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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24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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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笑道:“这下子,演张飞不用化妆了。”引得众将笑出声来,一直十分紧张的气氛,登时放松了不少。

徐瞒举又请沈就去更衣,却被沈就拒绝道:“城中哗变,军情如火,咱们还是先议事吧。”又安抚众将道:“诸位留守,也多辛劳,咱们都咬咬牙,过去这一关,但睡他三天三夜也无妨。”又引得众人一阵笑徐鹏举道=“经略大人鞠躬尽瘁实乃我辈楷模呀一一一一一一”

沈就笑道:“您就别捧我了,不然在下非找个洞钻下去不可。便和众将进号屑堂。

上堂之后,徐鹏举请他上座,沈就坚决不允,两人推让了片刻,最后还是并肩而坐,面朝众将。徐瞒佼侧身对沈就道:“请经咯大人训话。”

沈就口称不敢当,但心里其实已经颇了这套繁文松节,略略客气后,使出声道:“本官在杭州筹划衢州平叛,惊闻南都发生兵卒哗变,又得张总宪传书,便火速点起兵马,日夜行军三日而至。但闻叛兵公然围困部衙,攻击府院,杀害官员,所作所为,形同敌寇军纪荡然如此,不意君等知否”说到这他的笑容渐息,面色严峻起来。

经略的威严,此刻尽显无疑,方才还笑声阵阵的大堂上,变得针落可闻。

诸人面面相觑,不知沈就意欲何为,俱不敢出声回答,徐鹏举只好打马虎眼道:“好叫经略知道,南京拍慕之兵因为缺饷日久,致无纪律,才去部院衙门前鼓噪的,现闻经略驾到,凛于督帅之恩威,必然屏息敛迹,转眼便归营待命。”

都这时候了,还不肯面对现实,沈就心头蹿火,但因对方是地位尊崇的国公爷,不便驳斥,只淡淡一笑:“公爷,下官虽然身为东南经略,但按例是不管南京的,我本可置身事外,却在这种时候进城来,就是要跟大家和衷同济,共度艰危。”又摇摇头道:“难道我是表错情了”

这时,有将领端上铜盆,请经略洗脸,沈就笑笑道:“失礼了。”便起务到屏风后收拾去了,剩下徐鹏举和守备将领们面面相觑,赶紧小声商量起来。

在屏风后,那武官要伺候沈就洗脸,沈就却笑笑道:“你请了,我自己未便可。”他以为这是经略大人的怪癖,也不敢多问,便回避了。

沈就将浸温的毛巾敷在脸上,顿感浑身毛孔舒张,一双耳朵却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心中暗暗嬉l笑道:就知道你们有哨己的算盘。”他为什么入城之后,不去管那些哗变官兵,而是先把两府控制起来因为诗圣说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当然并不是说,这起叛乱是由这些将领操纵的,沈就相信他们也没这个胆子,但他相信解决问题的关键,却落在这些人身上。看起来这些将领不过是懦弱无能了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但若是冷静的分析一番,必能发现问题一一

众所周知,大明的军队是世袭制,父子相袭,兄终弟及,然后这些人相五间通婚联姻,形成一个个军界圈子,他们同气连枝,共同进退,水泼不进,针扎不入吗,是最牢固的同盟虽然抗倭后东南的兵员以招募为主,但中上级军官的组成,却没有丝毫改变,仍然脱不出这个篥臼。

现在九大营哗变,这些处于南京军界最顶端的将领们,却表现的如此软弱无能,虽然不敢说绝对是在演戏,但一定有表演的成分。沈就敢说自己不是在臆断,因为这里是南京城,那位雄才伟略的朱皇帝为自己营建的都城,自然有着最完善的防御体系。

打开南京地图,你便会看到,宽阔的护城河是第一道屏障,只要将吊桥一升,马上就万夫莫开当年那五十余倭寇前来马蚤扰,便是这条宽宽的河道立功了。

好吧,就算守军反应不及,没来得及升起吊桥,朱皇帝又令人在内城墙后,挖了深深的壕沟,平时人走在上面看不出来,但只消搬动机括,便可形成吞噬人命的巨口,后面还有一道道女墙、马面,足以使飞檐走壁的高手也无法逾越。

