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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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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谁还来?!”

一众土官们听得小公爷的这话,不由得面皮瞬间涨红!

输人不输阵啊,芩猛这败的太惨了。

而且还是偷袭之下被人直接按地上摩擦,忒跌份儿了。

却见这些个土官们不约而同的将眼神瞟向了一个人,这人身着壮家黑蓝短打。

虽个子不高却身材壮硕,皮肤黝黑双目凌厉如莽林猎豹。

他看起来三十出头虬髯满面,整个人坐在椅子上却不失沉稳。

腰间别的刀亦很特别,小公爷一眼望去便眼神肃然了几分。

这把刀没有护手,却瞧着极为厚实、宽大。

这是壮家昂拳“纷撒”,不是一般人敢佩戴和使用的。

只要是征战多年之地,必会诞生各路拳法、刀枪用法。

桂西此地由秦代始便多有征战,他们衍生出来的这套拳术便是“昂拳”。

亦被有些壮家人叫做“军拳”,至于它的起源众说纷纭。

陈州同得知小公爷要来桂西,自然是给他提前做了功课的。

尤其是这“昂拳”,他曾着重讲解。

昂拳,其形制更类似于后世的泰拳。

且他们保留着严格的“拜师式”,这与泰拳的“拜师拳舞”极为相似。

但他们又多了“上马式”及“打马式”,这是用在出征式上的。

在拳术方面多重膝、肘重击,同时保留头撞甚至撕咬的攻击方式。

在兵刃方面,则是可以从狼兵的记载上看到有“刀盾”、“长枪”及“双刀”。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最为重点也是最为神秘的便是“纷撒”。

“纷撒”不仅是一种刀法,同时也是指一种刀。

这种刀便是佩戴在这位壮家土官身上这把,它也被叫做“长老刀”。

能佩戴它不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这同时亦是说明此人的“纷撒”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否则是不敢带着“纷撒”上战场的,佩戴“纷撒”就意味着你将以“纷撒”对敌。

并且还得作为先锋冲在前面,实力得能服众、得压得住。

“南丹莫继恒,请将军赐教!”

果然,是这矮壮的汉子缓缓的站了起来。

按在刀柄上的手亦收起,对着小公爷便是一个抱拳。

“南丹莫氏?!”

小公爷轻轻的挑起了眉,望向这汉子有些意外。

这汉子似乎更意外,点了点头恭声道:“愧对门楣,正是莫氏门内不肖。”

莫氏啊!算下来可是这桂西最大的土官家族呢。

张小公爷望向这莫氏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的复杂。

根据根据《宋史》、《明史》结合《庆远府志》等古籍的记载,莫氏很早就归顺中原王朝了。

初代莫氏土司莫洪燕,宋开宝七年受封。

直至大明洪武初年,曾受元封八仙屯千户职莫保被罢迁居曾有短停。

但永乐二年陈公宣起兵造反,攻县治,烧官署,县宰苏宽弃城而逃。

其时莫保玄孙莫敬城率土兵部族剿灭陈公宣,后再次被推为土官。

所以这南丹莫氏的莫继恒能配上“纷撒”,而且得这些个土官们的“目推”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则其家族声望摆在那里,论资历、论辈份都够。

其次,他正值壮年又有“纷撒”的本事。

若是连他都败了,这些个土官们真就再没有挑战之心了。

“请。”

小公爷缓缓的站了起来,对着莫继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名可以作假、身份可以冒充,甚至文都可以抄。

然而功夫这种东西,就是实实在在的。

站上了台你能打就是能打,打不打、打不打得过一目了然。

台上刀出鞘,让一步非死即残。

三日月宗近,这柄足利家的名刃被足利鹤小姐姐隆重的递交到了小公爷的手里。

缓缓的走出了府衙的大门,后院里的一块空地成了临时的演武场。

土官们摒息凝视,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小周管家手按刀柄,边上的张家老亲兵们默默的握住了手上的长弓。

“得对我有些信心呐!”

看到了家人的动作,小公爷微微一笑:“他们不动,你们别动。”

说着,走到了场中对着莫继恒微微拱手。

“战场无父子,擂台无尊卑。”

玉螭虎的脸色渐渐的肃然,对着莫继恒点了点头:“手底下见真章罢!”

