为师云玥出头，也愿意承担自己的无心之失，可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穆峥和师云玥花园私会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盘旋，就算她强制自己不去想，也还是会冒出来，让她烦躁的不行。那两人的关系必然是不一般的，可不一般到什么程度呢？
总不会……超出臣子和宫妃的底线吧……青晏讪笑着想，旋即觉得太荒唐，这毕竟是要命的事，可开不得玩笑，想到穆峥面对胤帝的紧张和小心，她觉得男人不至于这般不智，而师云玥一路升至贵妃，深得圣宠，也从未听说有什么丑闻流言。更何况，青晏想起前世，得知师贵妃薨逝天下举丧的消息时，她们都惊讶于胤帝对师贵妃的深情，感叹红颜薄命，穆峥倒毫无所动，那段时间他极为忙碌，不常回府。再后来，南夷侵扰边关，他受命总领西南四省军机，一走就是三年，三年后他回京述职，带回了那个备受宠爱的外室。此时的胤帝已有新欢，师贵妃的圣宠早已成为后宫传说，消散在了历史尘埃中。
所以，这两个人也许曾有什么关系，不过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青晏心想，男人嘛，都是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的。但果然，还是有点在意。这个认知让青晏无奈又恼火，她不愿意再为穆峥牵动心神，却一时半刻难以走出前世的桎梏，因此一看到穆峥就觉得暴躁。
而穆峥看她，自然更是肝火上涌。
这两个人都窝着火，马车内外，气氛就像炮仗，一点火星就得霹雳吧啦爆炸。
小安子和钰儿没跟进宫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而面面相觑——早上出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
主子心情不美丽，当奴才自然要更加小心翼翼，否则不定怎么就成了出气筒。于是一干人是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就差立地成了泥菩萨。
就这样，车马载着两个大炮竹，晃晃悠悠回了燕王府。
管家阿翁和喜婆早早的就等在了府门口，按规矩，接下来，燕王夫妻要接受府内妾室的叩拜敬茶。然而一进府，穆峥就把马绳往小安子身上一摔，撂下一句谁也不见，直接气呼呼的回了书房。阿翁于是无奈的请示越青晏，这接下来，是见还是不见啊？
青晏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啊，给我撂挑子是吧。
“见！干嘛不见？我把王爷的份一并喝了便是！”
“这……似乎不和规矩啊……”旁边喜婆下意识嘟囔了一句。
青晏于是炸毛了：“你是王妃我是王妃？我说行就行！一天到晚规矩规矩的，再让我听到你说一声规矩，我就让人缝了你的嘴！”喜婆骇了一跳，忙捂上嘴。
管家阿翁想得开，王爷在气头上，他们才不会去触霉头，越青晏如今是王妃，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喽。于是呼呼啦啦的把人迎到正堂主位坐好，开始安排敬茶。
穆峥后院的妾室走了进来，越青晏揣着一肚子无名火，抬头扫了一眼：“嗯？怎么只有你！那两个呢？”
那两人自然指的是淑侧妃和戚夫人了。穆峥府里除了青晏，尚有一个侧妃，两个夫人。面前这一位，是夫人温氏，一贯胆小懦弱，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墙头草。
温氏一愣，畏畏缩缩道：“王、王妃说的是姜姐姐？”
这下轮到青晏愣神了，她骤然记起这是七年前，淑侧妃和戚夫人都还没入府。此时的温氏尚未抬脸，不过是个侍妾，而她口中的姜姐姐，乃是侍妾——姜氏。
这个姜氏本是伺候穆峥的贴身宫女，年纪还要大些，穆峥束发后便纳做通房，等穆峥成年开府，就正式抬为侍妾。因为是穆峥的第一个女人，有教导人事的那份荣宠在，自然地位比寻常侍妾要不同。只是后来，她触怒了穆峥，被逐出王府，不久就病死了。不过七年前的这个时候，正是姜氏得宠之时。
青晏一时大意说漏了嘴，现下只得干咳一声，假作不知，转头去看喜婆：“她说的姜氏是谁？”
“呃……”喜婆吞吞吐吐的，眼神也避开了，管家见状回道：“启禀王妃，还有一位姜侍妾，刚派了丫鬟来，说是忽染重疾，卧床不起，来不了了。”
病了？青晏挑挑眉，她怎么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姜氏活蹦乱跳的呢？
对，不但活蹦乱跳的，还差点泼了她一身茶水，幸好她有些身手，及时避开了，不然怕是要烫个花脸。
