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鼎山 20 峰顶顿悟
无名在洪狱门口等得有些久。
足足一个多时辰才见到那名驯兽弟子牵着白猿离去。白猿后腿微颤,眼神迷离。驯兽弟子虽是依命行事,却目睹了审讯的整个过程。看向无名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别扭至极的敬畏。
敬畏?一名内门弟子看小道童的目光中有敬畏之色?
紧随驯兽弟子出来的才轩,脸色精彩至极。
对着无名一伸大拇指,道“师弟,还是你厉害。实在太狠了,做哥哥的这次开了眼界了。”
无名兴致缺缺道“你们要的东西他都招了?”
才轩点头道“这次真是大收获,那老头把诸葛家的藏宝之地都交待了。经商家族的数百年积淀呀,好肥的一块肉。”
无名“哦”了一声,问道“那诸葛鸿呢?怎么样了?”
才轩面色有些怪异道“生无可恋。把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了,只求一死。这事我们已经上报给管事大人了。说不准这会儿连掌教都知道了。”
无名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半分的得意之色。情绪有些低落。正要道别离去,被才轩喊住“师弟留步,这个送你。是几套功法的拓本。虽然不合规矩,但师兄这次就私下里做一次主。”
无名接过十几张写满潦草小字的黄纸后,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背影有些寂寥。
才轩望着无名的背影,轻摇了摇头“倒底还是个孩子呀”
回去后,无名在峰颠的石台上枯坐了一天一夜。
反思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想到那些囚犯扭曲不甘的面孔,也想到洪狱弟子对他语气恭敬背后夹杂的那一丝厌恶情绪。
无名眼中的迷茫之色越来越重,突然开口问道“星伯伯,你说我做错了吗?”
星云子不知何时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闻言微微一愣。而后略微思索道“身为一个道童,职责是服侍清云子长老。他虽闭关,但你依然有责任打理好这处山峰。你却借着他的腰牌四处招摇。学炼丹之术也就罢了,炼的竟不是谋福于人的东西。从这个角度来看,你错了。错的离谱”
无名没有转身回头,仍静静的面向云海而坐。
星云子深深看了眼瘦小的背影,继续道“通过洪狱中的囚犯之口,山门挖出了数百名潜伏进门派的暗棋。消除了一大隐患,使得山门以及聚仙城百万人得以安稳生息。这段时日寻获的财物抵得上聚仙城近百年的税收,得来的银钱可用于赈灾,可以兴建山门,也可以使得聚仙城收纳更多难民。这便不算错,而且还有大功劳”
无名闻言终于扭过头看向星云子,小脸上挂满了泪水。
星云子深呼出一口气道“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有正反两面。比如说,你觉得杀人不对,可若杀的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因此而救下许多无辜之人,那便是对的。而这名恶人实际上用得来的不义之财收养着几名可怜的孤儿,可能你又会觉得不对了。但这些孤儿长大后很可能会成为和他一样的恶人你又该如何呀?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修行之路没有对错可言,一切唯心而已”
见无名有点被他的话给绕迷糊了,星云子摇了摇头道“比方说,有些善男信女为了祈福。会放生一些乌龟王八之类的动物,他们自以为做了好事。可乌龟是要吃鱼的,那么放生之处便可能因此而遭了
殃。你说,他们做的是对还是错呀?”
无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对星云子道“多谢星伯伯的开导,虽然不太懂你话里的意思,不过我现在好多了。”说完,无名站起身来,眼中恢复了些许的神彩道“对了,星伯伯,你说过大学府的全科三品……”
“唉呀呀,最近你小子折腾出来的奏报都快把老夫给压死了。这才多大一会功夫,又送来几十份。无名呀,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先回去处理公务了”说完星云子不给无名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身形一闪,瞬间就化为空中的一个小黑点。再一闪,已是无影无踪。
无名挠了挠后脑勺,喃喃道“做掌教还真是辛苦呀”
不过经星云子一番开导,无名的精神倒是恢复了不少。
之后几日,无名没再到处跑乱。留在峰完,向空中遥遥一拜道“再次谢过星伯伯的开解”
所拜的位置看似空空如也,却是星云子的神识所在。
星云子如同被烫到一般收回神识,忍不住在书房里失声道“我靠,见鬼了,真是见了鬼了。道兄从哪找来的鬼娃子,成精了这是……”
守在门口的道童不明就里,听到星云子的声音。以为是有什么吩咐,结果刚进屋就被星云子没好气的轰了出来。
无名深吸了口气,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信心和从容。嘴角含笑,道“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天残体,虽然无名刻意的不去多想,但始终是块压在心头的石头。哪个孩子见识过修真界的神仙人物不会心生向往之情呢?天残体却断绝了这一切的可能。清云子教不了他,星云子也不行,整个修仙界都没有适合无名的修真法门。
可那又如何?
之所以被称为残废体质,只不过是因为不适合现存的修行法门罢了。
既然没有路,那么便踩出一条路来!
这一日起,无名自封五感静坐在石台之上。
任凭风吹雨打,云卷云舒。如同与石台融于一体千年万年的顽石,没有丝毫的动静,生机和气息全无。
一天,两天,三天,半个月,一个月。
驴子每天都跑过来用长脸蹭蹭无名,舔掉他的一脸露珠,留下一头一脸的口水。
才轩和大壮都来过两次,一个是来找他求丹,一个是来探望他的。都被霸道的驴子给远远的拦下了。
才轩求丹不得,败兴而归。大壮则不声不响的放下几个装有行军丹的瓷瓶离去。
被星云子打发去酒窑的仁阿牛也来过一趟。因为外貌生得过于粗野,驴子没敢拦他。一步一趋的跟在身后,结果仁阿牛见到无名后并未上前惊扰,只是留下了两坛新酿的青梅酒。
眨眼间,无名入定已近三个月的时光。
清晨大雾,驴子又屁颠屁颠的跑到无名面前舔露水。
结果长脸刚凑近就被一只手推开。
无名一脸的嫌弃道“咦……给老子死远点,恶心死了。”
驴子见无名终于醒了过来,兴奋的原地蹦跶转圈“尔啊……尔啊”的叫个不停。
无名想要爬起身来,结果只觉浑身僵硬,胳膊腿都抻不直。缓了好长时间才算稍稍找回点感觉。
低头发现一身衣袍因为风吹日晒而泛白褪色,不由有些愣神。“我到底在这坐了多久?”
这样的问题显然一头驴子是没法回答他的。
无名苦笑着摇了摇头“难怪闭关都是在密室里。露天打坐实在是太遭罪了”
活动了一下仍旧有些僵硬的手脚,扭了扭脖子。无名脸上不由浮现出一缕笑容“不过,望气术我应该算是掌握了吧?嗯,严格来说,这已经不是望气术了”
目光流转之间,瞳孔外闪过一圈淡淡的青芒,灵动异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