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危险的剑
次日一早，青晏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明显精神不济。
梦境已经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就忘掉了大半，只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还残留在心间，说不出的烦躁。丫鬟进来伺候她梳洗，对着她眼底的黑眼圈大呼小叫，而青晏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只觉得整个人都倦倦的，疲懒得很。穿衣服的时候她没藏好，被丫鬟发现花纹的变化，更加不得了，嚷嚷着一定要请张老再来看看，被青晏给拒绝了——虽然花纹的选择性蔓延，已经证明了张老的截脉术是有用的，但一想到截脉之后武功受限形同废人，她便打从心底里拒绝。
丫鬟拗不过她，只得退一步，说至少让她去知会张老知道，说不定能给张老些提示，也再问问花纹调查的进展。
主仆两个喝着寡淡无味的白粥，有一搭没一搭的听钰儿的晨间八卦，说穆铮一早就被传召入宫，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被禁足的姜氏缓过了劲，吵着要见王爷，又作又闹还责打婢女，搞得翁管家甚为头疼，温侍妾倒是安分的很，没见有什么动作。又说徐姑姑一早也不见了踪影，听门房说，看她去向不像是要回宫，还有小白巴拉巴拉……
青晏心思却全没在这上面，还在为昨夜的异象而忧心，而梦里身后之人的话，也让她颇为在意——什么叫找到她了？有人在找她么？是谁？
她摇摇头，梦都是没有逻辑的，也许那只是一句毫无意义的话。至于那异象……
“小姐？小姐！”青晏的不在状态很快被钰儿发现：“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呃……”青晏搪塞道：“没什么，你刚才说白貂怎么了？”
“还说呢，小白也不知怎么了，一晚上都没有偷鱼。”丫鬟闷闷道。
青晏漫不经心的噎了口粥：“那不是挺好的么？你再也不用担心池塘变臭了。”
“好那倒是好，可奴婢就是觉得有点反常……”丫鬟皱着眉，“它之前可是稍微看着松懈一点就偷的，为什么突然就不偷了呢？”丫鬟捧着碗，嘟嘟囔囔：“奴婢刚才去看了，给它留得白粥一动没动不说，花结套和小毯子也没有动，它之前明明都会踩几脚的……”
青晏：“……”所以现在不踩都不行了么？你是受虐狂么！
丫鬟不知道青晏内心的吐槽，犹自担忧道：“小姐，您说它不会是病了吧？”
青晏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心说就算丫看着是个畜生，可好歹也是只有些道行的畜生，不知活了几十上百年了，需要你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担心？还生病，怕是除了雷劈，这些家伙都不会死吧。她心里念着，刚想张口劝丫鬟放宽心，却骤然想起昏迷前的画面，当时白貂戒备的挡在她和另一个越青晏之间，钰儿所说的反常，会不会于此有关……
她想起昨晚再去叫白貂的时候，无论怎么威胁，那白貂都没有出现，是不是在她昏迷之后，白貂和另一个越青晏之间发生了什么？
说起来，那只白貂，还在树洞里吗？不会是已经走了吧？
青晏的猜测似乎成了真，那之后的几天，白貂都没见踪影，而在这之前它总是三不五时就出来刷下存在感，钰儿的失落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但当时她们正忙着处理其他事件，也无暇顾及其他，等白貂再出现的时候，却是另一番境地，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用罢早膳，青晏惯例在院子里晨练，长剑挽出剑花，锋芒映着晨光熠熠生辉，几日修习下来，她前世荒废掉的剑技已经找回了大半，动作也越来越流畅自然，若是有江湖中人在旁边看着，一定会大为震惊，藏剑阁的万剑归宗，华山剑派的长虹贯日，东海墨家的断潮，越青晏的剑技分明是好几种江湖剑法的杂糅，说得更明白些，是那些剑法中最精华的一式。
