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城头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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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缕晨光落在卫城城墙上时，卫城里的人们大都处于休息之中。</p>
昨天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一场无比惨烈的恐怖体验，但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在悲愤之余，心中也有着些许自豪。</p>
在如此恐怖的劣势下，他们依然可以守住卫城一整天，抗住他们两波攻势，更是在最后逼得他们不得不撤退，若是将来老了，解甲归田，或许可以给晚辈们讲讲在卫城时自己的光辉事迹。</p>
在这一点上，修行者与普通士兵都是一样，纵然身心疲累至极，也都在对着即将升起的朝阳有意无意的露出一抹微笑。</p>
他们暂时赢了这一仗，打出了人界应该有的威风，如何能不欣喜？</p>
卫盛京坐在卫城的城楼上，眺望着朝阳升起时的城外光景。</p>
昨日夜间的卫城保卫战中，他拖着疲累至极的身躯勉强自敌阵中脱出，而与他一同冲下的武宗修行者，此时却已经只有二十余人。</p>
他很清楚现在卫城的防卫能力已经被消耗到了何种程度，除了武宗修行者的重大损失之外，用来组成五行八卦阵的二千军士此时已经折损接近一半，活下来的也已经几乎没有力气再次提刀；包括地龙门门主在内的法宗修行者们也大都消耗过大，不得不退至后方暂时修养；城头上的弩炮早在昨日白天便已打空，晚上更是耗尽了卫城储备的所有箭矢。</p>
反观万妖盟那处，虽然两次进攻，妖族尸体已经在卫城之前堆积出了好几座大山，按照他的估算，他们消灭了至少两万妖族士兵，但问题在于，他们还有三万大军，而他们之中的修行者的质量与数目，依旧要压过他们一头。</p>
昨日明道及时赶到，以墨剑力挫妖族军队，勉强的将卫城从失守的边缘拉了回来，但也仅仅只是给卫城吊了一口命而已。</p>
所以他才会在这里看着朝阳升起，而不是在城主府中休息养伤。</p>
与他同样看着朝阳的，还有明道，这一整晚，他都没有从城楼上下来过。</p>
在卫盛京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卫盛京，二人都是嘴唇微张，察觉到对方的动作之后，也都将话给重新咽了回去。</p>
半晌之后，明道方才先行开口：“笙……师妹怎么样了？”</p>
“城主府的大夫看过，只是需要休息，没有大碍。”卫盛京遥望远方，道，“这些年，多谢你照顾笙儿。”</p>
明道浑然没有想到卫盛京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种家长里短的话语，本来就在纠结称呼的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露出一抹笑容，道：“这是我应该做的。”</p>
他思索了片刻，微笑道：“虽然有些不合时宜，我还是想问问，你怎么看出来的？”</p>
关于女人的话题一向是极能引起男人兴趣的，尤其是在卫城这等边关重镇，那些士兵们私底下就曾经谈论过卫笙的容貌与气质，只是卫笙刚刚来到卫城之时，这些谈论中有着几分调笑意味，而当卫笙向整座卫城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后，那些调笑便成了调侃。</p>
卫盛京的结发妻子与续弦都早已离世，尚云间早年因变故与剑仙尚青天相遇，进入无岸剑峰，与卫家再无情分，在当年那间事后更是几乎从不再踏入卫城境内，次子卫青竹已经熟悉了城主事务许久，万一他有什么不测，卫城的将来就将由他担起，只是终究还是嫩了些，这次这等大场面，他就没让他参战，而是让他负责城中事务。卫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在那件事后也与他有了些许隔阂，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她，现在她好不容易回到了卫城，虽然只是为了前来抵御万妖盟的军队，于是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将她在战场之上保护好。</p>
最终，他还是没能做到，但有一个人替他将卫笙保护住了。</p>
对于明道，卫盛京第一眼的观感就很好，不仅因为他替卫城解了燃眉之急，更因为他身上的那种洒脱的气质，与当年一剑而来，在城主府中大闹一场的尚云间十分相似。</p>
“你看笙儿的眼神，一看就明白了。”卫盛京自得一笑，似乎看透明道的心思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当年我也是这样，当年一门心思都扑在她娘亲身上，险些便要离了这卫城，与她浪迹天下。”</p>
卫盛京叹了一口气，黯然道：“但我最后做错了事，伤了他娘的心，也让萧……云间险些死去，如果没有尚剑仙……唉。”</p>
卫盛京闭上眼睛，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懊悔神情，半晌后睁开眼，盯着明道道：“明七先生，若我请你一辈子照顾笙儿，你可愿意？”</p>
明道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城主放心，很久以前我就对自己发过誓，我会永远守护好她。”</p>
明道虽师承墨梅山庄，但在其修行途中给予他影响最多的，还是尚云间，而当卫笙加入墨梅山庄之后，他便因为尚云间的关系，一直对她照顾有加，陪伴她从墨梅山庄那个青涩怕羞的小师妹成为现在天下闻名的卫八先生。</p>
他陪她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真的很想一直，一直陪她走下去。</p>
卫盛京听到这个回答，满意的笑出了声，将腰间的一袋子酒抛向明道：“边塞的酒比较烈，试试？”</p>
明道接过酒袋，笑道：“城主相邀，晚辈自然奉陪。”</p>
说完，他打开瓶塞，饮下一口酒，终究是被辣的咳出了声。</p>
卫盛京依然在畅快的笑，不知是看到了墨梅山庄明七先生的窘态，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旋即板起脸道：“还叫我城主？”</p>
明道此时已经缓过劲来，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手中酒袋，笑道：“现在叫岳父大人，可有些早。”</p>
卫盛京从腰间再取出一袋子酒，仰头一口饮尽其中烈酒，大笑道：“你小子叫的这么熟练，还在这里装什么纯良？”</p>
言到此处，两名都不年轻的男子相视大笑，彼此间的距离也近了许多。</p>
两人就这么在城头上对饮大笑，笑声回荡在卫城周边的风沙之中。</p>
半晌之后，卫盛京盯着明道的眼睛，道：“答应我一件事。”</p>
明道此时已经脸现醉意，眼瞳却是明亮，道：“岳父大人但说无妨。”</p>
“城破之后，你带笙儿离开这里，她虽然在这里出生，但不应该将自己搭在这里，你与她的路……都还很长。”</p>
“那么你呢？”</p>
卫盛京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豪迈笑道：“我是这卫城的城主，本就该与这座城共存亡，我活了六十多岁，早就已经够本了。”</p>
明道低下头，片刻后道：“我们会与这座城市一同战到最后。”</p>
卫盛京闻言变色，怒道：“你小子再说一遍！”</p>
明道摇头道：“我了解她的性子，她会来到这里，就是存着与卫城共存亡的念头，她的心中，一直都没有忘了卫城，还有卫家。”</p>
“她做出了她的选择，我也会遵从我的选择。”</p>
卫盛京紧盯着他的面容，郑重道：“你真的不后悔？”</p>
明道笑道：“人生在世，总要做些惊世骇俗的大事。”</p>
卫盛京叹了一口气，旋即大笑道：“罢罢罢，咱们再饮几杯，卫城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好的景致，这大漠烽烟，也是不错的下酒菜。”</p>
明道举起已经空了的酒袋，笑道：“理当如此。”</p>
他们的目光此时都已在卫城以外。</p>
万妖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发动攻势，到了那时，卫城的一切都会结束。</p>
在这之前，朝阳依旧照常升起，卫城，也依旧会死守到最后一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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