在此之后,还有左右两府卫军,皆是以一当十的军中选锋,驻扎在城门两侧,崇禧街前,就像左右门神一样,护卫着后面的六部官衙和皇宫禁内。

如果说是承平日久,军备懈怠,无法应付突发事件到还好说,但这两个条件都不成立。一来,抗倭战争的硝烟刚刚散去,现在的守军还是经过战争洗礼的那批,看到倭寇都不害怕了,见到同袍冲过来更不可能手忙脚乱。二来,这次哗变是积郁已久的怨气爆发,事先征兆明显,不存在应付不及的可能。

所以,他敢说,是这厅堂上的将领们故意放水,目地吗很可能是转移士兵的怨气,也可能是为了教训某些人,反正是不缺动机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家伙怎么把乱军放进来的,就得怎么弄出去

为了给外面的人留出时间统一思想,沈就洗脸的时间都足够洗两硖澡了。等他神清气爽的转回,看起来众将的态度老实了许多,原原本本的道出真情。

他便叹息一声道:“南京是我朝留都,重若京师,发生如此严重的哗变,该当如何处置平息”

徐鹏举便使眼色,一个三品武官起身道:“经略明察,事情起因乃是此地驻军缺饷,士卒困窘不堪。为首者虽~u是一营,继起者却不少,各营兵众俱已摇动,形势确实十分危险,但我等与公爷商议后,一致认为,粮饷才女症结所在,这个不解决,我们这些人贸然出面,只能增加乱兵的怨气,于事无补。”

又有一武将道:“当兵的也是人,也得养家糊口,情况确属可惘,缺饷达四月之久,若非是末将等竭力约束,恐早已生事了。朝中兵部,户部所司何事应当查问”

另一个二品武将接着道:“是啊,经略大人,俗话说,当兵吃粮,有奶是娘”这事儿根子还在军饷上,把饷银解决了,我们马上就能在官兵那里直起腰来,说话自然有人听。”

众人便一起恭维说:“幸得经略驾临,一切问题必然迎刃而解,乱兵必将慑伏待命。”

沈就见自己还没问责呢,这些人便先一堆二五六,把自家摘得干干净净,心中当然十分不快,虽然没有发作,却坐在那里沉吟不语。

见经略大人不说话,众人只好劝闭了嘀,心下悒悒起来,但已经商量好了对策,该说的还是得说,徐鹏举便硬着头皮道:“现在除三圣营未动之外,九大营均有哗变。俗话说法不责众,我认为要法外施恩,不能遍责。起始是乱兵胁众而起,继则露刃围府,通索饷银,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把银子筹起来。”沈就依然严颜不语,诸将终于不敢再乱说,包括徐鹏举在内,全都闭上了唱。

半晌,他才移目徐鹏举道:“敢问公爷,南京的九卿各官,有无遭及祸乱诸位部堂今妥在,怎么不见在座”

徐鹏举喉头颤抖几下,竟立时汗如雨下,嗫喏着说不出话来。下面的武将赶紧为他解围道:“当时事变发生后,南京九卿便齐聚兵释商议对策,谁知被乱军围了个正着,一个都没跑出来。”又赶紧开脱道:“不过兵部本身就有数百直属兵卒,足以拱卫衙门,保护诸位大人了”

“所有的官员都在兵部”沈就的声音冷意森然,从牙缝中蹦出一行字道:“钟鼓楼上的那些个穿官服的,难道是唱戏助兴的”他的目光扫过众将,这些养尊处优的将军们终于坐不住,一个个噤若寒蝉的站起身来,只有徐鹏举还坐在那,却倍感局促不安。

