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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10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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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劝说下,老百姓虽然有些失望,却终于散去了,毕竟粮食终究是到了,不管早晚,总之要卖的,总不会等着大家都饿死吧。

人们猜测,无非就是想卖的贵一点吧好在大家手里都有粮券,总能凑合一阵子,至于用完了怎么办将来再说吧。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那些粮船在岸边一靠就是两天,城外的灾民已经饿得走不动道了,城内的百姓也断了炊,官府却还是没有一点售粮的意思甚至那些粮船上的油布都还没有揭去一块

一面是嗷嗷待哺的饥民,一面是一动不动的粮船,这种对比和冲突,让海瑞心情十分恶劣,他几次三番,一日数次的去找沈默,要他开船放粮。起初几次,沈默还能见他,但到了后来,干脆躲了起来,见都不见他。

“沈大人,你给我出来”找不到人的海瑞出离愤怒了,他站在沈默的后花园中,高声叫道:“你要是再不露面,我就上本参你玩忽职守囤积居奇戕害百姓麻木不仁”

包含着怒气的声音,传遍整个花园,惊得鸟雀四起,不敢和这个疯人同处。

那骂声也传到了,后花园极隐蔽的一处角楼上,让正在与归有光对弈的沈默,连下了好几手臭棋,眼看着大龙就要被围杀了,沈默的脸色十分难看。

“见不见他”归有光轻声问道,作为沈默的心腹,他已经大体了解了整个计划,同时为防止泄密,他也被禁足了不过归有光求之不得,这段时间压力太大,口疮痔疮都折磨得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早就想卸下重担,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沈默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透过紧闭的窗缝,看到海瑞在那里辣手摧花,显然是暴怒到极点了。

“现在苏州城的爷们儿都叫他海阎王,”归有光也走到他身边,小声道:“发起疯来还真像个阎王”说着也从窗缝往外看去,却见海瑞正在对他钟爱的几株茶花施以辣手,不由心疼道:“大人还是下去管管他吧,那几株茶花可是从云南弄来的珍品,一株就得上千两银子呢”

“我的名声都任他糟蹋,损失几株茶花也别可惜了。”沈默摇头笑笑不再往外看,转身坐下,端起茶盏轻啜起来。

归有光只好跟着回来,坐在沈默身边道:“是不是该适当放点粮食了,万一饿死了人,可是要出乱子的。”

沈默抿嘴沉默片刻,仍然摇头道:“不,按照原计划来。”说着沉声道:“这个时候,必须要狠下心来,硬起心肠,不然怎么一网打尽”

“可是”归有光毕竟是个文人,没有沈默那种铁石心肠,还想劝说。

却被沈默一抬手,阻住话头,只听他继续道:“这场战争,我们输不起。”说着搁下茶盏,目光幽幽道:“那些人囤积居奇是表象,粮食危机也是假象,他们只不过想借此把我整下台去,让朝廷开埠的计划胎死腹中,好让他们可以继续肆无忌惮的走私下去。”

“苏州城的大户们,本应该是拥护开埠的,”归有光缓缓摇头道:“后来态度大转变,多半是受了那些人的挟持大人还请酌情对待啊。”

“是被那些人挟持的也好,还是与他们同流合污也罢,都必须为助纣为虐付出代价”沈默豁然站起身来,走到棋盘边上,捻起一颗棋子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大洗牌是必然的”

说着将那颗棋子落在棋盘上,一字一句道:“胜者为尊,败者匍匐,没有什么好说的”

被他强大的气场所震慑,归有光竟然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为了摆脱这种羞人的状态,归有光将视线转移到棋盘上,想从他必胜的一局中找到些慰藉。

一看不禁大摇其头道:“大人自填一气,自己杀死一块黑棋,哪有这等下棋的法子”原来沈默竟将那棋子放在一块被白棋围得密不通风的黑棋之中。这大块黑棋本来尚有一气,虽然黑棋随时可将之吃净,但只要对方一时无暇去吃,总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沈默却自己将自己的一片棋子杀了,从来没有过这种下法

