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第47部分阅读
看看你够不够资格,承担振兴我学的重任。”徐渭说着嘿嘿笑道:“不必受宠若惊,因为单你这一代的观察对象,全国一共有二十多个。”
“我这一代”
“祖师爷以下,季本、王畿、王
第二一零章 我要变得更重要
从三年前沈贺迹以后,一到逢年过节,什么远亲近上了门。尤其今年,沈默先中小三元,又官拜浙江巡按,沈家便更是门庭若市,认识不的认识的,八竿子打不着都过来拜访,让沈贺又累又虚荣。
但这一切都以正月初五为界,从那天开始,上门的人便一日日的递减,等到了初十这天,就已经是门前冷落车马稀了,把个沈贺气得大骂:“势利啊势利,等着我儿重新得势,管你们七大姑八大姨了,我一个都不待见”
说完又心疼道:“你说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咱们怎么吃得完啊”原来他预料到今年会有很多人来家里拜年,便在腊月里预备了大量的年货光猪肘子就备了一百个,其它的吃食也只多不少,现在东西还没吃上一般,客人一下子没了,让从苦日子里过来的沈老爷大为心疼。
听老爹在外面气急败坏的吆喝,沈默只好搁下书,出来安慰道:“这有什么难的,装车送到咱们原先住的河边去,保准大伙都来吃。”
沈贺一跺脚道:“说不得就得这么办了以后宁肯跟患难时的穷朋友玩,也不和那些白眼狼处了。”便果真让几个亲兵去装车,显然是那些人给伤到了。
见老爹去里屋换衣服准备出门,沈默道:“过会我也要出去,午饭就不回来吃了。”
沈贺问他去哪,沈默说去鉴湖,沈贺便一脸慈祥道:“去吧,散散心也好。”说着又关切道:“快点把那件事忘了吧。”
“哪件事”
“就是吕家反悔”
“嗨,我还正求之不得呢。”沈默眉开眼笑道:“如果他们没有这一出,我现在指定已经回杭州了,现在多好,恶人他们做,咱们却成了苦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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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老爹说笑一阵,沈默便让人备车,先去山阴接了徐渭,然后一齐出城往鉴湖去了。此时正是一年中最为萧索地季节,湖面上绝少船只,只有那艘双层画舫,孤魂野鬼似的漂在湖心处。
跟着徐渭到了老地方,接他们地还是那个络腮胡的船夫,轻车熟路的把小船划到湖心的画舫边,两人便攀着梯子上去了。上船后便仿佛昨日重现,季本、王畿、唐顺之、何心隐、诸大绶等人一个不缺,甚至连就坐的次序都没变。
见他俩进来,众人都报以友好的微笑,但也许是小心思作樂,沈默总感觉他们的笑容中带着丝丝的挪揄。
不管有没有,只能当做没看见了,沈默向众人报以适度地微笑,然后恭敬向二位师长行礼,胖胖的季本朝他慈祥的笑笑,瘦瘦地王畿则板起脸道:“臭小子,过年不知道去看看师公。”
临时抱佛脚就是这样尴尬,沈默正在搜肠刮肚找说辞,一边的季本笑着打圆场道:“龙溪兄自己居无定所,就是我想找你都不容易,却还好意思赖别人。”
王畿讪讪笑道:“反正是这小子不对。”说着瞪眼对沈默道:“明年老头子去你那过年,不许说不愿意。”语气虽然恶狠狠,但分明向船上人传递一个信号我们是一家的。
沈默岂会不懂赶紧笑着应下道:“师公您现在就搬到我家去,一直住着才好呢。”
王畿果然十分受用,笑骂一声:“小滑头。”便让他在上次的位子上坐下,然后开始讲课。
这次讲授花树理论之类的哲学命题,明显用时缩短了许多,大家大过年的不在家待着,显然不是为了来听这个。只见王畿放下书本,清清嗓子道:“诸位,我师阳明公一生主张知行合一,反对有言无行。而今东南有难,我辈岂能仅仅坐而论道,不顾黎庶之死活”
众人便七嘴八舌道:“不行。”
王畿点点头道:“所以老夫倡议,今天咱们就讨论讨论,到底怎么为东南出力。”立刻引来一片附和声。事实上最近半年以来,这些人聚在一起,讨论最多的就是东南倭情除了所谓的拳拳报国心之外,根本原因还是这些人的身份他们是浙江王学一派地菁英人物,在座的每一位,身后都有几十甚至上百的王学门人。
