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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22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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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其实那颗人头,此刻正在相府中。

此相府,非彼相府,不是严府而是徐府,是徐阶要这颗人头。

贵为大明的首相,他要,所以有。经过层层的传递倒手,最终这个,装人头的匣子,摆在了徐阶的面前。

只是向来儒雅低调的徐阁老,要这血淋淋的玩意作甚为他送来匣子的张居正,心里暗暗嘀咕道。

“你回去吧。”张居正道众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

“学生明白。”张居正起身施礼道:“那老师早点休息。”

“嗯”徐阶颌首道:“过了年,老夫会运作你去吏部,你要早作准备

终于要结束漫长的等待了吗张居正的心,忍不住砰砰跳动起来。重重点头道:“学生明白了,”

“很好。”徐阶点点头,便开始埋并奏章之中。

张居正看着忙碌的徐阁老的大案,只见上面一边摆着人头匣子、一边是厚厚的奏章,而徐阶就坐在中间忙碌,与往常丝毫无异。感受到张居正的目光,徐阶淡淡道:“身为相国。每批阅一道奏章,后面就会牵扯到成千上万人的生死,早就练得心如铁石了。”说着哂笑一声道:“区区一个人头,都能让你心神不宁,看来你果然还有待成熟啊

“学生谨记张居正躬身道:“学生告退

“去吧徐阶点点头,继续忙碌起来,张居正走了,他也没抬头看一眼。

现在内阁独相,徐阁老日理万机,哪怕今日回家,也不能摆脱案犊之劳形,一直忙到下半夜,才做完今日的工作。

将各种奏章分类放好,徐阶摘下老花镜,伸个懒腰,松缓一下酸麻的筋骨,抬头看见了装人头的盒子,他感慨的笑道:“和你一起批奏章那么多年,你这么安静还是第一次。”显然他想起了当年严世蕃,那嚣张讨厌的样子。

这才缓缓起身,对暗处道:“拿起这东西,跟我走。”便见他的老仆人从屏风后转出来,抱起那盒子。便跟着徐阶出了书房,却没有往卧室方向走,而是直接去了西跨院的佛堂。进去佛堂,徐阶给菩萨上柱香,那老仆人绕到香案后面的阴暗处,掀开灰蒙蒙的帘子,竟露出一间密室来,里面还点着长明灯。

老仆便用那长明灯。引着了火引子,点燃了烛台,密室里一下子亮起来,便能看清其不过一丈见方。正北面摆着金笼、金笼前是长案,上面摆着香炉烛台。八样祭品,皆都一尘不染,显然时常打扫。

这时候,徐阶出现在密室门口,烛光中,他的面色已经变得无比凝重。对那老仆道:“把匣子放在案上,你去吧

老仆人依言而行,将那匣子稳稳搁在长案中央,便无声退了出去,很快密室里便安静下来,针落可闻。徐阶凝神静气,深深的望着金笼中的牌位,只见上面写道:“故大明首辅夏言之位,

正是赏识他、提拔他的老师。前任内阁首辅夏言。

夏首辅是被严家父子害死的,徐阶也因为他的死,蒙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羞辱,因为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师,被严家父子害得身首异处、家破人亡,却不发一言、不上一书。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仍然毕恭毕敬的侍奉着严家父子。

所有人都鄙视他的为人,甚至就连严党众人,也觉着徐阶这样不顾师生恩情,只知自保求荣的人,实在是懦弱的不像男人;更不要说他的朋友们了,纷纷离他而去,甚至很多人写信与他绝交。

徐阶默默的承受了所有的非议和责难,谁也不知道,那段日子他是怎么挺过来的,但总算是过来了。终于,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事情都被人渐渐淡忘,包括夏言和曾锐的冤情、委屈,还有他们留下的孤儿寡母,也都慢慢地被人忘记,,

但徐阶没有忘记。他建起了这间密室,日夜供奉老师的灵位,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是的,他一玄都没忘记那刻骨的仇恨,严家父子不仅杀害了他的老师,还有他的学生,杨继盛这血海深仇怎能不报

