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中州为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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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牙固然是个强大的人物，但他再强，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京城之前那些圣阁的修行者，便是死在人族的团结之下。”</p>
邱逢春语气平淡，在棋盘上再落一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有句老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又如何保证，他没有自己的想法？”</p>
北冥修此时的神情已是一片平静，完全没了刚刚谈笑自若时的欠揍样子，听到邱逢春的话语，他只是思索片刻，落下一子应对邱逢春的攻势，说道：“我相信他，他也愿意相信我。”</p>
邱逢春捋须微笑，说道：“你这算不算勾结外族？”</p>
北冥修摇头道：“自然不算。”</p>
邱逢春笑道：“这话好没有道理。”</p>
北冥修认真回答道：“你也没有讲过道理。”</p>
“此话有理。”邱逢春再落一子，指向棋盘上的某处，说道，“但道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讲清楚的，像是小秋这样心志坚定的人，就会很清楚自己在做的事情，相比之下，容易动摇的慕丹生就很容易会被说服。”</p>
北冥修眼皮微微一跳，将一枚白子轻轻放到棋盘上，笑道：“邱盟主果然厉害，佩服佩服。”</p>
慕丹生是被梁成派人说服的，这是在几天之前，梁成便悄悄带给他的消息，而这次事件中他对慕丹生的委托，便是去尝试着说服秋夜思不再为邱逢春效命，现在看来，这一场游说早已在邱逢春的预料之中，当然也就不会有结果。</p>
对于北冥修并不真诚的恭维，邱逢春面色没有丝毫变化，说道：“而且你挑的盟友也有问题。”</p>
“梁成有野心，也有一定的领导能力，但他的心境不行，心境不行，便容易动摇。”邱逢春随意的放下一子，指了指北冥修已经被隐隐分割开的一条龙，继续道，“当年他选择用隐忍来掩饰恐惧，想想看，如果他遭到了难以预料的挫折，他是否还肯继续与本身并未有什么根基的你合作下去？”</p>
……</p>
武宗殿内，梁成的面色微微有些难看。</p>
天道盟四大殿，殿主的办公场所从来都是顶层的一个独立空间，先前他带人冲入其间，原本是以十几人对一人，就算何璧修为高绝，也是无法应对他们的合力围攻，唯有就范或是受死这么两条道路可以走。</p>
然而就在他命令追随者们围攻之时，何璧已是举起了手，对着他的方向微微挥了挥。</p>
梁成很清楚，何璧身为在八阶巅峰浸淫多年的大修行者，最为擅长的就是杀人于无形的凌虚指以及那至今没有名字却是十分难以对付，能够幻化出重重剑影的剑法。</p>
于是当何璧挥手之时，他下意识的避开了何璧手指指的方向，然而脚步这么一动，他却已经发现了不对。</p>
他的背后有些凉。</p>
那抹凉意的来源，应当是刀锋一类的事物。</p>
梁成反应极快，抽身前移之际，反手已是一掌拍向后方，当即将那试图制住他的修行者击退，然而回眼看去之时，心中已是暗叫不妙。</p>
他收拢来的这些人，大都是当初因为被打压不得不蛰伏的余派中人，他们对于这一次的复仇之战都是充满了斗志，看向邱逢春坐下最忠实的帮手之一的何璧之时，眼中也闪烁着激动与恨意，但现在在他眼中，有许多人的眼中剩下的，只有戏谑。</p>
然后他听到了何璧一声带着惋惜意味的叹息，以及他略为低沉的声音：“梁成，你若不叛，邱盟主与我都尚且能容你，但现在，是你自己走了死路。”</p>
梁成脸上冷汗顿时涔涔而下。</p>
在他趋避反击之时，何璧的右手食指已是对准了他的心口。</p>
先前对抗来自后方的袭击之时，他能以迅捷的反应化险为夷，但现在面对何璧的凌虚指，他确信自己无法避开这不知何时会射出的无形气劲。</p>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然后苦笑着看向何璧，服软似的道：“殿主，真的要这么绝吗？”</p>