姜氏会生病？打死她也不信，必定是听说穆峥与她不合，便故意称病不来给她难堪呢。青晏哼了一声，心说巧了，姑奶奶正愁没处泻火呢！她斜了眼喜婆，道：“嬷嬷，按规矩，主母入门，妾室应当如何？”
“这……这……”
“让你说就说，支支吾吾作甚！”
“按……按规矩，妾室应前来请安敬茶，聆听主母训话。”喜婆苦着脸，她可是见识过青晏是怎么把穆峥打出房门的，对青晏的彪悍心有余悸：“王妃主子，这可是您让我说的，求您别缝老婆子的嘴！”
越青晏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挥挥手让丫一边儿消停去。随后，她目光森森扫视堂下，摆出一副不好招惹的当家主母派头，幽幽开口：“姜氏生病，同为侍奉王爷的姐妹，本王妃虽不愿强人所难，可规矩摆在那里，我也无可奈何。”说着无可奈何，可堂下所有人都看出了青晏的跃跃欲试，心道这个姜氏怕是凶多吉少。
青晏却不管那么多，直接吩咐道：“阿翁，派个人去请姜氏。”
管家领命，正要去安排，青晏忽又将他叫住：“慢着，你且派个身强体健的去，告诉姜氏，她若能走便走来，若下不来床那也不强求，扛来便是。王府也不算大，一炷香的时间便是爬也足够爬来了。”
这便是告诉姜氏，今个就算你立马瘫了，爬也得给我爬过来，不然我就找人把你扛过来，看看那个更没脸。眼见青晏态度如此强硬，管家哪敢违抗，忙安排了下去。立于下首的温氏吓得大气都敢喘，看青晏的目光里充满畏惧。青晏对这个温氏也没什么好感，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前世，戚夫人把她的安胎药换成了避子汤，而这个温氏明明看见了，却被戚夫人一吓唬，便乖乖闭上了嘴，眼睁睁看着她毫无所见的把药喝了下去，痛失了腹中胎儿。
这样的人，就是助纣为虐，比戚夫人那种坏在明面上的，还让人不齿。
青晏不愿意搭理温氏，吩咐完便开始阖目养神——重生之后便接连折腾，都没空好好休息，她是真的累了，然而没想到，养着养着，竟然养睡着了。
等喜婆暗中把她捅醒，也不知过了多久，堂下一群人皆怪异的瞅着她，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特别是温氏，一脸的尴尬。青晏咳了一声，招来钰儿，假装让她奉茶：“什么情况？”
钰儿忍着笑道：“主子，刚您不闭目养神么，温侍妾同您说话，您哼了两声，她便以为您听见了，结果她拐弯抹角拍了好大一段马屁，才发现您是睡着了在打呼。”
“噗……”青晏差点没忍住要喷，她连忙喝口水掩饰，再看看哀怨的温氏，心说：你自己眼神不好，这可不能赖我。这边正尴尬着，管家派去请姜氏的下人回来了，而姜氏却仍不见踪影。
那下人进了门，便疾步走到管家身边，附耳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青晏就见阿翁那样老成持重的人，面上也露出了难色，她于是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有什么话就大声点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姜氏就这般难请么？”
那下人被青晏点了名，不知所措，管家给了个眼神，他连忙退到了一边。管家斟酌了一下道：“回王妃，姜侍妾今日确实不适，王爷特许免了她敬茶，您看不然……就改日补上？”
青晏挑挑眉，管家这话很微妙啊。
穆峥免了姜氏敬茶？穆峥不是气呼呼的回了书房说谁也不见的么，怎么转头又管到姜氏敬不敬茶上了？
想到这里，她嘴角微挑，忽然站了起来：“姜氏病得如此厉害？那本王妃可得去探视一下了。”
管家忙道：“这……这就不必了吧，王妃玉体尊贵，万一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阿翁这话就不对了。本王妃身为当家主母，自然要照拂府内姐妹，现在姜氏都病得下不来床了，本王妃再不去看看，岂不失职，让不明事的听去还以为本王妃是如何苛待了王爷的妾室呢。”
“这……这……”阿翁还想说什么，青晏已经抬脚往内院走了，王府她多熟啊，七年来格局也没大变。阿翁一见拦不住，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只奇怪王妃怎么知道这条路是往内院去的捷径……
等青晏带着一帮子人浩浩荡荡的杀到姜氏院外，就见她贴身丫鬟正百无聊赖的守在院门外，那丫鬟远远见了这么一群人，骇了一跳，上来作势要拦：“哎，你们不能进去……”
“本王妃来看看你家主子究竟病得如何厉害。”青晏一把推开她，抬脚跨进院内，
青晏站在门口听着，慢慢笑了。
她回头看着一脸尴尬的管家，慢条斯理道：“这个姜氏，确实病得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