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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44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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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没什么区别”说着压低声音道:“我命人遍访沿海诸县。在那段时间里,均没有台风过境的记录,虽然这不能说明,海上就没有台风,但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要是沈默一个人”郑师爷还是不信道:“跑路还有可能,可还有一千多禁军护送呢那些人能不回来报个信”

“如果换成别人,当然不可能。但大明的水师从无到有,都是他一手建起来的。”王崇古叹口气道:“如果我当时知情,肯定不会让他们在海上动手,那不等于把自己送入虎口么”顿一下道:“两个月前,登州卫发现了十几具穿禁军服色的尸首,按照分析,应该是从登州水道那边飘过来的,我让人在水道寻找,果然发现了沉船的痕迹,应该就是其中一艘护航的主力舰。”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登州水道发生过一场海战,结果其中一艘护航的战舰被击沉,大部分士兵被救起来,然后从近海消失。”王崇古道。

“他们能去哪儿呢”“天下之大,可去的地方多了”王崇古摇摇头道:“吕宋,安南,日〗本,朝鲜。这些都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他肯定隐藏行迹,咱们是找不到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郑师爷问道:“道不行,乘桴于海么”“他不是孔夫子那栏,只有一肚子不合时宜的书生。”王崇古道:“他有让天地变色的实力,这次怕是用的金蝉脱壳之计。”“所图为何”

“乡官难捱,徐阁老就是个例子。,王崇古道:“沈江南肯定吸取了徐华亭的教训,不给政敌整治自己的机会,而且躲在暗处,能够使敌人放松警惕,做出许多放肆的事情。”说着微微皱眉道:“这让我想起了左传上“郑伯克段于部,的典故,当今皇上偏狭任性,好大喜功,与共叔段何其相似怕是沈江南要学郑庄公,让他来个多行不义必自毙了。”“啊”郑师爷震惊道:“他好大的胆子,竟把皇上鼻靶子”

“皇帝算什么”王崇古轻蔑道:“不过是我辈看着长大的黄口小

儿尔,难道就因为生在帝王家,便可以肆意胡作非为,几次三番的谋杀有社稷之功的大臣么”

“听东翁这意思,似乎是赞成他的”郑师爷半晌才平复下心情道:“可是他现在向您的外甥下手,下一步,就该对付晋党了”“不一定。”王崇古摇摇头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也肯定冷静下来了,应该会把子维和晋党区分开的。除非他想掀起内战,否则不会跟我们晋党彻底决裂的。晋商和东南商人,有广泛的贸易合作,日异隆和汇联号甚至交叉持股,这都是双方讲和的基础”

“但前提是,要放弃凤磐”郑师爷幽幽道。

王崇古神情一滞,顿一下,逐字逐句的艰难道:“人,必须要为做过的事负责。”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道:“先让凤磐从首辅位上退下来,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九零二章 京察中

转眼到了万历九年正月,一出十五,便是辛巳年的京察了按照规制,京察大计由吏部都察院主持,采取向部院发出访单匿名考察的方式,完成后由内阁票拟去留,或者发还各部院重审议定是否恰当,然后造册奏请待皇帝裁决后,将察疏下发。

京察结束后,言官对留用官员拾遗。因京察而免职的官员,政治生命就此终结,不得叙用。因此不管平日里多么吊儿郎当的官员,到了这种时候,都噤若寒蝉,唯恐成了京察大计的刀下之鬼。

将单个官员的升黜去留汇总起来,便可以勾画出朝中各大势力的角逐起伏。对于这些因为乡谊、利益、政见而聚合起来的集团来说,六年一次的京察,就像是一次大考,既衡量出过去六年他们取得的成果,又决定了未来六年他们所处的位置。所以在京察开始前很久,为了能在大计时占到一点先发优势,各方面已经开始发力了。

辛巳京察也不例外,按例主持这次京察的是吏部尚书王崇古和左都御史海瑞,但实际上,经历了数任强势首辅后,已经形成了阁重部轻的局面。内阁独揽朝政,内外考察一手承担,相权之重前所未有。虽然上任首辅沈默以柔道治理天下,重新与六部商议国家大政,但依然没有改变这种格局。因此一开始,斗争的焦点便集中在内阁。

