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齐泰
到门口,经太阳一晃,他愈发觉得鼻翼那个蚊子包碍眼,使劲挤了挤,没想到越来越大,不禁感叹入秋的蚊子可真毒。
警局门口石狮子那里,有个青年正在抽烟,头发干枯蓬松,刚好盖住眼睛,瘦得吓人,仿佛吸了十年毒。
他滋滋地深吸了一口,一根细烟竟然没了半寸有余,又过了半晌,才有两根长长的白气从鼻孔里窜出。这个干瘪小子肺活量倒是惊人。
谢智被他这嚣张的吞云吐雾勾起了烟瘾,却不料浑身摸了三遍也找不到烟和火。仔细一想,应是出来的急,东西丢宾馆里了。
只好无奈地凑过去,好声好语地说:“兄弟,借个火。”
待拿到打火机,又踌躇了半天,终于拉下脸皮问:“兄弟,再借个烟呗?”
那青年闻言一愣,没曾想叼着的烟嗖的一下掉落,顺着胸前排骨钻进怀里,烫得他弯着腰跳了一席踢踏舞,好一顿踩。
好在他俩都是爽利人,于是没多久,二人都捏着烟,蹲在石狮子后面美美地抽。
抽着别人的烟,也不能太冷场,谢智开始没话找话说:“我有特异功能。”
“知道~”
“唉,今天早上被人偷了。”
“知道~”
谢智霍地一下跳起来:“你母的,是你干的!”薅着小青年的领子就把他怼到身后的石雕上。
那人四肢不着地,头被挤到墙上动弹不得,呲着牙嚷:“烫!烫!好人,好人!”
也不怕他跑了,谢智先松开了手,让他好好说话。
青年连忙将第二次落进衣服里的烟找出,拎着领子埋怨:“刚才你喊的街上的人都听见了,我就在你隔壁。”
谢智这才知道错怪了人,急忙弯腰作揖连赔不是。那人也是宽容得出奇,连这事都轻轻揭过不提。
待蹲下来将那根烟第三次点着,青年才闷声道出心中事:“我也是来报警丢了金手指。”
谢智才知刚才他那样大方,实是因为听了谢智的遭遇同命相怜,心有戚戚焉。
青年叫齐泰,本来有一个透视的特异功能,也不是多么的好用,只是聚精会神的时候,可以勉强看穿数张硬纸。不过这样一来,他在赌场上还不所向披靡。
但是昨天晚上开始,他的这项特异功能就消失了,开始还以为是抽多了烟迷糊,哪知今天上午他收到了勒索短信,这才慌里慌张的来报案。不料他不是在册的变异人,人家根本不管。
他还给谢智看了勒索短信,跟今天早上窗户上的文字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伙人干的。
“你准备咋办?”谢智问他。
“不知道啊。”那青年眉毛和眼睛一皱,哭丧着抬脸说。
“交钱不?”
“我也得有呢,昨天晚上正打着牌呢,忽然看不见,几十万全进去,住店的钱都没了。”
谢智一听乐了,怪不得这小子刚才把踩瘪了的烟都捡起来抽,原来穷成这样。
“那你跟哥混,有吃有喝有住。”
“谢了吔,哥。先说好,我可不卖身呐,哥。”
“呸,就你那熊样,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
就这样,谢智就领着齐泰上了车,加了微信,就近带到一个宾馆,订了一个三间的套房。
齐泰嘴里嚷着破费,身体却毫不客气,不过倒也知趣,挑了个次卧,趴着摔了上去,脑袋埋在鹅绒被里好久,才扭头朝门口的谢智说:“我在外面流浪了一夜。”
谢智也不搭话,笑着拉个休闲沙发坐在桌子边。
“怎么不回你家住,也省点钱?”
“家里就一个屋,叫你睡地上也不好意思。”
齐泰哦了一声,翻身沉腰,使劲一挺,整个人就弹起来,于空中摆好姿势,盘着腿落在床上。接着又说:“要不是有你,我今天晚上就得去投靠‘自救会’了。”
“自救会?”
“你不知道?”齐泰蹭到床边,靠近谢智,神神秘秘地说:“我们‘野生’变异人都知道的。有什么困难事,可以去找他们。”
“不收钱吧?”
齐泰愣了半天,才答道:“应该不收吧,我也没有去过。”
谢智哈哈一笑,站起来说:“走,吃饭去。吃完饭去看看。”
……
城南,一个不知名的巷子,没有路灯。
车停到外面大路上,他俩摸黑来到巷子最里边,推开一个嘎吱响的木门,眼前是一个幽深的走廊,两侧是瞧不见颜色的藤枝,前方黑黑的,看不到头。
刚走两步,哐啷一声,齐泰踢翻了一个脸盆架子,脸盆在地上哐哐地打转,齐泰连忙抢前两步按住。
谢智低声骂:“就这鬼地方,能帮咱们?”
齐泰也害怕,牙齿打着架说:“我哪知道,告诉说是这地方。”
可能是脸盆声惊醒了此地主人,无声无息地,屋里的灯亮了。昏黄的灯透过玻璃,给院子送来一点微弱的光。
院子很空,杂草丛生,就中间一溜葡萄架子连接门廊和一排房子。房子共三间,窗户倒是很大,不过灯在堂屋,厢房的窗户玻璃上只是斜斜地有光。
他俩敲开了堂屋门,开门的是个老头,柱个藤条拐杖,橘皮一样的脸,还驼着背。
老年人说不了话,张着嘴给他俩看,里面没有舌头。
谢智打量这个房间,正屋里只有一米见方的八仙桌,上面放个老式电话,再无别的家具。左手边的房间是个卧室,探头进去看,也只有一个雕漆木床,上有简单的被褥。右边房间进不去,有铁栅栏锁住。
谢智拿手机背灯往里照,里面倒没有床,只有墙角隐约有个人,裹着个被子睡觉。
可能是被强光晃醒,那个被囚禁的人踉跄着扑过来,着魔一样伸着手,穿过栅栏向外一顿乱抓。
亏的谢智躲得快,才没有被那疯子把手机抢过去。
那人没抢到东西,开始跪在地上哭喊:“求求你,我都第九天了。求你让我给德婆婆打电话,我真没钱。不,不!我有钱,我可以借,求你让我给德婆婆打电话。”
哑巴老头发怒了,用拐杖使劲敲疯子的胳膊、头,还发出“嗬,嗬”的怪叫。
挨了半天打,疯子总算服软,乖乖回去睡觉,再不发声。
谢智也平复了心情,回头看,齐泰正在研究那个旋转拨号的电话。
电话上粘着八个数字,据此拨过去,竟然接通了。
那头是一个女音,听不出年龄,第一句话是——“我是德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