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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2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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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提高声调道:“敲锣”

话音一落,站在鼷望台上的警卫,便使劲敲响了手边的警锣,铛铛铛,的敲锣声,船上登时马蚤乱起来,也就是半刻钟的功夫,各个射击位上都站好了严阵以待的侍卫,做好了战斗准备。

“大人请下命令吧”三尺昂首挺胸道。

“解救被追击的船只,可以向敌人自由开火”,沈就低声吩咐道:

“尽量保证自己人的安全。”

“是”三尺沉声应下,一举手中的令旗,用尽全力道:“追击”大船便缓缓向北移动起来。

“使不得呀”韩老六噗通给沈就跪下道:“大人啊,您可千万别跟进啊,这个时辰是最邪门的时候,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我会小心的。”沈就微微一笑,坚持让座船驶入了那片水域。

船速越来越快,韩老六的脸色也越来越白,他知道没法阻止沈就等人,便跪在船头上,一个劲儿的磕头祈祷,求定江王不要怪罪。

沈就和三尺没有理会他,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几十丈外的几艘快船上,但见那些追击的船上火光阵阵、白烟四起,竟然还有京城神机营才装备的手炮枪子儿炮弹一股脑射向当先那艘船上,那艘船虽然如游鱼般左闪右躲,仍然连中敏弹,就连风帆都被打断了,从桅杆上滑落下来。

见那艘船失了帆,速度便慢了下来,后面的船趁机加速,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沈就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上,不停催促手下全速航行无奈船大而重,想要追上那些轻舟快船,着实不太容易。

眼见着就要形成合围之势,那艘孤零零的快船在劫难逃之时万里无云的湖面上,不知从何处刮起了狂风,刚刚还平静的湖面,转眼间浪高丈许,大浪从东西两侧同时挤压过来,到了湖中央便奇迹般的被抵消掉。

沈就还没松口气,便见那些正好在水道中央处的快船,剧烈的晃动起来,船上人猝不及防,几乎全都摔倒、还有好几个落水的。

沈就他们的船大而重,且离着还有好一段距离,所以虽然也感到脚下剧烈晃动,却还能扶着栏杆站住。望着这诡异的一幕,沈就等人张大了嘴巴,那韩老六浑身筛糠似的哆嗦起来,颤声道:“定江王,定江王来了

沈就望着那咆哮的湖水,一种无名的恐惧困惑与俱丛生,暗道:

难道真有兴风作浪的大乌龟”但旋即又否定自己道:“这又不是西游记,怎么可能有妖怪呢”

他正瞎寻思,湖jl的局面愈发严峻起来,在一种可怕力量的作用下,那些小船剧烈的起伏翻动,落水的人越来越多,只见他们惊恐的叫嚷着、挣扎着,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一样,渐渐就没了顶。

“靠过去”沈就沉声下令道:“放一颗信号弹”

“大人,那太危险了”三尺这下也不兴奋了,无论何时,保住大人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

“不要紧,我们船大。”沈就道:“让大家都抓紧了,咱们慢慢靠过去。”

在沈就的坚持下,一颗火箭被释放到天空,转眼展开红色的烟花,转眼又被狂风吹散;同时大船缓缓的向那诡异的地方靠近,距离越近,颠鼓的就越厉害,得紧紧抓住栏杆,才能站住了为保护大人的安全,三尺直接用绳子,把他绑在了柱子

那边被追的小船,似乎看到了烟花绽放的瞬间,拼命的向大船这边划来,但涌大难行,前进起来十分吃力。

就在双方拼命靠近时,东西两侧的湖面上,又刮起了一阵狂风,而且这次的风,竟比上次大了很多,狂风呼啸着卷起水花,最终又在湖心处汇合,却没有对消,而是纠缠在一起,霎时便将湖水吸了起来,形成一条不断旋转的水柱那水柱水如同被什么神物吸入空中一样,远远看去,就像一条吊在空中晃晃悠悠的巨蟒,也很像一根摆动不停的大象鼻子