结果刚在位子上还没坐热的首辅张四维,被彻底搞倒搞臭,在家里休养受伤的身心,没法出来见人。现在内阁由次辅陆树声主政,陆是徐阶的乡党,但经过十几年的风吹雨打,徐党的面貌已经模糊不清,依旧留在朝中的,大部分都投入了沈党的怀抱。陆树声虽然自持身份,一直跟沈默若即若离但这次京察是与魏、诸、唐站在一条战线是毫无疑问的。

在内阁遭到失败,晋党当然不能善罢甘休,张四维挂了,王崇古只能挑起大粱。虽然他希望与沈默讲和,但涉及到在朝廷的生存空间,

还是寸土不能让的。而且这位老天官在党争之外,还有一番夙愿,就是使吏部彻底摆脱内阁的控制,恢复当初首辅、天官并驾齐驱,共领百官的景象。

为了挽回颓势王崇古决心利用京察来削弱沈党的势力,提高吏部的地位。当然他不会像张四维那样,把自己抛到风口浪尖上去,只需要一边敲敲边鼓,便能达到目的,因为与他一同主持京察的,是大名鼎鼎的海瑞海刚峰。有了这柄正气浩然的大明神剑,他可以借秉公澄汰、无所徇si的名义掩藏结党攻汗的事实。

在京察开始之前,王崇古先出招了、

按惯例吏部都察院考察的结果,要经阁臣上奏皇帝。他知道如果仍按京察旧例,势必会因内阁的阻挠,无法达到打击的效果。因此决定直接将察疏上奏皇帝。内阁方面,陆树声等人虽然据理力争,但因为张四维的事儿,万历皇帝恨不得把他们都刨坑埋了呢因此不理睬内阁的抗议,同意了王崇古所奏。

京察开始后,王崇古吸取张四维脆败的教训,认为其中关键在于科道言官被沈党所掌握,内阁诸公幕后操纵科道言官群起攻之,因此能先发制人,处处主动,所以他的目标,便放在剪除言官中的沈党爪牙上。lawen2飞速更新

不巧的是,输了一阵的内阁也同样把保护言官,尤其是科臣,当成了第一要务。

国朝的六科给事中虽然官不过七品,但权力之大耸人听闻可以规谏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各部事务都必须经过其同意才能执行,否则即可驳回,甚至连皇帝的圣旨,若有不当之处,也可封还。也正因为其权力太大,担心科臣凌驾于六部之上,太祖皇帝才会将其品级定在七品按例,都给事中考满九年,可直接按成例可外转从三品参政,看似一步登天,但实则权势大减,因此官场有“官升七级,势减万分,的说法。所以位卑权重的给事中,是绝对不能用品级衡量的,所以六科共五十八名给事中,向来都是寸土必争之地

也正因为给事中如此重要,所以每次京察,这些七品官儿们,都是与部堂大员们一样,向皇帝自陈。但因为票拟制度的存在,内阁只要强硬起来,就可以代替皇帝,决定他们的去留。

是以王崇古出的第二招,便是奏请本次京察,由吏部都察院来考察给事中,而不是按照惯例,交由上裁。如果这一招一旦得逞,那么同时掌握着给事中任命权的吏部,就可以趁机完成六科廊的人员更替,将自己人安排进去,从而扭转一边倒的局面。

事态到了这一步,沈党面临的局面,已经很是危险了。然而内阁诸公,因为和沈默的关系,以与张四维的冲突,已经很难见到皇帝,更别提影响到皇帝的决策了。因此朝野普遍认为,皇帝还是会同意王崇古的奏请,或许明日就会有旨意下达。

