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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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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隐想起那老神巫瞧见扶岚的模样,原来他并非熟悉扶岚,而是熟悉扶岚身上那部分酷似巫郁离的气息。

他爹的剑被那帮鬼东西夺走了,戚隐正心烦意乱,忽然发现他哥没了人影儿。

“我哥呢?”

“在前面,白痴。”白鹿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耳侧。

“你下次说话前能不能给我提个醒?”戚隐道,“成日跟个鬼魂似的。”

白鹿翻了个白眼,“小爷踹你一脚,行不行?”

戚隐站起来,走到前方。这里离岩浆河近了,四周都朦朦亮了起来。扶岚站在一块儿巉岩上,极目望向远处猩红色岩浆上方一颗巨大的圆石。那魁伟的石头座落在岩浆河的中心,奔腾的岩浆仿佛是围绕着它旋转流动。石头上满是坑坑洼洼的孔洞,大大小小,像一块块深可见骨的伤疤。一柄黑鞘玄银刀深深插入其中,露出的一截玄银刃冷冽似雪。

它还残留着一抹狂暴的杀戮气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一线锋刃般的杀气。阴寒的杀气乌云一般镇压着这一块区域,连神花的心跳都萎靡不振。

扶岚朝那把玄银刀伸出了手,刀身震动,石块簌簌落下灰尘。

铮然一声清啸,玄银刀飞到了扶岚的手中。扶岚低头看那把刀,纯黑色的剑鞘,凝结着月色的刀刃。他轻声问:“小隐,这是你给我的斩骨刀么?”

戚隐有些发怔,这把刀和扶岚的斩骨刀一模一样,可刚刚斩骨刀已经被鬼手卷走了。片刻后,戚隐忽然明白过来,这的的确确是扶岚的斩骨刀,却是五百年前的那把。扶岚来到地心深处,从这块坑坑洼洼的大石头里拔出了斩骨刀,将它带出了神殿废墟,又遗落在冰海天渊。

“唉,斩骨刀啊……”白鹿对揣着袖子,道,“忘了告诉你了,这是小爷用鹿角为薪柴,亲手打的刀,是巴山神殿供奉的绝世巫刀。”

“谁将它遗落在这里?”戚隐在心里问,手摸到方才捡到的黄金耳环,“难道是老怪?”

白鹿幽幽叹了口气,“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这里没有神明的气息。”

“没错。”

“你再看这条幽厉地渊,像什么?”

戚隐仰头看,地渊呈南北走向,颇有些曲折,中间被岩浆河阻断。灰暗的穹隆上有数道平行的石柱,参差不齐,足有两个男人合抱那么粗,就像是……排排苍白的肋骨。

戚隐倒吸了一口凉气,“像一条死掉的大蟒蛇。”

“没错,臭小子,所谓的幽厉地渊,其实是伏羲的尸骸。你们这帮小子,现在就站在伏羲的肚子里。”白鹿透过戚隐的双眼,望向那残破的巨大圆石,“而那块大石头,就是伏羲的心脏。我的大神巫来过这里,那个时候伏羲或许在沉眠,也或许已经衰竭。总而言之,我的大神巫用斩骨刀,刺穿了这颗天地间最古老的心脏。他们的战斗一定很激烈,起码是天摇地动,星河倒悬的水平,让被埋在地层深处,更早的神殿遗迹都塌进了地渊。这么看来,我那大神巫在离开神墓的这几百年里,当真是一刻都没闲着。创造你的傻哥哥,牵引凡间灵气,还有……”

戚隐接过他的话儿,一字一句,字字心惊。

“猎杀神祇。”

原来那些衰落的神祇藏身幽冥之中,只敢用天目窥探世间,是因为伏羲绝地通天的禁令,更因为一个他们羞于启齿的缘由——躲避巫郁离的猎杀。这是真正的绝望,昔日行走大地的神祇面临无可挽回的衰败,如同黯淡的星辰,失去原本璀璨的光辉。神祇留存白鹿心脏,等待数千年后的戚隐,是因为伏羲在三千年前白鹿战死之时便窥见他们灭族的命运。

他们救不了世,更救不了自己。

“从今往后,伏羲只活在你们说给小孩儿听的神话里,这天上天下,再也没有大神伏羲。就像……”白鹿眺望迢迢心海,雪白的浪花涨了又落,“再也没有白鹿姜央。”

第134章 余哀(五)

虞师师和慕容雪蜷在一个狭小的角落里。

他们背靠着一块凹凸不平的岩石壁画,头上是斜躺的墙体。大概是高墙坍塌的时候,正好靠住了这里的岩壁,空出了一个三角形的狭窄空间。慕容雪在边上插了剑,立了一个透明的结界。这结界屏蔽他们的气息和身形,让外面那些怪物发现不了他们。慕容雪受了伤,被抓进来的时候右小腹撞上了石块儿,疼得厉害。他咬了咬牙,一声不响地撩起衣襟,往里头摸了摸,满手粘腻的血。他默默将裤腰带扎紧,没吭声。

