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父子恩仇 下

“你一直都是恨朕的吧”，周帝掩去双眸中的痛苦。

“儿臣早就忘记了”，忘记了他母亲是如何惨死深宫……忘记，是不给过去任何原谅与救赎的机会。

周帝略带苦涩一笑，转而道：“靳王手段高明，真是不给老六任何还击的余地。”

那封罪状书正是祁天夜呈上来的，他已调查祁天煦许久，周帝不告诉祁天煦，是不想看到他们兄弟二人，明面上的，同室操戈。

周帝叹了一口气又道：“你养精蓄锐，蛰伏多年，宝剑终出鞘了。”

祁天夜勾唇一笑，一副谦逊的模样，“父皇折煞儿臣了，是六弟自作孽不可活，儿臣只是让父皇看清了他们母子的本来面目。”

周帝忽而眼神变得狠厉，双目带着血丝厉声道：“朕问你，老五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对上周帝那苍老的有些狰狞的脸，祁天夜淡然而笃定，“儿臣只是早早暗中监视了六弟罢了，任何事都不会无中生有，所以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诚然而言，周帝是真不知祁天寅死于谁手，如今一切证据都指向聿王，他也不得不信了。

“咳咳……”周帝干咳了几声，扶着金椅椅沿颤巍巍站起，至始至终祁天夜都未有要来搀扶的意思，周帝干涩道：“论谋略，老六不及你，论手段，老六亦不及你，论心狠，老六更不及你。”

祁天夜弯唇一笑，这才来虚扶住周帝的手，“父皇圣明，六弟盛名之下，的确难副其实。”

“锋芒毕露之后，暴露的任何缺陷都将是致命的缺点，六弟只是生得尊贵了些，不该娇纵过了头。”

“还是你看的透彻”，周帝似有些欣慰瞧了一眼他，“随朕出去走走。”

祁天夜不置可否，只是虚扶着周帝，跟随他走着，对于周帝的感情，他自己也无法言说。

父子二人踏出修明殿，殿外空旷寂寥，穹顶之下，夜色如水，月华如练。

“你可知身为一个帝王，有什么好的？”默契的静默间，周帝忽然开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周帝点头应了应，复又开口道：“那你可知身为一个帝王，有什么不好的？”

祁天夜沉默了，他似乎还不清楚，身为一个帝王，有什么不好的，终究是阅历太浅，他只觉他至生所求，唯有皇位而已。

周帝酸涩漫上满眼，“天子家注定薄情寡义，寡人，孤，便是这么来的，站在最高处，就得承受最高处的寂寞。”

祁天夜似是不解，又似是并不苟同。

夜风拂过，心境微凉，上一次他们父子这般交心夜谈，似乎是没有过的，周帝终是开口道：“你，承受地住吗？”

祁天夜只觉心一惊，他停住步子，有些怔怔地望着他的父皇，朦胧的夜色将这话的意思也晕染地朦胧起来，他忽郑重其事地点头，“儿臣承受地住。”

周帝望着祁天夜在他面前少有的有些愣头青的模样，竟不觉心底一晃，自他亲眼目睹他母亲在他五岁被害宫中，他似乎再也没有过这副模样。

周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年寿将至，活了大半辈子了，在这件事情上，仍会揣揣不安，不知当年自己的父皇将这江山交于他时，是否也是这般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