这天衙门下班后,吏部左shi郎申时行,却依然在值房〗中办公,直到天色黑下来,才换了便装出门。说起来,这还是他最近十来天,头一次走出吏部的大门。倒不是他跟家里闹矛盾,或者忙得顾不上回家,而是在京察这个节骨眼上,他这个吏部左shi郎只要一进家门,前来拜望的人便络绎不绝。有的人来攀乡谊,有的人来认座主。也有的人来向他讨要墨宝,不过这些都是幌子,这些人的真〗实目的,都是来打听虚实寻求保护的,申时行家的门槛差不多要挤破了。这样过了两天,实在难以招架,他又不能像王崇古那样下逐客令,只能住在衙门不回家,谁要是够胆子,就来吧。

但是今天,有人一封请柬,就把老虎不出洞的申大人给唤了出来。

轿子穿街走巷,来到了丁香胡同的一家官员宅邸前。早有一个人在门口相迎,爽朗笑道:“汝默你怎么磨磨蹭蹭现在”

“总得捱到天黑才好走路。”申时行苦笑道。

“你呀你真是小心过头了,咱们同乡同科的交情,来我家吃顿饭,还需要避人么,请客的正是楚部左shi郎王锡爵,市时行的同乡好友。

“非常时期么”两人说这话,走进府中,来到正厅就坐,因为今天要谈事情,所以王锡爵的家人都回避了,由他亲自把盏,两人一边吃酒一边说话。

“汝默,如此丰盛一桌酒席,就咱们两人吃”看着一桌子酒菜,却只有两套餐具,申时行觉着有些浪费。

“他们倒也想过来。”王锡爵道:“但虑着人多了太扎眼,所以还是咱们单独碰碰吧。”

“”申时行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是那种很内敛的人,就算对着自己的平生至交,也是打一杆子放个屁。

“王崇古绕开了内阁,直接向皇帝报告京察,搞得咱们很被动。

张四维虽然歇菜了,但晋党依旧不容小觑啊,二王以下,还有杨俊民、

王家屏、刘东星、杨一奎这些人,都是三品以上,随时可以执掌一部的大员。”王锡爵道:“要想守住各部院,必先扼守六科廊,这是多少年的经验。”王锡爵早习惯他这蔫样,闷头吃了会儿酒菜,便自顾自开篇道:“要是再让王崇古把六科给事中的审查权也拿了去,晋党可就真要翻身了。”

时行点点头。

“我们必须要让给事中向皇帝自陈,这栏内阁才有机会从中寰转。”王锡爵接着道:“但现在内阁诸公都见不到皇帝了,只有你才能把这件事扳过来”

“我”申时行苦笑道:“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你是皇帝最信任的老师,又是吏部的二把手,于情于理,你说都是最合适了。”王锡爵沉声道:“汝默,老师临走时曾说过,接下来的朝堂,不是看与他同辈的,而是看我们这些后辈,在后辈之中,又看你我”说着自嘲的笑笑道:“但我知道,老师那是在鼓励我,他真正寄予厚望的,是你”

时行摇头道:“老师最欣赏你了。”

“我的性格太倔,脾气太硬,老师确实喜欢这样的人,但能接他衣钵的只有你”王锡爵道:“立峰公他们也是这个态度,这次京察之后,就推你入阁的”

“要是让我带头跟皇上对着干,娄真没那个本事。”申时行却不为所动道:“还是你更合适。”

“这话说得”王锡爵道:“老师在丁忧之前,便有退隐之意,和皇帝对耗下去,对国家对朝廷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正需要你来燮理阴阳,让大明的政治重回正轨。”

“重回正轨”申时行颇为意动,却又缓缓摇头道:“已经回不去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强势的皇帝和强势的官僚集团,永远不可能共存,所以要么大臣软下去,要么皇帝软下去,要么大家耗下去,没有和谐相处的可能。

“不要悲观,皇上年轻气盛,碰几次壁,磨合一下,就会好很多。”王锡爵只能如是说道。

“只能如此了。”申时行长长叹息一声,他不能背叛自己的出身,缓缓点头道:“明天我就进宫”

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第二天,申时行递牌子求见,皇帝果然允许他觑见,君臣一番密谈之后,也不知他向皇帝许诺了什么,竟真让万历改变主意,驳回了王崇古的请求,命按旧例考察给事中。