“你说戚师弟他们能找到我们么?”虞师师小声道。

慕容雪很想说能,可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这是痴人说梦。他们被鬼手拉进来,离地面太远了。外面全是层层堆叠在一起的‘鬼怪’,面孔苍白,没有掌纹。他们躺在石头裂隙里,有的半边身子没进石壁,几乎和石头融在了一起。他们紧闭着眼,像是在冬眠,可一旦有响动,他们就从地底伸出手,将外面的人拉进来,充作他们的养料。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也弄不清楚。慕容雪翻遍脑子里的经籍典故,从未听说过这样古怪的东西。虞师师忽然小小惊呼了一声,慕容雪以为那些‘鬼怪’醒了,忙挺起身来。

“你看,”虞师师掰他的脸,“看他们的心口。”

“什么?”

“有东西在他们心口发光。”虞师师低声道。

地底没有光线,什么也看不见。慕容雪燃起一张灯符,隔着一层薄薄的结界,慕容雪和虞师师能看见数张挤在一起的苍白脸颊,有大人也有小孩,五官模糊,几乎看不出眼睛鼻子的轮廓,像水里朦胧的倒影。

两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儿,忍着恐惧寻觅他们的胸口。他们的心口生长着扭曲虬结的根系,散发着游丝一般微弱的光辉,密密匝匝绵延向远处。慕容雪和虞师师对看一眼,彼此都满目疑惑,这些“人”像是植物,心脏竟然生着根。

“他们是不是花妖什么的?”虞师师问。

“花妖长成这样么?”慕容雪道。

“……好像不是。”

慕容雪强忍着腹间剧痛调整姿势,低下头靠近结界,挨近一个沉眠的鬼怪。他细细琢磨那鬼怪胸口的根系,竭力想要看清根系延伸的方向。根系那边似乎有一道霜色寒光一闪一闪,方才似乎没有,什么时候出现的?慕容雪觉得眼熟,瞪大眼看得眼睛酸涩,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这些怪物一层叠一层,挡住了他的视线。

虞师师在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慕容雪离那个鬼怪实在太近了,那张面目模糊的脸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仿佛随时都能睁开眼。就在这时,虞师师看见那张脸的轮廓有了变化。他那张没有形状的脸泥团似的,有双无形的手在上面捏捏点点,鬼怪的轮廓逐渐加深,先有了眼窝,然后有了鼻梁,最后连嘴巴也清晰可见。虞师师按住了慕容雪的肩头,怕惊醒那些鬼怪,她不敢吭声,只敢竭力把他往回拉。

慕容雪感觉到了不对,慢吞吞地抬头,一张苍白的脸正冷冰冰瞧着他。不知何时,结界外那张模糊的脸已经完全成型,还睁开了一双湿黏黏的眼睛。慕容雪小心翼翼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他没有反应,慕容雪松了一口气,鬼怪瞧不见他。他慢慢支起身子,悚然发现,周围所有鬼怪都有了脸,并且一个接一个地睁开眼。

鬼怪们苏醒了。

盘绕在他们胸口的根系一条条断裂,如果慕容雪有足够的耳力,会听见所有寂弱的心脏都开始了有力的搏动。地底骚动起来,像一个集市开了锣,所有鬼怪都在腾挪,蚯蚓一般扭动蜡白的身躯,从参差的岩壁中钻出来。虞师师忍不住贴紧了慕容雪,两个人靠在一起瑟瑟发抖。越看越害怕,索性熄灭灯符。空空落落的黑暗里,只听得彼此急促的呼吸,和无数窸窸窣窣的响声。

脑子正一团糟的时候,慕容雪的手心被虞师师戳了戳。

虞师师在他手里写字:脸、见过。

什么意思?慕容雪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虞师师说那些脸她见过。她怎么会见过?慕容雪没反应过来。

虞师师又在他手里写道:“蛇巫。”

仿佛有一道焦雷响在头顶,慕容雪记起来了,他们的确见过这些面孔。在伏羲黑石巨像,岩浆河急流,这些面孔的主人被戚隐的凛冬术杀死,冻成了无数僵硬的冰雕。可现在他们活过来了,像厉鬼一样在地底睁开了眼。他们在骚动,不住地四处乱嗅。慕容雪意识到一定是戚隐下来找他们了,他杀了这些蛇巫,他是蛇巫的仇人。他的气息唤醒了这些重生的蛇巫,它们在寻觅他的踪迹、他的气味。

它们要复仇。

“连伏羲老爷都没了,咱们的咒诅没人解了。”云知长长叹了口气,“老怪连神都能杀,要不咱还是临阵倒戈,跟着他混得了。说不定看在我曾经是他师侄的份上,他能让我当个大总管。”