他也想如其他人那样,痛痛快快的上书大骂严家父子,表明与j党势不两立,但他更知道,双方实力的差距,不啻于天壤之别,若只图一时之快,不过是以卵击石,那样不仅伤不到严党,还会把自己的命也搭上。死倒不要紧。可要是死了,还有谁能为老师报仇。为他的学生讨回公道

所以徐阶选择了隐忍,不仅要忍受世人的嘲讽和侮辱,还要忍受心灵的痛苦和折磨,只为一个信念。坚持下去,一定要铲除严党,报仇报仇报仇

从嘉靖二十七年十月初二,这个信念在徐阶心中便从未动摇到今天嘉靖四十二年九月二十九,整整十五年过去了,才终于把严世蕃的人头取来拜祭老师,虽然这结果来的有些迟,但再没有人能指责徐阶什么。因为十五年前,他不过是个无根无基的吏部右侍郎而已,而他敌人严嵩,却历经三朝,混迹官场四十余年,工于心计,城府极深,而严世蕃聪明绝顶,论阴谋诡计,天下没有敌手,当时掌管锦衣卫的陆炳、手握重兵的仇鸾等等,全都是他们的爪牙。

要斗到严党集团,无异于愚公移山。回首年的种种艰险,徐阶终干可以今天起。我徐存报儿愧了

虽然来的迟了,但正义终归是正义,是可以温暖人性的火种。””一一一

严世蕃死了,严党树倒糊称散,纷纷改换门庭。来徐阶府上磕头送礼,希望能躲过这一劫。

但徐阶已经撕去了温柔的伪装。隐忍的越久,爆发时的破坏力也就越大,他根本无意宽恕任何一个严党分子,在严世蕃死后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他就连续罢免查办了二十多名严党成员。到年底时,几乎肃清了严党在北京、在地方的所有力量,根深叶茂、死而不僵的大明第一大j党,就此被连根拔起,彻底成为了历史。

在这个过程中,徐阶性格的冷酷一面尽显无遗,虽然没有再杀一个人,但至少上千个。家庭的命运,被彻底的改变,原本高高在上的一个。阶层,全都零落成泥碾作尘,没人任何人能够阻挡

更让人感到恐惧的,是在对待严嵩的态度上”因为严阁老并未参与谋反。而且还因为极力反对。被严世蕃囚禁在南昌的府中,还是东窗事发,江西按察使带兵攻陷了严府,才把老头子救出来的。

嘉靖这时候,也不会再跟严嵩念旧情了,根本不管不问,任由徐阶处置。

许多人都建议,父子相连,直接把严嵩抓进京城杀了,这是最符合法典的。但徐阶不答应,他说严阁老已经八十多了,为国为主尽忠那么多年,可以法外开恩,留他一条性命。只消把他削职为民,让他回老家养老去吧。

当时许多人,都认为这是徐阁老厚道的表现,但后来有人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因为后面的事情证明,徐阶对严嵩的惩罚,正是让他活下去,,

严嵩写信给嘉靖,说自己年迈体衰,身边不能没有儿孙照顾,既然陛下开恩,还给我留了个孙子,就请把严鸩送回来侍奉我吧。对于这个。嘉靖是无所谓的,便写条子给内阁,希望徐阶酌情处理。谁知徐阶说,严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须要先服刑,待刑满之后,才能回乡。

严物被判发配辽东十年”十年啊。谁信老严嵩还能坚持十年这分明就是不想让严嵩再见到唯一的亲人。

这还不算完,除了罢官之外,徐阶还命令刑部派钦差去南昌查抄严府,那里才是严家真正的宝库,金银财宝、古董字画有多少呢光查抄就用了一个多月,写成的清单有一本书那么厚。

已经穷途末路的严嵩,在万般无奈之余,提出了最后的要求,希望能留一些财产给自己,好让他养得起佣人。虽然抄家官员是徐党的人,但谁能拒绝一个毫誉老人的可怜请求便答应代为转奏。

很快批复便下来了,不许

有官员看不下去,为严嵩求情道:“他现在不过是个可怜的老人,阁老请慈悲为怀吧。”

