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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30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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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毕竟是个豪杰,不会被情绪控制,很快就担忧起现实问题来。

“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叫援兵了”沈默轻声道。

“唉”看着城外的兵像土匪一样,城内的兵却松松垮垮,若无其事,一水的兵痞做派,张居正叹口气道:“就指望这些人去打仗”他现在觉着,杨博的话虽然不中听,但真不坑人,自己要被沈默给害死了。

“我指望他们那还真是嫌自己命长。”沈默却淡定道。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胡勇高声道:“大人,戚将军来了。”便见一员三四十岁、器宇轩昂、气度沉稳的军官,从城下快步上来,见到沈默,一个大礼参拜下去道:“督帅唤末将来,不知有何吩咐。”

“现在城外有乱兵作恶,本官让百姓入城暂避。”沈默沉声道:“你且命人在城门前结阵,有百姓入城,放过,有乱军入城,格杀勿论”

“遵命”戚继光领命下城,很快便把跟来的一百名部下分成两队,一半在城门口戒备,另一半在维持秩序,引导老百姓从阵型的缝隙间穿过。

张居正见他只带了这么点人,还只投入一半堵城门,心说就算你是大名鼎鼎的戚继光,也不能只靠名气就吓住那些乱军吧。不由担心道:“是不是再派些人来”

“足够了。”沈默淡淡道:“兵不在多,在精。”

张居正明白了,噢一声道:“原来,你的信心在他身上。”

“只能算其中之一吧。”说完他的目光投向西面,面容冷峻的注视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张居正站在边上,不禁暗暗称奇,心说此人的气场,与平时竟截然不同,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一言一行皆是法令的气势,真看不出是那根官场老油条来。

两人等了少许时刻,就见西面扬起尘土,一彪骑兵飞驰而来,仿佛一阵旋风,朝着城门方向席卷过来。

张居正先是一惊,但看到那些骑兵都是明军装束时,才放下心来,问道:“这又是哪的兵”

“麾下骑”不待沈默介绍,那些骑兵便爆出呐喊道:“奉督帅大人之命前来戕乱,尔等速速回营,有滞留着者杀无赦”伴着喊声,这些骑兵便高举马刀,冲入了混乱的人群中,看到有当兵的就砍,有挡道的直接撞飞,便如一道无可阻挡的洪流,绕着地坛席卷一圈。

“这也太残暴了吧”张居正变色道:“上来就杀人”

“你仔细看他们的刀。”沈默轻声道。

张居正定睛一看,原来是练习用的木刀,这才松口气道:“这还差不多。”

话音未落,便见那些骑兵全都丢下手中的木刀,从马背上取下明晃晃的斩马刀,高高举起来,一齐爆喝道:“杀”一股凶横之气砰然而发,横扫一切魅魅勉勉。

那些乱兵显然被吓到了,在铁骑奔过来的瞬间,看着那亮闪闪的马刀,终于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丢下抢夺的财物,慌忙作鸟兽四散了。

便有许多慌不择路,往城门方向跑来。张居正不禁暗暗揪心,道:“还是再派些人下去吧。”