他们这一干人远离了那些诡异的神花,站在一块光秃秃的岩石上。虾子红的大石头,火烧出来的颜色似的,也的的确确是火烧的,因这石头实在烧脚,大家不过立了一会儿,脚底似乎已经要脱层皮了。

“你要当大总管,起码先想想怎么回到五百年后。”黑猫跟着叹了一口气。

戚隐下意识看了扶岚一眼,他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望着那些没有尽头的神花。回到五百年后,扶岚却还要留在这里,他又将是一个人,伶伶仃仃,没有着落。这个问题戚隐不是没想过,可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他能留在这儿么,那将来岂不是有两个戚隐?

“别做梦了,”白鹿懒洋洋地插进嘴来,“天行有常,这样的悖论不可能发生。你们要是没法儿回到原本的时间,很可能会被抹掉。”

“抹掉?”

“就是消失,白痴。”白鹿说,“不会有戚隐这个人,也不会有人记得你,你会从所有的时间消失。孟芙娘没生过你,扶岚也没你这个弟弟。趁早找出路吧,别在这儿做白日梦。白雩那三个婆娘五百年后死了,五百年前还活得好好的。你拾拾,赶紧去云梦大泽找她们。虽然长一副傻相,起码是神女,你们身上的咒诅说不定她们有法子,顺便让她们送你们回去。”

可他若是回去了,扶岚又会如何?戚隐心口像压了块石头,闷闷的喘不过气儿。慢慢靠近扶岚,轻轻唤了声“哥”。

扶岚扭过脸来看他,眸子安安静静。

戚隐张了张口,却不自觉避开了那个话题,随口问了句别的,“哥,你为什么想跟着虞临仙挣钱?”

“……”扶岚低着眼睫,慢慢道,“我听别人说,有很多钱的话会比较讨人喜欢。我想多挣一点银子,这样或许大家就不讨厌我了。”

这个笨蛋,戚隐心里发酸。他把外衣脱下来,铺在地上,喊云知他们,“狗贼,借我点儿银子。”

“干嘛?”云知问。

“我哥缺钱,借我点儿,等……”戚隐顿了顿,复道,“等回去了,我再还你。”

“行。”云知低头松开裤腰带,从裤头里取出一沓银钞,“这是你师哥我攒给桑芽的嫁妆,凤还封岛,海上茫茫,我这辈子怕是回不去了,就给你当嫁妆了。着,不用还。”

“……嫁妆就嫁妆,你为什么要缝在裤头里?”戚隐捏着那些银钞,神色中难掩嫌弃。

“年轻人,世道险恶,你没见路上抢劫专门扒鞋,往地上一倒,金银珠宝一大堆。但不会有人扒裤裆,所以这里最安全。”云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戚隐望向戚灵枢,那家伙一脸震惊,不知道是没想到还能这么藏钱,还是惊讶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白痴玩意儿。戚灵枢取出乾坤囊,卸下腰间的羊脂白玉和青玉剑穗,除了手腕上的琉璃珠,其他值钱的物事都放进了戚隐的外裳,“琉璃珠是师尊的遗物,其余的都给你们。一样,不必还。”

黑猫用爪子挖喉咙,呕出几块霉绿斑斓的铜板,“这是老夫存起来买红烧肉的,也给呆瓜吧。”

戚隐擦干净铜板上的口水,把银钞玉石都卷起来,递给扶岚,道:“哥,你着。”

扶岚愣愣地接过布包,沉甸甸一大堆,一晃就叮当响。

“哥,我们大家都喜欢你。你不是没人喜欢,只是你要等得久一点。”戚隐眼睛发酸,笑着道,“你愿意等我们么?”

扶岚低垂的眉目笼在岩浆迷蒙的红光里,像一座沉默的雕像,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远方灰蒙蒙的熔岩雾气里,影影绰绰站起了许多拗折扭曲的人影儿。他们都人首蛇身,上身苍白,蛇尾漆黑。他们停滞了一瞬,仿佛远远瞧见了戚隐,立刻扭着身体朝他们飞奔而来。那畸异的模样像是没有骨头,却跑得飞快,眨眼间冲破了重重雾锁,戚隐听见他们嘶哑的喊叫。

“蛇巫!?”戚隐一惊。

这底下埋得竟然是蛇巫,与其说是幽厉地渊,不如说是这些怪物的乱葬岗。它们都活过来了,一个接一个从湿黏泥泞的土里钻出来,尖着嗓子咆哮。

云知和戚灵枢紧急御剑,两把剑光一同闪烁,在灰蒙蒙的雾里青荧荧地亮起来。云知上剑的时候又差点儿没站稳,戚灵枢扶住他,皱眉道:“怎么了?”