“当蒙古人的铁器踏遍京畿,百姓请朝廷出兵救援时,他慈悲为怀了吗”徐阶的回答冰冷而毫不留情道:“害得千千万万个家庭一无所有的人,没有资格要求慈悲。”

于是严嵩只能孑然一身,回到了分宜老家,只能指望家乡父老收留了。好在严嵩在老家的名声还不错。地方官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生活勉强也能过得去。

事情至此,一般就该结束了,因为对政敌打击到这一步,也就差不多了,但徐阶还嫌不够,年底时,他为分宜换了个新长官壬戌三子之一的酬中。壬戌三子因为弹劾严家父子而获罪。现在严家父子倒了。自然也就免罪起复了,这是合情合理的,可将张肿复出的第一站,放在严嵩的老家,就太不厚道了。

分宜的百姓听说是壬戌三子来分宜了,这才知道徐阁老并没打算放过老严嵩,谁还敢再跟他来往,更没人敢接济他,仅剩的几个仆人也纷纷落跑,唯恐再跟他沾上关系。

于是严篙的日子一下子难过起来。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最后只能搬进宗族祠堂,靠吃祭祀祖先的供品度日”常常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甚至饿极了,还得上街去乞讨。

倒让原本气势汹汹而来的张肿,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任凭他芶延残喘下去。

到这时,很多人才明白,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最大的惩罚不是死亡,而是将他曾经拥有的一样样夺去,让他在绝望中等死”

忙的一塌糊涂,现在才发。眺唔”未完待续

第七一零章礼部

占8嘉靖四十二年深冬,转眼间。沈默到礼部上班,已经两个多月了,和上司同僚间,相处的极为融洽。

其实想不融洽都难,因为礼部尚书严讷和左侍郎李春芳,都是朝廷有数的老好人,加上沈默这个向来好脾气的右侍郎,有这三位堂官坐镇。一时间礼部上下一团和气,被京官们称为“菩萨满堂”虽有戏徒之意,却也着实成了中下层官员向往的地方。

当然,礼部能一团和气,也跟其职责有关大体可分三部分,一是负责考弃、嘉、军、宾、凶五礼之用,这也是礼部之名的来由;二是管理全国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三是负责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都是些斯文至极的事情,所以才能保持心平气和。

要是换成负责全国工程的工部,或者负责钱粮收支的户部,或者负责全国刑名的兵部;负责官吏任免的吏部;负责全事的兵部,再或者专门告状弹劾的都察院”你就是想心平气和,也不可能啊。

在礼部的三大块事务中,严讷总揽全局、主抓“礼,仪,这也是礼部工作的重中之重,可不小觑这些后世看来无用的东西,因为在这个,年代,礼,是立国之本

礼记云:“礼者君之大柄也,”所以治政安君也”师服云:“礼以体政,;孔子说:“为国以礼”;晏婴说:“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左传引君子曰:“礼经国家,定社稷。;女叔齐云:“礼所以守其国,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荀子云:“国之命在礼。

可以说,以礼治天下的思想。已经深入人心,人们坚信“国之治乱系于礼之兴废。所以荀子说:“礼者治辨之极也,强国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总也,王公由之所以得天下也不由所以陨社稷也。

为什么会这样说因为“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智勇,以功为己”按沈默的理解,便是以礼为纲,可以建立稳定的社会秩序,使人们懂得贵贱、尊卑、长幼、亲疏有别,并要求人们的行为符合他们在家族内的身份和社会、政治地位,不同的身份有不同的行为规范,这就是礼。

所以说,礼和礼治,是这个儒家社会的构筑基石和行为准则,而礼部。作为管理和践行一国礼制的最高部门,其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也正因为礼部尚书,都精通一国礼法,并有丰富的礼治经验,所以才会成为入阁为相的前提条件。

