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余生无你
仙界地域辽阔，即便是飞行速度最快的神鸟青鸾，也足足飞了将近两个月，才来到北境。
当然，这也与青儿尚未成年有关，毕竟她才五百多岁，实力自然无法与成年神兽相比，更别说是能够进行空间瞬移的仙尊仙君们了。
“呼...总算是到了！”放下小鱼，恢复了人形的青儿立刻喘着粗气躺倒在地上，完全顾不得身为神兽的威严了。“我...我从出生起，就...就没飞过这么远的距离！”
“谢谢啦，青儿！”余小鱼歉意地吐了吐舌头，“不过，你这样躺着似乎不太合适吧？那边可有人过来了。”
“不管了，我今天就要在这里躺一整天，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青儿闭着眼睛，继续喘气，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未几，身边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小鱼见过幽冥阎君。”余小鱼恭恭敬敬的称呼传到耳畔，似乎，她正在向某个人行礼。
“呵，装得还挺像。小鱼，你少拿阎君来吓唬我了，我才不信呢！”青儿哂笑一声，随意地挽起右臂枕在自己脑后，慢慢转过头来，然后......
“阎...阎君？！”笑容立刻僵在她的脸上，青儿吃吃地吐出这两个字，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形象有多么地不雅，一张俏脸瞬间胀得通红，就跟那天上的血云似的。当下只恨不得旁边能有个地洞，好让自己一头钻下去，再也不要出来见人了！
在两人身前几尺处，身着一袭墨玉蚕丝的玄色衣袍，本就神情冰寒的幽冥阎君，此时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冷厉。
他瞥了眼正在狼狈起身的青儿，唇角难得地微微勾起。而后，便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天空中正在迅速蔓延的那片血云，口中轻叹一声：“没想到，本君还是来晚了！”
余小鱼闻言怔了怔，同样扭头去看那空中正在翻滚蔓延的大片血云，心中忽然就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阎君，那是什么？”
“那些都是六道轮盘之中蕴养的气运之力，气运加身，则万法失灵。冥界六道轮盘不久前已经被盗，此战，恐怕有大麻烦了！”幽冥阎君訾都缓缓握紧双拳，眼中闪过了一抹决然：“你们两个就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我去助你师父他们一臂之力！”说完，就见暗光一闪，他已经瞬移消失在原地。
“万法失灵？！”余小鱼的心中再也平静不下来，那岂不是说，无论你有多高的修为，此时，都将变得与常人无异？！
“师父...他有危险...”低喃了一句，余小鱼再也呆不下去了：“青儿，我也想去看看，拜托你了，我一定要去看看！”
“不行，小鱼，那太危险了！你说过，绝不接近战场的！”青儿也知道余小鱼着急，可她更得保证余小鱼的生命安全。
“拜托了青儿，我保证只是在边缘看一眼，绝不深入战场。况且，我身上还有师父亲手炼制的护身仙甲，一般魔族根本伤不到我的！”余小鱼微红了双眼，只是抱着青儿的胳膊乞求。
两人僵持良久，终究，青儿还是扛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勉强妥协道：“好吧，但你一定要听我的，绝对不可以离开我的身边！”
“嗯！我保证！”单就修为来说，青儿是化形期神兽，已经相当于普通金仙的级别了，的确比她要强出太多。余小鱼很有自知之明。
值得庆幸的是，后方的坐阵仙将刚好识得小鱼，知道她是天逸仙尊的徒弟，丝毫没有阻拦，甚至还派遣两名金仙护送，陪同两人到达天河边上。
往日里碧蓝如镜的天河，此刻就像是突然觉醒的巨兽一般，河水翻涌，巨浪滔天。而更让人震撼的，则是天河上空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的激战。
抬眼望去，绚烂的法术光芒混杂着乌黑浓郁的魔气，不时炸出一蓬蓬彩色光雾，绽放出致命的美丽。
“在那里！”余小鱼很快便找到了自家师父的身影。遥远的天河中央，在一片红得几欲滴血的血云之下，正凌波站立着两个身影。
夜暝的打算其实挺简单的。魔族善近战，仙族善法术，那么只要想办法禁了仙族的法术，仙族众人自然只能任由魔族屠戮！
奈何凡事总有意外，在六道轮盘的气运笼罩之下，他刚刚带人屠了不到百名仙族，便被一人一剑给拦了下来。
夜暝没有想到，天逸仙尊的近战能力竟然也是这般强悍。以往交战都只见他使用仙器法术，今日始知，他的剑术同样超凡绝纶！
在魔力仙力同样被压制的情况下，林逸竟硬生生杀尽了与他同行的十名魔君，五十魔帅，而自己仅仅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他的战力，尚在自己之上。
正在夜暝暗自心焦之时，又一道黑色身影骤然出现在红云旁边，只见那人左手捏诀，右手微抬，探手便向那红云边缘拍去。来者，正是幽冥阎君！
“呵，想要抢回六道轮盘，没那么容易！”夜暝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多少慌张，显然还有后手。果然，不待訾都收起一蓬云气，那红云四周瞬间又出现了十名魔族，个个都是魔君级别。
眼见红云下方的林逸与夜暝已经再次战到了一起，而幽冥阎君亦被那十名魔君围困，始终难以脱身。余小鱼的心不由再次紧紧绷了起来，怎么办，还有谁能来打破这个僵局？
“怎么办，小鱼，阎君似乎很危险啊！”青儿担忧的声音同时在耳畔响起，这丫头，似乎一直对幽冥阎君格外地留心。
青...儿...
