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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希经不住疲倦的侵袭,昏昏沉沉地坠入梦乡。
尼尔斯一夜没睡,在这种地方,两个人中总要醒着一个放哨,这个人自然是他。
他是男人,他肩负重责,义不容辞。
夜,并不漫长,到破晓也就短短的四个小时,不过两百多分钟。眨眼即逝。
目光落在她脸上,素颜,但气场依然在,还是女神,还是高高在上。
他撩开她的头发,乘机将手指在她眉眼间划动,描绘出她脸部的轮廓,眼底流露出一丝温柔。
她说,这是她最丑的时候,因为没有化妆。
但是,他却觉得是她最美的时候,因为没有伪装。
她的妆容,是她的面具,越是精致,越是假。
他将她的千纸鹤拆了,上头是她的地址,中英文都有,还附带着电话号码。他扫了一眼,也只需要一眼。
阿富汗是他们的交点,之后,也许就是背道而驰。他会去找她么?
心里的答案很明确,是否定的。
她要的是一个满足*的男人,可以是任何人,只要合她眼缘。
他要的却是一个填满心的女人,不可能是任何人,必须相爱交心。
两个世界的人,走不到一起,没有将来。
他将写着地址的纸片揉成团,扔进了烟灰缸,和烟头一起。
过了一会儿,天开始破晓。
尼尔斯推醒樊希。
她头一沉,一下子惊醒,睁着一双黑眼,带着一丝迷茫。
“喊你看日出。”
“……”
她无语,闭上眼继续睡。
尼尔斯再度将她喊醒。
樊希暴躁地扯了下头发,怒道,“你到底想干嘛?”
他脸上依然淡定,“沙漠中的日出,恢弘壮观,一辈子,也许只能瞧见一次。”
樊希还没完全清醒,没力气和他争辩,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塞在嘴里,吧嗒一声,点亮。
抽了一口,才找回些精神,抬头望向远方。
第一丝光芒已经破开黑夜的重围,慢慢地展露锋芒,大地万物开始苏醒。
樊希又抽了一口,目光四下游移,突然就瞧见了自己的纸鹤,下场悲惨地躺在烟灰缸里。她皱了下眉头,用两根手指夹起这团被揉皱的纸片,狐疑地道,“为什么扔了?”
尼尔斯面不改色,“不需要。”
她心一跳,无法掩饰眼底的阴鸷,“为什么?”
“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车里骤然安静了下去,似乎连温度也降低了几度。
这不识抬举的臭男人!
她樊希是什么人?人们心中的女神!就是她放个屁,都是香的,都会有人来抢。可他却满不在乎。他越是不在乎,她就越是要他在乎。
樊希眯了下双眼,深吸一口气,勉强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冷冷地道,“尼尔斯,你故意的吧。玩得一手欲情故纵。”
尼尔斯扬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让她自己去猜。
将烟蒂碾灭,她没再说话。
沉默中,太阳露出了它的万丈光芒,照亮整个沙漠。天地间,被镀上了一层鲜艳的色彩,每一厘米的阳光都带来了不同的光影效果,确实美丽。
樊希将注意力转到车外的地平线上,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全神贯注,仿佛在朝拜什么神圣的景物。
随着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沙漠变成了金红色,在它的光芒下,显得寂静而孤凄。
她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转动车钥匙,一下踩住了油门。瞬间将朝阳下的沙漠甩在了身后。
***
回程的路十分安静,什么也没发生。
车开进基地,刚停稳,马克就冲了出来。一手一个熊抱,将两人一把勾住,叫道,“我刚向上头申请了救援,准备去找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樊希被他掐得透不过气,伸出手指,在他腰间重重地戳了一下。
马克怕痒,立即松手,嗷嗷叫了起来,“fancy,你干嘛?”
她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马克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着尼尔斯的汗衫,光着一双腿。每走一步,都风光无限,惹得早锻炼的兵蛋子眼睛发直,头脑发晕。再转头一看,马克更加震惊,头儿的状况也没好去哪里,就上身一件上衣,下面一条内裤,同样的大腿光溜溜。
内啥。
昨晚……樊希终于把头儿给睡了???
这消息太劲爆,他有点消化不良,结结巴巴地一个劲儿地问,“你,你和fancy,你们俩……你们俩是不是?”
尼尔斯严厉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别乱想。”
“那你的裤子呢?裤子去哪儿了?”
“在车里。昨天我掉进了流沙,樊希将衣服绑起来,连成条,才把我从流沙中拖出来。”
马克看了眼车子,忍不住追问,“你俩真的没有那个?”
“没有。”斩钉截铁……的谎言。
马克松了口气,同时又摇头,“可惜了。”
尼尔斯没空理他的胡说八道,大步朝自己的宿舍走去,见状,马克忙紧跟其后。
“所有人都撤回来了?”
马克道,“撤回来了。”
尼尔斯问,“伤亡如何?”
“村长和他带来的人,伤亡惨重,没死的人,都暂时转移到了我们的战地医院。这几天,弗朗克又得忙了。”
“过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具体向我报告一下。”
马克敬了个军礼,“是。”
尼尔斯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衣袋里似乎有什么。
他心一动,掏出来看了眼。
黑色的……蕾丝花边。
马克见他脸上风云变色,便好奇,“什么东西?”
