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天机不可泄
公羊嘉业的这么一番表现,让莫阳暗暗咋舌。
灭完了巫马世家,仙宫腾出手来,下一步就是公羊世家了。这种大难临头的形势之下,还能笑得出来?
莫阳不明所以。
公羊嘉业道:“你说你是一个月前刚刚从下界飞渡而来,刚巧,一个月前,发生了一件大事。”
“愿闻其详。”
“巫马世家委托威远镖局运送一件重要东西。威远镖局信义为重,为了确保这趟镖的成功运送,足足派出了十二支镖队掩人耳目,真正的镖队却是一支很不起眼的凡人镖队。”
莫阳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说到了关键点上,心情很沉重的道:“敢问那十二支镖队的结局?”
“你说呢?”
公羊嘉业脸色淡然,反问了一声。
莫阳脸色微微一变,重重的叹了口气。
连凡人镖队都遇到了洗劫,无一生还。那十二支挡箭牌的镖队,又岂有活命的可能?
公羊嘉业眯眼看着莫阳,这一双眼睛,好像经历了无数世事的洗礼,有着剔除一切表象直钻本心的能力。
在这双眼神之下,莫阳有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好在他早有心理准备。
在公羊家主面前,他没打算有任何的隐瞒。
公羊嘉业道:“现在,公羊家也有一趟镖要运。不过,威远镖局已经被灭门了,其他的镖局……这个时候更是唯恐不及的避讳着公羊家。莫小道友,这趟镖,你敢接吗?”
莫阳抬头迎上了他的灼灼目光,就觉得他浑浊的眼神里,好似夹杂着几分异样的光彩,闪闪发亮。
“敢!”
稍作沉吟,莫阳才从嘴边挤出了一个字。
公羊嘉业紧盯着他,“你不怕得罪仙宫?”
莫阳嗤笑一声,“从我踏入公羊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得罪了。”
公羊嘉业失笑摇头,赞道:“你很有胆色。”
莫阳抱拳道:“跟公羊家主置全家生死于不顾的气量相比,莫阳微不足道。”
公羊嘉业脸上流露出了一闪而逝的感动,随即就被一抹坚定取代了,点了点头,轻声问:“你觉得正义是什么?”
莫阳沉吟许久,默不作声。
公羊嘉业见他久久不开口,就试探着说:“在这仙界之中,仙宫就代表着道统,代表着正义,代表着伟大光荣与正确。”
莫阳就嘴角一翘,流露出了几分蔑笑。
公羊嘉业笑笑,“看来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莫阳道:“不敢说而已。”
公羊嘉业道:“此言必不传第三人之耳。”
莫阳迟疑了一下,说道:“反者道之动也,弱者道之用。”
“敢闻高见?”公羊嘉业定了定神,欠了欠身。
莫阳道:“何谓正义?舆论使然。假作真时真亦假,天下万象,本质就是一张由谎言编织的大网,大网掌握在统治者手里。说风是风,说雨是雨,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说你行时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一定不行,行也不行。网之下,美丑难辨,正邪难分,对错不问,是非不改。网之下,仙宫的理念即是正义。”
公羊嘉业竟有几分肃然起敬,神色凛然,“那你的本心呢?”
莫阳沉默片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道:“吾即正义!”
以公羊嘉业的城府,听到这话后,都忍不住面色一变,眼里释放出了两道激动的光彩,这一刻,好像他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十岁,精神也亢奋起来。
公羊嘉业连说了三个“好”,然后一摊手,凝聚出了一团碧波色的光团。
光团一闪而逝,等莫阳再定睛一看,就见一枚普普通通的戒指,出现在了公羊嘉业的掌心中。
公羊嘉业一挥手,那枚戒指就轻飘飘的从他掌心飞出,飞到了莫阳的眼前,悬空定住。
莫阳就觉得心头猛跳。
这戒指的外形他太熟悉了。
就跟当初威远镖局的镖队给他的那枚戒指,一模一样!
以前的那枚坏裂了,被他扔掉了。
没想到,此时此刻又出现一枚!
公羊嘉业眼神贪婪的在那枚戒指上凝视了许久,叹了口气,轻轻的一挥手,戒指便稳稳的套在了莫阳的左手的无名指上,说道:“这枚戒指就是我公羊家委托的镖。”
莫阳神色无比郑重的点头,“我知道。”
公羊嘉业问他,“知道运送到哪里吗?”