莫继恒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站到了玉螭虎的对面缓缓的一抱拳。

“咄~!”的一脚,弓马前踏嘴里发出“哼~!”的一声。

在边上已经躬身随时准备出刀的妙安小姐姐,那双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

“是好手!”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这一脚塔马和那出刀摆出来的架势,那就见功夫了。

相比之下小公爷却没有那么大的动静,眼见他呼吸平稳单腿缓缓画出半圈。

随后身子微微向下压地前俯,一手扶住了刀鞘下压。

另一只手则是虚握刀柄,整个人甚至有些呈现出低矮状。

那双丹凤桃花已然眯起死死的盯着莫继恒,呼吸开始变得悠长延绵。

莫继恒身体微微前挪,手上的刀式不变、身形不改。

只是呼吸更加的沉重,双腿挪动的极为慎重、缓慢。

那双豹眼不断的闪过精光,却没有出刀。

玉螭虎丝毫没有动弹,甚至连目光都没有闪过过半分。

这边上的都是各种好手,哪怕是那些土官们也是家学渊源。

所有人都摒息凝视不敢说话,死死的盯着两人的动作。

如此场面他们可都不曾见过,莫继恒那手“纷撒”在桂西也是声名赫赫。

但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使,有人挑战过。

前去找他茬儿的人,闭门后再没能活着出来。

平日里也不曾闻他在家中练刀,所以到底这莫继恒的“纷撒”练的如何无人知晓。

他们所不知的是,这“纷撒”之所以叫“长老刀”也是有原因的。

这不仅仅是一套刀法、一把刀,一个身份这么简单。

它实际上还有一套祭祀的功用,练这套刀就相当于继承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这个位置,叫“道公”。

壮家好巫尚鬼、崇祖敬天,从久远的年代起几乎村村寨寨皆有“道公”。

而莫家之所以被驱逐都能够拢起人手,去平叛、去出兵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们家实际上继承的还有一个“道公”的身份,这个身份的号召力在一部分村寨是极强的。

关于他们家的这个身份,其他土官们亦知晓。

只是他们不知晓的是,道公这个身份继承的“纷撒”刀实际上还是一套祭祀礼。

练刀,只挑子时。

位置必须是山巅,红绸缠头、焚香撒酒祭拜天地鬼神。

还需祭刀念咒,才可起舞“纷撒”。

而“纷撒”本身则是有这一套口耳相传的口诀,几乎都是父子传承外人不得而知。

“呼哧~呼哧~!”

莫继恒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了,他的面皮也在逐渐的涨红。

手上的刀式虽然依旧不变,身形则是不断的向着小公爷缓缓的挪去。

然而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不足一刀,所有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此一刀不出则如雷隐九天。

一旦出刀,必是石破天惊!

那一刀之下便分胜负,而这一刀……

究竟是谁出?!

“呼~!”很快的,莫继恒给出了众人答案。

那道乌色的寒光猛然斩出,一道残影甚至让人看不起刀的轨迹。

大部分在场的人只是眼前一花,他们便瞬间在玉螭虎与莫继恒两人之间看到了一团炸起的火花。

“当~!”的一声脆响,莫继恒脸色惨白定在当场。

他的手在不住的颤抖,整个人丝毫不敢动弹。

因为他的颈项间一柄长刀如同毒蛇一般,横在了那里。

“呼~!”所有人长叹出一口气,胜负已分!

尽管这里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们两人是如何交手的。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莫继恒,败了。

却见那如同毒蛇芯子一般,寒光闪闪横在莫继恒颈项间的长刀被双眸冷然的玉螭虎缓缓收回。

莫继恒这才吐出一口气,用那不住颤抖的手将自己的“纷撒”归鞘。

“莫某输了,将军好身手!”

没有如同刚才那二十锒铛岁的土官一般的耍赖,莫继恒很光棍的认输了。

那些个土官们闻言不由得脸色灰败,莫继恒这一败谁还可堪一战?!

“不愧是莫家的人,这一手‘纷撒’果然厉害!”

玉螭虎这个时候脸上的肃容才缓缓敛去,换上了一丝的笑意。

“这身手只在桂西呆着,太过可惜了!”