外面戚继光已经帅兵将整个衙堂包围,他反握着宝剑站在衙门口,威风凛凛,状若天神一般。

沈就站起身来到了堂上,从一个个披盔栽甲的将军身边走过,长叹一声,话头却别到了爪哇国道:“我朝开国武将地位尊崇,但自土木堡之变后下降的厉害,便变成文尊武卑了,时至今日,同级的武将见了文官要行礼,文官却对武将记若无物,甚至有个别狂妄之徒,对武将呼来喝去,视若奴婢”见众将面露不忿之色,沈就知道自己把对了脉,便接着道:“这确实是大铝特错,文官治国,武将安邦,本应是相辅相成,互相尊敬的,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真让人羞愧啊”说着深深施礼道:“我不能代表所有文官,在这里,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向你们道歉了。”众将虽然听得痛快,哪里敢受他的大礼,赶紧统统跪下,齐声道:大人切莫折杀我等那起先说话的三品武将竞红着眼道:“今天能听到经略此番公道之言,末将真是无地自容”“是啊,方才我们那些话,实在是太混账了”毕竟是武人,意气重了些,容易动感情,纷纷认起错来。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根本的问题并不在此,但在这个时候避重就轻,用一些更容易得到谅解的话题打动对方,从而建立同理心,其实效果也是很好的,且更容易达成,这是一种谈话的艺术。

“我在许多场合都宣扬过,文官武将是我大明的左右腿,哪根偏废了,都要摔那种爬不起来的大跟头。”沈就也动情道:“原先的错误,正在慢慢纠正,但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让所有人改变观念。”说着提高声调道:“但这需要大家共同努力现在文官被围在高墙之内,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如果我们见死不救,那因为共同抗倭建立起的感情,可就要化为泡影了,从此文武视若仇寇,大家的日子都会越来越难过“大人不用说了。”众将嚷嚷道:“我们这就去劝那些畜生回营”

“不急不急。”沈就知道一时激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与其让他们去而复返,跟自己说无能为力,还不如次说清楚呢。他便笑着招呼众将坐下,转而和颜悦色的对徐鹏举道:“公爷说的是,只有架起锅子煮白米,不能架起锅子讲道理。

徐鹏举亲眼看着沈就将下面那些难缠家伙的态度,像烙饼一样翻了个个,惊得半张着嘴巴,心中的钦佩之情,那真是犹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听到沈就呼唤,他才回过神来,擦擦嘴角那亮晶晶的一条,干笑道:“是啊是啊,不能煮白米,哦不,煮道理”沈就呵呵一笑,道:“那么我们就解决一下,白米的问题。”

听到这话,众一下子定了神,就连徐鹏举也瞪起眼来。沈就的推测,只能说虽不中亦不远矣这些将领没有胆子跟朝廷对着干,但他们也不想直面愤怒的官兵,因为官兵之所以困顿若斯、愤怒若斯,其中少不了他们的贡献”虚报空额、克扣军饷,几乎是每个将领的必修课。谁也不敢保证,士兵们会不会六亲不认,把气撒到他们头上。

但这招祸水东引”其实也是饮鸩止渴”士兵们只找那些文官妥钱,将军们眼下无事,但每个人都是朝廷的一份子,将来秋后算账的还是文官们,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所以这些武将一面在边上幸灾乐祸,一面却心里惴惴,不知如何收场,沈就的话,虽然只是从侧面触到了他们的心坎,但对于已经乱了心境的众将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能统一认识,让他们主动解决问题,对沈就来说,这也就足够了。他从袖中掏出那一摞借据道:“这里有何公公和张部堂共同签署的借条,一共是四十万两,众位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众人互相看看,有那激灵的道:“大人是让我们,管城里的富户椰借”“我没说过。”沈就淡淡一笑道:“我只知道,可以拿这些借条换钱。”至于怎么做,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对于沈就这样说,众将是理解的,他们知道文官们的臭德行,别看现在被围着,吓得跟鹌鹑似的,可要是将来知道了,这钱是管城里的富户挪借的,肯定又会变成耻食周粟的伯夷叔齐,认为自己被玷污了,然后舆论沸腾,闹出不少事端,甚至会狗咬吕洞宾,弹劾沈经略。