归有光决定速战速决,谁知一把沈默的那片子吃下去,局面却顿呈开朗,此时他虽仍旧大占优势,沈默却也已有回旋的余地,面对着大片的开阔,妙招神手迭迭而出,将被打懵了的归有光杀得落花流水,竟然不可思议的反败为胜

面对着仍然一脸不可思议的震川公,沈默嘴角挂起一丝微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有得时候不得不舍,不舍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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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气冲冲的离开知府衙门,就被已经熟悉他的老百姓围上了,七嘴八舌的问道:“海大人,什么时候放粮啊”“我们家今天连野菜都断了。”“是啊海大人,我们三天没吃饭光喝水,你看这身上都浮肿了”

诸如此类的语言,便如无数把钝刀子一般,一下下割着海瑞的心,再看看一张张或是面黄肌瘦,或是浮肿不堪的脸,更是让他痛苦的不能自已,对沈默的忍耐也终于突破了顶点

“跟我走”只听他怒喝一声,把手一举道:“去码头”一直以来积蓄的怒火此刻勃然而发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其实老百姓们早就有这个冲动了,只是都惧怕海阎王,所以压抑着不敢动。现在海阎王本人都已经下令了,大家伙哪有不跟随之理

不得不承认,海刚峰真是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人物啊他往码头大步走去,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汇入他身后的人群中,等到了运河码头时,队伍已经膨胀到几千人之多

吓得看守码头的兵丁,赶紧一面关进寨门,一面通知里面的船队。

三尺闻讯从里面赶来,隔着寨门往外一看,只见是传说中的海阎王,又见他身后跟着那么多人,不由色厉内荏的质问道:“海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海瑞不屑的看他一眼,道:“把门打开”

“没有府尊大人的命令,”三尺摇头道:“在下恕难从命”

“看看这个”海瑞突然亮出了苏州府同知的关防,沈默竟然一直都没要回去

“这个不代表”三尺话说了一半,突然看到有人朝他点头,便猛然改口道:“不代表我怕了你,只是必须遵守府尊大人的关防罢了。”便挥挥手道:“开门吧。”

寨门缓缓打开,三尺等人也消失不见。

海瑞昂首阔步而入,身后是那浩浩荡荡的人群

突然有人喊道:“他们把船开走了”人们循声望去,果然见大部分粮船已经驶离了码头,往江心行去。

都到这一步了,自然不能看着他们逃了,原先还算守秩序的人群,登时如被捅窝的马蜂一般,拼命的往码头上跑去。

海瑞本不想跑,却发现自己一旦站住,就有被挤倒践踏的危险,只好也身不由己的跟着往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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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人们很猛很土匪,但那些粮船的反应也是出奇的快,竟然在被抓住之前,纷纷离开了码头,仅有两艘被其余的船挡着动弹不得,待能动弹时,却发现已经迟了

一些个身强力壮的百姓,直接从码头跳上这两艘船,船夫税收们则吓得纷纷跳水逃窜,旋即便被百姓控制了船。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汉子们将船操到岸边,每人扛起一个麻袋,便下了船。其余人也一哄而上,疯狂的抢夺起来。

场面完全出乎海瑞的预料,他声嘶力竭的呼喊,让人们放下粮食,听从他的统一指挥,然而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其实当没有食的时候,人一样会疯狂的。

完全失控了,人们叫喊着,抢夺着,很快便将船上的粮食洗劫一空,但还是有人没抢到粮食,便瞄准了那些已经抢到的人,想让他们分一杯羹,但人家肯定不愿意,双方便互相争抢起来。

看到这一幕,海瑞手脚冰凉,他知道一场大火并,就要因为他的不冷静而爆发了。

但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几个男子过于用力,将一个麻袋扯开了个大口子,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流出来。