沈默却不动声色,只是朝下面的戚继光点了点头,戚继光一挥手,原先只是简单结长蛇阵的亲军队伍,转眼便组成了大鸳鸯连环阵

“胆敢上前者,杀无赦”戚家军的喊声同样令人胆寒,紧接着兵器入肉声,惨叫声、哀嚎声,在城门洞中响成一片。

虽然看不到脚下的情形,可听起来却倍加真切惨烈,张居正只觉着心惊肉跳,天旋地转,得扶着城墙才站稳,这跟他平时所处的,简直是两个世界嘛

“扶张大人下去休息。”沈默余光看到他的样子,下令道。

张居正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坚持扶着城墙站着。

一盏茶的功夫,喊杀声小了。在城外骑兵和城内戚家军的夹攻下,乱军逃的逃、散的散,还有一些被夹在中间没地儿逃的,只能跪地投降。

在李成梁和胡勇的护卫下,沈默和张居正从城墙上下来,但见地上伤者枕籍,哀声遍地,大都是被狼芜刮拉的皮开肉绽,却没有毙命的。

毕竟不是面对敌寇,经验丰富的戚家军将士,没有用锋利的武器招呼他们。

再看那些戚家军将士,各个气定神闲,连衣服都没弄脏。张居正这下服了,道:“人说,撼山易撼戚家军难,看来所言非虚啊“

“小试牛刀而已。”沈默虽然嘴上谦虚,但内里还是很开心的,这时见戚继光领着一文一武两名官员,从外面快步走来,见过二位部堂大人。

“哈哈哈二华兄”,沈默朝那身穿三品服色的文官抱拳道:“久违了。”

那文官面色微黄,颌下三偻长须,面容儒雅,气度从容。但与一般文臣不同的是,只见他身形渊淳岳立,双目如鹰如电,让人看了不由暗赞,好一位出将入相的镇国文帅

“下官谭纶参见部堂。”虽然沈默叫得亲热,那文官却丝毫不敢怠慢。”

“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沈默挽住他的胳膊,坚决不受他的礼,指着张居正道:“这位是户部张侍郎,号太岳。”说着又对张居正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谭纶谭子理”

谭纶很会为人,客气的行礼道:“久仰久仰。”

张居正的脑子太灵光了,一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马上浮现一串信息:谭纶谭子理,江西宜黄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二十七年,有wo丵寇逼近南京城下,官员惊慌失措,将士怯懦不前,时任南京兵部郎中的谭纶,请命募壮士五百,击退wo贼,其善用兵之名,自此闻于朝廷。二十九年,淅江wo犯猖獗,谭纶受命台州知府,募乡兵千人,教以荆楚剑法及方圆行阵,严格记练,成为劲旅。之后便长期战斗在抗wo第一线,身先士卒、历经大战,功勋累累,官阶也扶摇直上。wo患平息后,从东南调往北疆,任保定巡抚至今。

面对这位功勋卓著,还比自己早一科的前辈,张居正哪敢托大,赶紧行礼道:“久仰久仰。”

两人认识了,沈默又指着一员大胡子,红脸膛的大个子武将道:“这位说起来,和太岳兄更有渊源了”,说着一拍他壮卖他壮实的肩膀道:“尹德辉,你们那一科的武状元”这也是他在南方的老相识,与谭纶一起调到北方的尹凤,现任保定总兵,那支骑兵便是他的麾下。

张居正其实是不认识他的,但还是很热情道:“年兄”

“不敢当,”尹凤咧嘴笑笑,站在一边不说话。

简单的介绍完了,沈默望向谭纶道:“子理兄,这场兵乱”

“唉”谭纶叹息一声道:“不瞒二位大人,各路军镇问警讯后,皆是仓促出师勤王,未及携带粮草。从出发到现在,长的有七八天,短的也有五六天,都早就断了炊而且现在初冬,部队也缺少御寒的衣物,每天都有人冻出毛病”虽然奉命平乱,但他毕竟是各路诸侯中的一员,要先给这些军士减罪。

“圣上不是颁诏犒赏援军了吗”沈默望向张居正道。

“户部移文经返,确实迁延了数日,”张居正道:“但已经把军需配给了兵部,前天就完成交割了。”勤王军队已经达到五万,为了备齐这批物资,张居正是绞尽脑汁,费尽周折,能在几天之内凑齐,已经是个奇迹了。只不过他这人说话得体,只道是文移费时了,绝口不提困难二字。

“兵部倒是下令了,让各军到光禄寺领取军需,可每日只给一天的口粮不说,粮食掺的沙子比米粒都多。”谭纶接着道:“更离谱的是,下发的棉衣棉被,且不说大小合不合适,单说面料一扯就开裂,里面竟用些烂草叶、破布头填充。”说到这,谭纶的面庞微微发红,深吸。气道:“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将士们满怀忠君爱国之心,驰援京城,竟被人如此对待,能不窝火,又怎能不出事再有那唯恐天下不乱者一挑唆,难免拿老百姓撒气”