这些在后人看来不可理解的事情,却是这伞时代的常情,已经彻底变成明人的沈就,不可能忽略掉。

所以不能借啊不能借,那就只有捐了所以有时候脱裤子放屁,并不是多此一举。

武将们充分的领会了经略大人的精神,便各自领了几万两的借条,畲富人聚居的北城出发,当然也有很多人直奔秦淮河畔,他们知道在一条条花船上,藏。着许多的大财主。

转眼间厅堂上只剩下沈就和徐鹏举,国公爷竖起大拇哥道:“服了,兄弟真是服了我他妈要是有你一半的本事,也不用弄得这么灰头土脸。”

沈就理解的笑笑道:“我知道公爷这个位置不好坐,一面心系着朝廷,一面又顾着军队的想法,左右为难啊”

这话真是受用,徐鹏举,c头涌起知己之感,使劲拘着沈就道:“什么都别说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来南京,我家就是你家,我媳妇就是你嫂子。”

第七三一章定风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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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干武将撵出去劝捐,沈默也没有闲下来,他请徐鹏举陪自己,前往围困府衙的现场。

听说沈默要去兵乱前沿,徐鹏举有些草鸡道:“这个,这个。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我可比千金贵重多了吧”

沈默呵呵一笑道:“话虽如此,你我都不到现场露个面,日后说起来,是不是太丢人了”

徐鹏举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又道:“那我毒换身衣裳。”沈默以为这些贵人讲究多,便没说什么,让他去了。

望着徐鹏举远去的背影,戚继光摇摇头,沈默笑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再不好好教育孩子,将来也这样。”戚继光撇撇嘴,但心中深以为然但心中还加了句,你也一样。

沈默随便调笑几句,便正色道:“一般遇到士兵哗变,你都怎么处理”

“杀。”戚继光眼都不眨一下道:“士卒造反,诛杀队长,队长造反,诛杀旗总,旗总造反诛杀百总,百总造反诛杀千总,千总造反,诛杀偏将,偏将造反,诛杀主将。”戚家军的编制与一般军队不同,十二人为一队,四队为一哨,四哨为一官,四官为一总,节节相制,统一指挥。听他说了这一长串,沈默笑道:“你直接说,“下级造反,上级死罪。不就得了吗”

“太笼统了,威慑力不够。”戚继光很认真道:“大人,但我说实话您别生气,就算是末将的部下,要是几个月不发饷银,也会造反的。”

“我知道啊”沈默点又道:“这是个大问题啊,今年借钱。寅吃卯粮,那明年怎么办谁还肯借”

“裁军吧,大人。”戚继光沉声道:“虽然末将也是军人,但还是要说,承平无事是军队的大敌。就像海水腐蚀刀剑一样,几乎是转眼之前,能征善战的精锐之师,便会堕落成只能欺负老百姓的废材”再严格的练,也只能延缓这个过程。却无法阻止它。”

“是啊”沌默点头道:“我也深有感触,这才几年功夫,就堕落成这样了。”

“现在东南军队的数量,超过所需太多了”戚继光低声道:“耗费的粮饷成为国家沉重的负担不说,这些骄兵悍将们,还极容易祸害百姓,惹出事端。”

“你说的都对。”沈默也低声道:“但裁军是个大命题啊,这得北京的大人们来决定。”

“他们”戚继光道:“只知道纸上谈兵,根本不切实际,乱命生乱象,就是这个意思。”

“看来你感慨不少啊”沈默笑笑道:“我大明的军队就是一群有组织的土匪,打过仗的军队,就是一群悍匪,有军营圈着他们还好说。可一旦放了羊,弄不好就是给民间增加了几十万流氓啊。”

对于大人如此看待官军。戚继光心里不太爽,但他也承认,沈默说得太多了,自己从小在军营中长大,能出落成现在这样,简直就是奇迹。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回廊尽头想起沉重的脚步声,沈默住了嘴,循声望去,便见魏国公步履蹒跚的走来。两人起初以为他痔疮犯了。后来走近些,又发现他胖了一圈。沈默道:“是不是最近太焦虑所致,我看人怎么重影”