所以说,在袁姊病故,内阁独相的形势下,严讷几乎一定会成为大学士的,因此袁部堂于公于私,都不大过问吏部的日常事务了。

至于二把手李春芳,负责的是对番邦与外国的交往,这差事也算是礼的一部分,勉强称之为“外礼”。但大明殃殃大国,向来只把眼睛放在自身,所以其重要性与“内礼。远远无法相提并论,甚至可以说,是不受重视的。但因为袁姊死后,李春芳变成了青词写得做好的一个。皇帝须臾离不开他,所以也只能象征性的领了这差事,但真有外事的话。还是得拜托沈默帮忙。

剩下的,都是沈默的差事,或者说。几乎礼部的所有事务,一下子都压在他肩上。除了要管理包括国子监、庶常馆、各级州府县学在内的全国学校机构、各级科举考试外,他还兼着翰林学士,,沈默本想辞去此职,但严讷不接,李春芳也不接,都让他能者多劳。

沈默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位都是懒极了的翰林官出身,信奉的是那套无为而治的黄老之道,至于自己,虽然这几年没干正事儿,但早年间毕竟挣下了“干吏,的名头,又在南巡中大大出彩,这次落在他们手里。那还不是小长工进了地主家,不用你用谁去

如果仅这些也就罢了,沈默闲了这些年,早就浑身骨头松了,何况下面还有那么多的司、厅、局,有的是郎中、主事、员外郎听他调遣。何必事事亲躬恰好他的长处就是调配指挥,无论多繁冗的差事,都能层层录茧,条理清楚的分配下去,就是事情再多点,也不耽误回家吃饭。””、一一一一

但这并不说明沈默心里就不烦,恰恰相反,他最近比较烦、很上火。极憋闷”,只是从不挂在脸上罢了。而他烦恼的源泉,则来自一个曾经崇高无比,现在却屈居在礼部拜下的衙门宗人府。

宗人府掌管皇族属籍和幕修玉蝶的衙门,专管皇族宗藩事务,洪武三年,沿元制设大宗正院,二十二年改名宗人府。设宗人令,左、右宗正。左、右宗人。并正一品,由亲王充任

佰便提的是,后来的真祖朱捷,只能在其中担任右宗能排到老三,就知道其最初的地位有多显赫了。

但不要崇拜它,它只是个传说。经过了靖难之役,当年的右宗正当上了皇帝,而原本的皇帝朱允烦则下落不明,皇族间亲密无间的关系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监视提防、打压钳制。所以此时,宗人府这样一个地位崇高,可以号令皇族、甚至对皇帝指手划脚的机构,自然成为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必定要大加削弱的。

从朱林开始,历代皇帝先是取消了亲王领宗人府事的规定,改由勋旧外戚领宗人府事;后来更是直接将宗人府归于礼部管理,彻底将这股超然的势力消饵无形。

这下皇帝是放心了,可礼部的堂官们就闹心了”宗人府管的是什么宗室啊这些人虽然没什么权力。可各个都以天潢贵胄自居。脾气大、架子大,火气更夫因为经过百多年条件优涯的繁衍,宗室人数已经是开国时的好几千倍了,可国家还是得奉养啊,对财政的压力之大。甚至超过了军费。换成谁当皇帝,都想在这件事上,日朱元璋的先人板板,哪怕那也是他们自个的先人,这狗屎政策实在是太狗屎了,更不行的是,再狗屎它也是祖制,想改没门。

所以历代皇帝和他们的大臣,都致力于削减这方面的开支,虽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削藩,但可以零敲碎打、积少成多啊。比如说。只要亲王、郡王无子,一死就会除藩,犯了罪也会被直接贬为庶民除藩,甚至连正常可以继承王个的,都会无故拖延数年,因为手续没完成,就不用发俸禄”至于连没有封地的奉国、镇国、辅国将军和中尉们,就更加没有保障了,拖欠苛扣禄米的事情时有发生,换了谁都愕怨气冲天。

说句实在的,现在宗人府,就是给宗室们出气用的撒气桶,每天都有人在那里拍桌子骂娘,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加,甚至要死要活。偏偏你还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笑着赔不是。哄着这些爷,闹心程度堪称天下衙门一绝。