被申时行坏了好事,王崇古自然大发雷霆,然而申时行深得沈默的真传,唾面自干只是小意思,何况王崇古也没法真把他怎么样。

终于有了反击的阵地,内阁便不慌了,沉下心来和王崇古角力。

正月二十六,京察正式开始,然后

双方发现,唱主角的既不是王崇古,也不是内阁,而是那位沉寂多年的海笔架

海瑞今年六十七岁,却依然眼明耳亮,精神矍锋,战斗力自然不减当年。这些年之所以听不到他的声音,那是因为只要他在都察院一坐,号称无法根治的贪桩枉法、玩忽职守便消失无踪。手下的御史们一个个变成了油盐不进,发条上紧的廉政机器,瞪大眼睛扫视朝廷的每一处角落,誓要把一切不法之徒揪出来就为了能做出成绩,早日外调,脱离苦海。

有海阎王在都察院一天,朝廷的官员就向头上悬着明晃晃的宝剑一下,片刻不敢胡来。这种非人的日子,自然让官员们对他怨念深重,没法从生活作风上攻击海瑞,便把都察院的问题都算在他头上。只要出了一点错,便群起而攻之。然而在沈默无条件的支持下,海瑞一直八风不动,在都察院震慑着天下宵小。

人们都说,万历新政期间政治清明,海瑞和他的都察院,有一大半的功劳。然而海瑞并不满足,在退休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主持一次京察因为都察院只能纠举不法,对于没有犯错的官员,是无能为力的。然而不犯错的官员就是好的么显然不是,那些尸位素餐、得过且过之辈,对朝廷的危害,不亚于贪桩枉法之徒。所以海瑞寄希望于这次京察,将那些混日子的家伙都赶出朝堂去,给积极上进者清出道路。

合衙办公的第一天,王崇古说,访单都收上来了,咱们边看边议吧。海瑞却拿出一份长长的名单道:“这是都察院五年来,对在京官员操行、政绩的记录,参照这个,才更有说服力。

“这么点儿字”王崇古一阵阵头晕,抱着一丝侥幸道。

“这是索引”海瑞道:“王部堂打算先看哪个衙门的我让人用车拉过来。”

“”王崇古提刀砍了他的心都有了。

第九零二章 京察下

有一种力量叫做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尤其是这种力量掌握在海瑞的手中时,一切yin谋鬼蜮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儿。

王崇古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盘外招上,却忽视了盘内,面对海瑞有理有据的考察意见,他根本无从反驳,最终拿出一份二百零七人的罢黜、外调名单,五品以下官员中老疾者三十人、贪酷者十人、罢软者六人、不谨者九十人、浮躁者三十九人、才力不及者三十二人,其中科道中给事中浮躁二人,才力不及者二人,御史浮躁者三人,才力不及者三人,不谨一人其中有沈党,有晋党,也有两党之外者。

虽然榜上沈党人数要多于晋党两倍,但王崇古一点都不满意,因为他最看重的六科廊,只有四人被拿下,其中有沈党背景的只有两人,还有一个是他的mén下。huā了修长城的牛劲儿,才围了个猪圈,让他怎能不心生郁闷

更让他郁闷的是南察。两京京察按例是分开同时进行的,南察由南京吏部尚书陆光祖,南京左都御史孙罐主持,只察出五品以下官员老疾者十人、贪酷者二人、不谨者三十四人,罢软者三人、浮躁者十人、才力不及者十四人,只有北察的三分之一。沈党在东南的经营,令他只能望而兴叹。

然而当四品以上官员的京察结果出来时,王崇古破涕为笑、捧腹大笑,什么叫luàn拳打死老师傅攻守有度、招式绵密的沈党真是碰上克星了。

按例,四品以上高官上疏自陈不职,由皇帝决定去留,但一般都流于形式。倒不是皇帝不想就此立威,而是内阁会为大臣力争,没有他们出票,皇帝就批不了红。但这次万历万历皇帝给出的察疏,却是他们无从反驳的。