然后他们便全都呆住了,因为从那麻袋里淌出来的,不是白花花的大米,而是一些沙子、谷糠和杂草。

边上你争我夺的人们看见了,也不争夺了,七手八脚的打开麻袋,只见个个如此,全是杂物,就是没有一粒粮食

极喧闹的码头上,突然变得一片冷清,这转变极其突兀,突兀的让人没法接受。

当然最让人没法接受的,还是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人们呆滞的望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白花花的粮食变成了乱七八糟的杂物。

海瑞推开人群,挤到一个麻袋边,看到那些沙石杂草组成的粮食,一下全明白了,原来大人根本没有借到粮食,只不过在故作声势的唱空城计,拖延时间呢

却让我给拆穿了海瑞悔恨的揪着头发,他的官帽早不知去了哪里,双目痛苦的闭着,似乎有水气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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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锣声四起,闻讯赶来的衙役、官差包围了码头,人们开始有些害怕,但转念一想,咱们这边几千人,他们才百十号,反正官船也劫了,粮食也没了,还怕个球,大不了娘的

便集中起来,站成一堆,怒目而视着那些个官差,有些个感觉受了愚弄的汉子,目光中甚至还含着挑衅。

但当越来越多的官差聚集过来,尤其是一身官服的府尊大人,策马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百姓们气势还是为之所夺。自古官不与民斗,对当官的畏惧,已经根植在人们心里。即使最鲁莽的青年,不是彻底被逼疯了,也不敢对官老爷不敬。

尤其是还有文魁星光环加持的沈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儿”吴县的典史高声问道:“你们聚集在这里要造反吗”

三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向沈默哭诉道:“大人,他们逼我开门,还抢了咱们的货船”

“屁船”有人忍不住骂道:“船上全是沙子石头,那也叫粮船吗”

三尺反驳道:“谁说都是粮船了,还有给大人修衙门的沙石,沙石船”

“屁”谁也不信。

沈默面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幕,他的愤怒谁都能感受得到,目光在人群中寻索,终于看到了头发散乱的海刚峰。

看到他阴沉沉的目光,海瑞拢了拢头发,排众而出,

“大人,您不能过去”海瑞在老百姓心里的地位,是很高的,恐怕十个沈默加一块,都比不了,所以见他要只身过去,人们纷纷挽留他。

“都让开。”海瑞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人群不由自主的分不开道路。

见他往前走,又有人跟在后面,海瑞只好又道:“都给我站住。”

这才甩脱了众人,只身来到沈默马前,双膝跪下道:“大人,今日之事,全是海某一人鲁莽,所有罪责由我一人承担,百姓们都是我叫来帮忙的,他们毫不知情,请您放过他们。”