而我们知道,连饭都吃不饱的贫苦人家,是不会跑去研究哲学的。能玩得起心学的,家里最起码是有田有产,衣食无忧的。事实上,这一船人所代表,正是浙江相当一部分的地主士绅他们家大业大,受到的冲击也大,不少人家甚至已经难以为继了,所以对倭情的关注,可谓是自内心,情真意切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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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本便笑道:“龙溪公的建议很好,只是我等都不是方面大员,对浙江倭患地认识也如盲人摸象一般,不全面也很模糊,所以我建议,请曾经巡视过浙江全境的沈兄弟,给大家做一个简单地介绍不知沈兄弟意下如何啊”
沈默赶紧起身道:“乐意效劳。”他亲身到过浙江每一个府,又刚刚完成了给皇帝的全省军情报告,讲起来自然是头头是道,且全面易懂。用了一刻钟左右,便把浙江抗倭地情况,以及面临的现状概述一遍,听得众人一片唏嘘,都大呼想不到,想不到倭寇的实力竟然如此强大,想不到官军竟然如此孱弱,想不到当前的形势居然如此严峻。
“以拙言看来,形势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好转”大伙还是最关心这个。
“如果张部堂不去,整个大环境应该会出现转折了。”沈默一声叹息道:“但他一走,军心就散了,那些打了胜仗的骄兵悍将就更不好带了,所以在下敢肯定,今年开春的倭患一定会比往年还要严重,这是无法避免的”顿一顿,接着道:“更让人痛心的是,倭寇之外也许还会有兵乱。”
“为什么”众位王学门人的心已经被他揪起,纷纷问道。
“据我得到的情况看,年前就应该下去的犒赏银两,现在还没有。”沈默面色凝重道:“狼土兵都是冲着张大人的面子来的,现在张部堂突然被罢官了,朝廷又迟迟不许诺好的银子,诸位说这些土司能服气吗”
众人不由自主的摇摇头,王畿插言道:“听拙言的意思是,一旦那些狼土兵失去约束,就会从杀敌的利器,变成自伤的凶器。”
“师公所言甚是。”沈默点头道:“但要控制他们也不难,只需要足够钱和的一定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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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他的话,王畿沉吟片刻,与季本交换下目光,便缓缓道:“让我们听听同样走遍浙江的何兄弟怎么说。”
“那我就回避一下吧。”沈默笑道:“不然何大哥说不痛快。”
见他如此上道,王畿颔笑道:“拙言说的有道理。”便朝他笑笑道:“那请拙言移步偏厅吃茶。”
沈默笑笑道:“遵命。”便在仆役的带领下,去到隔壁的小间,里面严严实实、暖暖和和,倒是舒服的紧。那仆役奉上香茗茶点,便躬身施礼而退。
待那扇门掩上,屋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了,沈默端着茶盏静静的坐着,双目微闭想着心事。他并不迷信这些王学门人的力量,如果真那么强大,也不至于被严党挤兑成这样。但张经事件给他带来了严重的不安全感,紧接着的沈炼上书,更让他有雪上加霜的感觉。
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如果不想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中死掉,就只有赶快提高自己的层次,让自己也成为可以操纵别人的人,让别人去出风头、去卖命、去背黑锅,自己则躲在背后充当幕后黑手,这样才是最安全、最聪明的方法。
可更残酷的现实是,无论在哪一方的眼里,他这个小小的巡按,都是一颗地地道道的棋子,只有被操控的份儿。要想改变这种局面,就必须让自己变得重要起来,成为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