这安面还是戚继光自信,他低声道:“末将以百里穿杨的眼神保证,是他胖了,而不是您眼神不济了。”

“哦”沈默笑笑道:“这家伙,穿了几件甲”他已经看清,徐鹏举抱着个头盔,穿着身鼓鼓囊囊的铠甲,不用说,里面套了好几件软甲,估计这下就连佛朗机都打不透他了。

徐鹏举现在也觉着自己有点过了,讪讪笑道:“有备无患,安全第一哈”

沈默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多一重保护,多一层安心嘛。”心说这好像是什么广告词,不过年代太久,记不清是什么了。

徐鹏举听了很高兴,问他道:“这种软甲真的很不错,轻薄带护肩,刀砍不断,剑刺不透,你要不要也来两层”

沈默笑笑道:“我穿了宝甲,一件足矣。”

“看不出来哦”徐鹏举打量他道。

“超薄的。”沈默笑笑道:“国公爷不大去兵营”

“那些丘八有什么好见的,都是那些将领人管,我管将军就好了。”徐鹏举含糊道:“不过一年也去个一两回吧。”说着想要上马却没上去,最后两个卫士才把他送上去。沈默看见,他那匹听强壮的枣红马,在徐鹏举坐稳后,鼻孔明显大了一圈。

一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一

两人骑着马,在护卫的簇拥下,来到崇禧街上,朱五马上带着手下靠过来,有了锦衣卫的加入,队伍显得更气派了”一位国公爷加上东南文帅第一,这几乎是东南能排

朱五视徐鹏举若无物,径直禀报沈默道:“大人,按您的吩咐,弟兄们一直在喊话,嗓子都喊哑了。”

“买点胖大海泡泡,这还用教”自从见了这徐鹏举后,沈默莫名其妙心情好了许多,看来人有时,确实需要些恶趣味。

习惯了大人每天苦大仇深,朱五错愕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不禁哑然失笑,道:“不过效果很好,弟兄们喊破嗓子也值了。”看一眼徐鹏举,他又道:“当然,方才那些军官过来说了说,也是很有作用。”

“看出来了。”既然乱军尚未作出过激行的。就说明沌默“冰火两重天。的办法对头”他用戚继光控制两府,威慑军官听命,又用朱五给乱军士卒降温,让他们不至于受到刺激。便问道:“他们提出条件了吗”

朱五用余光瞥了一下徐鹏举,沈默沉声道:“但说无妨。”

“是朱五便压低声音道:“第一,欠饷要金数发,并保证以后也不拖欠克扣;第二,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日后也不许追究;。说着他挠挠头,回想一下道:“第三,不许裁军,日后也不许裁。”

“什么”沈默心说叛军怎么耳朵这么长戚继光说的话都能听到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只能说对方也有明白人,知道什么叫大势。

朱五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一遍,然后道:“他们说要是都答应了,便可以撤军回营,要是不答应,那就鱼死网破。哦,对了,还说空口无凭,还要立字为据。”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徐鹏举,发现对方的目光私下飘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以北镇抚司朱二挡头的招子看,这家伙定然心里有鬼。

“大人,这个是不是回去慎重考虑再答复”朱五提醒沈默道。

“唔”沈默意义不明的应一声,道:“传话的人回去了吗”

“还没有。”朱五道。

“叫过来。”沈默道:“让他带话回去。”

“大人”朱五低声道,虽然他对沈默十分尊敬,但还是觉着大人有些草率了,这样会很被动的。

“我自有主张沈默却自信满满道。

“是朱五只能保留意见。一招手道:“把他带过来”

便见一个眼珠子乱转的年轻人,穿着单薄的衣衫,赤手跣足,被锦衣卫带过来,徐鹏举的卫士又对他好一个搜身,才放到两人面前。那人瞪大了眼睛看看沈默,又问徐鹏举道:“敢问公爷,哪个是大帅。

徐鹏举嘿嘿直笑,指着沈默道:“这不是么”