“怎么会这样”沈默还没说话,张居正面色铁青道:“粮食是从广济仓里调出来的,被服是预备发给京营的,不可能有问题的”

“那些东西还堆在营里。”谆纶叹口气道:“张大人不信可以去亲自查看。”

“我会的。”张居正知道现在不是追查这个的时候,点点头没再吭声。

见又有一支部队,从城内开过来,沈默明知故问道:“兵马司的人来了吗”

“在,小人在。”一个胡子拉碴,发了福,眼睛小小的军官凑上来,陪着笑道:“小人兵马司指挥牛德华。”

“牛指挥,我命你速速把这些乱军收监。”沈默沉声道:“立即恢复城门秩序。”

“大人,我们是管治安的”牛指挥为难道:“军队的事情,管不着吧。”

“那就只能送镇抚司了。”沈默垂目道。

“你可想清楚了。”张居正双目通红的望着,道:“锦衣卫插手的话,事情就通天了”声音冷得让人打颤。

兵马司隶属兵部,是知道一些内情的,牛指挥连忙投降道:“我们收,我们收”赶紧下令把人都收押。

沈默把他们叫来收拾残局,就是谁惹得祸事谁自己担,那些巡抚总兵的,请罪也好、要人也罢,全都去找兵部去吧。

见这边事了,沈默看看左右,道:“先去戚将军营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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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昨天的,今天的另发。其实是这样的,昨晚就写完了,但一直上不去起点,今天一直没时间上网,后来有空了,又有个采访,是哈尔滨广播电台的,今天晚上17:10分播出

第七七八章 射天狼 中

第七七八章射天狼中

京营官兵大半驻守在兵马司附近,安定门以东是武骧、腾骧左卫,以及勇士营驻地,以西是武骧、腾骧右卫,以及新组建的神机营驻地。说是新组建的也不正确,因为太祖定鼎时,京军三大营中,就有神机营的编制,并在太祖、成祖时期大显神威,立下了赫赫战功。只是后来土木堡之变,三大营全军覆没,于谦改组禁军,就没有再复设神机营。

还是大明文武在抗倭战争中,看到日本人偶有使用的火绳枪,要比大明以前火铳要先进许多,便萌发了仿制火绳枪,复建神机营的念头。对此沈默也是支持的,并向朝廷推荐戚继光为其第一任长官。

这时戚继光善于练兵的名声,已经朝野皆知了,朝廷深感倭寇肆虐之辱,又有鞑虏如芒在背,十分渴望练一支精兵。在这个背景下,戚继光与神机营,这一天作之合,自然走到了一起。

于是朝廷将戚继光从东南调回京城,任命他为神机营副将主将为襄城伯李应臣,不过老头只是挂名而已,除了开营时来过一次,再也没露过面。从招兵到训练到军械军需,都由戚继光全权负责,他从直隶乡下招募五千兵勇,以两千戚家军为主干,组建了大明第一支由冷热兵器、骑兵步兵车兵混成的精锐部队神机营。

现在是下午时间,正是各营出下午操的时候。沈默他们往神机营去的路上,要经过其它两卫的营地,隔着栅栏能看到士兵在校场上操练。只见军官骂骂咧咧,士兵松松垮垮,甚至还有干脆一起坐在树下吵吵闹闹、嘻嘻哈哈的。

看到大敌当前,京军的训练竟然还这样有一搭无一搭,张居正不禁忧心忡忡,暗道:神机营应该不同吧。于是抱着极大的希望,往最西面的神机营地行去,谁知道到了营外,他就傻眼了,只见这里的官兵们这里一团、那里一伙,分散在校场的各个角落,在你死我活的打架斗殴,还有许多围观叫好的,却没有一个拉架的。

看了这一幕,张居正不由担忧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训练而已。”沈默淡定道。

“什么,训练”张居正嘴巴半张道:“我看有人被打在地上,一动不动,训练还有这么玩命的”

“嗯”沈默颔首道:“戚家军的训练,向来以惨无人道著称,每年因训练伤残死亡,都会减员百分之五。”