这么有碍和谐的部门,自然不能放在礼部衙门里,所以宗人府并不在东江米巷中,而是被发配到宣武门以南的菜市口南大吉巷胡同里,可谓是眼不见心不烦。

如此惹人厌烦的差事,严讷和李春芳二位“仙长。自然不会去管的。欺负沈默初来乍到。不由分说便交到他肩上。

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又是初来乍到,沈默只能苦笑着接过这个烫手的山芋,勉强也能应付过去。

不过总体来说,在当时满朝风声鹤唳,官员朝不保夕的情况下,这三位仁厚长官,为礼部官员撑起了一片温暖的避风港,使他们不论原先派别,都得以躲过徐阁老的大清洗,确实是人人羡慕的世外桃源。

但有道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到了腊月里,沈默还是被拖入了风口浪尖,“罪魁祸首,正是他的同年好友、告发伊王的功臣林润。

因为一切都坐在明处,嘉靖没法贪污他的功劳,加之他与沈默同年。自然也是徐阁老的学生了,所以在大清洗后的大提拔上,素有直名的南京右全都御史林润,竟被廷推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成为言官系统的三把手”顺便提一句的是,部应龙为右副都御史,还在他之下。

得以进阶高位,林润士气大振。进京后不久,便上了一道议宗藩禄米疏,此疏一大白于天下,就如巨石投水,激起轩然大波

这道奏疏的大意是:“今天下之事。极弊而大为可虑者,莫如宗藩因为今日宗室繁衍,岁禄不继,宗藩禄米所支比过去多出数百倍。如河南开封,洪武中惟一个周王府。至嘉靖初郡王已增三十九,将军至五百余,中尉、仪宾不可胜计,举一府而可知天下。今距嘉靖初又四十余年,所增之数又不难推知。乃是直接向宗室藩王开炮,直指天下第一大弊

究竟这弊病严重到什么程度了呢“计天下财赋每年供京师粮食四百万石,而各处王府禄米多达八百五十三万石,超过供京师之粮一倍以上。如山西存留米为一百五十二万石,禄米则为三百一十二万石;河南存留米八十四万三千石,王府禄米一百九十二万石。以此二省论之。即便田赋粮全征,也不够供王府禄米之牛。况且吏禄、军饷皆出其中。因此形成郡王以上犹得厚享,将军以下至不能自存,饥寒困辱。势所必至。有司困手难供,宗藩苦于不给。于是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也就是说,国家的全部收入,要有大半供给王府,而御用、吏禄和军饷这些国家开支的传统大头,却只能在剩下的一半中权宜,国家怎能不疲敝至极呢弈旬书晒细凹口混姗不一样的体蛤

但如何解决呢林润说“臣以为宜令大臣和科道集议于朝廷,然后颁论诸王,示以势穷弊极,不得不通之意。令户部全计赋额,以十年为准,大约兵荒、蜀免、存留费用几何,王府增封几何,禄米及诸费几何。令宗藩晓然,知赋入有限,而费出无穷,共陈善后之策,然后通集众论,请皇上定夺,以为万世不易之规。

他也没有好办法,建议大家凑到一起开会解决”

嘉靖也许是被宗室摆了一道、险些连命都丢了,也想狠狠治治这帮矗虫,所以便将林润的奏章明发朝中。命百官进行讨论,看看谁有什么好办法。而那厢间。宗室藩王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纷纷派人进京活动,坚决抵制这种不可饶恕的“倒行逆施”

而宗人府作为连接朝廷与宗室的纽带,自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处在十分微妙的境地中。

这几日,沈默已经接连接待了十几波皇室宗亲”没有皇命,藩王是不得离开封地的,但这不妨碍他们把子弟派到京城来奔走联络。这些世子爷普遍脾气不好,见不着正主只好拿宗人府的官员出气,肆无忌惮的打骂羞辱,唯恐事情闹不大。

没办法,沈默只好亲自出再。安抚这些大爷们,又是请吃饭、又是请听戏。这才没被烧了衙门。

“少宗伯。这样下去不行啊”跟着沈默来到礼部,已经升任员外郎的王启明,愁眉苦脸道:“那帮爷们儿太能花钱了,这才几天啊,哦们的招待费就已经见底了。”