“啊,原来不是胡大帅。那人失望道:“那没啥好说的了

徐鹏举阴下脸来,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有福气见到文魁星,还不跪下”

“文,文魁星。那人愣一下道:“哪,哪一位”显然他家中没有读书人,也对文化界的事情不敢兴趣。

徐册举心里这个乐啊,暗道:“叫你笑话我,现世报了吧。扑哧一笑,赶紧板着脸道:“蠢货,这位便是大明唯一的六首状元,东南经略沈大人。”“哦”那人还是知道经略是干什么的,但心中不免埋怨道,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便给沈默磕了头,道:“督帅爷爷在上,小得的知道这事儿做得该死,但实在是逼得没办法,才作了这的业。”他说得虽然溜,但稍显平铺直叙,应该是在学舌:“既然作了,也只能作到底,我们退军放人的三个条件,一个不答应都不行。”

沈默嘴角挂起一丝笑容,把话题一下带偏道:“你是哪个营的,什么军衔有什么资格代表军众说话”

那人先是一阵犹疑。又看了看国公爷,便徐鹏举的厉声呵斥道:“督帅问你话呢还不如实答来”

那人才咽口吐沫道:“小人是振武营的把总,虽然在大人面前跟蚂蚁似的,却是兄弟们推选出来的,当然能代表弟兄们了

“那好沈默没有再质疑他的资格。便回到正题道:“第一条我现在就可以答应,折色照旧,妻粮照发,欠饷也会马上补足。”

那人面上不禁露出喜色。勉强按捺住道:“后两条呢”

沈默考虑一会儿,缓缓道:“第三条嘛,也可以答应”你们这些能征善战的勇士,都是大明的财富,朝廷不会舍得裁掉的

“那第二条呢。那人想不到这位年轻的督帅如此好说话,不由激动道,其实到了今天,他们也深感骑虎难下,如果沈默能答应这仁条件,那简直是又娶媳妇又过年,美了个美了。

“第二条”。沈默沉吟一下,转向徐鹏举道:“国公爷怎么看”

“呵呵”徐鹏举想挠挠头,却挠到铁脑壳上,尴尬的笑道:“全凭经略定夺了”顿一顿道:“不过法不责众,闹事的这么多,总不能都杀了”说到这儿他突然打住了。因为他看到沈默的手指向了不远处钟鼓楼上,黄侍”川死不瞑目的尸体,面如寒铁、语调森然道”汝个要怎凶愕”

徐鹏举一下子没了词,汗如浆下道:“咳,我都说了全凭大人定夺嘛。”

“你们提了条件,本官也说说我的意思”沈默没接他这茬,转向那开始忐忑起来的乱卒道:“你们起事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第一条;朝廷确实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所以本官斗胆应下了第三条,我的诚意你们知道了吧”是不答应幕二条,也万万不行。”说着几近哀求道:“兄弟们实在是过不下去,才铤而走险的,望大人宽宵则个。”

“我知道”沈默缓缓点头道:“所以本官可以法外开恩。宽恕大多数人

那人低头寻思一会儿,红着眼道:“您的意思是,胁从不问,只诛首恶。能被推举来当代表的,自然是见多识广之辈,朝廷这一套把戏他懂。

沈默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道:“在本官眼里,所谓胁从。比首恶更可恨。”

“啊”这说法那人还没听说过。

“都是闹事,一样罪过,却重罚首倡,不问胁从,在本官看来,这是大错特错的沈默叹口气道:“以本官经验,在这类事件中,首倡者往往多是仗直豪杰、急公好义之辈。所以才会为大家的事情不顾个人安危,不带立场的说,这才是真豪杰,好汉子因为骑在马上,所以说话时对对方也是一览无余,只见那人不自觉的挺直了胸膛,就这一个小动作,便证明他显然属于,首倡者。之流。

沈默便接着语带轻蔑道:“而所谓的“胁从。呢自己心里有怨气,却不敢放屁,非得趁着别人仗义执言后,才跟着哄哄闹事而起,而且先存了自己不是挑头的。事后倒霉也倒不到自己头上,所以这些人闹得最凶、下手最狠,反正有人为他们顶缸,当然可以不计后果说着冷笑道:“如果我没猜错,黄侍郎便是被胁从打死的,而不起先挑头的几个。”