戚继光在边上轻声道:“这是京城,没那么高,只有一半。”

“那也够”变态的,张居正有些晕。

“戚家军之所以屡屡在战场上以极低的伤亡,换取极大的胜利,”沈默轻声道:“就是因为他们,把血都流在训练场上了。”

“对了,既然是神机营,怎么不见打”张居正回过神来,问道。

“射击训练之类的,都在郊外举行,城里只有日常的身体训练。”戚继光解答完了,拿出个铜哨,滴滴吹了两声。这清脆的声音,仿佛具有魔法一般,让乱成一锅粥的校场上,瞬间安静了许多,打架声,叫好声全都消失,只剩下官兵快速列队时,发出的细碎脚步声。

从门口走到校场前的高台,大概是二十息的时间,就在这短短的二十息,七千神机营将士,已经列队完成,站在台上往下看,每一行每一列都仿佛用尺子量过,整齐的划出一条条等距直线。而组成线的每一个点,都是一名如标枪般挺立的官兵,齐刷刷、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给张居正留下了一生难忘的印象。

“想必尔等都知道”戚继光大声对他的部下道:“鞑虏又一次入侵我大明,所到之处,杀掠焚毁不可胜计,此仇不报,愧为男儿朝廷决意出兵,卫我疆土,驱逐鞑虏”戚继光说完,转身朝沈默行礼道:“请督帅大人训话”

沈默点点头,走到了台中央,目光扫过台下众人,他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那都是戚家军刚组建时入伍的新兵,沈默作为其直属长官,时常到营中巡视,甚至能叫上许多官兵的名字,当然他们也都认识他现在,这些当年的新兵,都已经成为了军官,率领着各自的部下,仰望着昔日的老长官,目光交流中,双方都有些激动。

“俺答所犯罪行,罄竹难书这次屠石州城,五万同胞死于非命五万啊,咱们在场加起来,也不过才七千人而已”沈默的声音回荡在校场上:“身为大明的男儿,国家的军人,你们恨不恨”

“恨”官兵们一起吼道。

“恨怎么办”沈默问道。

“杀杀杀”回答他的,是接连的三声吼

“万人一心兮,太山可撼”沈默用丹田吼出这样一句。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不管认不认识他的将士,条件反射的一起大喊道,声如巨,直贯云霄。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沈默又大喝一声。

“杀尽鞑虏兮,觅个封侯”官兵们高声应和道。即使张居正,也能感到场上气氛的变化老兵们的眼中,放射出饿狼见到食物时的饥渴,新兵们则明显肃穆了许多。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蔓延开来,真像施了魔法一般。

这当然不是什么魔法,这是戚家军的战歌,每当即将面临战斗,主将都会用这四句来宣布备战,提振士气老兵们在南方时,已经听到过无数次了,早将其当成胜利和荣耀的序曲了,新兵们也操练时也听过多次,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将追随老兵的足迹,踏上血与火的战场了

而这四句话的原创,正是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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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短而有力的战斗动员后,戚继光命令队伍解散,各自回营打点行装、装运辎重,等待开拔命令。得益于平日训练有素,这一切都不需要他操心,戚继光领着众大人进中军帐中说话。

升帐之后,沈默坐了主座,谭纶和张居正分坐左右,戚继光和尹凤坐在他们下首,至于李成梁,自然老老实实甘陪末座。

环顾一下四周,沈默终于开腔,道:“诸位,要和鞑子开战了,没人看好我们,除了我们自己。”这话引来一阵轻笑,但很快安静下来,听他继续道:“他们都说,蒙古骑兵如何来去如风,如何善于骑射,我军如何难于应付,打一百次也打不赢现在,我就要你们拿出取胜之道来”说完他望向谭纶道:“二华兄,你来北疆的时间最长,先说说你的感受吧。”