“钱的问题不用操心”沈默手捧着个怀炉,目光盯在一本账册上。漫不经心道:“先把这些大爷们稳住了才是第一。”

“怎么,您老又要自个掏钱垫上”王启明可知道,这位家里太有钱了。

“想得美,我家里已经不做生意了。坐吃山空立地吃陷,哪有余粮打发他们。”沈默耷拉下眼皮道:“从他们年底应发的禄米里出。”

“啊,到时候还不闹翻了”王启明大惊小怪道:“您这叫,叫饮鸩止渴。”

“少废话。”沈默将那小暖炉搁下。翻一页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

“得了,反正您老说了算。”王启明应下来,又转个话题道:“大人,下面人这几天都在求我。跟您打个商量,”

“什么事儿”沈默提起笔,从那账本上摘抄着什么,还是没抬头。

“是这样的。今年冬天奇冷无比,还没进腊月呢,就下了好几场雪。这柴火的价钱打着滚的往上翻。”王启明小声道:“弟兄们想问问。能不能多发点柴火票,就算少发钱也行啊。”柴火票是官员的一种福利,就是凭票领取一定数量的柴禾。而且是质量很高的官柴。

“账算的不错啊”沈默不动声色道:“什么值钱要什么”

“嘿嘿”王启明恬着脸笑道:“您总不能看着弟兄们挨冻吧。”

“嗯,知道了。”沈默终于抬头看他一眼,道:“不过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部堂大人说了算,等有机会我跟他说说,看看能不能行。”

“您别推呀”王启明仗着是他的老臣子,软磨硬泡道:“扣那些宗室的禄米您都不跟部堂商量,怎么给咱们发点柴火票,还用得着商量了。”

“好你个王启明,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沈默又不看他了,继续写字道:“赶紧滚蛋,别在这碍眼。”前者那是背黑锅,后者那是市下恩,性质能一样吗

王启明无奈的叹口气,心说,大人现在是越来越不好说话了,哪像原来,求求就求出来了。只好恹恹的施礼告退,回去后好几天都躲着大伙,唯恐他们问起,那柴火票的事情。

谁知才过了两天。礼部的同僚们,便纷纷找上他,却不是问罪,而是一个劲儿的道谢起来,王启明一问,原来是早晨部堂大人过来,发了五千斤柴火票”礼部本来就人少。这下过冬都够了。袁部堂还告诉他们,这五千斤柴火票,是沈侍郎利用关系,在内廷惜薪司用平价买的呢。

王启明这个奇怪啊,心说大人这是何必的,害得我这几天不敢见人。

他正琢磨着,有人叫他道:“老王,少宗伯叫你呢。”他赶紧颠颠的过去沈默的签押房,一脸恭敬道:“少宗伯,您找的。”

“嗯”沈默点头道:“帮我发几份请束,今晚我要请客。”

“是”

今天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第七零二章宗藩

西“

十一月初八是冬至,过了冬至便入九,也就是俗话说的“数九寒冬”得过九九八十一天,才能把这个冬天熬过去。

但今年这个冬天冷得邪性,注定要比往年难熬许多”才网二九便天寒地冻,又纷纷扬扬平了两天两夜的大雪,直下得京城积雪三尺、滴水成冰,家家关门闭户,街上路断人稀。每天早晨,顺天府的兵丁。都得拉着车沿大街小巷走一圈。总能找到十个八个饿死冻死的乞丐。堆到车上,送去城外化人厂烧了。

老百姓愁着严冬难过,可不少的文人雅士,甚至翰林词臣,见此多年未遇之雪景,却都喜不自胜,纷纷组织茶围饭局,对着白雪红梅,吟诗作赋,顿觉人生境界提高不少,似乎可与魏晋风度比肩了”

“这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面对着一桌的请柬,风尘仆仆的林润,一边伸直了手臂,让下人打扫袍子上的灰土,一边不屑一顾道:“一班蠢虫。”

“那小人把这些全扔了”随从是当初陪着他单刀赴会的两位,说起话来自然随意。

“扔了干什么”林润走到水盆边,浸泡湿洁白的毛巾洗脸道:“这么硬括的纸壳子,给夫人打鞋底。她一准喜欢。”

