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选择的路
结果，给这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对峙画上休止符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人物——內监总管李德全。
“哎呀呀！两位主子爷、燕王妃，原来你们在这儿啊！”一个尖细的嗓音远远传来，跟着就见这位胤帝身边的首领太监抓着拂尘，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在几人面前躬身站定。回廊里的气氛绝对算不得友好，可这位人精一样的內监总管却偏偏跟感觉不到般，双手拢着微微躬身，一双小眼睛笑得眯成缝：“几位可让老奴好找哇！”
青晏皱了皱眉——这人来得未免也太及时了吧。她看了看穆峥和封易，那两人也面色复杂，显然也有所觉察。
李德全是宫里的老人了，先帝在位的时候，他便在承乾宫侍奉，经历颇为传奇。通常，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都是从小侍奉的亲信奴才抬起来的，新帝登基后，自然会把这个最重要的內监头子换成自己的人，可李德全却安安稳稳的跨了两代皇帝，听说胤帝登基后确实撤换了李德全，但没过多久又换了回来，也不知这个一贯笑眯眯的老太监有什么法宝，可以得两代皇帝宠信。
几人心底思量着，正要说话，忽听老太监惊呼一声：“哟！”
跟着，这人的视线便直直的落在被封易护在身后的越青晏身上，目光在女子凌乱的衣衫和略有红肿的唇上掠过，眼缝里闪过一丝精光：“燕王妃脸色不太好呀，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奴才传医正来给您瞧瞧吧？”
青晏有点尴尬，虚虚掩了一下，侧过头：“不劳总管，本王妃安好。”
穆铮和封易同时皱了皱眉，一个不动声色的横挪半步，挡住李德全探究的目光，另一个直接问道：“不知公公有何事？”
李德全想是才记起正事般，甩了下拂尘：“哎呀，看老奴这记性，是皇上看几位迟迟未归，怕这天黑僻静的，路不好走，特命奴才过来迎接。老奴寻了半天……”太监眯了眯眼：“怎知二位爷却在这儿聊上了？”
燕王和黑旗少将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瞒。
“没什么，正好遇到，多说了几句。”穆峥冷冷的说。
封易也淡然道：“正是如此。”
李公公小眼睛转了转，笑道：“那可是感情好，不过，皇上还等着几位呢，咱们还是赶快回吧。”
说着，微微侧身，让出回廊：“王爷，将军，请。”
话说到这份上，两个男人只得收起满身戾气，一左一右，跟在李德全身后往回走，虽然空气依旧紧张冷硬，散发着无形的压力。青晏却放松了些，适才确实太险，俗话说酒壮熊人胆，今天晚上穆铮和封易都没少喝，万一冲动起来，她根本拦不住，后果也将难以收拾，而被李德全这么一打岔，那种一触即发的气势就泄了。眼见两个男人恢复了冷静，青晏长出了一口气，此刻落在最后面，边走边整理衣衫。刚才被穆峥抱住强吻的时候，她挣扎得厉害，衣服头发都乱了，这幅模样回去必然会引来议论，到时候让太后揪到，又该借题发挥了。封易一直留意着她，看到女子耳后散落了一缕发丝，她自己没察觉到，便自然而然的抬手准备帮她挽起来，结果还没触碰到，忽然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大手给抓住。
“请少将军自重。”燕王爷冷冷道。
——正如封易留意越青晏，穆峥也时刻注意着封易的一举一动，眼看这男人伸手去撩越青晏，顿时黑了脸。
封易眼眸凝了凝：“末将若说不呢？”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加了力气，两只大手扭在一起角着力，互不相让。刚才没打起来的架，到底还是通过这种形式发泄了出来，被两人拦住去路的越青晏真是受够了，翻了个白眼，一矮身从他们胳膊下钻过去，若无其事的挽了头发，抬头就见几步距离外，领路李德全正在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瞄，便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掰腕子没见过么？”