“是。”谭纶说话速度不快,但很有条理:“北方的战场环境对于我军来说非常不利,广阔无边的平原地带,非常适合大规模的机动马战。虽然我们有大量的步兵可用,但机动能力太差,远不如蒙古人来去如风,所以处处吃亏”顿一顿,他又类比道:“这点和咱们抗倭时的遭遇很相似,倭寇利用海上的舟船快速机动,让我们根本无法抵御,也无处抵御,往往被其觑得空当,以少数兵力就打得我军落花流水。但蒙古人是有着高明战术的大集团精锐武力,远非乌合之众的倭寇所能比拟。咱们原先的那套战术甚至包括戚家军的鸳鸯连环阵,在南方无往不利,可在北方却无法遏止大规模的马战突击,初到北疆时,我们着实遭了几番败绩。”

沈默点点头道:“那是如何应对的呢”

“我和元敬参考了北方边军的作战经验与资源,融合我们原先的长处,摸索出两条制敌之道来。”谭纶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一是,以骑射对骑射,二是以我们擅长的阵型和火器,加以改进后对敌。”说着看看戚继光:“于是我们分头进行,看看谁的效果更好”毫无疑问,骑射归了谭纶,阵型和火器是戚继光的事儿。

见张居正欲言又止,沈默问道:“太岳兄有什么问题吗”

“我听说蒙古人在马背上长大,以骑射为生,想在这方面和他们持平他们,恐怕很困难吧。”张居正轻声问道。

“太岳兄可曾听过马家军。”谭纶却不正面回答。

“马家军马太师的部队吗”张居正问道。

“不错,正是马芳的部队。”谭纶点头道。

“勇不过马芳”张居正道:“马王爷的事迹,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他被调到保定以后,便名声不显了。”他口中的马王爷,可不是超一品的王爵,而是原宣府总兵马芳的绰号,且还是蒙古人给他起的。

说起这马芳,毫不夸张,乃是大明最具传奇色彩的名将。他不像大明九成九的高级武将那样,出身簪缨世家,生下来就是将军。他出身之微寒,绝对在大明武将中数第一的,因为他曾经是个奴隶

马芳,字德馨,号兰溪,山西蔚州人,其家为宣化边境农户,在一次俺答的侵掠中,其家乡村镇尽成焦土,父母也失散于逃难人群,年仅八岁的马芳,不幸被掳为骑奴,替蒙古人放牧。尔后十余年,这个苦命的孩子,过着任人驱使欺侮的奴隶生活,小小年纪便尝尽世间苦难。但也使他练就了精湛的骑射武艺。

长大后,一次随俺答狩猎,忽然一只猛虎现身,直扑向穿着醒目的俺答汗,众位蒙古勇士惊慌失措,避之不及,唯独马芳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弯弓搭箭,当场射杀猛虎。逃过一劫的俺答,对马芳大加赞赏,当场赠予他良弓善马,并命其随侍左右自己。随后几年,马芳跟随俺答汗身经百战,不但谙熟了这位不出世天才的作战之道,更是渐渐对蒙古各部落的活动规律和弱点了如指掌。

虽然受到俺答的重视,在蒙古部落的地位节节升高,但马芳并没有因为敌人的恩宠,而忘记国恨家仇,他日夜等待着回归大明的机会。终于在落入敌营十年之后,趁着跟随俺答侵扰大同的机会,他趁夜盗马逃出,连夜投靠至明朝大同军营,然后被明军当j细捉起来。

算他运气好,当时的大同总兵周尚文,乃是一位顾惜人才的大将,没有按惯例,立即诛杀j细,而是凭着马芳的叙述,寻到他失散多年的父母,并把他们接来大同团聚。感谢涕零的马芳,当场折箭立誓道:愿尽逐鞑虏,一死以报国恩

他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马芳从一名队长开始,每战奋勇杀敌,因为骑湛且甚至蒙古人的长短,所以他总能有的放矢、重创来敌。甚至数次力挽狂澜,率精骑抄杀俺答后路,迫使蒙古军队不得停止侵掠,撤退出边。周尚文认为他是个将才,悉心教他兵法,马芳学得极快,且能灵活运用,自此用兵更是出神入化,每战必先,战无不胜,打得蒙古人叫苦连天,不得不远离大同,数年不敢侵扰。