因为上面只有三个名字,分别是陆树声、魏学增和唐汝楫陆树声得了个“老疾”魏学增得了个“浮躁”唐汝楫得了个“不谨,。

为别人争理直气壮,为自己争心虚气短,尤其是陆树声、魏学增这样的道〗德之士,登时就变成了扎嘴葫芦,当天便卷铺盖回家了。人家都走了,唐汝楫要是留下就太扎眼了,只好也郁闷的收拾收拾回去了。

很显然,万历是在对张四维事件进行报复,但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就太让人无法接受了。对于文官集团来说,他们最抗拒的就是皇帝越过官僚机构,直接决定大臣的去留,那样会使他们的游戏规则成为儿戏,大家争来争去,也都成了笑话。

手是剩下两位大学士,诸大绶和吕调阳也上书请辞,认为皇帝对现任内阁不满,所以大家该一起滚蛋。六部九卿亦纷纷上书,请求皇帝收回成命,然而万历一概留中,只当他们是百犬吠声。

虽然六科不出所料的封还了察疏,然而三位阁老那么大干部,哪能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于是接连递jiāo辞呈,这时万历皇帝尽显贱人本sè,明明是他让别人颜面扫地,现在却又假惺惺的不接受。

要按唐汝楫的脾气,不接受就算了,俺再回来上班就是,估计能直接把万历气死。然而陆树声和魏学增太要面子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nong得他也没办法,接连上了六七道奏疏。最终万历才“勉为其难,接受,还要在圣旨上说,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几位,没想到你们这么脆弱,

三位阁老一去,再加上半隐退状态的张四维,内阁中只剩下诸大绶和吕调阳两个。按说万历对内阁专权疑虑重重,更不愿为阁臣挟持,是不急着补选的,然而诸大绶为浙江绍兴人,与沈默既是同乡又是同年,但他素来低调中立,有古大臣之风,因此皇帝不认为他是威胁,不过也不可能将国事放心jiāo付。至于吕调阳倒是老实木讷,从不跟领导发生冲突,是皇帝心仪的首辅人选,无奈其年老体衰jing力不济,实在难堪重任。所以在京察结束不久,万历便下诏增补阁臣。

晋党和沈党角逐的重点,立刻转移到谋求己方人选入阁上。王崇古故技重施,命言官以会推南京吏部尚书为教训,建议取消九卿会推的制度。“九卿会推,就是廷推,就像京察分北察南察一样,廷推也分南推北推,南推与北推的程序完全一致,唯一的不同是,南京没有内阁,且推出的人选,需报经北京同意。当时南京吏部尚书会推的六人全部为在江南就职的官员,因此有“吏部不过江,的笑谈。

晋党现在拿南方官员的无法无天说事儿,请求皇帝收回人事大权,其真〗实目的是希望由吏部来推荐入阁的人选,为晋党中人入阁创造条件。为了确保成功,王崇古亲自上阵,上疏力陈九卿会推的弊端,建议将会推之权jiāo还吏部。

然而晋党没能靠这次京察,成功清洗科道的恶果显现出来,言官们群起而攻之,弹劾王崇古“屡屡密揭擅权jiāo通luàn政”“借主威以溲怒”“狠毒放肆无人臣礼”并拿出王崇古与三边旧部往来的书信为证,要求皇帝“徵众正以亨阳德,屏邪佞以廓氛禄,肃军政以防不测,

对于铺天盖地的弹劾,一开始王崇古并不在意,因为万历皇帝已经对危言耸听的弹章免疫了。但当他写给三边旧部的信件被捅出来,王崇古知道,这下要完蛋了。其实与昔日部下书信往来是很正常的,一般也没人会说什么,但你的书信一旦落到仇家手里,就完全可以陷你个“廷臣结jiāo边将,的罪名。

王崇古赶紧上书自辩,说只是一些人情往来,绝没有丝毫不轨之意。万历皇帝又不傻,当然知道言官们这时候炮制出这个罪名,是为了打击王崇古的气焰。但为了自己的江山考虑,他必须对王崇古作出处罚,以杜绝大臣与边将的jiāo通。

