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最佳选择
距离地球一千五百万公里外的深空中，赫尔墨斯号核动力飞船已经进入了减速阶段。
它调转船头，将船尾对准了地球方向，离子发动机喷射出的高速氩原子赋予飞船与其飞行方向相反的加速度。
未来二十天内，它的速度将缓慢减到第一宇宙速度以内，并最终被地球引力捕获，慢慢将速度降低到每秒3.07千米，与地球同步轨道上的国际空间站相对接。
在国际空间站内，阿瑞斯三号任务组成员经过一番全面的体检后，将搭乘一架小型穿梭机穿越大气层返回地球，接受人类的英雄礼遇。
他们所到之处，到处都是鲜花与掌声。
这本应当是一段美妙的返程之旅，但不久前地球上传来补给飞船发射失败的消息，却让阿瑞斯三号任务组所有成员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刘易斯上校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重力舱的舷窗前，目光呆滞，绚丽的星空在她眼中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操！”
谢尔盖·潘捷列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然后直接起身进入了健身房，他要用剧烈运动来发泄心中的郁闷。
北川晴子眼含泪光，轻声抽泣。
贝克、格罗斯、弗里德里希他们也沉默不语。
对阿瑞斯三号任务组成员而言，沃特尼和庞学林是相处多年的战友，好不容易接受了他们还活着的消息，却最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火星上失去所有希望死去，这种打击，并非每一个人都能轻松承受。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还剩下最后二十天了，就算庞和沃特尼真的回不来，我也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平安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刘易斯上校从呆滞中回过神来，转过身对自己手下的队员道。
叮咚——
就在这时，飞船ai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收到匿名加密电子邮件，是否打开？”
刘易斯上校微微一愣，她来到一块显示屏前，在上面点击了一下，然后说道：“打开！”
很快，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名为kinder.jpeg的文件，刘易斯点击打开，屏幕上显示是无效文件名，她皱了皱眉，再次选择打开，还是没用。
“晴子，你过来一下，这个文件有点奇怪，jpeg应该是图像文件格式，我怎么打不开。”
“我来看看！”
北川晴子擦了一下泪花，上前取代了刘易斯的位置。
她的双手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窗口飞快地打开又关闭，过了一会儿，她说道：“这肯定是一个坏掉的jpeg字头，可能是在下载的时候损坏了，让我用二进制编码器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几秒钟后，屏幕上出现了一连串字符。
北川皱起了眉：“奇怪了，这不是jpeg文件，而是一个ascii文本文档，看上去，似乎是一堆数学公式。”
刘易斯微微一愣，她弯下腰看了看文本，又回过头对弗里德里希道：“弗里德里希，你过来帮我们看看！”
弗里德里希是芝加哥大学数学与天体物理学博士，同时也是赫尔墨斯号飞船的领航员。
他很快便走了过来，看着屏幕上的公式，他的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松开，同时喃喃自语道：“这……好像是一条变轨计划……我的天……太疯狂了！”
……
十分钟后，包括正在健身房挥汗如雨的谢尔盖·潘捷列夫在内，阿瑞斯三号任务组成员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赫尔墨斯号内。
刘易斯的眼睛闪着美妙的光芒：“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我们现在选择变轨加速，半个月后切入地球轨道，在近地点350公里处与地球上发射的补给飞船汇合，然后借助地球的引力弹弓效应，赫尔墨斯号再次获得一个加速度，预计将于230个火星日后飞临火星——这个方案比原来的补给飞船方案还要快一百多天。唯一的影响便是，我们将在太空中再待585天！也许阿瑞斯计划指挥部并不看好这个方案，于是有人将它丢给了我们，由我们自己做选择！”
“刘易斯上校，你怎么想？”
贝克说道。