看着青儿，余小鱼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凑到青儿耳边，把自己的想法细细说了一遍，不待青儿反驳，又低声问道：“你难道就不想帮帮阎君吗？”
“真的没有问题？”青儿还有些犹豫。
“肯定没问题，你放心！”余小鱼再次给她鼓气道：“别人进不去那红云，是因为被气运之力限制了法力，你又不用法力飞行怕什么？再加上师父给我的极品须弥戒，我就不信我们收不了那六道轮盘！”
更远的战场上，焚业仙尊正与魔族的另一天魔战成一团，根本无暇他顾。而这边，红云的面积还在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仙族被罩入其中，惨遭屠戮...
“好！”咬了咬牙，青儿终于下定了决心：“拼一把吧，我们走！”
青色的身影蓦地腾空而起，速度奇快，宛如一道青色闪电一般，迅速向着战场中央飞去。
一路小心地避开几道空间裂缝，两人竟好运的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眼看着气运红云就在眼前，一名守护魔君终于发现，抽身便欲上前阻拦。只是幽冥阎君如何会让他如愿，一条紫电长鞭一抽一卷，瞬间又将他给拉了回去。而青儿趁此机会已经钻入了红云之中。
看着眼前缓慢旋转的黑色轮盘，两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居然真的让她们就这么闯进来了。
“小鱼，你快试试，能不能将它收起来？”青儿兴奋地催促着身上的小鱼，能不能成功，就看她的了。
余小鱼本还未将须弥戒认主，想要等到师父回来时再还给他，现在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将食指伸进口中狠狠咬破，然后挤出一滴鲜血滴在戒指之上，只见戒指上暗芒一闪，鲜血瞬间消失。成了！
小鱼深吸一口气，心中开始默念：六道轮盘，收！！！
两人身边的红云立刻开始涌动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渗入轮盘之中，而轮盘也开始飞速旋转，似乎只待那红云收尽，便会立刻进入戒指之中。
这里的异象，终于被所有人发现，眼见红云将尽之时，忽闻一道厉喝：“小鱼！闪开！”
是师父！余小鱼听出来了，那是师父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为何那么惶急，那么惊恐，一点都不像温润清雅的师父能够喊出来的...
在余小鱼刚开始催动须弥戒的时候，林逸就已经有所感应，当周围红云快速消失的时候，夜暝终于也发现了不对。只是他苦于被林逸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余小鱼将那些气运之力一点点收了起来。
待到红云收尽，魔力恢复，他便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祭出一把黑色断尺便向余小鱼当头砸了过去。
余小鱼终于也发现了，一把黑尺宛如一道无形的巨锤一般，所过之处，空间尽碎，只露出一片片漆黑的未知空间，似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冲着自己呼啸而来。
她想躲，可是浑身却动不得分毫，那种威压，无与伦比，是...神器？！
要死了吧？余小鱼在这一瞬间，清晰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只是，有些舍不得师父哩。她心中一直都知道，其实师父，害怕孤独......可惜，自己不能再陪着他了。
“青儿，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闭上双眼，余小鱼带着对青儿的愧疚，准备安然赴死。
然而......
“仙尊？！！！”青儿尖锐的叫声猛地响起，声音中满是惊诧，直刺得小鱼的耳膜都快要炸裂了。无奈，她只得睁开双眼，然后，便看见了那一幕...
一道青色的身影稳稳地挡在她们身前，衣袍翻飞，墨发如瀑，浑身的金光刺目欲盲。有如一座大山一般，誓要挡下所有扑向她们的危险。
林逸很清楚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那是远古神器——灭神，即便是残破的，它也是神器，不是一个仙人的肉身可以承受得住的，即便他是仙尊。
只是，看着那条黑尺向小鱼飞去，感受到她心中的无助和绝望，自己便不能自抑的瞬移了过去。当然，离去之前也没忘了一剑刺入夜暝的紫府，打断他对灭神的控制...
一切说来漫长，其实不过是一瞬之间，从小鱼睁眼到那道青影被黑色断尺撞上，然后，破碎...消散...青儿惊呼的余音尚在空中回转，飘荡...
而与此同时，那六道轮盘也终于被收进了须弥戒中。
余小鱼眼睁睁望着面前炸出的那个空间巨洞，心中只余一个声音，温柔，惆怅：
为师此生若无你，生，又有何趣；死，亦无所惧......
那是林逸，最后的传音。
余生...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