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苍穹书库
“终于出来了…”李雪清看着面前巨大的石碑，说出似乎颇有弦外之音的话来。
如同过去无数年一般矗立在广场上的石碑，静静地记载着过去曾经的辉煌，在知道更多顺修时期的事情之后，李雪清觉得这三块石碑似乎更加巍峨了许多。
它们记载的是一个并非与天争命、也不是我欲逆天的时代，有的只是对无穷天地的好奇与探索，仙道神通只不过是探索过程当中理所当然取得的能力罢了。
从思古之幽情中回过神来的李雪清，第一次将注意力放在天道山的其他部分，这一看不打紧，把个小丫头吓得一张嘴合不起来。
“整片的金雷竹！”一座阁楼旁生长着一大片闪耀金色电光的竹林，但因为这东西建木鼎里头有好几顷，所以李雪清虽然意外，但反应也算镇定。
“星空殿…仙祖堂…真…真灵台！这是什么啊！”星空殿是座极为高大的圆顶建筑，里头架设着几乎占据整个建筑上半截的巨大浑仪，即使经过这么多年依旧散发着磅礡灵气，居然是个品阶颇高的法宝！浑仪是个法宝不稀奇，但一个直径近百丈的法宝级浑仪，那就只能用奇迹来形容了。
仙祖堂则是纪念仙祖的所在，正中央有一条参道直通仙祖峰。它也同时也是记录历代化神修士名号的地方，但刻满墙上、密密麻麻的小楷姓名，却以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李雪清当年顺修的势力有多么庞大。
至于真灵台，因为地处天道山旁的另一个山头，李雪清没有特地前往，但从某个店铺门口的公告栏上却可以看出真灵台的用途：
“征求真灵凤凰、银翼天狼、游天鲲鹏真血各若干，有意真灵请内洽掌柜。”
真灵血啊！就算是修仙菜鸟的李雪清也知道这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在这个时代，只要有一丝丝真灵血脉的灵兽，在拍卖会上都代表着天价的灵石，至于和真灵交易真血的……大概也只有上古顺修们能搞出这样的大手笔。
最吓人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一旁的两行备注：“真龙血需求已经足够，请真龙一族暂时别再来卖了。”
“警告龙宇、龙宙兄弟，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已经卖了两桶真血！”这行文字的笔划和先前不同，署名是“族长龙驹”。
因为公告栏也是法宝，故此这些公告与留言依旧清晰可见，李雪清似乎能看见两个化身为人类的真龙鬼鬼祟祟提着装满真血的水桶走进店里的情景，以及之后两家伙被族长大人教训的样子。
李雪清推开没有上锁的门板，走进店中，里头的格局和齐云丹房没多大不同，一样的红木药柜、一样的磨钵石杵，仅有的差别大概就只有这里的东西全都至少是法器级别而已。
女孩拉开几个药柜的抽屉，里头空空如也，没有药材，甚至也没有禁制，不是因为长时间的荒废而损坏，而是本来就没有。
她将目光从寂寥的店面中移向红木柜台，那儿放着一张纸，一张至少六阶、也就是相当于结丹中期适用的高阶纸张，上头写着一些古代文字。
李雪清拿起纸张，看着上头简短而孤寂的留言：
“吾飞升在即，本店却无人可继，望后世来人，重振先辈兴旺，令天道山再度成为修者云集之地，此乃吾真心所望。”
李雪清缓缓放下纸张，走出店门，环视四周，心中有股沈重无比的感觉。
修仙者相当重视机遇、奇缘，一个奇遇有时候更胜于数十年苦修，这也是他们热中于探索古修洞府、蛮荒绝地的理由，几乎所有修士都幻想过自己在某个地方得到高明的传承、稀世的丹药、强大的法宝，但当李雪清自己成为奇遇的主角时，她才知道有些奇遇、传承，继承起来也不是那么美好的。
她继承的不只是建木鼎，也不只是造化三鼎中海量的天材地宝，更不只是这一座宝山，而是上古顺修遗留下来的一切，是一个逝去许久却仍旧辉煌耀眼的时代！
无尽的财富、无穷的智慧、无比的力量，让她成为此界至高无上的王者──顺修之王！
看着天道山上连绵的建筑，女孩心中涌出一股热情，就算无法重新高举顺修的大旗，至少也要让这座山不再空无一人！
“苍穹书库…找到了！”李雪清依照广场附近的地图指示，来到一座占地与建筑规模都不比星空殿小的巨大楼阁前方，上头挂着一块水晶般透明的匾额，镶嵌着大红色的“苍穹书库”四字。
走过短短的走廊，一踏进书阁内部之后，李雪清一下子就理解了“苍穹”知名的由来。
苍穹书库的内部，是一个须弥空间，或者说就是一个洞天，一个个法宝级的书柜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无论往左往右还是往前，都象是没有尽头一般，每个书柜上头都摆满了金银色的书卷或者玉简，柜子侧边则贴着或挂着十六位数的分类号码，方便寻书者索引。