“是”那人的面色随着沈默的话语变了数遍,最后红一块、白一块,显然心里在翻江倒海,想也没想便回答了他。

“你看,我说吧。”沈默笑笑道:“现在还问我,是不问胁从,只诛首恶吗。

“呵呵”那人傻笑起来。目光又一次飘向了国公爷。

徐鹏举还是笑呵呵道:“经略这说法新鲜,本官听着在理

“唉”沈默叹口气。对他道:“事已至此,没什么好隐瞒的,闹到这一步,张黎是完了,黄悠官的黑锅也背定了,其余人虽然不好说,但最少十几顶乌纱要落地的。”又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脑袋道:“就连这一定,能不能戴住还在两可之间。”

说着他面上的表情无比狠厉道:“本官还不到三十岁,大好的仕途还有四十年,要是谁敢让我断在这一场上。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话大家都信,大明朝论春风得意还有比得过沈默的吗虽说前两年消沉了一些,但从救了皇驾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这颗新星的升起已经不可阻挡,这时候谁给他找麻烦,可不就是跟他过不去吗

效果达到了,沈默便见好就收,语调转而缓和道:“哗变的范围如此之广。甚出本官意料。或是由于欠饷太久,兵将生活困顿所致,情况可恼也可悯。本官认为“法不涉众。是处理此事的准则,但没有几颗人头落地,不足于整顿军纪,震慑未来。这里鼻究是大明南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杀几个人如何向皇上、向内阁,向百官、向天下人交代”

那人已经完全被他镇住了,起先打定的主意,已经抛到了爪哇国去,只好不停的看向徐鹏举,徐鹏举恼火道:“你看我看什么呀我说了能算啊我说这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们听不”

那人嗫喏着说不出话来,徐鹏举用马鞭虚抽他一下道:“没主意了就滚回去商量啊在这里杵着能长出花来吗”

“哎哎”。那人如梦初醒,给两人磕头道:小人这就带话回去。”

沈默点点头,语重心长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本官很喜欢好汉,去吧”。那人又磕了头,便回到翘首以盼的乱军之中。

沈默看一会儿,见徐鹏举还在那出神,微笑问道:“公爷想什么呢”

“呃”徐鹏举道:“我觉着你这个主意好得很,呵呵,好得很,哈哈”走走,回去喝酒去。我跟你说。南京城是个好地方

沈默饶有兴趣的听着,与他并骑离开了崇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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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一章 定风波 下

四十万两银子,不到天黑就凑齐了,绝对出乎沈就的意料,他不禁对对面的徐鹏举道:“早听说南京城藏龙卧虎,真是不服不行啊。”

徐鹏举也有些意外,问那前来报信的军官道:“怎么这么快,难道那帮铁公鸡转性了”又对沈就解释道:“说出来不怕大人笑话,事发之后,兄弟便派人去告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天才借了不到两万两,塞牙缝都不够。”说着嘿然道:“还是你的面子大。”沈就摇头笑笑道:“必有蹊跷。”

“确实,那些老财还是一毛不拔”那武将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这笔银子其实是跟一个人借的。”噗,徐鹏举正喝一口茶,闻言当即就喷了,好在还知道躲开沈就,喷了那武将一脸。沈就笑着拿起桌上的白巾,让他自己擦擦,问道:“说说是哪里来的大财主”那武将擦干净脸,朝徐鹏举道:“公爷该听说过那位丹阳邵大侠。“他十一一十一一”徐鹏举露出恍然又惊奇的表情失笑道=“怎么会是他”“大侠”沈就奇怪道:“什么时候江湖人士也这么有钱了”

“呵呵,老弟有所不知”徐鹏举见难得有自己知道而沈就不知的事儿,哪能不好生显摆一番,道:“这邵大侠,他其实不是大侠,他是”想了好一会儿,竞发现无法描述此人,只好道:“非儒非商非僧非道,什么都不是的那么个人物。”“那不成混混了吗”沈就微笑道。