第四一零章 图穷匕见

粮食虽然恢复了供应价,但老百姓的恐慌性饥渴,却没有减缓的迹象

因为每次的供应太少,不仅量少,卖粮的窗

口也少,平均要排散天的队。猜买到大米。

弄得很多懒汉,干脆不买米了,都去灾民那里吃救济,虽然清汤寡水找不到米粒

,但总能混个水饱,还是免费的不是

而且运河码头的粮食供应,也是时断时续。府尊大人总是回找出各种理由停售,

比如说嘉庆皇帝诞辰,庆祝嘉庆皇帝登基,庆祝大明建国,庆祝某场抗倭战斗胜利,

反正想出个点子就少卖几天。

各种拖拖拉拉,淋满不尽的做法,更显得他是欲盖弥彰,似乎想要掩盖事实的真

相、

如此做法,自然让城中谣言漫天,有那不事劳作的闲汉,专门鼓噪官府缺粮说,

减连酒馆戏楼中。都开始频繁上演“檀道济唱筹粮沙”的戏码,更加激得人心惶惶,

对官府的外强中干深信不疑。

所以老百姓全家轮番上阵,夜以继日的排队购粮;还有别有用心的大户,也派出

所有的家丁,仆人参与进来。在这种疯狂的抢购下,及时每人每次只购得三斤,一天

下来,还是要卖出五十万斤粮食。

如此恐怖的销量,让所有人都相信官府坚持不聊多久了,苏州城断粮的日子,就

在眼前了。因此犹豫粮船抵达,而跌路到六两的粮价。开始重新攀升,迅速回到八两

的历史最高点,并轻松突破十两。每天打着滚的往上翻,到了五月份中旬,已经达到

十六两。并且涨势强劲,丝毫没有放缓的意思。

其实着种上涨,已经完全脱离了价值与价格的关联关系,变成了一种疯狂的炒作。只是老百姓不懂,在着场疯狂的游戏中,他们就像暴怒大海上的一叶小舟,身不由

己,随波逐流,被那些隐在幕后的炒所利用着

“这个月能涨到多少”码头对面,一栋临街的三层酒楼上,一身白衣的陆绩站

在窗前,注视着码头上乌压压的人头。

但那声音嘶哑难听,仿佛铁片摩擦一般,让人浑身汗毛直立,显然,不是水一样

的陆子玉,能发出来的。

说话的是一个角落里,浑身笼罩在黑暗中的男子。

陆绩已经习惯了他的声音,没有丝毫不适道;“二十两应该没问题”

“太慢了”那黑影道:“拖的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想一会儿,吩咐道:”徐家的银子先不要给了。”

“可是”陆绩的声音柔和动听,竟然道道的女声:“按照约定,

要一个月内付清,现在还有不到十天。”

“不顾了那么多了。”黑影嘶声道:“先集中所有的银子,把着边打上去,等到

把粮价和卷价全部炒到二十五两,我们就把粮食出货,兑换成现银离场”说这微微

点头道:“二十五两,足够把徐家的窟窿补上了。”

“啊,不管那些苏州大户了吗”陆绩低呼一声道,他们原先约定的是,价格不

到三十两,谁也不准出货。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较量,”黑影缓缓道:“你早该知道那沈默是个多么聪明的

人,如果时间太久了,他有可能会耍出什么花样来,那样我们就麻烦了。”

“还是通知一下那些大户吧。”陆绩轻声道:“如果咱们先退了,他们就得全折

在里头。

“不要告诉他们,让他们继续拖着吧,没有他们那些傻瓜,我们怎么把价格抄上

去“黑影桀桀道:”还想跟我们分享苏州城,简直是白白做梦“说着咧牙一笑,

露出森白的牙齿道:”苏州城圈是我的,没有任何人的份儿”

“这么说,你决定改变计划了。”陆绩轻声问道。

“没有什么不能变的。”黑影道:“我问你,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阻止苏州开埠,将沈默赶下台。把苏州城握在收里。”陆绩轻声道。

“只要达成目的,管他走得那条路了。”黑影沙哑道:“我们把官府逼得山穷水

尽是一条路,让苏州城陷入大乱又是一条路,现在前者的风险已经太大,所以我改走

后者”因为对反是自己的代言人,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也是我为什么

只让你全力收粮,而让那些苏州大户只收购券的原因”

“只要我们把囤积在手中的粮食一抛出去,物价必然大幅回落。苏州城的老百姓

,已经在高价中煎熬了四五个月,早就城了惊弓之鸟。

虽然看到物价下跌,但肯定会害怕再次上涨,所以一定回把手里攒着的大量卷票

,拿去商铺要求兑换。”说这桀桀一笑道:“你不是已经调查过了么苏州城的商铺

着几个月都把资金回抽调出气来,投机粮券去了么他们哪里还有钱进货一但没办

法兑现,肯定会引起大规模的挤兑,到时候苏州城的店铺全部倒闭,老百姓也不会善

罢甘休,打丨砸抢烧一样都不会少咳咳吕窦印可还在驿管里等着呢,到时

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聊他沈拙言”他越说越激动,竟然兴奋的可是。

陆绩面上闪过一丝关切,走过两步去,却被他恶狠狠的喝止道:“不要过来”