“龙吸水”沈就和那韩老六登时惊呼起来,所不同的是,韩老六登时瘫软在地,吓得屎尿横流道:“完了,完了,定江王发怒了,我们都死定了”而沈就却一脸严峻道:“何心隐要危险了”

他这样说,是有道理的,方才虽然水下有暗涌,让船只颠簸起伏,但何心隐夫妇仗着武功高强,还能保证不被甩下般去,但遇上水龙卷,那小船根本支撑不住,船毁人亡,只在旦夕

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一般,一艘最靠近湖心的快船,被呼啸滚来的水龙卷拦腰击中,登时被掀了起来,反扣在水面上,般上人全都摔落水中,眨眼便被漩涡卷去了。

“大人,我们快走吧”三尺高叫道:“那玩意儿太危险啦”

湖面恐怖的呼啸声、求救声,他不得声嘶力竭的喊叫。

沈就死死盯着郧水龙卷,还有那被击翻的快船,摇头大声道:

“继续前进”话音未落,水龙又掀翻一艘快船,同样的,船上人全都被卷进了漩涡。

“前进”沈就厉喝道:“我命令你前进”

“是”三尺只好应下,命水手全力划船,借着突然改变博风势,使如离弦的箭般冲了过去

那艘被追击的船上,正是何心隐与鹿莲心,此刻小船已被旋风吸住,万全失去控制,任凭两人如何催动,都无法寸进一步;船也咯吱咯吱摇晃的厉害,两人必须分出一只手来,紧紧抓着般舷,才能不被甩到水里去。

何心隐看着越来越近的水龙,然的摇插头道:“师妹,看来咱俩是逃不过此劫了,都是我害了你。”

鹿遂心却朝微笑道:“能跟师兄做一对同命鸳鸯,我死而无憾了。”说着也不抓船舷了,娇躯一纵投入师兄的怀抱,双手紧紧拖住他道:“抱紧我,黄泉路上也别分开。”

何心隐看看迫到眼前的水龙,长叹一声,也放开手中的桨和绳索,把鹿遂心搂在怀里,幽幽道:“可惜没人揭穿这个阴谋了”

话音未落,便见眼前一黑,听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然后是巨浪扑面而来,转眼就把两人吞没

那一刻,何心隐和鹿遂心都相信,自己这下死定了,但当巨浪退去,两人发现自己仍然活着,惊喜的睁开眼睛,便见一艘大船横在身前,还有一张久违的笑脸。

而那水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湖面很快恢复了平静,太阳再此出现在天空,方才的狂风巨浪,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若不是湖面上没着的木板浮尸,真让人以为是做了一场噩梦。

望着水淋淋被捞上来的何心隐两口子,沈就笑道:“虽然有千言万语,不过还是该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说。”

何心隐张张嘴还没说话,便听有人大喊道:“那船上人听着,要想活命的话,就交出我们缉捕的要犯,不然休怪我们斩尽杀绝”原来还有两艘船逃脱了倾覆厄运,从左右包抄过来,十几个武士手持刀枪,恶狠狠的威胁着沈就他们。

“他们是什么人”沈就轻声问道。

“严世蕃的人。”何心隐道:“被我发现了大秘密,一路追杀至此。

“我知道了。”沈就点点头,对他俩微笑道:“这里就交给我了,你们赶紧去换衣服吧,我让厨房准备了午餐和热汤,还有嫂夫人最爱吃的醉泥螺,等你们哝。”

鹿遂心闻言笑逐颜开,抛个媚眼给沈就,对何心隐道:“师具,咱们就听沈大人的吧,他可比咱们厉害多了。”

何心隐无奈,只好和鹿莲心下去,临走时嘟囔一句道:“还是老样子。

等何心隐与鹿遂心沐浴更衣,重新出现在甲板上时,已经见不到那两艘船的影子,只有沈就笑容可掬的站在那里,对鹿遂心道:“嫂夫人还是那么娇艳如花,何大哥却年轻了些,你们两口子真是神仙侠侣啊。

鹿遂心哪受得了这番花言巧语,笑成了一朵花,何心隐却板着脸道:“那些人呢”