刘易斯道：“我不想撒谎，我想这么干，我们丢下了庞和沃特尼，我想亲手把他们接回来。但这里面隐藏的危险我希望大家有清醒的认识，假如我们切入地球轨道错误，就有可能船毁人亡，与补给飞船对接失误，也有可能引发灾难，就算一切都很顺利，585天的漫长旅程，赫尔墨斯号在这期间出现任何问题都有可能让我们有去无回。所以我想问一下大家的意见，只要在座的有一人反对，我就选择放弃这个计划！”
“我同意！”
谢尔盖率先说道：“我们是一起患难的战友，我们不去救庞和沃特尼，还能让谁去！”
“我同意！”
“我也同意！”
贝克和格罗斯相继出声。
弗里德里希笑道：“虽然我很想念地球上的妻子和孩子，但是我要去完成一项伟大的航程，她们必将为我赶到骄傲！”
最后，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到北川晴子身上。
北川晴子弱弱地伸出一只手，笑道：“我有点迫不及待想见到庞和沃特尼了！”
……
阿瑞斯计划联席会议内，与会各国专家正在为庞学林提出的救援方案吵得口水纷飞。
文卡特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一声不吭。
就在这时，一名工作人员悄悄走到文卡特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文卡特拍了拍桌子，说道：“好了，各位，吵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刚刚收到消息，赫尔墨斯号正在变轨加速，显然，有人将方案分享给了赫尔墨斯号的船员们，他们为我们做出了决定！我想，我们接下来的精力，应该放在半个月后如何为赫尔墨斯号输送补给上了！”
一时间，会议室内，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将目光聚焦到了文卡特身上。
……
文卡特从会议室里出来，便看到田牧一脸凝重地迎了上来。
文卡特笑道：“田，怎么了？我们成功了，阿瑞斯计划指挥部决定执行庞提出的营救计划！”
田牧脸上却丝毫没有喜悦之色，说道：“卡普，我昨晚验算了一遍庞提出的救援计划，这里面存在一个问题！”
……
“什么？你要我走？庞，不行，这绝对不行！”
火星，阿西达利亚平原，栖息舱，沃特尼正在对庞学林大声咆哮。
庞学林淡定地坐在椅子上，说道：“沃特尼，这真的是最后一个办法了，就算有了补给，赫尔墨斯号飞船携带的燃料也不足以让它再次泊入火星轨道，因此它只能和路过地球时一样，将补给物资丢下，然后借助火星的引力弹弓效应返回地球。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你可以搭乘斯基亚帕雷利撞击坑内的mav，与赫尔墨斯号飞船汇合，我则利用飞船带来的补给，继续待在阿西达里亚平原，等待阿瑞斯四号任务组的到来！”
沃特尼道：“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呢？”
庞学林道：“我已经计算过了，赫尔墨斯号经过火星时，速度和高度都达到了mav的极限，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也需要对mav进行大规模减重，才有可能让你达到赫尔墨斯号的轨道高度。而且对接过程及其危险，我们两个人的话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沃特尼皱眉道：“那我们利用赫尔墨斯号获得补给物资，然后在火星上耐心等待阿瑞斯四号任务组岂不是更好？”
庞学林摇头道：“这个也不可行，原因很简单，赫尔墨斯号至少要执行超过585天的任务，为了保持任务冗余，地球肯定得为他们准备七百天左右的物资，赫尔墨斯号六名成员外加燃料，至少需要三十五吨的补给。目前国际空间站所使用的最大的补给飞船是中国的饕餮号货运飞船，它可以携带40吨的物资，因此，阿瑞斯计划指挥部能为我们提供的物资余量仅为五吨。这五吨之中，除却一吨食物外，单单二氧化碳吸收器，就要占据三吨，剩下两吨分给栖息舱各种设备的备用零部件，包括氧合机的零部件。而且因为赫尔墨斯号的速度太快，补给舱压根没办法进行软着陆，所以还得考虑硬着陆后物资部分损毁的风险。因此，这五吨物资只够我一个人勉强使用，我们两个人的话，还是在火星等死的局面！”
沃特尼隐隐有种被庞学林说服的迹象，过了一会儿，他说道：“那我留下，你搭乘mav离开！”
庞学林笑了起来，说道：“沃特尼，你的体重多少？”
沃特尼身高将近一米八八，庞学林身高却只有一米七五的样子。
沃特尼隐隐意识到庞学林将要说什么，嗫嚅道：“八十五公斤！”
庞学林笑道：“你看，这不就结了，我只有70公斤，你每天的卡路里消耗量比我要多百分之十，每天呼吸的耗氧量，二氧化碳产出量也比我要多，火星上的资源本来就捉襟见肘，你说，你不走，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