“个、十、百、千、万…百兆、千兆……上千兆本？！不会吧！”掰手指算着位数的李雪清被自己的结论吓了一大跳，幸好一旁墙上的说明救了她，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苍穹书库的分类号并非书籍编号，十六个位数有各自的意义，因此分类号码上没有千百十之类的位数，而只有零到九的文字，而所有的书都有十六位号码，纵使是苍穹书库收藏的第一本书也是如此。
最高位的那个数字，代表派别，“零”是不分派别的古修，“一”是道派，“二”是佛宗，“三”是儒门，“四”是“邪魔修”、也就是逆修。
接下来三个位数则代表“修仙百艺”，例如“零零一”是灵植，“零零二”是炼丹，“零二八”是主修功法，“一九五”则是符宝。虽然名为百艺，但实际上却有数百种分类，只是很多现在早就失传了。
之后的数字则就依照各自派别而有更细也更繁复的分别，但光是各类书籍编号就有六位数，也就是说光是一类书籍，就预设有将近一百万本的余裕。
至于书籍总数，李雪清最后也终于发现确切的数字：
“本馆现有藏书：三十五亿四千五百六十九万七千七百四十三卷。”
虽然没有一千兆本那么惊世骇俗，但……也够惊世骇俗了。
再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后，李雪清看准了佛宗神通功法的位置走了过去，这些书柜之间都有不小的间隔，或许是为了让某种特殊移动法器可以载着人快速移动，至少李雪清有在某个地方看见“御风蒲团使用后请归还原位”的警示牌。
但现在她不知道御风蒲团在什么地方，因此只好靠双脚移动了。
花了一刻钟，李雪清终于走到佛宗神通功法所在之地，看著书柜上闪耀着金银光芒的书卷，她又呆了一会儿。
修仙界最常用的记录物品是玉简，只有少数低阶功法之类的才会以纸本记录，但苍穹书库中却几乎全都是以书本形式存在。
虽然如此，但也不是一般的纸本，毕竟普通的纸无法承受岁月的磨耗，而以高阶材料制成的纸本虽然也有，却并非主流。苍穹书库当中最多的，是以黄金或白金打造的“金书”！
闪耀着光芒的金书通体由黄金或白金打造，连连接书页的绳子也是金链子，书中文字则是在浅浅的阴刻，在某个角度下就可以清楚看见其上的文字，而在书脊上有个方形的凹洞，尺寸和制式玉简的横断面一模一样，显然是设计成只要把空白玉简插入洞中就能复制内容以便阅读。
“佛宗…神通功法…练体术……有了！”找了一会儿，李雪清终于站在她所要寻找的东西面前，不过看着满满一大书柜的练体术，她却迷惘了。
“大金刚轮身…不灭金刚身……明王诀…七宝莲台转生品……这么多本我该选哪一本修炼呢？”李雪清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说出奢侈得该遭天谴的话来。
换成别的修仙者，看到这些练体术，就算只是其中一本都会珍而重之的藏起来，生怕被人发现了，而她现在却被眼前数百种练体术弄得眼花撩乱，搞得活像在菜市场挑萝卜似的。
“啊！《五大明王法》！”突然之间李雪清看到与蔘主说过的功法类似的名称，除了“七”变成“五”之外其他几个字都一样，感到彷彿他乡遇故人似的她拿起五大明王法金书，翻开第一页，明明白白的写到：
“新修五大明王法，前称《七大明王法》，因《爱染明王法》与《孔雀明王法》经证实具有相当高危险性，故本书删除此二项神通大法。修习五大明王法有成者，若欲精修上述二法，请洽佛光寺住持。”
“五大明王法，一曰‘军荼利明王’，二曰‘大威德明王’，三曰‘降三世明王’，四曰‘金刚夜叉明王’，五曰‘不动明王’，此五大明神，为胎藏界曼荼罗持明院尊神，有大威力大神通，催破魔障，调伏邪恶，乃佛门至高护法神。”
“军荼利明王法，主宰人身拙火……”
“大威德明王法，主神识……”
“降三世明王法，主速度……”
“金刚夜叉明王法，主防御……”
“不动明王法，主攻击……”
“爱染明王法，主远程攻击。孔雀明王法，主辟恶。”整套功法当中对于被删除的两项明王法就只有这两行字，李雪清自然也看不出这有什么好危险的。
不过，包括李雪清在内的现代修仙者都不知道，佛宗练体术一般可以分为“罗汉”、“金刚”、“明王”三种，越往后的威力就越大，但危险性也越高。因为佛宗练体术是以模仿为主，模仿那曾经或者未曾出现于现世、仅在修者观想中出现的巨神型态，对象神格越高，神能就愈大，但精神与之沟通也就更有被吞噬的危险。