既然谁也逃不过先当卒子后当帅的命运,那就让这个过程尽量缩短吧。
所以沈默向王学门人点出了浙江面临的两大危机,倭患和兵患,也指出了如何才能化解这场危机,现在就看这些人信不信了。如果不信,停船靠岸,回家洗洗睡了。如果信我,好吧,请全力支持我。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右,沈默都快要睡着时,徐渭进来叫他过去,朝他挤挤眼,小声道:“何心隐向大伙讲述了对你的观察,他对你的评价极高,认为你将来是个比徐阶更优秀的领导。”
想不到整天死气沉沉的何大侠,关键时刻居然如此帮忙。沈默心中欢喜道:看来对鹿姑娘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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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嗯,我加紧写,月票支持一下啊
第二一一章 先定大局
官居一品第二一一章先定大局
后的结果还令人满意。王学门人同意在留下狼土兵一尽力配合沈默。王畿还代表人。给周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劝说信。
从鉴湖回到城中。经是下午时分了。沈默打算先送徐渭再回家。谁知到了大乘弄时。便见几个劲装汉子护位锦衣男子站在徐渭家门口。待看清那人的样貌时。沈默不由声笑道:“文兄。你果然把胡中丞给招来了。”
徐渭跳下车。朝那候已久的胡宗宪点点头。便径直开锁进院去了。架子大的不的了。
沈默下车与胡中丞礼。一见是他。胡宗宪颇为意外。片刻错愕后。才笑着还礼道:“来是拙言老弟。真巧啊。”
沈默笑道:“下官与文长兄相携游。却让中丞大人好等。实在是愧疚的很。”说着拱拱手道:“不耽误大人的正事。下关告退。”其实他这是欲擒故纵。当然了。如果人家胡大人一点挽意思都没有。他也只好回家洗洗了。却不去讨那个没趣。
好在胡宗宪是办正事的。赶紧留住他道:“老弟既然来了。不妨也进去坐坐吧。”说着故作为难的压低声音道:“徐先生这脾气呀。我一个人可招架不了。”
沈默这才步。呵笑道:“那下官就陪大人进去。”吩咐卫兵在外面候着。两人相视一笑。携手想让。进了院子。
两人进去时。徐渭已经把桌子收拾来。见沈默也进来。没好气道:“怎么都进来了。我这儿不管饭。”
胡宗宪放声笑道:“不消文长兄准。在下是自带酒食而来的。”说着便有几个亲兵提着食盒进来。将用油纸层层包裹的烧鹅鸭烤鸡熏鱼还有粉蒸肉打开搁到桌上还有几坛带着陈年泥封的女儿红。
看在酒肉的份上。徐渭才算是了点好脸色。取来三只白瓷碗对那在一边忙活的小兵道:“行啦。出去吧。人多了乱的慌。”
胡宗宪点头道:“去把门关好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
徐渭给沈默倒。沈默给胡宗宪倒酒。胡宗宪也笑眯眯的给徐渭倒酒一时间场面有趣极了。
哪怕堂堂一省巡抚自倒酒。徐渭也毫不客气他端起碗来便喝。撕一根鸡腿就吃。吃的双手油腻腻。唧吧唧的出声浑不似沈胡二人那般斯文。
胡宗宪也不急着说话。任由徐渭开怀吃喝。沈默只好担负起调节气氛的任务。让场面不至于太尴尬。
徐渭酒量了了。不一会便微微醉。嘴巴终于没有那么紧了。他斜睥着胡宗宪道:“说实的。你胡中丞的本事没话说。当的上文韬武略勇冠三军。”胡宗刚摆上笑容。想要谦虚几句。却听徐渭话锋一转道:“可我就是不看好你。”
沈默偷偷擦汗。心:“还好没说。看不上你。不然姓胡的再好涵养这下也掰了。”
只见胡宗宪勉强保着笑容道:“文何出此言啊”
“不为别的就因为你听赵文的。”徐渭冷笑连连道:“赵文华算什么东西除了权术之外。就是一个酒囊饭袋狗屁不会。还偏喜欢瞎指挥。有这种人在头上。你想要做一番事业。那是不可能的。”说着伸手抠出牙缝中的肉丝。手一丢道:“所以我说。除非你能一脚踢开赵文华。么也别想干成。”