他最经典的战役,出现在嘉靖三十四年,俺答故伎重演,绕过宣大防线,率骑兵再次闪击至京畿外围的怀柔一带,一时间京城大警,数万援军遥相观望、畏惧不前。危急之下,已经升为参将的马芳慨然出击,率麾下精骑与俺答血战,是役马芳军奋勇跳荡,生猛敢战,直杀得俺答部连退十数里。遭此重击的俺答汗不知明军虚实,以为他们会大局掩杀过来,立刻率军仓皇北撤,一场险些复制庚戎之变的兵祸就此消解。

此役马芳身负刀伤五处,坐骑也被射杀,却仍以命相搏,令嘉靖皇帝十分的感佩,赞道:勇不过马芳而蒙古人也算彻底记住了马芳的勇猛,送他一个马王爷的尊号。马芳之勇猛,从此一战成名

在群星黯淡的大明天空,一颗将星冉冉升起马芳被破格提升为正二品都督佥事,至年末又加封为正一品左都督,以其十多年来一刀一剑杀出来的累累战功,这绝对是不过分的褒奖

但命运这时和他开了个玩笑,就在马芳踌躇满志,主动出击,频繁派遣精锐骑兵分队,深入草原劫掠蒙古人的马匹、焚烧他们的草场,以最大限度的摧毁其作战资源时,一直支持他的老上司周尚文却因病去世。

如师如父的周尚文去世,对马芳的打击十分沉重,不仅是心灵上的,很现实的问题,他失去了最可靠的靠山。虽然已经是大同总兵,但这个奴隶出身的外来户,本来就在山头林立、盘根错节的大同武将集团之外,又是如此的战功卓著,且对部下要求十分严苛,自然更不招人待见。

结果天随人愿,兵部一纸调令,便将马芳从前线调到后方,担任总理宣大保定练兵事务官从一镇总兵到四镇总理,看似是升了他的官,可这个总理只管在后方练兵,带兵打仗跟他没关系,这不明摆着把老虎装进笼子里吗

自此后,马芳便逐渐没了声息。一把宝刀沉寂十年,纵使曾饮血无数,也只能化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无人再拔刀问一声,将军,尚能饭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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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芳当年的骑兵部队,战斗力超过了最精锐的蒙古骑兵,”谭纶告诉张居正:“他深谙蒙古骑兵的厉害,却仍提出了以骑制骑的作战思路。除了训练严格,装备精良之外,他还结合了南宋吴阶的叠阵法,发挥我军在火器上的优势,大规模装配火器。作战中火枪骑兵,骑射兵,刀兵相互配合,反复冲杀,不仅可补骑射之短,射程和威力又远甚于鞑子,加之主将指挥得当,才能把鞑子的骑兵,死死克制。”

“那马家军现今何在”张居正闻言惊喜道。

“他都离开大同十年了,那支部队早就被杨顺那些人整废了。”谭纶惋惜道:“不然俺答怎敢嚣张若斯”

嗬张居正心说,说了半天,感情都是过干瘾。

谁知那谭纶是个大喘气,摇完头又道:“但他已经不再消沉了,我们所带来的骑兵部队,就是在他指导下训练出来的。”

“那有马家军那么厉害吗”张居正又燃起希望问道。

“没有经过实战,哪能和马家军比肩”谭纶摇摇头,又过了一会才道:“不过他还训练了另一支骑兵亲自带着,也跟我们来了。”

张居正心说,大喘气真是个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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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管早晚,反正是发了。

第七七八章 射天狼 下

第七七八章射天狼下

“既然在,为何不来”张居正问道。

“呵呵”谭纶神秘的笑笑道:“他去干一件大事,一时还来不了。”

什么大事,神神秘秘的张居正心中好奇,但毕竟不熟,也不好问。

说过骑兵,谭纶又道:“另一种方法,还是让元敬来说吧。”在场都是机灵人,知道沈默带张居正来,或者说张居正跟着沈默来,其实是代表徐阁老的,如果不给他足够的信心,就不会得到他和徐阶在后方足够的支持,所以必须让他放心才行。