便啦风箱一般的喘息起来。

陆绩幽幽一叹一口气道:“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的样子,何必还要避着我呢”

“我什么样子我很好”黑影下下子变得怒气冲冲道:“不要拿出怜悯对我,

我陆绩生而俯瞰终身,纵横天下无敌,只有我怜悯别人,没有别人怜悯我”好么,

他也叫陆绩。

那个站着的陆子玉,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伤痛,双目一陈氤氲,涩声道:你本来

就是最优秀的,最俊美的,谁都羡慕的陆加宠儿,所有人都只能仰望你“”知道就好“坐着的陆绩哼一声道:”去吧。”

站着的陆绩幽幽一叹,点头道:“好吧.便黯然退了出去。

他走出们去,便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摔东西声,陆子玉一下变德软弱无

力,靠在门边偷透的饮泣起来,就像一朵雨中的水莲花

于此同时,码头的知府大船上。

沈默安静的作在桌边,看着妻子持笔伏案计算。桌上的珐琅炉中。点着的西洋舶

来的迷迭香,据说可以提神清脑,加强记忆力,总之是可以帮助动脑的。

安静的等若菡算完,他猜轻声问道:“怎么样,还能坚持几天”说着递上手里

的香茗。

“八天”若菡接过茶盏,朝他甜甜一笑,而后正色道:“二十万石粮食,竟然连

一个月都没支撑下去。对反的疯狂抢购,大大超乎了我们的想象了。”

沈默问道:“现在手中有多少银子了”

“一千三百两,”若菡马山报出数字道:“全是出售粮券所得。”

“这么多了”沈默微微皱眉道:“你原先说,他们最多能拿出两千万两

,对不对”差不多。“若菡颔首道:”考虑到他们还在粮食上投入了上千万的银子,这个

数应该是他们的极限了。

“嗯”沈默下意识的点点头,起身负手,眯着眼睛沉思起来,若菡也像

他方猜那样,没有再说话,静静的让他思考。

过了好一会儿,沈默猜站住脚,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道:“我觉着,我们不能再拖

下去了,应该提前收网了。”

“不再等等么了”若菡轻声道:“粮价明显还会涨,这个月底应该能涨到二十

两。”说着有些惋惜道:“而且我估计,他们八成会把粮价炒到二十五两以上,不然

不足以填平徐家坑的那一下。”不愧是久负盛名的商业天才,她竟然一下猜中了陆加

的线。

他的思维是商业式的,而沈默却更多从政治的角度考虑问题,他轻声道:“我担

心,如果再晚点,为帕尔马,我们会没办法收场。”说着为妻子轻声解释道:“你说

过,粮假每上涨一两,到时候那些人就得多损失一百万两。即使现在收网,那些人也

得损失上千两,着下子够他们受得了。”便无忧无虑的摸着妻子光滑的脸蛋道:”如

果再任由粮价上涨。我看他们全得破产,这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归根结底,这个苏州城还是大户们的苏州城,如果把大户都消灭掉。还叫苏州城

吗沈默更担忧的是,如果自己赶紧杀绝,会引起江南仕绅的震动,以致朝野反感。

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美好形象毁于一旦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他们一直扮演苦情角色,江南仕绅也好,朝廷官员也罢,都

对独立对抗海商集团的状元郎,充满敬意,当然更多的是同情。尤其是那些科道言官

,清流大臣们,都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当初朱纨的影子,纷纷上书声援涩沈默,要求朝

廷调集粮草,打击不法,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但九大家的势力岂容小觑虽然他们一方,不能站出来明目张胆的攻击沈默,但