起先万历只打算罚傣,并不接受王崇古的辞呈,但言官不肯罢休,继续弹劾王崇古欺君误国,身背弹章六十余疏应当免职,si通边将应当明正典刑面对言官们的步步进bi,最终王崇古闭mén不出,随后迁居到演象所之真武庙,将仆人全部遣散,表明去职的决心。王崇古不再履职,楚部由申时行代掌,取消九卿会推没有了意义。

三月,万历皇帝下诏命吏部仍会同九卿科道会推阁臣,两日后阁臣、九卿于东阁内投票得出孙铤、余有丁、申时行、许国、王锡爵、沈渊、陈恩育、王希烈、汪铿、王家屏的十人名单,随后召六科都给事中和御史入内传示会推名单。

会推十人中,汪铿、沈渊是老资格,希望能最后一搏,完成毕生的夙愿。孙铤、王希烈、陈恩育是中生代申时行、王锡爵、余有丁是嘉靖四十四年的一榜三甲,许国也是这一榜的。王家屏最年轻,乃是隆庆二年进士。可谓老中青三代结合,看起来品种齐全,任君挑选。

然而录除年资、经历的不同,回归这些的官员的本源,又会发现一个骇人的事实:孙铤,浙江绍兴人:汪铿,浙江宁bo人:余有丁浙江宁bo人:申时行,南直苏州人:王锡爵,南直苏州人:陈恩育,福建福州人。王希烈,江西人南昌人只有山东的沈渊和山西的王家屏没有东南背景。

八比二,这也是广义上的东南帮,与晋党之间的实力对比。

会推的名单出来后晋党不干了。因为名单是廷推投票得出,他们无法质疑,所以他们把希望放在最后一关一由皇帝十选五上。他们指出申时行、王锡爵、余有丁、许国是同榜进士,孙铤、汪铿、余有丁又是同乡。

如界让这些人同时入阁,加上原先就在内阁的诸大绶一定会形成可怕的朋党甚至有人在奏疏中,直截了当的给名单中的八人,冠以“沈党,的头衔。

这番攻击正中了万历皇帝的痛处,最终圈定了陈恩育、王希烈、沈渊、王家屏、申时行的五人阁员名单。

四月,张四维、王崇古,在总共上了六十道辞呈后相继获得了批准,两人黯然下野,为这场持续半年之久的ji烈党争画下了句号。

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战后盘点东南帮损失了陆树声、魏学增、唐汝楫三大阁老,廷推入阁的人数也被皇帝压到最低丧失了在内阁的压倒xing优势。聊以自蔚的是,依然保住了科道阵地,并且随后得到了王崇古空下的吏部尚书南京吏部尚书陆光祖北调掌铃,至少短时间内,杜绝了再一次党争的可能xing。应该算是个盈亏持平之局。

对于挑起这场大战的晋党来说,就是不可承受之痛。他们原本企图借助万历皇帝的支持,趁东南帮群龙无首之际,对其完成超越。谁知东南帮早有准备,严阵以待,在皇帝完全拉偏架的情况下,表现出极高的斗争水准,最终以惨烈的兑子结束了这场斗争。可以说,这个局面是晋党最不愿看到的了,因为他们在朝堂的实力,远远不如东南雄厚,东南有充足的人才库,打得起消耗战。他们却因为教育基础的问题,人才比较单薄,杨博、葛守礼去后,就指望着王崇古和张四维挑大粱,新一辈的王家屏、杨俊民等人始终还是稚nèn了。两人全都折在这一场,对晋党的打击是致命的,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晋党是别想再出头了。

看起来唯一得利的,只有万历皇帝,他置身事外,在深宫中坐看大臣拼得你死我活,并且成功的杯葛了让他喘不过气的强势内阁因为王希烈、陈恩育只能算是沈党的边缘人物,诸大绶、申时行又非强势之徒,所以东南失去了对内阁的绝对控制。虽然张四维走了,但还王家屏、吕调阳这样的保皇党,万历皇帝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说的话,被内阁当成耳旁风了。