这话引起了胡宗的沉思。他岂能不知自己那位盟友的底细分明是个大草包。还自以为管仲孔明之韬。吴起韩信武略。一等一的喜欢对战事指手画脚。当初张经在。尚且可以仗老资格不听他的。却也惹的赵文华切齿痛恨。接连上书弹劾。最终身败名裂。
现在胡宗宪还靠文华这棵树遮风挡雨呢。算赵文华再胡来。他也的笑脸受着。幽叹口气道:“此事我也是有苦难言啊。”便别过话题道:“文长兄不是说有平倭妙计吗现在我从杭州赶过来了。你是不是也该把谜底揭开了”
徐渭却摇摇:“你上头有赵文华。说出来也没用。还不如不说呢。”
胡宗宪苦笑道:“非文长兄在消遣我”
沈默忙打圆场道:“确实早就想好了。时机还不成熟。”
胡宗宪发现他比徐渭好说话多了。便转向沈默道:“就算暂时不
。何不说出来让兄高兴一番”
“有些话忠言逆耳。的事到临。方能见其可贵。”沈默微微一笑道:“所以文长兄意思是。到时候再说。”
胡宗宪心说。那现在把我叫来作甚便朝两人作揖道:“在下给二位高人行礼了。你们就行好。别再卖关子了。”
徐渭道:“不卖关子也行。”
“但大人的答应我们一条。”沈默接着道:“不要告诉任何人。其是那位赵大人。”
胡宗宪算是明了。原来两人是那赵文华深具戒心。知道自己的表明一下立场。才好让们放下戒心。想一想便沉声道:“这我当然知道。那赵文华好大功。做事顾前不顾后。而且有时候口没遮拦。不是可共大机密的人。”说着有些好笑道:“古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对待此人也该持此态,。”
两人一听。说这伙果然不是个好鸟。知道他不会一根筋的跟着赵文华傻干。便放下来到。对视一眼。由徐文长开腔道:“身为浙江巡抚。胡公对抗倭的情势有何判断”
一听徐文长叫自己“公”。胡宗宪立来了精神。心说“这是好的开。“便直起腰板。清清嗓子:“王江泾一战。倭寇遭到重创。只要今年加力进剿。相信很快可以平息倭乱。还百姓以太平的。”
话音未落。便见徐渭哂笑道:“既然此。大人还来找我们作甚直接带着您的大军。秋风扫落叶吧。”
胡宗宪老脸一红道:“事实上。有麻烦。”
徐渭翻翻白眼:“今天就谈到这吧。拙言兄。你也回去睡觉吧。”
沈默笑笑没有话。却真的站起来。作势要走。
胡宗宪连忙拉住徐渭。一脸苦笑道:“以在下预见。这场祸患恐怕会愈加严重。”说着看沈默道:“记的去年腊月。我让你知会张总督。请他千万不要出战吗就是怕他一。东南的人一散。狼土兵再废掉了。恐怕形势将一不可收拾。”
沈默点头道:“可惜在结果出来之前。张总督认为他是对的。”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徐渭沉声道:“我管这东南。早晚还给胡公你来接手。应当早作打算。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啊。”
“请二位赐教。”在对待东南总督的问题上。胡宗宪向来态度鲜明。舍我其谁。
沈默淡淡一笑。轻道:“先定大局。谋而后动。”他和徐渭故意此起彼伏。就是要给胡宗宪造成一种“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错觉。
“大局”胡宗宪
“对。的先弄清楚倭寇难剿的原。”沈默沉声道:“然后再根据这个原因去想办法。”
“什么原因”
“简单说有三个原因。”徐渭笑道:“第一。沿海的许多大家族与倭寇相勾结。为他们收集情报。大打掩护。甚至直接参与抢劫。所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倭寇的眼皮底下。打起仗来岂能不被动如果你想尽快扭转这种局面。一。就的下重手打击这些大家族。让他们不敢勾结倭寇;二来。的给他们足够的好处。让他们反过来帮助咱们。这样倭寇一登陆。马上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的。咱们却能更快的到消息。剿灭起来就更简单。”
“这个嘛。真很难。”胡宗宪点点头。苦笑道:“请说第二条吧。”