“他可比混混厉害多孓,起码是个十十一r一”徐鹏举道=“大混混,也不太准确。”只好放弃显摆,对那武将,道:“你给经略大人讲讲,那邵大侠乃何方神圣。”

这邵大侠究竟何许人也,就连堂堂国公都如雷贯耳,沈就还真好了奇了,便倾听那武将讲述道:“那人姓邵名芳,就是咱们应天府丹阳县人氏。他家里虽然不是什么望族,却也是个书香门第,邵芳是家中独子,自幼万千宠爱于一身”听他如数家珍,就好像在说自己家里人一样,沈就暗道,看来这个邵大侠还是个传奇人物呢:“此人不爱读书,不过和我们这些老粗一看之乎者也,就迷糊不同,他是极聪明的,什么倒背如流、过目成诵,那都是小菜,所以在他父亲的棍棒下,倒也读了几年书,吟诗作对都不在话下”说着啧啧有声、两眼放光道:“他做的曲子填的词,第二天就能在秦淮河上传唱,什么风流才子、饱学流氓,没一个能比过他的。”

“得得十一一十一一”徐鹏举骂一声道=“让你说正事儿呢怎么拐窑子里去了”说着也笑道:“老弟去过秦淮河畔吗”见沈就摇头,他大惊小怪道:“什么什么没去过你真是枉为男人了

沈就嘴角挂起的一丝苦笑道:“日后一定去见识,不过咱们还是先说邵大侠吧。”

“哦,邵大侠。”那武将才回到正题道:“那邵芳长到十五六,便从家里偷溜咄来,先去少林寺学了几年拳脚棍棒,后来嫌太枯燥,又跑到茅山跟牛鼻子学风水符卦,据说还得过天师教真传的房中秘术,反正本事大了去了,三百六十行,他行行都精通,就没有他不会干的事lo

“选人虽然不读书不经商,啥正经事儿也不干,却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专门结交些纨绔浪荡、屠狗拳手、和尚道士、甚至仕宦人家,内廷太监,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没有他不稔熟,没有他说不上话的,久而久之,竞在这应天府地面上,挣下偌大名气,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因此人们都唤他邵大侠。”“原来是个及时雨似的人物”要说还是有文化的人概括力强,徐鹏举半天没描述出来的事情,沈就一句话就定了位。

“不错,正是宋公明那样的。”徐鹏举点头赞道:“不过那家伙可比黑炭头好看多了,生得高高大大,体体面面”说着滛晦的笑笑:“秦淮河出了名的潘驴邓小闲,倒像是西门庆似的人物。”

“西门庆水浒上的那位”沈就想想那水浒传上,对西门大官人并没有什么描写,充其量也就是个偷人老婆的土财主,哪配得上这五个字的光荣称号。

“是水浒上的那位,却又不是”徐鹏举面露一种男人都知道的兴奋道:“现在不方便说,我那正好有套高价买来的抄本,晚上送你房里,可慢慢品鉴。”沈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又好奇那套奇书真的已经问世了便没有拒绝。

说回正题,那武将告诉沈就,他们上午处处碰壁,到下午正在馆子里一起吃饭时,邵大侠来了,表示愿意出这四十万两银子,大家正愁着没处着总,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他们告诉邵芳,按照乱军的要求,四十万两不要银票,只要现银,那可是两万五千斤啊就是搬空南京城内所有银号、当铺和票号,恐怕一时也凑不出如此多银子来。

让人惊奇的是,邵芳眉头不皱一下,便带他们到了谐粮码头指着一艘粮船道:“船上便是,你们可以派人验收了,若有富余,就算是辛苦费了。”

武将们带着账房上了船,搬开一捆捆的稻草,便看到成筐成筐的银子堆在面前,把所有人都侦住了,那果真是整整一船的银子要不是崇禧衡那边火烧眉毛,他们真想黑吃黑啊

再看那轻描淡写,仿佛记银山如土坷垃的邵芳,在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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