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木偶
黑夜之中，惨白的路灯不断闪烁。
在一个光芒不能照耀的阴暗角落，隐约有一道身影蜷缩在一起。
“咯吱……”
“咯吱……”
……
突兀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那人先是浑身一颤，随后猛地抬起涕泗横流的惊恐脸庞。
他望着不过手臂大小的木偶人，双眼瞪大如铜铃，眼眶鲜红几欲渗出鲜血。
木偶人呆滞的行走着，方才的古怪声音赫然是它关节摩擦发出的。它就这样朝着男子缓缓走去，走出了光亮，踏入黑暗。
随后，
“啊！！！”
——
“昨天晚上咱们白集市又发生了一起命案，同学们尽量早点回去，在犯人抓到之前，晚上就不要出去玩了。”
随着班主任最后一句叮嘱，高三一班瞬间喧闹了起来。
下课铃响，该回家的收拾书包，该去社团的整理器械，总之，基本没人将班主任的话放在心上。
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见此倒也并不在意。学校的例行通知而已，至于学生听不听、做不做，就和学校没什么关系了。
很快，班级中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江言，我先回去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对着靠在窗边、苦读深思的另一人说道。
“嗯好，你路上小心点。”
名为江言的男生连头都没抬，随意说了一句。如果仔细点能够发现，他撑着脑袋的左手手腕，似乎缠着一层洁白的纱布。
他今天早上是被痛醒的，湿润粘稠的感觉遍布冰冷的手臂，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左手手腕不知为何被划开了。
不过索性伤口不深，在他被痛醒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鲜血再流出了。所以他也就到医院随便看了一下，然后裹了一层纱布就当作无事发生。
眼镜男生摇了摇头，顿时感觉自愧不如。
不愧是年级第一，最少这股认真劲是自己所没有的。但转念一想，他又有些不服。
我是年级第二啊……
傍晚六点，班级里只剩下了江言一人。
许是累了，他用左手揉了揉脖子，扬起脑袋转了几圈，发出咔嚓的轻响。
“都已经这个点了啊。”江言盯着黑板上的时钟，轻轻叹了口气。
扬起的嘴角带着些满足。
今天多做了八套卷子，还不错。哼着小曲，他也准备收拾书包回家。
只是在他弯腰的一瞬间，余光似乎瞥到了一抹黑红相间的小身影。只不过等他迅速扭头望过去的时候，余光所见又似乎是错觉。
那里什么都没有。
“奇怪。”
江言紧闭双眼，直到眼睛发涩的感觉稍稍有所缓解后才重新睁开。
一个诡异至极的呆滞木偶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
江言呼吸一滞，憋在胸口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卧……槽……！”
“哈哈哈！被吓到了吧！”
木偶突然被拿开，一名少女没心没肺的咧开嘴角笑着。少女手中把玩着木偶，水汪汪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煞是好看。
但饶是如此，江言恨不得将少女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人吓人吓死人，这句话说得一点错没有。
“你又来？”江言紧绷的心神缓缓松开，面露怨恨的望着她。
少女名为尹田铃，因为喜欢捉弄人在高三一班、乃至学校都极其有名。因为她常常不分场合、不计后果的设计一些极其过分的事情，所以大多数人在遇见她的时候都绕着走。
江言也不例外，只不过事发突然，让他没来得及而已。
心中带着不满和后怕，江言背上书包从尹田铃身边走过。
“你知道吗？”
背后传来尹田铃阴恻恻的声音，
“最近白集市闹得沸沸扬扬的杀人案，据说是恶魔所为哦。”
江言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来。
“你的脸色好可怕哦！”尹田铃用拿着木偶的右手指着江言，姣好的面容带着还未褪去的笑意，“我也就道听途说的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有些事，是不能开玩笑的。”江言表情阴暗。
“好啦好啦，对不起啦！”
尹田铃做事干脆果断，所以在面对自己的错误时也能很直截了当的认错。但，知错不一定能改。
就像很多立志减肥的人一样，明知不能多吃，明知那是条错误的道路，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迈了过去。
唯美食不可负也。所以对于尹田铃来说就是，唯作死不可违也。
天知道她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江言也并没有抓着一点不放，很快尹风铃眼中就失去了他的背影。
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喧嚣的街道。
江言如往常一般坐在12路公交车上，头贴着窗户，怀抱书包两眼放空。