戚继光也了然,便沉声道:“末将受命组建神机营,主要的假想敌,当然是蒙古人的骑兵。那就必须克制他们精于骑射、善于穿插迂回的特点,但末将在南方抗倭时,主要是以步兵冷兵器为主,不可能达成这个目标”怕张居正不明白,还进行名词解释道:“用火药的是热兵器,不用火药的就是冷兵器。”

张居正点点头表示了解,道:“射程可以比弓箭更远的,只有火枪,这不正是神机营的本行”

“大人说的对,但火枪的威力,并不足以对骑兵造成压制,一旦敌人迫近,还得靠白刃肉搏,所以神机营的冷热兵器各半,一半为鸟铳队操火器,一半为杀手队仍用狼筅、钩镰枪、大棒之类的兵器,以保护鸟铳队。”戚继光为他分解道。

“蒙古人来去如风,步兵再强大,”张居正又问道:“也难免被动挨打吧。”

“是的,在步营之外,末将还建有马营,以马队为机动力量,完成反击逐退敌人的任务。”戚继光点头道:“末将的马营分三部,左右二部其实不能骑兵,只能说是骑着马的步兵,他们骑马进行机动,但都是下马作战,作战方式与步营相同。只有中部的轻骑才是真正的纯骑兵,都是马术优秀、武艺精湛之辈,全部配有厚实披甲与精良的弓矢刀具,配属的马匹是能与蒙古马匹抗衡的上等战马。”

听说神机营所有部队,都配有半数的火器,唯独最精锐的轻骑部队,还是纯冷兵器,张居正不解道:“为什么不给骑兵配备鸟铳”

众人不禁莞尔,戚继光倒能忍住,板着脸解释道:“因为开火后,会有一股很强的后坐力,直接把射手从马上摔下来,所以真正骑兵只能用刀枪弓箭和敌人硬碰硬,无法使用鸟铳。”

“也就是说,整个马营也只有少部分真正的骑兵,其余的不过就是骑着马的步兵。”张居正有些明白道:“这样可以弥补机动上的不足,也可以发挥咱们火器和军阵上的优势,就有了和鞑子一搏的资本”

“大人说的完全正确。”戚继光肯定的点点头道:“但如果面对数倍于我的敌骑,仅靠血肉之躯,很难禁得起反复穿插,一旦被人踹营,则万事休矣,所以在两营之外,还设有车营,利用战车组成防御,并用车载的火炮进行远程打击。哪怕敌兵以数万之众冲击我军,我有车营,不用跳壕而壕之险在我,不用依城而城已在营。车上士兵再用长兵器和火器击敌,敌骑必退。”

“战车我是见过的”张居正听得怦然心动,但还是觉着不妥,沉吟道:“但恕我直言,一是笨重,二不牢靠,似乎有些累赘。”

“你说的是以前那种。”一直默默听着的沈默,出声笑道:“现在的这种,是经过戚将军重新设计的,行动灵便、战斗力强。车上能容士兵,能装火器,要行则行,欲止则止,还能首尾相接,组成车城,方便得不得了。”说着对戚继光道:“百闻不如一见,找一辆过来,给大家开开眼吧。”

“是。”戚继光点点头,吩咐下面赶紧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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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戚继光便请众大人出帐观看,只见帐前空地上,摆放着一辆旧式的战车,还有一辆新改进过的。

戚继光亲自上前讲解道:“诸位大人请看,我把旧式战车两面的车箱板去掉,改成八扇折叠板,平时全部放在车辗上,作战时全部打开,树立在迎敌一面,以代车箱,所以它叫做偏车厢。”他说话的功夫,两个操车的兵士,熟练的将那屏风牢牢卡在车的一侧,便如竖起一面屏障。

“此偏厢有一丈五尺长,用来遮挡矢石。”戚继光接着道:“每车配两头驮马,装有佛朗机两具,另配有二十名士兵,分奇正两队。正兵一队十人,负责偏厢车的运转,其中两人专管驾车的骡马,六人专管发射佛朗机。由一名车正指挥车辆进止,一名舵工掌管车辆前后左右运动;奇兵队也是十人,亦分鸟铳、杀手两伍,行军时保护战车,作战时则在战车的支援下杀敌。”