“第二。其实真正日本倭人还没有开化。所以野蛮善战。但他们既不懂战略。也不的计策。如果让他们单独上岸抢劫。迷路都有可能。哪能像现在这样来去自如。神出鬼没”沈默微微一笑道:“他们之所以这么难对付。是因为那些原本是大明子民的“假倭”。这些对大明知根知底。又精于谋略的假倭与真倭混杂。甚至成为倭寇的首领。如果能先除掉这些假倭首脑。那些真真假假的倭寇便决难在我大明国土上立足。”
第二章。求一求月票啊。
第二一二章 谋而后动
这应该叫做打蛇打七寸吧”胡宗宪饶有兴趣打”
“左手持着大棒,右手拿着鲜花。”沈默笑道。
“大棒是打,鲜花呢,是什么”胡宗宪问道。
“招抚。”沈默目不转瞬道。
“招抚”一听到这两个字,胡宗宪敏感地蹙起眉头:“招抚倭寇大大不妥这可是皇上十分痛恨之举啊老弟切莫捋这个虎须,否则老虎可是要吃人的。”说着连连摇头道:“就算没人怪罪,可那些倭寇头子一个比一个凶狠残暴,一个比一个狡黠j诈,便是今日招抚,明天又会复反,招之何用抚之何益”
沈默摇头道:“中丞大人误解啦,我当然知道这些人言而无信,但
我的策略有十六个字:名为招抚,实为诱捕;分化瓦解,进而剿杀。”
胡宗宪略一沉吟,心里豁然明亮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正是”沈默沉声道:眼下敌强我弱,要想彻底平定倭患,就得用这种手段,只要能勾动其中几个,便可或施离间之计,使其互相猜疑倾轧,自相残杀,或用怀柔之计诱其上岸投诚,那时我为刀俎,彼为鱼肉,看他还怎么嚣张”
胡宗宪沉吟半晌。却仍觉不甚乐观道:“想法是妙啊。可王直徐海等辈本就是狡黠之徒。滑不溜手。又处在得意猖狂之时。恨不能立时夺占杭州。北下金陵。占领半壁江山。称王称霸。岂能轻易受我等诱惑万一不成还落个通倭地罪名。岂非狐狸没逮着。反惹一身马蚤”
他还向沈默举例道:“招安这一手。并不像拙言你想象地那么好用。数年前在北疆对付蒙古人。两年前在湖广对付苗民起事。官府都尝试过。但没有什么效果。”
沈默笑道:“中丞大人过虑了。那些倭寇与苗民还有蒙古人。有本质上地差别。”
“什么差别”
“苗民是官逼民反。对官府怀着仇恨;蒙古人是非我族类。根本不买朝廷地帐。所以招安都不灵光。”沈默自信笑道:“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一招对付那些倭寇头子。一准好用。”
“何以见得”胡宗宪抿一口酒。轻声问道。
“在下用了大量的时间,研究了倭寇头子的出身,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沈默也不卖关子,直接道:“都是清一色地海商出身。”
“没错,这不难理解,”胡宗宪点头道:“倭寇中强为尊,那些有强大船队的富有船主,便可以获得领导地位,成为众多小势力依附的对象。”
“中丞说得对。”沈默沉声道:“这些人其实跟朝廷既没有杀父之仇,也没有夺妻之恨,纯粹是因为现抢劫比走私更赚钱,这才开始改行或兼职当倭寇的。”
徐渭接过话头道:“但即使成了倭寇头子,这些人还是带着商人的习气重利轻义,一切都可以谈,就看能不能出得起价钱了。”说着挥挥手,很肯定的结论下道:“这是本性使然,永远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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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宪承认这法子很诱人,但这俩人光在那描绘美好愿景、就是不拿出点真东西,这让他心里依旧没底,便干笑一声道:“挺好,挺好。”
沈默和徐渭不禁暗自凛然,心说怎么碰上这么个不见兔子不撒鹰地主他俩之所以光讲方法不说细节,就是担心胡宗宪觉着俩人没了利用价值,关键时刻不肯下死力保沈默。
现在人家在给暗示了:若不拿出点真东西,那咱就敷衍敷衍,各自回去困觉吧两人暗暗交换下眼色,还是由沈默解说道:“在学生看来,谈判的时机已经成熟,先看徐海这边原本是由他和另外两大匪陈东、叶麻三股势力合流而成,因为徐海的实力最强,所以他当了龙头。但王江泾一战后,陈东被俘,徐海也实力大减,而叶麻因为留守,反而安然无恙,中丞大人您看,他们会生什么问题呢”