终究是占据了上层建筑,压制住声援的声音,双反僵持起来,倒也分不出胜负。

只是做官做人都讲究个分寸,倘若是过了,就会招人厌。拉手无情的名声,虽然

听起来不算差,但是是官场上的大忌。因为官场讲究的是宽仁,是花花轿子众人抬,

若是老把人逼得没法活路了,自己往往走着走着也就没了路。

“你是当家的,当然听你的了。”若菡也不问沈默的具体的原因,既然他说了要

早些发动,那就早些发动吧,便微笑着依偎到他的怀里。

轻轻的揽住妻子柔若无骨的肩头,沈默轻声吩咐道:”从明天气,你吩咐古润东

他们,不要磨磨蹭蹭了,偷偷加快出货速度。我着就下令戚继光和王用汲,将咱们藏

在太湖里的货,开始分批起运苏州“

第二天运河,码头虽然表面上仍是老样子,但是购粮的百姓明显感觉到卖粮的伙

计们不在磨蹭,他们买到粮食的速度明显快了,虽然不明就里,但显然是个好事儿。

当天下午,经过一天一夜的狂奔,铁柱终于抵达了苏州城西南百里的外太湖之滨

,跳上东山码头的一艘快船,行书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一座三峰相连的大岛。

这个景色秀丽的岛,名唤三山岛,原先是有人居住的,但自从闹倭寇后,便搬空

回城了,按说应该是鸟无人迹才对。

但是铁柱的快船还没靠近小岛,便被一只响箭射中船舷,几艘小艇从芦苇中划出

来,一群手持弓箭火硫的,穿着杂七杂八,却依然看上去很整齐的汉子,将他们团团

围在其中。

铁柱赶紧一举手中的令旗道:“府尊大人使者,快带我去见你们将军”

那些人便收起了武器,变换队形,护着他靠近岛上,从一个戒备森严的葫芦口似

的港口进去,便见落日的余晖下,无数艘粮船静静的停泊在那里,一眼望不到边

小船靠了岸,岸上同样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些官兵军容十分整齐,肃穆而安

静,与大明其他军队的散漫无序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连铁柱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不由挺起胸膛,昂首阔步跟着引路人走了过去。

在一座港口边的小屋子里,他见到了久违的王用汲,更加久违的戚继光,并将沈

默的命令传达给两位大人。

戚继光看完命令,递给王用汲道:“润莲兄,你一个多月来的辛苦奔波,今日终

于要派上用场了,这第一波的二十船粮食,就由你来押运吧。

一个多月不见,王用汲面容清瘦了很多,但精神健旺,儒雅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道:“戚将军客气了,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若没有您的部下和漕帮,咱们怎么

也不会干的这么漂亮”

戚继光笑道:“不过归根归底。还是府尊大人有本事啊”说着一脸叹服道:“

面子大,关系深,路子广,谁能钳制住”

是啊,有道是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王用汲深有感触的点头道:

“此言不虚啊。”

外面码头里,共有一百艘粮船。三十万石粮食

其中沈默的师叔,绍兴的知府唐顺之,支持的五万石;那位惺惺相惜的台州知府

谭纶,支持的三万石粮食,这些确实是被浙江巡抚阮鄂扣下了,但沈默写一封亲笔信

,请他的同年加下属嘉定知县阮自嵩,带过去向阮鄂求情。

阮自嵩是阮鄂的亲侄子,见到他毫无困难,将沈默的信交给阮鄂过目。信上没有

任何托请,之是备述嘉靖三十死年秋闱,阮中丞当时还是提学副使,担任浙江主考

官,点中绍兴五魁,让他们七子共同登科,猜有了后来七人金榜题名。琼林社天下闻

名的佳话。

看到这封文采洋溢,气息清新的来信,阮鄂一下子从沙场与政坛的昏天暗地中摆

脱出来,这才意识到,沈默虽然跟胡宗宪关系不错,但更是自己亲笔点中的解元换

言之。大三元中第一元,就是自己给他的,这种关系可非同小可啊

“沈默在那帮同年中,是个什么地位”阮鄂问道

“这个人少年老成,讲义气,重情义。”自嵩道:“不光那帮绍兴的,连我们都

很服他、”