老太监笑眯眯道：“掰腕子嘛自然是见得，但王爷和将军掰腕子，奴才还真是第一次见，也不知这输赢的彩头是什么？”
青晏斜了他一眼，只见太监的小眼睛里透着了然的精光。她便明白了——这个李德全，根本不是及时出现，他分明是旁观已久，该听的不该听得，该看得不该看的，都进了耳入了眼，后来发现穆峥和封易二人之间形势不妙，才假装是刚找过来，匆匆显身阻拦。
“李公公以为彩头是什么？”青晏内心冷笑，不管李德全出于何种目的，想来最后也不过就是乘机敲竹杠罢了。
“老奴以为什么不重要。”太监意味深长道：“关键得先看，这个彩头愿不愿意当彩头。”
青晏一愣，老太监的话大出她意料：“公公这话倒是有意思，若是愿意如何？”
“愿意嘛……”李德全笑眯眯道：“那自然是当个物件，任人争来夺去，风光一时。”他说着，一甩浮尘：“只不过终有一日，这物件旧了破了，就会被弃之敝履，再无人问津了。”
青晏眼眸微凝，目光看向几步之遥，彼此争斗的两个男人——自己对他们而言，恐怕也就是个彩头吧？穆铮厌恶自己，这点她前世就知道，他今日种种异常表现，不过是一个男人眼见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所生出的恼怒罢了。至于封易……他前世不也是在自己死后，马上就娶了新人吗？如今对自己的痴缠，究竟有几分是真的情深义重，又有几分是作为男人的不甘呢？
青晏摇摇头，沉声道：“若是不愿意呢？”
老太监眯起来的眼睛裂开一条缝，精光闪烁：“那就自己成为角逐的一方，到时候，究竟谁是彩头可就不一定了。”
真是个诱人的提议呢，青晏迷了迷眼睛——只不过，这样的话哪里是一个太监说得出来的，分明是胤帝借着李德全的嘴，在试探自己。今日宫宴上，穆铮和封易的明枪暗箭让皇帝意外发现，越青晏这个他随便赏赐给穆铮的物件，其实是一枚大有用处的棋子，精于制衡的皇帝便按捺不住，派李德全来探自己的口风了。
想到这里，青晏冷笑着瞥了一眼太监：“只怕无论怎么角逐，都是逃不开皇上的棋盘吧？”
“哎呦，看王妃这话说的。”太监怪笑一声：“这人离了天，哪还能活啊？”
“呵，天么……”青晏略带嘲讽的哼了一声，是啊，对于大胤百姓来说，胤帝就是天，他随随便便的一道旨意就可以改变自己一生的命运，支配生与死，这不是老天，是什么呢？天子啊天子，说得不就是这如同天命一般的权利么？
“王妃觉得怎么样？”太监仔细观察着面前少女的反应，见她有些犹豫，又神神秘秘的凑近一步，低声道：“那个舒氏，您无需忧心，成不了气候的。皇上说了，在燕王府，您的位子谁也甭想动。”
李德全说着，忽然格外猥琐的笑了笑：“至于将来，您是想跟封少将军还是旁得什么人，皇上睁一只闭一只眼，也未尝不可。”
青晏眼眸骤然一缩，胤帝这话就是默许了自己去跟封易偷情！不，不止是封易，哪怕以后她越青晏想养面首，皇帝也会为自己大开方便之门，这位皇帝比自己想的，更加不择手段。
“皇上倒是大方的很啊。”青晏咬着牙，“他就不怕一旦被人发现，会伤了皇家颜面么？”
太监依旧笑眯眯的，可说出来的话却阴冷：“王妃说笑了，哪里会有这样的人呢。”
是啊，胤帝有的是办法让知情人闭嘴。
青晏长叹口气——这看上去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交易，对于后宅女子而言，那么绞尽脑汁的去争夺夫君的恩宠，说穿了不就是在争夺后宅的权利，稳固自己的地位么？而且胤帝还特别贴心的给她指了另一条路，穆铮无法给她的宠爱，她可以去别人那里获取。只要她答应做胤帝的棋子，就可以一边享受着燕王妃的权柄，一边享受着其他男人的疼爱，真是太有诱惑力了……只是……
胤帝唯独忽略了一点。
她越青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后宅地位？情爱缠绵？呵呵！今生的越青晏只想活得自由放肆，那两个前世把她拖进苦海的东西，她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为之心动？青晏嘴角微挑：“公公之前问，彩头愿不愿意当彩头。”
太监眯着眼睛：“那王妃的答案呢？”
“这还用问么，谁愿意当个物品呢？”青晏慵懒一笑。
太监嘴角顿时咧开了花：“那您是准备……”
“公公且慢高兴。”青晏一眼撇过去，“我这里还有另外一条路，不知道公公想不想听？”
李德全恭谨道：“愿听王妃教诲。”
少女眼中闪过厉芒，一字一句皆如玉碎，清脆而决绝——
“这条路，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