胡宗宪听出了其中三味,连连颔道:“这一群乌合之众,各个自私自利,肯定各打各地算盘我听说他们在海岛上各有自己的领民和奴隶。现在徐海和叶麻两个,八成已经为争夺陈东的地盘,打得头破血流了。”
“大人英明。”沈默点头笑道:“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更何况这些兼具强盗与商人性格地倭寇,更容易头脑昏,扯破面皮。岂不正是我们乘虚而入的绝妙时机”
“说得好啊”胡宗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抚掌笑道
实是个好主意,值得浮一大白”便为沈默斟满酒,饮而尽。他虽是文官,但阴差阳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军旅中度过,所以酒量很好,人也很豪爽。
沈默不禁暗暗埋怨徐渭道:拿这么大的碗盛酒,不是想害死我吗他酒量平平,可不敢这么喝。
好在胡宗宪已经满脑子都是招安之计,根本顾不上这些枝节末梢,只听他满脸兴奋地问道:“你准备派谁去,又怎么说服他们”
沈默心说:要是连这个都告诉你,老子还混个毛吗但也不能一点风声都不漏,不然就如锦衣夜行,一身光采没人见,也就得不到胡宗宪的支持了。可是又不能和盘托出,至少要隐瞒他准备用的两个人的名字。
但胡宗宪可以算是天底下最难对付的一类人了,待沈默用含糊的称呼将自己地计划说完之后,他立即追问道:“是什么人肯如此为朝廷出力”
见胡宗宪询问的神色十分凛然,沈默心说,倘或执意不肯透露,他必然不悦现在正准备靠他来防备严党呢,可不能这么得罪了,不然到头来是自己吃亏,没什么好处但也不能信口胡咧咧,否则将来事情穿帮,胡宗宪还是会恼自己,反而不智。
好在胡宗宪厉害,他也不是省油地灯,面不改色心不跳道:“男的叫梁汝元,女地叫王翠云,是两口子。”心中欢喜道:二位哥嫂果然有先见之明,竟然都有犄角的曾用名。
胡宗宪十分感动道:“这对伉俪设计为国,真乃义士也”说着便得寸进尺道:“他们现在哪里,快快引荐给我,本官要好好地褒奖一番。”
这真是与虎谋皮啊沈默和徐渭心中同时浮起一句话道。恐怕见了就会把咱哥们一脚蹬开。
徐渭便冷笑道:“做卧底的从来最怕见光,倭寇又耳目众多,万一让他们现,这两个人居然在投奔他们之前,先去见了朝廷官员。等着这两口子的是什么,胡公不会不知道吧”
胡宗宪就吃徐渭这套,闻言讪讪笑道:“是我考虑不周啊”
沈默又笑着将口子彻底堵死道:“这两口子说了,他们都是深受倭寇之害,与倭寇势不两立的,所以才愿意深入虎,为朝廷策反倭酋。不过纵有此心,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完成的。
所以此去没有别的要求,只求我们能为其保守秘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怕的是徒劳无功,反受其害。所以他们说:即使不给记功,也请大人为我们保守秘密。”
说着一摊双手,满脸无奈道:“下官是了毒誓的既然大人真想见见,那下官就豁着肠穿肚烂,天打雷劈,给您引见一下吧。”
他都这么说了,胡宗宪只好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让他们露面了。”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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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一会,稍微消化一下,胡宗宪又问道:“那王直呢他可是倭寇公认的魁,老j巨猾,实力异常强大,拙言准备怎么对付他呢”说着不好意思笑道:“别怪我问得太细,我还得去说服上面啊。”这事儿没有赵文华的支持,和严阁老的肯,根本别想做。
沈默苦笑道:“饭口一口的吃,对于这位老船主,我只有一个思路,但在没有找到突破口之前,不说也罢。”