“你说”听了侄子的华,阮鄂又问道:“如果我和胡宗宪气了冲突,他会

帮谁“

阮自嵩笑道:”若是您帮他这次,那还用问么”

“呵呵”阮鄂突然发现自己是当局者迷,不由展演笑道:“你说的不错,

既然如此,我就把那八万石粮食还给他吧。”说着又大笔一挥道:好人做到底,再给

他两万石,凑个整数吧“

阮自嵩笑道:“我替拙言谢谢大伯了。”

“少客套”阮鄂辉挥手道:“即刻发运吧”

“拙言还嘱咐我。”阮自嵩道:“如果您要是给的华,希望能以拨付俞加军军粮

的名义,从水路运到太湖去。”俞将军的水军正在太湖休整,这倒是个好理由。

“这个没问题,本来就是都在船上的。”阮鄂说完笑道:看来你那位贵同年,是

想狠狠的摆他们一道啊。”说着沉声道:“他也不怕我不答应,给他告了密”

阮自嵩呵呵笑道:侄子可是打了保票的,您老可不能害我。“”你这个臭小子啊”阮鄂不禁失笑道。

第四一一章 甩卖啦,吐血了

十万“军粮”以外,还有胡宗宪支援的十船三万石,以及沈默请马五爷,发动全帮,在浙江一带购进的十七万石粮食

话说当日在徐府,沈默起初是真想抬高价买粮食来着,但陆绩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将粮价抬到二十两一石后,他就改变主意了有这个钱,干嘛不去市场上收购呢现在各地一石粮食的价格,也就七八两银。为什么要当这个怨大头呢

所以他后面的叫价,纯属哄抬物价,结果让陆绩欲哭无泪的吞下一枚苦果,用二十九两银子一石的价格,包圆了徐家的粮食。

当然沈默知道,对方既然下了血本,就肯定回严防死守,不让自己在别处买到粮食,就算能买到,也不让自己运回苏州去想来以九大家的实力,做到这一点还是没问题的。

但沈默只所以敢这么想,是因为他记得漕帮龙三龙老爷说过一句华“我漕帮兄弟上万,船只过千。可以同时将二十万石粮食,在粮价下降以前运到江浙各府”当时那老头顾盼自雄的样子,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既然可以抢在降价前,把粮食卖到各地,就一定可以在各地接到通知前,从各地将粮食买回来就因为有了这个推断,他猜果断放弃了徐家的粮食,当即找到了马五爷,请他想办法代购粮食。

本以为是个艰巨的事情,却没想到马五爷一口答应,原来这时候的漕帮,虽然彼此间互不隶属,但毕竟一气连枝,同进共退,相互间还有信鸽来往,有什么事一声招呼,便会结成相助。

沈默一听,登时大喜过望,将二百万两的银票金属交付,请他代为购买。

马五爷也不跟他客套,甚至连收据都没打,就像他不要沈默签约书一样,江湖人讲的就是一个信义。信得过才跟你义气,信不过连给我都别给我。

接下来沈默的差事,马五请各地漕帮兄弟,往嘉兴,湖州,甚至微州,应天等地买粮,用两天时间,送六府三十余个县里,买下来二十万石粮食,当然按照道上“十一抽水”的规矩,其中十分之一就算是辛苦钱,被各地漕帮留下了。

钱款全部由各地漕帮垫付,他则在随后一个月里,揣着银票,一家一家的登门致谢偿还,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勾当,这里暂且不提。

当然以免打草惊蛇,这些粮草还不能运到苏州去,便从四面八方,七扭八拐进入太湖。今天一艘,明天两艘,陆陆续续,用了足足半个月时间,最后才汇集到三山岛上。马五爷清点无误,交付给了早一步抵达的王用汲和戚继光。

王用汲按照沈默的意思,要给松江漕帮三万石作业酬谢,但马五爷执意不肯收,最后推让不过,才带了一万石回去。

二十万石粮食,在三山岛的避风码头里,静静的呆了七八天,为了包围安全并掩人耳目,戚继光的军队化妆成俞加军,在这一带水域操练虽然真正的俞家军,已经离开好一阵子,但地方上的官民不了解情况,还以为是俞加军没走干净呢,压根就没往别处想。

