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三节 研究人员
暴怒中的牛伟战根本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扑过去,挥起拳头朝着天浩脸上猛砸。
嘴上说不过就动拳头,这是他生下来到现在牢记于心的最深刻哲理,屡试不爽。
他无法看清天浩的动作,只知道那个该死的年轻人突然从视野里消失,随即肚子上挨了重重一拳,翻江倒海的感觉使牛伟战想要呕吐,剧痛混杂着反胃,聚集在右拳上的力量也被一只手侧握着,进而拨转身体失去平衡,面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双手被反拧在背后的感觉很糟糕,一股巨大的力量压住后颈,他拼命挣扎,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却发现双手拇指被强行并拢,被某种奇怪的金属硬物紧紧扣在一起,非常坚固,无论如何也挣不开。
天浩左脚踩在牛伟战背上,看着他被拇指铐固定的双手。这是来自文明时代的经验,类似的金属禁锢物结构简单,普通的牛族铁匠就能打造。
“你……竟敢……以下犯上?”牛伟战整张脸被压得与地面齐平,含含糊糊的声音伴随着唾液喷出:“你要造反吗?”
天浩朝着他侧腹狠狠踢了一脚,牛伟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感觉肠子快要断了,也许已经断了。
“别以为你是王子就能为所欲为。”天浩弯下腰,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把疼得面容扭曲的大王子头部反向抓起,凑近他那张正发出惨烈尖叫的脸,冷冷地说:“我杀了豕王,杀了他所有的儿子。我还杀了鹿王,几乎所有鹿族王位继承人都死在我的手上。你以为你是谁,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剧痛是牛伟战脑海里压倒性的存在,他此时此刻根本没有思考能力。更加可怕的死亡逻辑随即产生,他浑身颤抖,因为疼痛,也因为恐惧。除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讨厌你,尤其讨厌你的妹妹!”天浩一字一顿地说,随即松开手,放任尖叫的牛伟战摔下去,鼻尖与坚硬的地砖碰撞,溅开鲜血。
“你……你竟敢对殿下无理?”一个惊恐的声音从王子侍从群里发出,只是底气不足,气势很弱,而且发声的时间明显延后。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补充级别的马后炮。
天浩转过身,看着那群被自己亲卫团团围住的黑角城侍从,冷笑着说:“你们暂时走不了,都给我留下来。”
之前发声那人又惊又惧:“你想干什么?”
“把我的人放了。还有,把冲卡的人交出来。”天浩淡淡地说:“他们胆敢破坏本王的规矩,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牛伟战躺在地上,在痛苦中恨怒交加,连声咆哮:“你做梦!”
天浩看不看,抬脚冲着他后腰上又是一记重踢,牛伟战顿时感觉肝脏之类的某种东西碎了,他张大嘴“哇”地一声发出惨叫,喷出鲜血。
蹲下身,注视着在惨痛中扭曲的牛伟战,天浩的笑容无比邪魅:“我就喜欢你这种硬汉,死到临头还他马嘴硬。”
牛伟战疼得浑身直打哆嗦,脑子却很清醒:“……不……我是王子,你……不敢杀我。”
“你说错了。”天浩随手从后腰上拔出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刀,在牛伟战眼前晃了晃:“只要有一位王子就够了。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消失,没人会把你的失踪跟我联系起来。再过几个月,牛族会有一位新王。”
他的话很简短,也没有复杂难以理解的特殊字词,牛伟战瞬间从剧痛中被吓醒,感觉后背上全是冷汗,一股股朝着头顶猛蹿。
“……我……我懂了。”他不断吸着冷气,终于低头求饶:“放了我……我会把冲卡的人……交给你,任由发落。”
天浩凝神注视着他因为痛苦而扭曲的侧脸:“这还不够。你得把城外那些军队留下。”
“不行!”牛伟战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你想干什么?”
“做错事情必须接受惩罚,那怕你是王子也不例外。”天浩冷酷地狞笑道:“放心吧,我对杀人没兴趣。何况我答应过大国师,永远不会把刀子对准自己人。他们得帮我做点儿事情,比如修路、挖石头什么的……”
“他们……是我的人。”牛伟战心中的恐惧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但他仍在犹豫。
“他们是牛族人。”天浩更正着他话里的错误:“你只是王子,不是牛族的王。”
“……你……你要把他们扣留多久?”牛伟战好不容易想到了关键问题。
“不长,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天浩的笑声中做出回答:“秋天选出新王以前,我会把他们放回去,还会给他们足够的粮食在路上吃。”
“真的……这么简单?”牛伟战嘴上强硬,心里却已经信了。
天浩忽然变得很认真,神情也尤其严肃。
良久,他缓缓地说:“我是牛族人。我不会残杀自己的同胞。”
……
带着一群侍从,披头散发的牛伟战灰溜溜离开了雷角城。
看着他仓皇而去的背影,天浩撇了撇嘴,露出一抹淡笑。
伴随着大王子而去的,肯定是无数恶毒到极点的咒骂,当然也少不了“你给我等着”、“我还会再回来”、“走着瞧”之类在文明时代耳熟能详的话语。
无论换了是谁都不会高兴,庞大的军队被迫留在雷角城也是出于无奈。牛伟战没有带够粮食,天浩不过是临时起意,在大王子轰然崩塌的计划最高点稍微施加压力。
他没想过要吞下这支军队。
“暂时代管”是一个合理合法的借口。即便是大国师问起,天浩也有充足理由证明所作所为符合逻辑,符合规矩,符合牛族现行法律。
二王子牛伟方与妹妹天霜之间的感情日益增进,如果一切顺利,天霜将在今年冬天出嫁,成为新的王后。
是的,冬天出嫁,而不是秋天。
天浩不希望婚姻变成政治交易的筹码,他是真心希望天霜得到爱情。
掌握住这支属于牛伟战的军队,多多少少能替牛伟方在新王竞选方面增加一点优势。
如果他能顺利即位,牛族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廖秋走近天浩,对着他恭敬行礼:“殿下,冲击边境哨卡的那些人已经带到,请问该如何惩罚?”