他又塞回去,平静地道,“没什么。”
马克不折不挠,心中好奇爆棚,“我怎么觉得是女人的内裤?”
“马克。”
“什么?”
“你这眼神不行,得去配眼镜了。”
“……”
尼尔斯回到自己的宿舍,把门关上后,才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
是樊希身上被他撕烂的内裤,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塞进了他的口袋。
***
看见樊希回来,南雁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拉住她的手问,“fancy,你没事吧?你一夜未归,我去找马克,可是他说要天亮才能出动。我急死了。”
樊希性子冷,对于南雁的关切,没有多大反应。甩掉她的手,道,“我没事,你多虑了。”
南雁左右瞧了瞧,确定她没事,这才松口气。担忧下头,好奇上头,她问,“你昨天是和尼尔斯在一起吗?”
樊希点头。
换下他的汗衫,找了件干净的衣服出来换上,一转身,见南雁还在身后看自己,便问,“你是怎么脱身的?”
想到昨天那起爆炸,南雁就余惊未定,拍了拍胸脯道,“幸亏我跟着马克,才逃过一劫。”
樊希扬眉,“你怎么会跟着马克?”
“他来叫我吃东西。”
樊希想了想当时的情景,估计马克喊不来她,就去找南雁。
“爆炸之后,你们怎么撤退的?”
“没有立即撤退,当时有人偷袭,于是双方大大开火。我很怕,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所以具体怎么回事,并不清楚。后来,枪声停了,马克过来拽着我上了车子,我一路都浑浑噩噩的,自己怎么回来都不知道。”
樊希点头,“那弗朗克呢?”
“我不知道,昨天回来后,就没见到过他。”
樊希捏了捏鼻梁骨,道,“我很累,想睡一觉,你能让我单独静一静么?”
闻言,南雁立即应声,“你好好休息。我去饭厅,中午再回来。”
“谢谢。”
等她走后,樊希爬上了床。
也确实累了,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想。
***
这次爆炸事件,连带村长在内,一共死了六个,重伤九个,轻伤七个。
现场很可怖,尸体血肉模糊的一团,有的只剩下了一些残肢。听到消息,家属前来认领。死的都是壮丁,家里的脊梁骨倒了,只剩下老弱妇孺,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一时间哭声震天。
战地医院接受一批伤员,人满为患,为了确保基地的安全,只好将伤病员暂时转到村庄里的诊所,同时派遣了一部分的军医护士过去。
人多眼杂容易乱,尼尔斯向上级领导报告后,出动了十多辆装甲车来增援。于是,设置关口、重兵把守,诊所一下成了要地。
爆炸发生的时候,尼尔斯不在现场,但他需要了解事情的始末,便让马克向他报告。
马克道,“前后一共两次爆炸。第一次爆炸在男生教室,我们听到动静后,立即冲出去查看情况。等我们走出屋子后,第二次爆炸随即响起。”
“前后相隔多久?”
“大概也就五分钟左右。”
“贾米尔他们在做什么?”
“吃饭。当时他们有人想出去看,但被我拦住了,谁知第二次爆炸就把他们给炸了。”
尼尔斯不语。
马克问,“怎么了?”
“一直以来,恐怖分子偷袭的目标是我们。一个德国士兵100美金,而我们这里至少十个人,如果全炸死,作案者可以分到上千美金,这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经他这么一提醒,马克也觉得奇怪。
“但对方却设了个圈,把我们引出去,说明他不在乎钱,而且目标非常明晰,就是这些阿富汗人。”
马克忍不住叫道,“这不符合逻辑啊。他们为什么要去炸这些可怜的村民,他们几乎一无所有。”
尼尔斯抽了口烟,目光有些犀利,“并非一无所有。他们有一块罂粟地。”
一块罂粟地,那背后代表了多少利润,不言而喻。
马克顿时恍然,“贾米尔和我们合作后,答应交出这块罂粟地,塔利班受到了威胁,所以想要杀一儆百!”
他点头,“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不希望组织起本地军警队,这会造成更大的威胁。”
马克击了下掌,道,“好家伙,所以干脆将人炸死,一死百了。”
尼尔斯道,“这不是重点。重点还是在,为什么对方明明可以将我们一网打尽,让我们蒙受更大损失,却反而有的放矢地绕开了我们。”
马克想不出个所以然,便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尼尔斯道,“那人一定对我们非常了解,甚至可能就在我们之间。他知道炸弹安装在哪里,也知道引爆方法,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当时就在屋里,想跑出去却又不想让人起疑,所以先引爆了第一个。等大家注意力分散后,再去引爆第二个。二是,德国士兵里有他不想动的人,所以他只能选择完成一半任务。但不管是哪个解释,他都是……内鬼。”
马克吓一跳,不可思议地低叫,“内鬼?”
尼尔斯不假思索地点头。
他忍不住问,“是谁?”
尼尔斯沉默,在没找到证据前,不想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