“全沉湖底了。”沈就耸耸肩膀道:“你知道,我是不杀生的,这次为你破例,要怎么谢我啊”

“送你一桩大富贵。”何心隐耷拉下脸皮道:“我饿了,先祭一下五脏庙吧。”

“那没问题,饭菜早就备好,请二位上桌吧。”沈就做个恭请的手势,将二人领入了饭厅。

餐厅昙,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子菜肴,何心隐也不跟他客气,坐下就开始扒饭,鹿莲心看了他好几眼,何心隐却理都不理,只好歉意的朝沈就笑笑。

沈就却温和笑道:“嫂嫂也只管用就是了,我和何大哥那是过命的交情,千万别拿我当外人。”

鹿莲心点头笑道:“说起来当年,还是大人和何大哥救了我呢要没有你们,我早就冻死在荒郊野外了。”

让她这一说,沈就想起当年一桩桩的往事,笑容更加亲切起来。

这时,三尺又端上一个大白瓷汤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鸡汤,沈就帮着排开桌上的菜肴,待三尺搁下后,亲自舀邓弼汤,送到两人面前。7鹿遂心忙道:“大人太破费了,这一桌子菜都吃不了,还炖什么鸡汤”

沈就不由笑道:“这个不破费,应该叫节省,因为这只大公鸡,是没且。到你们的时候杀掉的。”

“啊大人未卜先知”鹿遂心小口微张,满是崇拜道。

“哈哈”,沈就得意的笑道:“那是

“是就见鬼了。”那边的何心隐搁下筷子,醋醋的看一眼发花痴的妻子,道:“他这是用来祭老爷庙的。”

“呵”,沈就吃惊道:“何大哥原来知道这里是黑三角那怎么还一r,十“怎么还径直闯入”何心隐道:“你就不能问点有营养的问题”

“呵呵”沈就尴尬的笑起来。

边上的鹿莲心连忙打圆场道:“师兄,怎么跟沈大人说话呢”

“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吃你的饭吧。”何心隐瞪她一眼道。

一直以来,他习惯了妻子的仰视和崇拜,现在见她开始盲目崇拜别人了,心里感觉老不是滋味了。

沈就也明白了何心隐的意思,追他们的人多势众、武器精良,他们夫妻俩是打也打不过、走也走不脱,只能往这片危险水域逃,希望能吓阻敌人,谁知人家要么根本不怕,要么全不知情,反正跟着就冲了进去何心隐死要面子,哪肯承认失算,又没法解释,所以才恼羞成怒。

“不过话说回来”,沈就沉声道:“这段水域也太诡异了,怎么好端端的就风浪大作,莫非真有湖神作祟”

“屁作祟”,何心隐不屑逞:“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啊鬼啊,想不到你也这么愚昧。”

“师兄”鹿莲心小声道:“沈大人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呵呵,无妨。”沈就笑道:“何大哥都不知救了我多少四了,嫂嫂不用担心,我俩就这么说话。”

“那成,我就当没听见了。”鹿遂心是彻底打败了,心说有时男人比女人还难理解。

便听何心隐道:“我早年便听说这个传说,专门在这里探究过,发现这里的风特别大,特别多,不仅冠绝鄱阳湖,甚乏整个江西都找不到第二处,但这绝不是什么定江王显灵,而是由一些特殊的条件形成的。

“洗耳恭听。”沈就微笑道,鹿莲\&、了也支楞着耳朵,用心听着。

“为什么老爷庙水域的大风何以如此之大、之频繁呢我认为罪魁祸首,是地形”便听何心隐沉声道:“这一带水域全长五十里,最宽处为三十里,最窄处仅有六里,如果从天空俯瞰,就像个喇叭似的”其最窄的一段,就位于老爷庙附近。就在这段水域的西北面,是我江西第一名山庐山。庐山山脉高达敌百丈,其山体走向正好与这段水道平行,距鄱阳湖不到十里。”