何璧点点头，脸上挣扎神色一闪而过：“光是你率众试图夺位之举，盟规便容不得你，盟主下了死令，若你已叛，必须杀死。”</p>
梁成捕捉到了何璧脸上的神情，眼前顿时一亮，咬牙深沉道：“但你真的认为，他现在做的真的是天道盟应该做的事吗？”</p>
他双眼目光坚定，死死盯住何璧，似乎将生死置之度外，完全不管何璧会不会直接一指送他归西：“背叛人界，勾结叛贼，何殿主，你摸着自己的良心看看，这是不是当年他许诺与我们一同创造的新天道盟！”</p>
何璧的身体在他的这个仿佛触及灵魂的问题下顿时一僵。</p>
他虽然相信邱逢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但他却无法为邱逢春辩驳什么，因为他自己的内心也依旧在迷茫。</p>
邱逢春一手将他从武宗殿中的人群中提出，令他有机会得到沈盟主的垂青，坐上这武宗殿殿主之位，当初他与邱逢春初遇之时，邱逢春便对他言明，他会带领天道盟，步入一个新的时代，为此，他需要他的帮助。</p>
新的时代，真的是现在这种众叛亲离，民怨沸腾的样子吗？</p>
何璧看着理直气壮的梁成，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p>
便在何璧心神不宁之时，梁成连忙抽身避开何璧的手指，此时的他再也不管之前的理直气壮，义正言辞，朝着门口的自己人一挥手，便赶紧试图向武宗殿下方撤退。</p>
何璧很快反应过来，飞身点出一指，但终究是晚了一步，没能点中梁成，只是将武宗殿的墙壁穿了个小洞。</p>
原本正在与突然背叛的同伴们僵持的前余派成员见到梁成的动作，哪里还不知道今日他们的行动已是完全失败了，纷纷跟随梁成一同逃离。</p>
有人想要拦截，但何璧却是朝他们挥了挥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梁成等人因此才得以逃离，在武宗殿下层出现了短暂的骚乱之中，一切再度恢复了平静。</p>
一些人看向何璧，似乎是在询问他制止追击的原因。</p>
何璧叹息一声，说道：“真打起来，只是给整座城看天道盟的笑话，他们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走便走吧。”</p>
这确实是他的理由，但不是他心中全部的理由。</p>
邱逢春给他的命令是在梁成叛乱后将其一人擒杀，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但是被梁成那似真似假的一番话呵斥后，他原本就动摇的心，已是动摇得愈发厉害，令他自己都难以确信，自己还是不是在心中的正义道路上前行。</p>
他很想去邱府问问邱逢春，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但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待在武宗殿中。</p>
天道盟本不该与人民为敌，下面的那些愤怒的民众，他也只能沉默以对，如何还有脸面出现在他们之前？</p>
他没有带人痛打落水狗，梁成一行人也得以在民众惊讶的眼神注视下，狼狈的逃出了武宗殿，在中州城街巷中分散绕了一大段路，一路上不断有人分散逃离，到了城东的某处暗巷之时，已是只剩下梁成和包括几位心腹在内的十二人。</p>
一人看着梁成，茫然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啊！”</p>
武宗殿并没有被他们掌控住，身边更是有着接近一半人是邱逢春的卧底，他们现在还能怎么办？</p>
梁成在地上啐了一口，沉声道：“分散跑，什么都不要管了，有多远跑多远，若是一月之后有人逃过了邱贼的魔爪，再在城外老地方汇合！”</p>
梁成已是他们这一批人的主心骨，他这一发话，其他人下意识便听从了命令，各自分散离去，只是很快，那些心腹便又绕了回来，请示梁成的下一步打算。</p>
梁成愤愤一跺脚，骂道：“还请示什么，回老地方去！这群废物！要不是我还有张底牌，这一次可要完蛋！”</p>
“什么幽冥公子，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没有，你死就死，可别想拖上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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