“这样的车一共多少辆”张居正问道。

“一百二十八辆。”戚继光道。

“一二八辆,每车有一五的偏厢,”张居正打起算盘道:“那横向排列就是一里多长;列成方阵,每面也要五十多丈,足以为全营抵挡敌兵的弓矢射击、骑兵冲突,使敌兵的长技无法施展。”不由赞道:“这样的车阵,一可以束部伍,二可以为营壁,三可以代甲胄,简直就成了有足之城,不袜之马,而且有那么多大炮鸟铳,可真是货真价实的神机营了”方才还是门外汉呢,现在却能说到点上去了,他惊人的领悟力,再次震惊了全场。

但张居正的疑问还没消除,也没注意到别人惊讶的眼神,而是盯着那大车问道:“这车可够结实的,再加上两门佛朗机,行动方便吗”

“虽然有两头驮马拉车,但为了节省畜力,加快速度,即使平地拉行,仍会要用人力来拉动车辆前行。除了驾车人员之外,正奇两队必分出一队负责拉车,另一队负责在车旁掩护,每日交换。如遇上斜坡或者烂路时,则两队必须一起同心协力的拉车,方能赶上步兵。”戚继光道:“但说实话,正常行军可以,可还是跟不上急行奔袭。现在已经研制出一种轻车,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不过还没有正式投产,这次是用不上了。”

“这已经很不错了。”沈默出声道:“哪能事事完美,有什么料做什么菜,这才体现大厨的水平。”

重回到厅中坐定,沈默笑问道:“怎么样,财神爷,能安心做我们的后盾了吧”

“那是自然,”张居正笑起来道:“常言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这就回去给你们,把粮秣解决了。”说着突然想起件事道:“我听说戚将军在南方时,发明过一种光饼,便于携带,又能放得住,不如教教我,回头给将士们做一批,方便行军时候吃。”

众将领都不禁点头,张侍郎真心细,后勤交给这样的人,放心

“呵呵,光饼已经过时了,”戚继光却摇头笑道:“我们研制了一种新的食品,要比光饼好多了。”

众人闻言饶有兴趣,沈默笑道:“也快到饭点了,元敬,你就上点给大家尝尝,就算是晚餐了。”

“这太简陋了吧。”戚继光有些为难道。

“唉,非常时期,一切从简么。”沈默笑道,张居正也点头称是。

“好吧。”戚继光点点头,道:“那就献丑了,正好请各位给鉴定一下”于是吩咐人赶紧准备。少顷,两个亲兵端着个大托盘上来,托盘上都是白瓷碗,给所有大人都上了两只碗,还有一支小勺。

众人一端详,发现一个碗里有半碗炒面样的东西,另个碗里是水。

戚继光一边做示范一边道:“现在,请诸位将水倒进面碗里,就象我这样,搅拌搅拌。”

于是在场文武都开始按照他说的,把两个碗里的东西掺一起,搅合成一碗糊糊。

“请大家品尝。”戚继光率先舀一勺送到嘴里。众人便也各吃了一口,一阵吧嗒嘴后,便纷纷点头称赞:“嗯,好吃,说不出是咸还是甜,反正是有滋有味呢”

戚继光开心的笑了,能得到大家的称赞,说明这东西成功了。戚继光看一眼沈默,沈默也开心的笑了,这东西其实有他的功劳,但当着张居正的面,还是不要暴露这种联系的好。

“请问戚将军,这东西是如何制法”张居正把一碗吃完了,意犹未尽道:“应该是先把面粉炒熟了吧”

戚继光赶紧让人再大家添上,又对张居正道:“这个很便宜的,因为里面不光有小麦粉事实上,本地的任何作物,小米、大豆、黑豆、糙米之类的粮食,都可以碾成粉,掺匀后炒熟,再拌一些油和糖就成了,吃的时候,可以在水里加点盐,这样就足够保持力气了,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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