“原来如此”,沈就恍然道。原来庐山东南峰峦为风速加快提供了天然条件。当风自北面南下时,即刮北风时,庐山的东南面峰峦使气流受到压缩,气流的加速由此开始,当吹向仅宽约三公里的老爷庙处时,风速恰巧达到最大值,狂风怒吼着扑来。就如同我们在空旷的地带没有感觉,而经过一狭窄的小巷顿感大风扑面一般。

无风不起浪,波浪的冲击力是强大的,若是正赶上今天这样,又有一股相反的风吹来,便会形成旋风,但这样的概率很小,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却偏偏让何心隐赶上了,也不知是他运气好呢,还是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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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两个问题,一个是绍兴城没有乞丐的问题、一个是对传教士的态度问题,当时中国的户籍制度,将人绑定在各自的乡籍,不能自由流动,所以随着资本主义萌芽的迸发,江南出现了大规模的劳动力短缺,而且当时为富不仁者其实不多,大部分有钱人,还是仓廪实而知礼仪的,官府和民间jl,确实兴建了很多慈善机枸,这我可以比较肯定。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宁为长江犬,不当黄河人,当时南北差异就是那么悬殊,我甚至认为,这才是明朝灭亡的主要原因。

还有对传教士的态度问题,天主教根本永远不可能在中国占统治地位,事实上,中国人现实的处世态度,使这个民族与天主教永远不可能相容,而沈就愿意为传教士创造与士大夫交流的平台,不过是希望借此为士大夫打开一扇了解世界的窗户,而我这样写,也不是凭空想象的,事实上,我写这本书,几乎所有的较重要的观点,都是有史实支撑的,而且必须是多方印证才行。大家可以参看一下万历年间的科技文化史,便知道明朝的士大夫,对待西方传教士的态度,绝对没有任何傲慢,而是虚心的请教,像海绵一样吸取自己不懂的知识,所以才会有晚明的科学大发展,几乎西方所有的科学著述在中国都有翻译,这便是历史有名的第一次西学东渐”网上有很多相关资料,大家可以。

其实我知道,大家受到历史书的影响,总觉着明朝黑暗,政治经济、社会格局与清朝的差不多,那就错了,大错特错,我只解释一句,明朝的士大夫有主人翁精神,清朝的士大夫都是奴才,其余的自己想。

第六八二章 承天府

好在水龙卷的威力远远的龙卷风,时间也很短,这才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听完何心隐的解释,沈默不禁感叹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无论如何,”何心隐看他一眼,低声道:“这回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沈默呵呵笑道:“你是我的何大哥嘛。”

何心隐的面上,这才付出一丝笑容,便听沈默道:“方才何大哥说,是严世蕃的人在追你们”

“嗯。”何心隐点头道:“那严世蕃胆大包天,被朝廷判了发配雷州,但他半道就逃回了江西,在南昌城住了下来。”

“这我有所耳闻,”沈默轻叹一声道:“但皇上不愿再追究他们父子,下令任何人不得弹劾,只能听之任之了。”

“正是你们这种放纵的态度,才有了今天的危局”何心隐声色俱厉道:“昏君皇帝下的那狗屁圣旨,就像给了严世蕃一道免死金牌”说着一指西边道:“知道南昌城原先是谁的封地吗

“宁王”沈默轻声道。

“知道就好,当年宁王没造反时,一个劲儿的招募死士,培植江西境内的土匪、帮派,把个好好的诗书之乡,变成了全国最大的土匪窝。后来虽然阳明公迅速平叛,但这里出土匪的传统,却自此奠定下来,有九帮八派十六洞主之称,总数可达数万。”何心隐沉声道:“原先这些帮派群龙无首,互相攻击,倒还成不了气候,可那严世蕃一回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便将这些黑帮全部收服,俨然成了江西土匪的总瓢把子”

“有什么证据”沈默淡淡问道:“你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对严世蕃的指控,都会被当做污蔑。”

“要不是为了收集证据,我能落到这般田地吗何心隐瞪他一眼道:“他在南昌城兴建巨大的府邸,严重逾制不说,还在里面蓄养亡命之徒,打造兵甲、日夜训练,但因为守备森严,一直无法一探究竞。”说着喝口茶道:“前日突然发现异常,便顾不得许多,强行摸了进去”