但万历不会因此而知足,他已经对大臣彻底失望,知道哪怕是张四维这样的铁杆保皇党,都有他自己的打算,一旦让其掌握了大权,一样会限制皇权。还是得用自己人才放心、

几位大学士履新当日,他的中旨便到了内阁,命令拣选内臣三千七百人应用,引起了朝野的轩然o。

因为沈默一丁忧,万历便诏令司礼监,会同礼部招收内臣三千五百人,当时考虑到万历年间还未曾增加过宫人,礼部便题覆永不为例。

谁知道刚过了半年,竟又要增加内监人数。礼科给事中李天植封还了中旨,疏请收回成命,散此党羽。万历不为所动,以报闻了之。

因为向来是内廷能chā手外廷的事儿,外廷却管不了内廷。内监队伍扩大,内廷的权势便可扩张,他们当然愿意,也不怕礼部不帮着招人,天下等着当太监的人海了去了您还别不信,后世一提太监宦官,好像是在骂人似的,但在有太监的年代,这些阉人们可是吃财政饭的,就算不是不是公务员,也算事业编。能hun进太监队伍,至少这辈子衣食无忧了,而且要是hun得好,hun成个管事牌子,不仅吃香的喝辣的,连全家都跟着风光。要是老天帮忙,不小心hun进司礼监、御马监、东厂之类的权力机关,那么恭喜了,就不只是出人头地那么简单了,能跟那些进士出身的官老爷分庭抗礼

所以大批市井无赖、失业农民、游手好闲之徒,都将净身入宫视为出路,以至于朝廷不得不三令五申,严禁民间自行阉割而万历皇帝在杖毙了原司礼监掌印李全之后,将其同党张大受、周海、何忠等八人,贬为最低级的小火者,司香孝陵,把陪伴自己长大的客用、孙海等人扶上要职,从而清除了内廷对自己掣肘的势力,摆脱了以往那种言行受拘束、监督的窘况。内廷一意于承旨办事,无不合心顺意,万历也就把皇权的砝码完全偏向于内廷。

第九零三章 南风 上

为了不让内心被巨大的负罪感击垮,沈默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首发在处理完si人事务仅仅几天后,他便开始了对吕宋的调研。他不想看任何官方的数据,他只想自己去看去了解,华人在吕宋的生存状况如何,发展前景怎样。吕宋到底能不能并入王化,真正成为中华的一部分。因此他拒绝了沈京和郑若曾的陪同,只雇了几个土生土长的华人向导。要不是担心遭到土著的袭击,他甚至连卫队都不打算带。

南洋的冬天也很温暖,风一阵阵从车窗外扑面而来,一点也不觉得冷。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郁葱葱的雨林,那些叫不上名字的热带植物和花草成片成片地从车旁向后退去,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几个月来压抑的心情,此时终于稍稍感到轻松了一点。

这是他第一次踏足这片热土,之前虽然许多人听人讲述过这里,但只有亲自来到见到,才会体会到这里的神奇车过之处,他发现星星点点的种植园之外,尽是依然处于原始状态下的大片大片的广袤土地,一望无际,好像永远也开发不完。而且哪怕是深冬季节,依旧郁郁葱葱,水丰土肥,令人垂涎yu滴。

为他做向导的陈老栓,是一个来吕宋四十多年的老移民,如今年纪大了,日子也好了,儿女们让他在家享清福,但老人家身板还硬朗着,静极思动,听有内地来的大官人要找向导,便不顾家人反对报了名。沈默也特别需要这样经历过历史变迁,见识极为丰富的老人来提纲挈领,在简单交谈后,他便欣然拍板,就用这位老人家了。

见沈默注目于窗外的土地时,从福建贫瘠的山地出来的陈老栓,理解的笑了。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里肥沃的土地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有点不知所措,实在想不明白这无边无际的肥沃土地,为什么就没有人去开垦去耕作呢多可惜呀