天浩没有转身,他仍然注目远处:“每人十鞭,为首者三十鞭,公开行刑,示众!”
……
雷牛部领地,磐石城,渔村。
“动物园”的面积比过去扩大了四倍,这个在原先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特殊区域在野蛮人看来其实等同于监狱。按照东、南、西、北方向分为四个区,各区之间有通道连接,却处处设置哨卡,中间是一座大型塔楼,全副武装的牛族战士日夜巡逻,一旦发现有人越界,不问身份,当场射杀。
雷角城的事务暂告一段落,天浩把所有政务交给巫且,自己带着卫队抵达磐石城,稍事休息并接见了一干官员,对后期工作进行安排,当天晚上赶到了渔村。
位于“动物园”东区的大型教室里坐满了人,总共三百零二个,都是得到天浩亲自认可,接受过系统训练的行巫者。他们的学识相当于文明时代初、高中阶段,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达到大学水平。之所以出现这种不均等的现象,是因为个人理解与学习差异所导致。但总的来说,整体科研实力已经超过目前北方蛮族的任何部落。
圆形阶梯型教室仿照文明时代而建,底层正面是长达十米的宽幅黑板。身穿黑色长袍的佩里亚斯站在讲台后面,不时凑近摆在木桌上的铁皮话筒,正在给这些身高、体格、力量均超过自己的巨人讲授知识。
基础化学是文明时代的学科,包括化学原理、结构化学、溶液中的化学平衡、元素化学、分析化学和有机化学。
按照自己的记忆,还有从“老嬷嬷”那里得到的资料,天浩编纂出从初级到高级的一系列课本。
在磐石城,“学生”是个含义丰富的词。如果能加上一个前缀,比如“领主的学生”,那就意味着身份陡然提高,能够得到很多人的尊重。
随着天浩晋升为雷牛族长,这个前缀也产生了变化————殿下的学生。
很多初级知识在这些受过训练的行巫者当中已经不算秘密。比如锌的提炼,将锌矿石或闪锌矿在空气中煅烧成氧化锌,然后用炭还原,就能制取。只不过这样得到的锌纯度较低。
通过冷凝气体的方法也可以获得单质锌。
以锌和银为基础,加上硫酸,就能制成伏打电池。这种化学电源在野蛮人看来非常神奇,然而接受过训练的“殿下学生”却早就习以为常,他们已经完成了基础研究,甚至开始尝试着投入实用。
这一切在佩里亚斯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他对电力的理解仅限于自然现象,甚至整个教廷都是如此。与其说是被动洗脑,不如说是佩里亚斯因为知识对天浩产生了崇拜,他彻底改变了观念,也因此得到天浩认同,被授予“讲师”之名,为行巫者们讲授药剂学。
天浩没有特地更正为“化学”,只是将其列入“特殊学科”的概念。毕竟这个时代很多东西已经发生变化,药剂不再仅限于医药和生物,有很大一部分与化学重叠。
一个矮小的白人给巨人们传授知识,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显得滑稽。然而天浩对此并不在意,他要求所有行巫者必须在短时间内掌握并精通佩里亚斯传授的课程,进而展开更深层次的研究。
对知识的追求无关于种族和地域,只要掌握、精通,进而以此为基础展开更加深远的探索,我们愿意放弃尊严,低下高贵的头颅,跪在嘲笑并辱骂我们的敌人面前默默忍受。
时间流逝,当后人踏着前人坟墓堆成的台阶,跨越艰难险阻,在科学森林最高点摘下一个个金苹果,被强大、文明、繁荣、等无数美好光环笼罩的时候,那些尝尽苦涩,饱受磨难,甚至忍饥挨饿,只为了让国家从贫穷落后深渊里挣扎崛起而付出一切的先人,他们的灵魂早已升上宇宙,与那些最闪亮的星星站在一起,注视着我们,默默微笑。
晚课持续到九点才结束。
两名卫兵将佩里亚斯带进会客室的时候,天浩与同彪正围在桌前,观察着一台模样古怪的机器。
蒸汽机的原理并不复杂,有了初级车床为基础,以同彪为首的磐石城工匠团参照图纸,造出了这台曾经开启了文明时代工业革命的机械宝物。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它都显得粗糙。
天浩对此很满意。他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机器外壳,笑道:“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先尝试着用吧!磨坊,或者榨油装置都可以。”
过于复杂的冲程做功超越了野蛮人的逻辑思维。天浩从未想过跨越基础摸索阶段,直接进入到更高级的工业社会。目前的蒸汽机不外乎冲压、旋转、往复运动三种形态,总之先积累经验再说。至于大型蒸汽机车……天浩决定先等等,对海外岛屿的探索仍在继续,确保蒸汽机效率很大程度由密封所决定。困守大陆北方千百年的野蛮人已经在自己带领下找到了硫磺,橡胶还会远吗?
同彪对佩里亚斯的到来感到惊讶,他一直用戒备的目光盯着这个白人,不断朝着天浩飞瞟,用焦急和紧张示意,却看到天浩不动声色,轻轻对自己摆了摆手。
“他是我的人。”这解释很简单,明确了天浩的态度。
召集佩里亚斯和同彪的目的,是为了探讨蒸汽机的适用性。天浩一直想把这种机械装在船上,用于航行。他知道自己是外行,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
探讨没有持续太久,毕竟夜已经深了,佩里亚斯谨守礼仪,分别对天浩和同彪致意,带着谦恭的表情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