现在终于等到命令,两人一合计。便由王用汲带队,二十艘粮船,十艘兵船,打俞家军的旗号,入夜出发,戚继光则继续在山岛看守余粮。

船队在夜色中,出瓜泾口,上吴松江,一路顺风顺水,天亮时过江南运河,中午抵达吴江县境呢。果然遇到了河上的关卡。

设卡的官员是吴江刘巡检,他接到上峰的命令,严查吴松江,不许一粒粮食运到苏州去。这个工作不错,虽然风吹日晒,但“兢兢业业”干了半个月,收成要比一年前还肥,所以巡检大人从来不迟到,也不早退。

这天正在关卡上烤鸡,就看到长长的船队开过来,刘巡检一看来了大买卖,便拎着烤鸡出去,吆喝着手下的民夫设卡,准备狠狠捞一票。

但当那船队近了,他又忙不迭命人开关放行,连个屁也不敢放,就把插着大明军旗和俞大猷的苏松总兵旗的船队放行了。

没办法,点子太硬,要是敢咬的话。肯定磕掉一嘴牙。气的巡检大人狠狠咬一口烧鸡,跳脚道:“去,通知太尊去”

衙役赶紧策马回城,向堂太尊禀报。

吴江知县唐棣,正在津津有味,听报后点点头道:下去吧。我知道了。”那报信的下去后。他便继续看书,把这件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原因很简单,他是唐辑的族弟,而唐状元与沈默在翰林院共事过,大家又都是状元,自然惺惺相惜这当然是唐辑的看法,其实真实原因是,沈默从没像别人一样,对那位“人情状元”冷嘲热讽,总是用亲热尊敬的态度和他交往,让他饱受奚落的唐状元倍感温暖,所以才会致信唐棣,要跟沈默多配合,不要与他做对。

有了这层关系,唐棣自然不会跟沈默过不去,虽然不想得罪那些人。但睁一眼闭一眼还是没问题的。

深知为官做人之道的沈默,知道要想在这个“人情社会”立于不败之第,就得场内功夫场外做,戏里功夫平时练

旁人都觉得他的一生顺风顺水,殊不知在台下,在先期,他下了多少功夫

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二十艘船深夜抵达苏州城,水门悄悄打开,将其悉数进,混入原先的粮船中,等到天亮时,甚至无人察觉。

于是大家继续毫无所觉的买,肆无忌惮的买,将粮食价拱到了二十两以上。

这让大船上的沈默大为震撼。他想不到人们竟然如此盲目,或者说是麻木,这两日自己出货量大增,他们竟然毫无所觉,依旧趋之若鹜。

“不行,必须报粮价止住。“沈默皱眉吩咐道:“告诉下面,再开两个售口。”因为粮券的存在。沈默销售行为其实被割裂颠倒开来,是收取货款在先,交付粮食在后的。

他洞悉并巧妙的利用了这个规则,在粮食的出售上设置种种限制,的是减少每日的交货量:但在粮券销售上,却没有任何限制,敞开了销售,使收取货款的速度远超过交付粮食的速度,再加上他远低于售价的进价,当然大赚特赚。

但必须在手中的粮食告馨前。将涨势阻止住,不然还真没办法收场里。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粮食开始跌价,那用票券就相当于购买高价粮了,自然可以将其中投机成分挤去,只剩下单纯的消费需求。

所以沈默要让粮食跌价,因此他多开了两个窗口,将粮食的供给量,悄悄提高到了,每日一百万斤,并将售价调低了一两银子,从二十一两一石,降到了二十两。

老百姓或许还没感觉,但对那些隐藏在幕后的投机者来说,所带来的震撼,不帝于千年的大地震

“为什么为什么”阴影中的“陆绩”疯狂的嘶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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