在国内时,农民们苦苦干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还得不到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而且还有繁重的赋税,逼得人没有活路。而这里的土地到底怎么啦真的就那么贱,那么不值钱吗是这里的农民不愿意去耕作,还是南洋的官府不让农民去开发初到吕宋的陈老栓充满了疑惑哦不,当时还不是老栓,人们都叫他陈大栓。

但是不管怎么,那一刻,身为农民的陈大栓心情无比ji动,简直不亚于书人金榜题名时的兴奋他以一个农民的纯朴和精明在心里想着,要是能够在这里开发,然后种上水稻,或者一些桑树、烟草之类的该有多好,用不了多少年,他就会成为一个大地主大庄园主了。

回到家里,他把这个兴奋的消息告诉给了妻子,并了自己的打算,他他不打算再在码头讨生活了他和他的家人,之所以能先于官方来到吕宋,是托了大航海时代的福。四十年前,从泉州到美洲的航线便已通航,巨大的海船从泉州出发,会行驶到吕宋的马尼拉港,作一番休整后,再进入令人绝望的美洲航线。

当时福建闹倭寇,官府为了募兵,大肆向富户加派,富户再转嫁,最终把陈大栓一家逼到了破产,眼看着家无恒产、妻儿待哺。他一狠心,把三间茅屋卖了二两银子,孝敬给走船的同乡,在海船的货仓中,得到了一处容身之地。他不愿再回忆海上的经历,因为他的女儿死在途中,儿子也险些丢了命。

到了吕宋之后,陈大栓便在码头上给人抗包养活妻儿,但这种活又苦又累还挣不着钱,后来听不少人靠种地发了财,成了大地主。他便也动了心,跑到城外一看,果然有成片的种植园存在,但更有大片大片的荒地无人耕种。回去就决定,不再给人扛包了,要带全家人到城外安营扎寨搞开荒去。

起先他老婆还担心,这里毕竟是人家吕宋国的土地,能让个外国人随便开荒可是陈大栓已经坠入了他的地主梦中,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也在那荒废着,不开荒不一样在那长野草吗

话虽这样,他心里其实也一点没有数,心里想也许老婆的对,要是吕宋国同意让人随便开发,怎么可能让那么多肥沃的土地,长期荒废在那长野草呢,还不早让人给抢光了

后来他才知道,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吕宋国土地广袤,人口却十分稀少,比起国内来,不论是经济或是文化,仍然都非常落后,还处于一种原始的状态。

看到汉人通过开荒,不断扩大种植面积,产出越来越多的粮食、烟草、生丝、棉花这些珍贵的农产品,都可以在马尼拉的港口卖个好价钱获得越来越多的财富后,吕宋国王也是想尽办法,逼着子民去开荒种地,然而热带雨林为这里带来了充足地食物,当地的土著每天不须劳作,只要在山林里去采摘就可以了。因此,土著们想不明白,汉人干嘛那么自虐,明明有吃有喝,干嘛还要没白没黑的开荒种田,哪有躺在树荫下睡觉来得惬意

对自己的子民无可奈何,吕宋国王只好规定,任何人都可以无偿得到吕宋的土地,并自行开发的土地,当然每年要缴纳一定量的赋税。得知这个消息后,陈大栓不仅没有为要缴税而发愁,反而欣喜若狂,因为对收税就代表合法拥有土地

对视土地为生命的农民来,土地是农民的根本和生命,农民只要有了土地,就有了一切陈大栓万万没想到,当初在家时他丢了土地,不得不背井离乡,现在他却又能把土地给找回来了,而且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就怕种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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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开拓者的生活,总是要和着血泪的。筚路蓝缕、开荒拓土的辛苦自不消,还要面临当地土著的sāo扰和威胁。对于那些土著来,凡是大地上所长、天空下所生的,便都是他们的食物来源,而且汉人种出来的庄稼和水果,显然要比野生的好吃许多倍。

所以当陈大栓全家经过辛苦劳作,终于田间稻穗金黄,枝头累累硕果时,那些皮肤黝黑、身材矮,衣不遮体的猴子似的土人,便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大摇大摆的来到田间地头,毫不客气的采摘收割。

在陈大栓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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