然而这些江湖人也一定会摇头叹气，虽是最精华的部分，却因杂糅而变成了四不像，威力连恐怕连原本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更有些剑招转换起来漏洞百出，叫人哭笑不得。这些剑法之所以盛名在外，并非因一式两式的厉害，而是一整套剑式层层叠进，千锤百炼出的精妙，而如今这种精妙全没了，只剩下照猫画虎的尴尬。让剑法的正主传人看了，一定会气得火冒三丈，但气归气，他们却没胆来骂青晏辱没他们师门，乃是因为，这些剑招都是他们前辈输给青晏娘亲的，而青晏的娘之所以把这些剑招教给青晏，本身就存着戏谑嘲讽的心态。
青晏从小都知道，娘亲特别厉害，她经常把上门找麻烦的人打得鬼哭狼嚎，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是幼年记忆里最明丽的光。然而……这样厉害的娘亲却死去了，青晏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杀母仇人又是谁。因为娘亲是最温柔的人，她临终前明明有机会告诉自己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什么也没说，只叮嘱她要好好的活下去，不必大富大贵，也不必波澜壮阔，只需要像个普通女子般，遇一良人，结婚生子，耕织劳作，过最平淡也是最幸福的一生。
青晏知道，娘亲是不想自己活在仇恨里，不想自己像她一样，一生枕戈而眠。她把对人生的遗憾和期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可自己，却活成了那副糟糕的模样。
纷杂的记忆落下，青晏叹口气，准备收了剑式结束今天的晨练。然而突然之间，执剑的左边手臂却不受控制的自己动了起来，本来收势的剑猛得翻折，势头不减反增，锋利的剑刃径直向她自己的脖颈抹来！异变突生，根本来不及反应，青晏心中大骇，连忙抬起还能控制的右手猛击左臂，同时后仰脖劲，勉强拉开距离，剑锋擦着脖颈皮肤堪堪划过，青晏甚至都能感觉到那股刺骨寒意，她来不及喘息，右手狠狠扼住左手腕，一个折弯，握着剑的手吃力松开，长剑掉落，青晏踉跄后退两步，随即感觉到了折腕的剧痛，之前的失控感也消失了。
看着地上的长剑，青晏真是吓出了一声冷汗，刚才那一下若是挨实了，现在掉在地上的恐怕就是她自己的脑袋了。怎么回事？她盯着左手，刚才的一瞬间，她觉得左手好像不是自己的，是有别的什么人在控制一般！
“小姐？”在屋里收拾东西的钰儿听见声音，跑出来，看到青晏的剑掉在地上，人还愣愣，顿时吓了一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青晏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没法向钰儿解释刚才的怪事，即便说了，钰儿只是一个普通的丫头，又能有什么解决办法，不过是徒增担忧罢了。
于是，只摇摇头，搪塞道：“没事，练太久，手麻了。”
丫鬟单纯，不疑有他，舒了口气，上前帮青晏把剑捡起来，一边笑道：“小姐嫁了人，反而勤奋了，以前总要封少爷揪着您练……啊……”话一出口，丫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如今再提起封易似乎不好，顿时有些心虚，讪讪的不敢再说话了。
青晏呆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是啊，她虽然挺喜欢舞刀弄剑的，但却不爱一招一式的练剑，觉得太枯燥，加之娘亲放任，她的基础薄弱许多，后来封易时不时会督促她，结果她不仅偷懒，还惯爱找借口，拿以前骗她喝酒的杜将军的话去搪塞封易，说招式有个屁用，能杀人就行了呗，练剑的封易，不是也没打过不练剑的杜将军么！
封易被她的歪理邪说气得哭笑不得，偏偏还有理有据，让人反驳无能，后来等封易苦练武功终于能打过杜将军的时候，青晏转头又找了别的偷懒借口。
那时的自己，并非不懂封易的苦心，只是……人啊，有依靠的时候，总会比较放纵，不知珍惜和努力，等到发现无人可靠，才会悔恨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