“怎么着”沈默只好搭腔道。

“里面虽然守卫仍在,但已基本上人去府空了,”何心隐道:“外围成片的营房里,看不见一个人影,我便与师妹往里探查,最终在内府的书房里,听见了两个人说话你猜是哪两个人”对何大侠这个毛病,沈默是相当无语,只好再搭话道:“哪两个人”

“严嵩和严世蕃。”好在何心隐的情报相当,让沈默觉着值回票价。

“他们说了什么”沈默的表情一下严肃起来。

“他们父子发生了争吵。”何心隐道:“我本想凑近探听一下,但那里戒备森严,于是我被发现了。”说着两手一摊道:“然后就被一路追到这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都没听到”沈默失望道。

“也不是这样,”何心隐道:“至少我看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严阎老已经被软禁了。”

“是吗”沈默瞪大眼睛道:“怎么看出来的”

“真是个谨慎的家伙,”何心隐朝鹿莲心笑道:“我就说过吧,没有点真东西,是没法打动他的。”说着正色道:“因为我们看到,那间书房的门,原锁的,严世蕃打开了它,结果严阁老在里面。”

“拜托下次不要倒叙好不好”沈默无奈道:“好吧,我总结一下,你听说严世蕃在违规建造府邸,内里蓄养亡命之徒,还日夜训练,打造兵甲”说着挠挠下巴道:“怎么这么耳熟啊。”

“你不会以为我骗你吧”何心隐瞪他道。

“少安毋躁。沈默道:“我已经得到过一条类似的情报,但说的不是严世蕃,而是伊王。”

“伊王也有异动”何心隐沉声问道:“这两者有联系吗”

“不好说。”沈默道:“但如果严世蕃真的软禁了严嵩的话,那一定是有泼天的勾当。”

“不是如果,而是事实,”何心隐不满道:“不要质疑我的结论。”

“好吧,”沈默苦笑道:“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查清他蓄养的那些亡命之徒的动向,只有先做好这件事,才能有下一步的考量。”

“不不,你应该通知锦衣卫,先把严世蕃控制起来。”何心隐道:“蛇无头不行,他才是重点。”

“第一,你暴露之后,严世蕃现在八成已经不在南昌。”沈默摇头道:“第二”说着轻叹一声道:“如果锦衣卫没出问题的话,事情会发展到今天吗”

何心隐愕然,低声道:“你是说,锦衣卫也有问题。”

“锦衣卫现在归东厂管辖,”沈默沉声道:“我对里面的事情已经不太清楚,但综合江西、河南两地的情况看,这里面不可能没有问题。”说着站起来,负手踱两步,才缓缓站定道:“我怀疑,有一个巨大的、危险地、谋划很久的阴谋,已经完成了布置,只等着猎物一头撞上来了”

“他们的目地是”何心隐艰难的咽一口吐沫道:“是什么呢”舱室中的气氛仿佛凝滞一般,几人甚至能感到自己的心跳,何心隐和鹿莲心都望向沈默,希望他能给出最后的结论,并拿出个好办法来,因为以往的岁月证明,这个人总是有办法,完成一件件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但这次,沈默沉思良久,才面色凝重的缓缓道:“我们现在的观察位置太低,好比在盲人摸象,不可能弄清他们的真实意图。”顿一顿道:“而且任何一个判断失误,都会引起不可预料的后果”

“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干”何心隐皱眉道。

“当然不是。”沈默摇头道:“我会立即赶往湖广,设法让皇帝警觉起来。”

“那太好了。”鹿莲心忍不住欢呼道:“只要皇帝自己警惕起来,那些人想害他就难了。”

“没有那么乐观”沈默轻叹一声道:“谁也不知道那里具体什么情况,我们还得做好万一的准备。”

“什么你猜他们已经对皇帝动手了”何心隐瞪大眼道。

“我说了是万一,”沈默摇头笑道:“我们约定一下,如果十天之内,还没有我的消息,你们便火速赶往京城,请徐阁老做好应变的准备。”说着又叹口气道:“真不敢想象,到那天会出现什么状况。”