他食指轻轻搭在纱布上，脑海中还在回想着方才尹田铃所说的话。
恶魔……
“小伙子，能给老头子我让个座吗？”
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江言的发愣。下意识地，他说了声抱歉就准备起身。
然而等到他将视线移到那人身上时，脸上却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
对方看起来年级并不大，甚至可能比自己还小。
就这，还要自己让位子？
“这周围不是还有位置吗？为什么要我让？”
江言目光扫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这个位置之外还有三四个座位。
对方笑容诡异，就像是被石蜡定格住一般。漆黑的双眼不见丝毫神采，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江言。
“因为你，坐到我的手了。”
暮然间，对方的右手掉落，砸在车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江言瞳孔瞬间扩散，心脏几乎骤停。
什么情况！！？
他从未见识过这种场景，惊骇几乎填满了他的胸口。只是发软的身体不知从何处涌出了一股力量，使他猛地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诡异男孩。
“司机！停车！”
江言赶忙跑到前门，焦急道。
“还没到站呢。”
司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声音平静。
“有恶魔啊！”江言一把抓住司机的肩膀。
“啊？”司机踩下刹车，12路公交发出“吱——”的一声长鸣。
“你说恶魔？”
司机扭过来的脸庞，与方才的诡异男孩一般无二！
这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江言脑子几乎乱成了一团浆糊。顾不得多想，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他便立马冲下公交，挤进了人群。
“恶魔？”司机看着后视镜之中的倒影，愣了愣。随后诡异的笑容愈发可怕。
——
江言疯狂的奔跑着，书包不知什么时候被他丢了，剧烈起伏的胸口使得他呼吸如同破烂的风箱一般。
“哈……”汗水顺着脸颊滴下，江言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钻进了一个小巷中。
落日的余晖在他奔跑的途中悄然消逝，街边的路灯亮起，昏黄却能带来一丝暖意。
“嘁嘁嘁。”一道机械般诡异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江言先是一惊，随后伸出右手猛地越过左边肩膀抓住一个坚硬的东西。
不大，就像是一个木偶。
江言没力气了。但在绝境之时，恐慌之时，人类总能爆发出另一股力量。
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
这股力量差点让江言把自己的右手甩了出去，在东西砸到地上破碎之时，他终于看清了。
那是个黑红相间的木偶。
“这是……什么？”江言汗水流淌，喃喃自语道。
小巷之外的路灯滋滋的响着。
“嘁哈哈……”木偶的头突然发出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哈哈哈哈……！”
“抓住你了哦！”
破碎的木偶在江言的视线中一点点重新组装到一起，完全无视了这个世界应有的规则。呆滞的面孔，毫无节奏感的下巴不断击打着脸颊。
江言眉头紧皱，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着。牙一咬，心一横，一个箭步直接冲到了木偶身前。
抬起右脚狠狠一踩，跺到脚发麻。
“我让你笑！我让你笑！？”江言将木偶踩得粉碎，恶狠狠怒骂道。
明明诡异至极的木偶似乎完全没有抵抗，之前的一切就像是江言的幻觉一般。
世界似乎都安静了，小巷中只剩下江言气喘吁吁的喘息声。
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后。
早已走出小巷的江言恢复了一些体力，影子一会儿被拉伸，一会儿又被压缩。
但他还是频频回头望去，脸上满是不安。
“应该没事了吧？”
江言迈出的脚步却在话语落下的一瞬间定格在半空中，任他怎样努力都无法踩下。
影子之中，似乎多了一个不属于江言的东西，正在拉扯着他小腿。
那个身形，赫然便是木偶！
哧！哧！哧！
木偶从江言影子中走出，身形激增，三次变化之后身体几乎是江言的三倍。
一个坚硬带着木香的手掌，缓慢却迅速的抓住了江言。就像是傍晚尹风铃抓着木偶一般。
现在身份互换。
“咳哼！”江言闷哼一声，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
这就是都市传说，白集市的杀人木偶。
江言心中绝望，他望着木偶巨大的脸庞，望着那无声漆黑的双眼，脑海中似乎走马观灯一般。
最终记忆定格在了那被鲜血染红的房间。
我不想死……江言闭上眼睛，双腿无力的垂下，最后的一丝挣扎在此时毫无意义。
生命的流逝，令他倍感寒冷。
“是你，呼唤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