莫阳想了一下,道:“知道,洛城无定阁,鸿天上人。”
公羊嘉业吁了口气,好像在这一刻,他所有的精神力都耗尽了,神色非常的疲惫,瘫坐在太师椅上,气喘吁吁的道:“好的。你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吗?若是没有,便可离开了。”
莫阳见他疲惫不堪,心中不忍,可是在挨不过心中的好奇,忍不住问道:“公羊家主,洛城便是四方城。可四方城被妖兽攻破,背后更有仙宫作梗。无定阁……恐怕难逃此劫。”
公羊嘉业摆手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去后便知。”
莫阳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公羊嘉业道:“天机不可泄。”
莫阳语塞,看着戴在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不由得又道:“天机门现在何处?玲珑塔又在何方?”
公羊嘉业道:“天机不可泄。”
莫阳无语,又问:“据说公羊家乃是天昌城的外来家族,您又说公羊家在此处传承了七万余年。危机潜伏,却坐以待毙。以公羊家的实力,难道连逃命的本事都没有吗?公羊家主,在下愚钝,还请解惑。”
公羊嘉业沉默许久,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
“巫马家族和公羊家族到底是什么关系?”
“天机不可泄。”
“鸿天上人到底是什么人?”
“天机不可泄。”
“在下前路茫茫,敢问路在何方?”
“天机不可泄。”
莫阳有些气恼,终于问道:“公羊家主可曾听闻天败老魔?”
公羊嘉业神色微微一怔,好似恍然大悟了一般,惊讶的问:“是他?”
莫阳颔首道:“嗯,我在想办法逃出去。”
公羊嘉业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却摇摇头,“老夫也想不明白,此事涉及天机,达者不泄,我亦难知。”
莫阳这下算是看明白了,他别想从公羊家主这里套出任何有效情报出来,看来以后的路,还是要自己去走,种种的谜团,还是要自己去探索了。
莫阳站起身来,向公羊嘉业一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此告辞。”
公羊嘉业轻轻的“嗯”了一声,垂手闭眼,叹息着道:“公羊家此刻已陷入重重包围,你的事,公羊家若是出手,不是帮你,而是害你。出了此门,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莫阳郑重的点头:“我知道。”
说完,转身即走。
走到了门口之时,身后忽然又传来了公羊嘉业的叮嘱,那声音之中,好像都在微微颤抖:“莫阳,记住了,天机不可泄,这是吾门大忌!”
顿时,莫阳心中就升腾出了一种浓浓的亲近感。
吾门!
这一刻,公羊嘉业终于承认了公羊家和天机门的关系。
莫阳没有回头,只是在门口微微伫足,说道:“公羊家主,若是可能……还请保公羊超一命。宁欺白头翁,莫惹少年穷。这一次,是仙宫错了,大错特错!”
公羊嘉业的声音几近哽咽:“知道了,你去吧。”
“我期待着再与公羊超重逢之时!”
莫阳离开了,只有这句话,在公羊家的书房内久久盘旋。
不知过了多久,公羊嘉业好似精气神爆满了似的,双眼猛地一睁,然后“噗通”一声就朝着莫阳消失的方向跪了下去。
“天机门弟子公羊羽,及其后人公羊嘉业携全家老幼三百五十六口,拜别门主!”
说完,三跪九拜,老泪纵横。
大礼过后,公羊嘉业并没有站起来,他手中又挥出了一道碧波色的光团,很快就凝聚出了一张古朴发黄的信笺。
信笺悬空展开,其中的字符好似有活力一般,一个一个的跳了出来。
“天机门不肖弟子公羊羽警戒吾之后人:
吾坚信苍苍者天,
必佑忠诚。
七万载往去,
正义即在握。”
这信笺上经过了七万年岁月蒙尘,上面的字迹依旧跳动着满满的生命力。通过这些跳动的文字,公羊嘉业似乎看到了当年先祖公羊羽那一身鬼神莫测的神通。
公羊嘉业继续跪拜:“不肖后人公羊嘉业,谨遵先祖教诲。七万载初心未变,虽百死而往矣!如今,忠诚已尽,使命完成,嘉业于九泉之下,亦无愧师门、无愧先祖。嘉业再拜!”
说着,又是三跪九叩。
跪拜结束,公羊嘉业打出了一道火团,把这张传家宝的信笺燃成了粉末。
……
一道红色的光影从天边而至,稳稳落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莽莽湖泊的水面之上。
正是风尘仆仆的冉雨竹。
她抬起头,看到了湖泊水面上漂浮着一座巨大的宫殿似的楼阁,楼阁上方挂着一个巨幅的红底牌匾——西江楼。
“据说,西江楼只认钱不认人,以死士闻名。只要给足了灵石,就是让他们去杀人,都可以办到。这一次,应该会比焚月派之行顺利吧?”
冉雨竹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信心大增,白色面纱下的绝色俏脸之上,展露出了一抹少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