何心隐夫妇明显感觉到,沈默这次沉重的心理负担,他们以为他在担忧国家的命运,鹿莲心便安慰他道:“天佑大明,有那么多忠义之士,皇帝不会有事的。”“追踪严世蕃手下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何心隐也收起愤世嫉俗的表情,轻声对沈默道:“倒是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

沈默点头笑笑道:“我知道了,咱们分头行动吧。”

“好。”何心隐也重重点头道:“那我们分头行动。”

送走何心隐夫妇时,已是漫天繁星,沈默立在船头久久不语。这一刻,他的心情十分沉重,因为以他那可怜的历史知识,似乎明朝在宁王事件后,再没有发生过什么王室内乱,现在似乎因为自己的出现,历史已经乱了套,如果真导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那让他情何以堪沙勿略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嗯”沈默深吸一口微带潮气的夜风道:“是有些不好的苗头,神父,我会把你留在武昌,等事情结束了,再派人去接你。”

沙勿略表情一僵,道:“不不,大人还是带上我吧,我希望为您尽一点微薄之力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沈默摇头笑道:“不过这是我们国家的事情,你一个外国人,没必要参合进来。”

“大人这话我不认同,”沙勿略坚持道:“我已将自己的终生事业,与大明联系在一起了,所以大明的事情,我责无旁贷。”

沈默微笑的看着他,道:“可能会有危险。”

“我遇到过的危险,”沙勿略道:“比到过的国家还多。”

“也可能会丧命。”沈默笑道。

“我已经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沙勿略一耸肩膀道。

“要是你死了,你的传教事业怎么办”沈默微笑道。

“要是主认为我做得对,就会保佑我平安无事的。”沙勿略画个十字道。

沈默这下无话可说,拍拍他的肩膀道:“先去睡吧,离武昌还有两天路程,你还有的是时间好好想想。”说着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没什么好想的了,”沙勿略表情坚毅的朝沈默的背影大声嚷嚷道:“我能感觉到,自己将要参与进一段历史中,我们西谚有云:危险有多大,机遇就有多大大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一切后果我甘愿承担。”

沈默没有转身,只是朝他挥挥手,便进了自己的房间。四天后,沈默一行悄然抵达了湖广安陆,此地原本名声不彰,但因为出了个嘉靖皇帝,而得以鸡犬升天,竞被抬为承天府,与北京的顺天府,南京的应天府,并称为大明朝的三大直辖府,可谓是盛极一时。

为了符合其尊贵地位,四十年间,承天府几经扩建,城墙巍峨高深,建筑修饰一新,到处可见朱墙碧瓦,雕梁画栋,虽有些暴发户的味道,却也让人不敢小觑。此刻,更是因为帝王省亲、禁军驻扎于此,而显得更加庄严、肃穆、威武。

此刻府城内外戒备森严,浑身金甲的御林卫士,接替了原先的守军,担负起守城的任务,对过往百姓盘查的极为严厉几乎是许出不许进,且不许携带任何武器,甚至连菜刀都不许出现。”

沈默一行人入城时,便遇到了小小的麻烦,虽然有证明自己随扈南巡的身份文牒,还有袁炜批的假条,但因为他的随从人数太多,且各个携带违禁武器,所以御林校尉拒绝放行要么沈默率领不超过五人的护卫进城,要么全都不许进。

沈默把那校尉叫到一边,微笑道:“我和你们徐爵爷、陆将军,还有周统领都是老朋友了。”说着不带烟火气的,将一张银票送到那校尉手中,笑道:“咱们以后也是朋友,对吧”

那校尉看清银票的面额,登时喜上眉梢,一脸谄媚的笑道:“大人说的是,这回我全当没看见,您和您的人,赶紧进去吧,别让那些太监看见了,可就麻烦大了。”

沈默点点头道:“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那就好,那就好。”校尉朝手下使个眼色,沈默也朝远处的三尺一挥手,三十个卫士并沙勿略便鱼贯入城去了。