这话别人听不出韵味来,若是莫继恒还听不出来他就可以去死了!

京师来的这位漂亮又厉害的小将军,分明是要抬举他啊!

“蛮荒野人不知礼数,还请将军万万恕罪!”

莫继恒赶紧后退两步直接一个大礼拜下,脑袋在地上杵的“砰砰”作响。

“但凡将军差遣,莫继恒刀山火海亦敢闯一遭!”

在边上的土官们见这莫继恒居然怂的那么快,不由得心里一阵卧槽尼玛!

好你个莫继恒啊,好歹你也是咱们桂西诸土官中的头面人物啊!

这特么忒不要碧莲了罢?!

“将军还请放心!我江州黄氏世代为国朝尽忠,必不惜命效死!!”

没等他们反映过来,江州黄氏的那位跟着马上就拜下了。

那尼玛狗脸上尽是谄媚丑不要碧莲的笑,这直接叫土官们悲愤欲绝!

敲里吗!好歹喊上兄弟们一起啊,你们这是吃独食儿啊!

“将军!我恩城赵氏可是为国朝尽忠多年啊!……”

敲里吗的恩城赵氏,你们这特么叫上大家伙儿啊!

“哎~!都是自己人,练练手而已!那位芩猛,放了罢!”

小公爷笑眯眯的摆了摆手:“诸位,也都是我国朝的忠臣呐!”

却见这些个土官们七嘴八舌、三三两两谄媚的凑上来,对着小公爷纳头便拜。

芩猛亦被黑着脸的张家亲兵们给放出来了,尽管他们很想砍了这小子。

如此情形下即便是有些个头人们心有不愿,也不敢表现出来。

比如那位芩猛,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但终究是咬着牙随这众多土官们一并拜下,只是眼中的怨毒、阴狠只有当脑袋杵在地上才可见到。

小公爷哈哈一笑,将刀递还给了足利小姐姐。

让这些个土官们赶紧起来,然后着小周管家去安排酒宴今日便与他们吃酒。

然后言说自己方才动手浑身是汗,回去洗漱一番再与大家见礼。

土官们赶紧躬身请玉螭虎自便,亦说自己要回去洗漱一番再赴宴。

双方就这么其乐融融完全看不出来,刚才还剑拔弩张。

更看不出来这些谄媚的混蛋们,方才还要跟小公爷过招试手。

笑吟吟的将他们送走,妙安小姐姐和足利鹤送着小公爷回到了房间。

“公子,您这一手可厉害哩!”

妙安兴奋的脸色一片潮红,那简直比自己出风头更高兴。

只是说着,又扁了扁嘴:“只是婢子方才发现,那什么什么土官好像眼神儿不对。”

“芩猛?!”

小公爷微微一笑,对着正在帮自己褪去衣裳的妙安小姐姐问道。

“婢子可不记得这些蛮人的名字,只是那人的眼神很让婢子生气!”

妙安小姐姐可记得那年少土官的眼神,想到那眼神她就想抽刀宰了他!

我妙安可是你能如此看的么?!

若不是担心坏了公子的事儿,方才就斩了你!

“放着他,还有用。”

小公爷笑眯眯的捏了把妙安的俏脸,轻声道:“放心啦!他敢瞅我妙安姐姐,回头就收拾他!”

“嗯~!”

妙安亦是开心的点了点头,边上的足利鹤则是笑眯眯的没有点破自己夫君所想。

其实此举就是看看这桂西,到底有多少人忠于国朝。

这些个土官们都不是自己来的,带到了这里的土兵算下来好几千人。

而小公爷出现时带着的黔州兵马并没有那么多,他们还得陆陆续续的赶来。

黔州兵又和这些土司们手上的狼兵相去甚远,恰逢此时滇南大乱。

小公爷很想看看,有没有其中的野心家想要借机起兵。

还有那些个卫所,现在各桂西卫所的将校们一部分正在赶来。

他们肯定也知道小公爷是来整顿军伍的,如何整顿?!

必然是以黔州为模板,若是如此则他们手上那份可以父子传承的军职可就没了。

所以……折辱了土司、又要整顿军伍,他们还腚眼儿不干净……

会怎么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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