随从这个汗啊,人家巴巴送来请柬,您却用来打鞋底,这也太”太不把人当回事儿了吧不过他也知道老爷的脾气,二话没说,便开始收拾请束,把所有的归拢到一起,却独独剩下一本淡蓝色封面的,问林润道:“您那位贵同年的,也要打鞋底”

“谁的”林润走到桌边一看。原来是沈默派人送来的请束,便笑道:“这次就饶了他吧。”说着打开一看,道:“今日申时,一品居。”再看看天色。已经渐黑了,赶紧吩咐那走到门口的随从道:“顺便告诉夫人,老爷我有局了,晚上让她自己吃吧。”

看着时候不早了,林润命人备轿,麻利利的换身衣服,披上大氅。戴上棉帽、手套、围脖,全副武装的出了门,坐上他那顶通风良好的轿子,往西直门外一品居去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到了冬天,北方人都很喜欢吃火锅子,这家坐落在西直门外大街的一品居,就是专营此道的。火锅子,江南人叫“暖锅”实际不如北方的叫法恰当,因为它不单纯是暖。而是实实在在生了火的。

南北方用的器具也不一样,南方多用砂锅,而北方的火锅则是铜制的,中间是炉膛火口,四周是盛汤放菜的锅槽,上面是有圆洞的锅盖。正好套在“火口,上盖锅子。锅子中装好锅底高汤后,把点燃的木炭从“火口,放进去,扇子煽旺炭火;木炭噼噼啪啪地火苗从火口窜出来,锅子中便“滋滋。作响。烧开了端上桌子,一掀锅盖白气四溢。便可以涮着吃了,不仅味道十分鲜美。还有动手的乐趣。

当林润到时,天已经黑了,大堂里高朋满座,热气蒸腾,一口口火锅子,都冒着火星子,人们的注意力全都在锅里,忘情的大快朵颐,谁都没注意这位晚来的客人。

当然,店小二不会那么没眼力劲儿,他迎上来一脸歉意道:“小店已然客满,您老要是有约,那就里面请”

林润还没说话,一个声音响起道:“这位爷有约了。小二一回头。见是早先进去的客人,便笑着让到一边道:小人多嘴了。”

那人便朝林润行礼,林润一看,是沈默的侍卫长,便笑着点点头。跟他穿过大堂,往楼上的雅间走去。

一上楼,楼下的喧闹声便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登时安静了许多,跟着那侍卫到了走廊的最尽头,那里早已经站了好几个打扮各异的随从,显然是不同宾客带来的。

那侍具走过去,一掀帘子,对立面道:“林爷来了。”

“哈哈哈,若雨兄,你可来迟了。”里面传来几个爽朗的笑声,林润加快几步走进去,便见里面除了沈默外,还有张居正、徐渭、殷士瞻、诸大绶几个”都是他比较看得起的人物,不由抱拳笑道:“来迟了。来迟了,我领罚就是了。”

“我就说吧。”沈默一边招呼他在身边坐下,一边笑道:“这家伙上道的很。”

林润倒也痛快,二话不说,连干三杯,引得众人一片喝彩,这才把帽子大氅一股脑除下,松缓一下身子道:“我可是网回来,老婆都没见就来这儿了,你老兄可真行,就不怕我赶不会来”

沈默得意笑道:“那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是有把握,才把大家都请来的。”说着对外面道:“可以上锅了。”很快便有三个伙计,将网烧滚了的仁火锅端了进来,,楼上仙凶火锅,跟楼下是不样下是汤锅子,然一盘盘的肉、菜、豆腐,自己夹着涮。痛快是痛快了,可太狼籍,不高贵。

而楼上的锅子,则是厨房早就配好了食材,整齐的装进火锅里,一端上来就可以吃了,省去一道工序,登时斯文许多,却也少了很多的乐丸所以一般将锅里的东西吃完后,还会再涮一些东西,聊作补偿。