沈默却不急着走,而是与那校尉搭话道:“听你的意思,现在是宦官们管着城防”既然花了钱,就得效用最大化。

“可不是嘛。”校尉看看远处,小声道:“现在不光城防,还有宫禁,护驾部队,都是由公公们说了算。

“那将军们就答应”沈默皱眉道:“我嘉靖朝怎会又有了监军太监呢”

“哎呦,这位大人,您问这么细干什么校尉看见远处有太监走过来,赶紧推沈默一把道:“快走吧,反正从前几天就这个样,有圣旨有旗牌,做不得假的。”

“好,多谢。”沈默也不想跟那些太监打照面,虽然他贴了胡子,吊了眼角,但难免还是会被有心人认出来,便快步进了城,混进人流之中。

他示意卫士们不要跟得太紧,自己则在修葺一新的承天府城内徜徉着,但见临街全是崭新的青砖围墙,刷了白粉,墙内绿树成荫,遮掩得密不透风,处处都能看到新建的痕迹,心说皇帝这一省亲,父老乡亲得花多少银子啊。

沈默是从南门进城的,过了献皇帝出资兴建,嘉靖帝亲笔题字的玄庙观元佑宫,便能看到皇帝的潜邸兴王宫,也是皇年驻跸的行宫。

在玄庙观前驻足片刻,远望着富丽堂皇的宫门片刻,沈默便毅然转身,往相反方向去了。

三尺赶紧跟上,小声问道:“大人,不去销假了。”按照原计划,他们会在进城之后,立刻向袁炜销假,恢复伴驾词臣的身份,然后立即设法求见皇帝,向嘉靖发出预警,相信以天子之怕死多疑,哪怕没有证据,皇帝也会立即警惕的。

但沈默显然改变了主意,对三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大明有两处莫愁湖,一个在应天府;一个在承天府,前者的名气当然要大于后者,但后者的秀丽多姿,却不见得逊于前者。在府城城北,一泓碧水明彻如镜,湖上百岛俊秀,水天一色,楼台隔水相望,画舫争奇斗艳,到处是歌舞升平、丝竹悠悠,那是随驾南巡的大臣们,耐不住这美景的勾引,相约来潮上把酒行乐,一时间真让人错以为,这是金陵城中的莫愁湖,错把承天做应天了。

一艘很不显眼的双层画舫,便在这湖上漫无目的的飘荡着,船上有乐声也有歌姬,看起来与其它的游船没有别的不同,但若是进入帷幔重重的二层画舫,你便会发现这里的气氛与整个湖上格格不入,只有彪悍精干的劲装汉子,和一个正在卸去易容的年轻男子。

这正是沈默和他的忠心护卫们,考虑到城中尽是东厂番子,根本分不清哪是普通老百姓,哪是厂卫密探,所以他们这么多人,无论是投宿客栈、还是租赁民居,都会很快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沈默干脆包下一条画舫,远离监视且移动方便,就是开销大了点,且没人报销。

“大人,我们为什么改变主意”侍奉着沈默洗完脸,三尺终于得以问出心中疑窦。

“就在我观察的那一会儿功夫,有两拨臣工要进宫,都被挡回去了。”沈默修长的手指轻磕桌面,淡淡道:“看他们的情绪十分激动,宫里似乎出什么事儿,出于谨慎考虑,我决定暂不进宫。”说着对三尺道:“这湖上有不少官员在游玩,你设法探查一下,看看能否发现什么。”顿一顿道:“还有,试着联系一下高部堂,最起码摸清他现在的状况。”

“是。”三尺沉声应下。

第六八三章 如何破局

趁着还没有回报的空当,沈默想眯一会儿,休养一下精力,谁想只要一合眼,便是满眼的尸山血海,让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只好躺在那里,瞪着天花板,思考事情可能的发展。

但他发现根本理不出头绪,因为在这场阴谋和变化中,自己被挡在了外面,没有授权,无法知情,是那么的渺小无力。气馁之余,不禁幸灾乐祸道:这次你耍是真完了,那绝对是自作自受。那个你。自然指的是嘉靖了。