“约莫是之前流了太多血,有点虚,不碍事。”云知扭过脸,催促戚隐他们快上来。

戚隐却站着没动,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老神巫说找到神花扶岚,便能找到长生秘术,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花儿,这些畸异的怪物,又和他的哥哥有着怎样的联系?

“小隐,他们也是小花仙么?”扶岚忽然问。

“怎么可能?”戚隐想也没想,下意识脱口而出。

很快戚隐知道扶岚为什么这么说,灰蒙蒙的毒雾里,那些蛇巫的脸庞越来越清晰。戚隐终于看清了他们,认出了他们。他们是那些被他杀死的蛇巫,面容狰狞,身体扭曲,对着他凶戾地嘶喊。

那些蛇巫重生了,他们和扶岚一样,杀不死,毁不掉。当杀死一只蛇巫,新的蛇巫会从地底爬回来,犹如一只从阴曹地府归来的厉鬼。

扶岚纵身一跃,跳入奔涌的人群。所有蛇巫嘶吼着扑向他,斩骨刀一划,凄冷的刀光划出圆满的月弧,将一圈鬼怪拦腰斩断。所有蛇巫上下身分离,跌在地上抽搐。扶岚一脚踩碎一个蛇巫的头颅,冲进人头攒动的鬼潮。戚隐一惊,紧跟着跃入人群,跟在扶岚身后奔跑。他们逆着人流往前,像一道黑色的利刃切入污浊的潮水。扶岚面无表情,狂暴的寒气在他四周蒸腾,所有靠近他的鬼怪都在瞬间冰冻,然后被他一刀击碎。

鲜血兜了满头,血肉糊在黑衣上,扶岚几乎成了个血人。他脱了一塌糊涂的上衣,卷着一个蛇巫的头颅丢出去,犹如一记重锤,一圈扑上来的蛇巫被瞬时冰冻然后粉碎。扶岚赤裸的上身毫无血色,苍白如同寒冰,此刻他是杀戮的神,没有谁能够抵挡他的冲锋。可那些蛇巫无惧于死亡,模糊的脸庞甚至没有表情。

“哥!”戚隐大吼。

他不知道扶岚要做什么,扶岚暴烈的杀戮突如其来,没有理由。扶岚一定猜到了什么,可这个家伙一声不吭,独自前行。

“哥!”戚隐再次大吼。

扶岚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继续冲锋。云知跳上戚灵枢的问雪,把有悔扔给戚隐。戚隐紧紧跟在扶岚身后,斩碎扶岚掌下的漏网之鱼。鬼怪的嘶吼声、衣带当风声、骨骼的断裂声还有血肉分离那种粘腻又冰冷的响声充斥戚隐的双耳。他不再呼唤扶岚,只默默跟在扶岚的身后。扶岚要杀,他就陪。就算没有理由,就算杀到地老天荒。

终于冲到了神花的花海,扶岚蹲下身,用力握住一朵神花,将它连根拔起。顺着缠绕绵延的根系,一个面目模糊的蛇巫破土而出,张牙舞爪地扑向扶岚。扶岚掐住他的颈子,手指用力,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蛇巫怪叫一声,头颅软软垂了下去。

戚隐也到了,他惊异地发现,那鬼怪的心脏生长着细弱的根,与神花相连。同样缠缠绕绕的根系从那蛇巫的后心伸出,伸向肮脏的淤泥。扶岚将花根掐断,原来长着神花的地方,又发了芽,生出灯笼似的花骨朵,绒毛似的花瓣儿一圈一圈打开,开出了一朵与原先一模一样的花儿。

白苍苍的绒花儿,水蛇一般的花梗,开得那样安静,旁若无人,仿佛从未被毁灭过。

“小隐,你还不明白么?”扶岚将那尸体扔在地上,反手握刀送进一个蛇巫的心脏,“这就是小花仙,当你杀死他们,当你毁掉神花,新的神花会重新生出新的心脏,塑造出新的肉身。在这世上某个地方,也有一块长满扶岚花的地方,那就是我的由来。所以我没有父母,所以我找不到同族。小隐,我不是小花仙,我是怪物,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原来如此……”白鹿恍然,“神花扶岚,遇风则逝。然而风过即生,枯而复荣,不死不灭。地底没有风,它们连暂时消逝的机会都没有。巫即明将它们种进神巫的心脏,让他们与神花同根而生,继而成不死之身,想必我那聪明绝顶的大神巫也是这么做的吧。”

扶岚终于停下手,酷烈的寒气在他身上沉淀,凝结成化不开的悲哀。

他站在那里,逆着光,逆着鬼潮。他的身后,神花在毒雾中妖异地绽放,密密麻麻狂乱的人影奔涌如浪。

他说:“这样的我,你还喜欢么?你还要我……等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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