也因此，《七大明王法》在被上古顺修列为至高绝学，与《一气化三清大法》、《龙皇九天舞》并称为三大神通的同时，也代表着它的危险性是最高级的。尤其是军荼利、爱染、孔雀三法，一个支配人体深潜的生命能量与本能，一个职掌爱欲，只要踏错一步就是身死道消；而最后一个，甚至曾有人因此修炼入魔，化为杀戮恶鬼！
因为孔雀明王的另一个名号，正是造化三尊之一，主宰毁灭权能的裂光魔尊！
对此浑然不知的李雪清，喜孜孜的拿出仅有的一块空白玉简──这是王浩在让她进入炎凰洞府之前交给她的，好复制在里头可能得到的稀世功法──将五大明王法复制了下来。
女孩心中唯一的担忧，就只有自己修炼之后会不会和图画中的明王一样变成肌肉少女，要是这样的话，少女心搞不好就会比求生本能还强烈了……
不过这事情得等她筑基之后才需要烦恼，现在她唯一要烦恼的只有该怎么筑基。
“有筑基丹丹方吗…可是会一样吗？都过了如此久了……”女孩的目光飘向广大书阁的另一头，那儿有个匾额写着八个大字：
“修仙百艺，灵植第一”！
上古顺修的主要来源有二，第一种是和仙祖一样的武林人士，包括胡冰凝和究极真人都是先成为武者，再踏上修仙之道。第二种则是文士，有“儒圣”、“二头肌王者”异名的儒门创始者孔圣就是此类人士──虽然他一身肌肉壮得可以扛起城门大闸。
正所谓穷文富武，这类人在未踏上修仙之道前多数清贫，因此里头不少人其实是本业种田兼差读书，就算成为修仙者，对种田的兴趣也没因此落下，只是种的东西从稻米小麦变成了灵草灵药罢了。
也因为这些人的创造力高于前者，加上顺修们没有多少战斗需求，故灵植一直是顺修时期极为昌盛的派别，甚至衍生出包括炼食、炼丹、育兽等等百艺类别，故被推举为百艺之首。
炼丹类别就在灵植类旁边，可见两者的关系有多密切。
“筑基丹…有了！”李雪清拿下书柜上的白金书本，兴奋地翻开来，立刻被那一大串豪华药材晃得快瞎了眼，这时她终于明白为何筑基丹如此难得，光看原料价格，一颗筑基丹就抵得上数千颗筑基后期修炼用丹药，这还不考虑有些罕见药材根本有价无市。
当然，对于建木鼎之主来说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她就算想从今天开始学习炼丹，而且专炼筑基丹，建木鼎里头的药材也绝对足够她挥霍到筑基丹宗师──而且还剩很多！
李雪清拿起刚刚回到柜台时发现的空白玉简将这本书中所有的炼丹方法都记了下来，还包括几本写着“初解”、“解析”、“详论”标题的书卷，接着又到炼器类别不分好坏地随便记录了五六样，其中甚至包括一种叫做“联合法宝”的东西。
李雪清可不知道所谓联合法宝，是指由至少十人以上共同炼制组装的大型法宝，例如先前星空殿全称“太阴太阳黄道白道流体轴承自主动力观星混仪”的“阴阳两道流力浑仪”就是一种联合法宝，这类法宝早已失传，正确点说它根本没出现在逆修历史当中过。
这类法宝最大的特征就是名字非常长……
比如说李雪清复制的这个“天宇空轮”，全称是“九天超轨破罡及宇空中运输特大型须弥法轮”，因为创造者多，把所有人的意见参考进去之后就是这么个样子……
“干脆叫飞碟算了！”看著书中活像两个盘子黏在一起的图样，李雪清评论道。
出了苍穹书库，李雪清却突然觉得似乎有道视线盯着她，但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看见，她摇摇头，再度打量起附近的环境来。
浓郁的灵气凝结成淡淡的云雾，和真正的山霭混合在一起，让整座山如同笼罩在白色的纱帐当中，但李雪清却能从这些云雾当中感受到惊天动地的威压，那是一股和药柜禁制相似的气息，但两者之间的强度却有云泥之别。
要是有专研符阵的高阶修士知道李雪清这丫头居然把万雷护山大阵拿来和炼丹房不入流的警戒禁制相提并论，只怕会气死当场。
除了隐约而难以捉摸的禁制大阵之外，另一个最有资格吸引女孩目光的就是山上的一株大树，这树木奇大无比，高百丈，宽甚至超过百丈，独立于天道山顶，是除了建木之外李雪清见识过的第二大树。
即使是在灵气满溢的天道山上，巨木所释放的灵压依旧明显，而且不管是树干还是树叶，远远观看上去质感都象是玉石雕凿一般。
花了一段时间走到巨木旁，李雪清更能感受到巨木的不凡，无论是笔直的树干还是参天的树冠，都充满强烈的生命能量，纵使已经在这山头耸立超过万年，依旧精神抖擞地庇荫着山下的建筑群。
“唧…唧唧…”
“哇啊！”李雪清吓得跳了起来，在这空无一人，连蟑螂都因为护山大阵而没有一只的天道山上，突然出现的声音真的相当吓人。
“唧……人类啊…终于有人类出现了…唧……”如同某种摩擦声响的说话声从李雪清头顶传来，但她却什么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