天快黑的时候,三尺带回了探听到的消息嘉靖皇帝于十天前归乡,起初拜祭显陵,重游兴王府、泛舟莫愁湖,甚至还接见了家乡父老,宣布免承天府三年税赋每日出行如仪,并无任何异常。

三天前,皇帝宣布若有所得,要闭关三日,应该在明天上午出关;大臣们也乐得偷懒,便相约在湖上游玩,这也许就是城中外紧内松的原因吧。

听了三尺的说法,沈默不置可否,问道:“见着高

大人了吗”

三尺摇头道:“见是见着了,但东厂暗哨盯得他太紧,没法接上头还有其他几位大人,也是一样的情况。”说着又想起一事道:“哦,还有,现在那个叫熊显的什么元师,好像深得皇帝信赖,皇上有什么话,都是通过他往外传,大臣们很有意见,说皇上对他的宠信,有甚于当年对邵元节、陶仲文之流。”

“那陈洪呢”沈默沉声问道。

“正要向大人禀报呢,”三尺道:“陈洪的动作更可疑,他几乎把随扈部队的将领都换了遍,现在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了。

“嗯,知道了。”沈默点点头,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只见天上繁星点点,湖中流光,大人们游兴不减,要继续夜宴下去唧安陆城中发生的一切,看上去都没有什么不同,皇上依然耽于修道,小人依然弄权,大臣们依然无所事事,就像之前无数年一样,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但沈默分明从这黑暗的夜色中,嗅出了浓重的阴谋气息,一定有一些事情,在不为人知的发生着。他多想有一双慧眼,能看透迷雾,把事情看个清清楚楚啊可惜的是,这次却遇上了出道以来最大的危局,他是那么的茫然无助,深感力不从心。

思考了良久,沈默发现还得回到原点孤军奋战是绝对不行的。必须要到合适的帮手,才有可能取得进展。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呢,何况自己乎

他相信,陈洪那些人大肆弄权、排除异己,必然早就引起一些人的不满,甚至很多警觉之人,也会嗅出其中的阴谋气息,自己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些人,把他们团结起来,群策群力

可是用什么办法,既能达到目的,又不引起东厂的注意呢沈默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些歌舞升平的画舫上,不禁失笑道:“原来方法就在眼前。”

“大人有好办法了”身后的三尺激动道。

“嗯。”沈默颔首道:“掌灯磨墨。”

“是。”三尺手脚麻利的点好灯,磨好墨,沈默便端坐在桌前,开始模仿某人的笔迹语气,连写数道请柬,命三尺趁夜色发送出去。

第二天一早,几位被邀请的官员都看到了。那个装在普通信封里的请柬,但看完后没人觉着失礼,反倒有些沾沾自喜,因为发出邀请的那位,实在不一般一十比王世贞更有名的才子,国子监祭酒徐文长

谁都知道徐渭眼高于顶,平素不屑与同僚来往,能得他青眼者,无不是极优秀的才俊。现在经邀请自己参加他的寿宴,这是一份千金难换的脸面啊所以受邀者无不欢喜雀跃,备好礼品,梳洗打扮一番,早早便出门去赴约了。

离奇的是,徐渭自己也收到这样一份请柬,打开一看,不由乐了:“我什么时候耍请人吃饭,还给自己发请柬了”他本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但仔细一看,便认出了是沈默的笔迹,立刻知道这里面必有蹊跷,看清楚地点,便急忙忙赶去了,倒比所有人到的都早。

按照请柬上的描述,他不费力的找到了那艘船,一眼就看到沈默的卫士,便更加确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赶紧进去画舫,在卫士的指引下,径直往二层去了。

天色过了巳时,宾客陆续到来,果然见到徐渭满面春风的在那里接客,顿感大有面子,纷纷拱手问安。徐渭客气的答礼,把宾客都请进舱室内去,自有茶水点心伺候。

宾客中有文官、有武将、甚至还有宫里的太监,成分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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