能有剿灭极端残忍、极端嚣张的徐海部的办法,胡宗宪觉着已经可以向赵侍郎交代了,便点头道:“等你有办法了,随时告诉我。”
“一定。”沈默笑道,顿一下又道:“不会让大人等太久的。”
胡宗宪感觉已经不虚此行了,心情格外舒畅,向两人又敬一圈酒道:“记得你们说,一共有三个问题要解决,现在说了两个,不妨让我猜猜最后一个是什么。”
见两人点头,他便笑眯眯道:“第三个是我们的军队对敌人的威慑太弱,这才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对不对”见他俩又点头,胡宗宪呵呵笑道:“不知二位有何良策”
“三策。”徐渭道:“留住狼土兵,抓紧练新军,尽力建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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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三章 唱罢严冬,春丛认取双栖蝶。
上明月高悬,星空灿烂,看时辰已经是下半夜了,谈兴正浓,毫无停歇之意。
待徐渭说完,胡宗宪苦笑道:“都不是那么好办的。”
徐渭翻下眼皮道:“要是那么好办,倭寇能猖狂到今天吗”
沈默笑道:“其实文长兄这三策都是势在必行的,从短期看,我们自己的军队还不堪大用,所以必须留下狼土兵,应付眼下的倭情;从长期看,要想彻底消灭倭寇,最终还是要反攻到海岛上去,捣毁贼巢,要做到这一点,没有一支过硬的水军是万万不能的。”顿一顿,他紧紧盯着胡宗宪道:“但最根本的,还是要全力练好我们自己的新军,不说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至少也要赢下该赢的仗”
胡宗宪忍不住哂笑道:“浙江兵要是能练出来,倭寇早被赶到大海里去了。”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堂堂全浙,岂无材勇都是保家卫国,总有热血男儿。”面对他的质疑,沈默一字一句道:“如果能选用善于练兵的大将,把浙兵操练的足堪御敌,一来再也不用为兵源愁,二来也可省客兵岁费数倍矣。”
胡宗宪动容了,沉吟片刻之后,终于点头赞许道:“说的不错,生丝只有练熟了,才能织成五彩云锦,以往我们光征兵而不练兵,即使乡勇们再想报国,也没法形成战斗力。”接着却又蹙眉道:“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遍观抗倭诸将,除了正操练水军的俞大猷之外,却又去哪里寻找这等人才”
沈默端起酒碗,颇有些羽扇纶巾的意味道:“在下可推荐一人,足以胜任此等重任。”
胡宗宪登时欢喜道:“何方神圣,快快讲来”
“此人乃将门之后。文武双全。胆识超凡。又有满腹韬略。”沈默淡淡一笑道:“且正在中丞麾下任职。”
胡宗宪愕然道:“我麾下竞有此等明珠蒙尘”说着朝沈默拱手道:“我地拙言老弟。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他是谁吧。”
“戚继光。”沈默轻声道。
“戚继光”胡宗宪有些迷糊。想了一会才道:“便是那位宁邵台参将”在去岁地连番大战中。戚将军没捞着露脸。是以胡巡抚对他印象不深。
“正是此人。”沈默赶紧为其加深印象道:“此人虽然年纪不大。但相当地老练沉稳。决不会辱没使命。误了中丞地大事。”见胡宗宪还在沉吟。他又洒然一笑道:“如若担心。中丞不妨亲自考察一番嘛。”
胡宗宪这才点头道:“拙言少年老成。做事沉稳。既然如此大力举荐定不会错。本馆自当将其作为选就是。”意思是。我还得见见他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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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件事敲定之后,三人又谈了留下狼土兵之事,这个胡宗宪也爱莫能助了,因为自从设立东南总督之后,浙江巡抚的地位便尴尬起来原本权限之内的事情,现在却得请示总督才能办,尤其是军务上地事情,更是由总督一言决断,所以如果周不答应,胡宗宪也没有办法。