三个伙计掀开了锅盖,登时热气蒸腾满屋,待那白气散去,领头的伙计脆生生道:“三白锅子、三鲜锅子、什锦锅子,几个爷请慢用三个锅子里都是用肉丸子、龙口细粉、酸白菜垫底,区别在于上面铺的东西。三白锅子上面铺的是白鸡、白肚片、白肉;什锦锅子则铺清酱肉、黄鱼、猪腰花等十来样玩意儿,至于“三鲜锅子”铺的乃是海参、卤肉、鸡蛋,风味迥异,却都鲜美无比,再配上一品居自酿的烧刀子,真是神仙都能勾下凡。

美食当前二众人无心说话,便甩开腮帮子大餐起来,屋里本来就热,吃火锅又更热,一个个吃得面红耳赤、汗流浃背,也顾不上形象了,敞开怀,拿着毛巾一边擦汗,一边还不停的往嘴里送。

六个人里,竟数林润吃的最猛,一个人几乎消灭了整个三白锅,还不停的夹羊肉片往里涮,惹得跟他同吃一锅的徐渭,终于忍不住道:“老弟,你几天没吃饭了”

林润一边咽下口中的食物,一边伸出三根指头,想一想,又改成两根道:“两天,前天早晨吃过一碗白菜粥,打那到现在,一粒粮食都没吃过,”

他的样子有些滑稽,可众人却笑不出来,殷士瞻轻声问道:“赈灾形势很严峻吗”

“嗯。”林润终于感觉有些饱了,便擦擦嘴道:“是很严重,原先估计只有几万灾民,可现在看来,最少得有十几万。”说着叹气道:“这贼老天又不开眼,偏偏遇上多年未见的大寒,让赈济灾民更是难上加难。”

原本今年北方旱满不均,许多地方秋收绝产,老百姓交不起税,留在家里也得被官府抓起来,很多人为逃避纳税,背井离乡,成了流民。到冬天时不能再流窜了,便聚集到京师一带,等待官府的救济。

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皇帝不能眼睁睁看着子民挨冻受饿,所以委派大员赈灾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便落在了新任左副都御史林润身上,皇帝命其务必安顿好灾民,不能出现大规模的死亡。但谁也没想到,灾民数目竟远远超出意料,加上今年这数年不遇的寒冬,原先准备的救灾物资根本不够,林润他们绞尽脑汁、节省了又节省,也没法保证灾民安然过冬,只好回京求援,请求更多的粮食和棉被。

众人这才发现,林润的双目布满血丝,显然好些天都没合眼了。””一一、一一一

听完林润的话,众人的目光都转向殷士瞻,,他已经离开王府,前往户部担任左侍郎半年了。身为户部二当家,殷士瞻自然对国库清楚无比,面对着林润期盼的目光,他轻叹一声道:“若雨兄,不瞒你说,当初那笔赈灾的钱粮,便是户部勒着裤腰带,硬挤硬省出来的。现在库里是有钱,但凶卜部分是百官的过年俸禄,还有大部分,是宗室们的禄米。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多余的银子了。”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林润有些上火道:“殷大人知道吗就现在这鬼天气,每天都能冻死好几百人。好几百人懂吗”

沈默赶紧出的打圆场道:“咱们再想想办法,看着能不能筹集到物资,帮城外的灾民过冬。”

“这就是你叫我们来的目的”徐渭看他一眼道,这两个人狼狈为j惯了,见话题被林润带到城外去了,徐渭便拉回到沈默的轨道上来。

“那到不是,我起先也不知灾民的事情”沈默缓缓摇头道:“把大伙儿都请来,其实是想跟大家,就宗禄改革的事情,交换一下看法又轻声道:“按例每年腊月赐给宗藩年俸银子,可今年说是要改革,宗人府只好先不开清单,一切等着结果出来再说。”

“我也知道这种讨论无休无止。没个一年半载,甭想论出个。丁卯来。但那些宗室老爷的脾气,你们也能想象得到,天天到我那大吵大闹。甚至还动人,弄得衙门乌烟痒气。我费了老鼻子劲,才把他们安抚住一我告诉他们,年前就会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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