至于水军一事,更是由周总督全权负责,旁人根本插不上话。所以胡宗宪面带惭愧道:“文长兄的三策之中,却只有一条是我可以做主的。”
“这就很好了。”沈默笑道:“只要方向正确,总能走到终点的。”
“只要方向正确,总能走到终点”轻声重复一遍沈默的话,胡宗宪由衷地道:“拙言说地是至理啊。”说着朝两人拱手道:“今日宗宪来时,仍然是稀里糊涂,与二位一番深谈,却是拨云见日,信心十足了。”
他略一沉吟,又道:“不过今日所议之事极为隐密,稍有泄露,必前功尽弃,还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请二位务必保守秘密,谁也不要告诉。”
两人都知道,他这是起了奇货可居之心,想再去唬别人呢。但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便不放在心上,一齐笑道:“那是当然。”
胡宗宪又道:“那么离间倭寇一事,就麻烦拙言兄弟了,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本官一定全力支持。”
沈默知道,若是出了岔子,大家都跑不了,所以胡宗宪能不计较个人得失,毅然答应这个提议,这就已经殊为难得了。
他便点头应下。
胡宗宪又看向徐渭道:“拙言是朝廷命官,我没法请他入幕,但文长兄,总是要请你大家,到我府上帮帮忙,浙江的事情太难,我是一人技短啊。”
徐渭知道不能再推脱了,而且
看好胡宗宪的前途,希望借着这棵大树,为浙江父老凉,便也点头应下道:“过几天,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自会去杭州寻你。”
“很好”胡宗宪端起酒碗,豪爽道:“沧海横流,正当男儿击水,就让我们三个一起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吧。”
不得不承认,他地语言极有煽动力,让沈默和徐渭两个毫不犹豫的满饮一大碗然后便头晕目眩,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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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徐渭感到嗓子冒烟,从桌子上费力的抬起头来,就见沈默也刚刚醒来,两人一看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不由相视苦笑道:“酒量太差了。”
桌上摆着一张纸条,徐渭拿起来一看,是胡宗宪留下地,说自己公务繁忙,不能久候,只好在杭州恭候二位大驾。
徐渭揉着胀的脑袋,苦笑道:“我这就算是上贼船了。”
沈默起身去烧水,回头问道:“你怎么看这个人”
徐渭沉吟片刻,方轻声道:“此人深接纳、擅权变,无书生迂阔之弊。但此人不惜声名,只求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大僚在士民中不会有好地印象。”说完又补充道:“但这种人,才有可能办实事。”
沈默点头表示赞同道:“确实,他心机太深,好用权术,实在不是良友。但有担当,重实效,不具诽谤,深通军务,正是抗倭统帅的不二人选。”
等着水烧开的视乎,徐渭突然一拍脑门,怪笑道:“兄弟,这里有封信,是一位小姐托我转交给你。”便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淡粉色的信笺,递给沈默道:“快打开观摩观摩吧。”
沈默却眼皮都不抬道:“要看你就自己看,反正我是没兴趣。”
“这是你说的啊。”徐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